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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3章

作者:江畔洲如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王照月被父亲问得哑口无言。这门亲事确如父亲所言是"多少闺秀求之不得"的良缘。


    可她终究无法向林氏与王珏坦白:他们真正的女儿早已香消玉殒,此刻站在眼前的实则是跨越千年而来的异世之魂。


    她只得作小女儿情态,轻扯父亲衣袖道:"女儿明白这门亲事极好,若非姑父需父亲鼎力相助,这般姻缘原也落不到女儿头上。只是……"


    她眼波微转,声音渐低,"女儿想多在双亲膝下尽孝几年。兄长虽过了院试,往后还有秋闱、春闱要闯,女儿愿替父母分忧料理家务,好让兄长专心举业。若定了亲……"说着她便赧然垂首,"父亲是知道的,女儿于女红一道实在愚钝。"


    王珏见女儿羞得低下了头,不由抚须而笑:"月儿莫忧。家中既有绣庄,届时让顶尖的绣娘替你操持嫁妆便是。定了亲,你照旧过你的逍遥日子。你姑母最是宽厚,断不会计较这些。若实在过意不去……"


    他眼中闪过狡黠,"为父便多陪嫁两间绣庄又如何?"他见女儿搅着手中帕子,又正色道:"跟着你娘多学些掌家本事倒是正经。来日与你夫婿开府别居,这些都用得上。自然……"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为父查账时,少不得还要借重月儿的慧眼。"


    王照月再寻不出推拒之词,况"贡品"一事迫在眉睫,实不宜在此事上多作纠缠。


    她纤指绞着帕子低声道:"父亲教诲得是,女儿省得了。"垂首时鸦睫轻颤,看似羞怯,心下却暗自发愁。


    "父亲、母亲,贡品筹措可有着落了?"王玉昀见妹妹终是应下婚事,忙将悬心多时的大事问出口。


    林氏执起茶盏轻抿,温言宽慰道:"昀儿莫急。四年前太子开府时,你父亲进的贺礼颇得殿下青眼。太子素来仁厚,此番贡品只要比照去年份例尽心备办,再备上厚礼托人请太子周旋……"


    说着将茶盏轻轻一搁,"拟给太子的礼单,便交由你来执笔。"


    王玉昀心知母亲拣着宽心话说,指节不觉攥得发白。自己不过刚中秀才,莫说替父亲分忧,便是相较能帮着核账的妹妹也……


    他忽地起身长揖:"筹措贡品若需儿子效力,万望遣人至书院传唤。礼单儿子定当精心拟就,届时再请姑父与夫子斧正。"


    虽明白父亲让他参详是为宽心,此刻却恨不能立时为双亲扛起千斤重担。


    王照月轻抚袖口暗纹,也跟着温声道:"父亲、母亲,女儿愿分忧庶务。不若让林管家将近日账册送至我院中。"


    她既承了这具身躯的富贵荣华,自当与家人共渡时艰。


    王珏闻言展眉,慈爱地望着儿女:"昀儿、月儿都懂事了。且先各自回院小憩,午后帮着你们母亲拾掇姑母的院落。"


    他指尖轻叩案几,"这回你们姑母要在杭州长住了。先前你姑父独自赴任,她留在汴梁料理家事。如今已先行遣人修葺陪嫁宅院,待给你们祖母贺完寿辰……"说着眼中泛起笑意,"往后月儿与你三表兄相见也便宜。"


    王珏虽与妹妹王蕴异母所出,但生母早逝的他由嫡母抚养成人,与仅小四个月的妹妹情同胞泽。自王蕴出阁,他常以商路所得暗中接济。


    "当真欢喜。"王照月拿帕子掩唇,桃花眼眸弯如新月,"祖母最疼姑母,如今姑母可常承欢膝下了。"帕子后唇角却抿得发白。


    "儿子(女儿)告退,父亲母亲且安歇。"王玉昀携妹妹行礼退出,甫一跨出门槛,兄妹二人相视苦笑,俱是长叹一声。


    王照月回到闺阁,命丫鬟打了温水略作梳洗。


    虽昨夜她只歇了两个时辰,但此刻躺在绣榻上却辗转难眠。


    锦被翻覆间,她越想越觉不甘,这门亲事若定下,往后若过得不如意,因着原主父亲与姑母的情分,除非三表哥暴虐成性或是早亡,否则单凭"性情不合"四字,怕是连和离都难。


    王照月思及宋史中所载:徽柔帝姬与驸马李玮感情淡漠,婚后生活压抑,徽柔帝姬嫌弃李玮“学识浅薄,市井气重”,二人性情不合,日子实难过下去。帝姬为了和离,又是自杀、又是放火烧房……


    最终官家介入才和离成功,但他们和离后又被逼着复婚,可见封建时代便是金枝玉叶的帝姬要和离,那也是难上加难......


    她忽地拥衾坐起,眸中闪过一丝决然。


    横竖要寻个法子推了这婚事,待过几年摸清这个异世世道深浅时,再或觅良配,或立女户,总比如今这般任人摆布强。


    主意既定,她再无心安寝,轻叩床栏唤道:"碧桃、夏荷,进来。"


    王照月轻拢纱帐,低声道:"碧桃、夏荷,且近前来。"


    她独唤这二人自有考量:碧桃乃乳母之女,与原主同食同寝十余载;夏荷六岁被牙婆卖入府时,原主尚在垂髫之年,原主眼见这丫头从洒扫婢女凭着心细如发,一步步挣得大丫鬟的体面。相较之下,秋桂三年前才从林氏院里调来补缺,虽识得几个字,终究是隔着一层。


    "姑娘但请吩咐,奴婢们自当尽心。"碧桃不假思索便应下,眼睛亮晶晶的盯着王照月,夏荷也跟着点点头。


    王照月眸中流光微转:"待三表兄过府,碧桃替我留心他的言行嗜好。"又转向夏荷:"你且探听三姐姐在这段日子,可曾对哪位夫人、公子格外留意。"


    两个丫鬟相视而笑,只道姑娘终于知晓要投未来夫婿所好,连三姑娘可能会使绊子都防着了。


    她们二人若晓得主子实为退亲筹谋,怕是要吓得直奔主母院里告禀。


    日影西斜还未至申时,林氏已遣人来唤兄妹二人。


    王照月正将新调的苏合香并时兴胭脂置于姑母厢房,王玉昀则往表兄们下榻处摆上澄心堂纸、李廷珪墨等。忽闻门外一阵急促脚步声,小厮喘着粗气报喜:"姑太太的车已到仪门!"


    林氏带着众人疾步至正门时,但见王珏正扶着王蕴下牛车。


    这位姑母未覆面衣,檀色襦裙上绣着的双凤穿牡丹在夕照里熠熠生辉,朱红披帛随风轻扬。细看那龟背纹罗裙下隐约露出蹙金绣鞋,腰间白玉禁步叮咚作响。头上那顶缕金银冠映着晚霞,累丝步摇随她转身划出两道金弧,脸上还画着精致的檀晕妆,分明赶了一个多月路程,妆容竟比汴梁闺秀赴花朝宴还要精致三分。


    王照月正暗自惊叹,忽觉有道目光灼灼。姑母身侧立着位穿靛青褙子的妇人,虽只簪着素银簪子,打量人的眼神却似能穿透罗衣。


    此时马蹄声近,三位锦衣少年已勒马门前,马蹄声、玉佩铿锵声惊飞了檐下栖雀。


    "昀儿、月儿,快来与姑母见礼。"王珏含笑招手,王玉昀忙拉着妹妹快步走到姑母身前。


    王照月敛衽行礼时,眼波不着痕迹地扫过三位表兄。


    距原主与三位表哥上回相见已隔两载寒暑,与原主记忆中相较——大表兄赵子端身量愈发颀长,立在阶前如青竹临风,俊秀雅致;二表兄赵子卿那双承自姑母的桃花眼顾盼生辉,腰间蹀躞带缀着的银鱼符随他动作叮当作响;三表兄赵子潇生得唇红齿白,面白如玉,是个美如画的美少年。


    王照月垂眸掩去眼底思量,若单论相貌,原主三表兄这般温润如玉的郎君,任谁家小娘子见了都要脸红心跳。可她思及往后数十载的晨昏相对,那点绮思便如春雪遇阳,转瞬消融在"性情相契"四个沉甸甸的大字里。王照月银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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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咬,罗帕上顿时多了几道月牙痕。


    暮色初临,王宅内灯火如昼。


    王珏携王蕴在前引路,林氏执团扇随行,后头跟着的少男少女们,衣袂交叠间暗香浮动。待箱笼安置妥当,众人方至正厅叙话。


    王蕴略整云鬓,便要领着三位公子去大哥家拜见王老夫人。


    待王蕴去大房的间隙,府中仆役穿梭如织,王珏与林氏也将王玉昀、王照月兄妹俩支使得脚不沾地。


    今晚的夜宴分作三席:东首设紫檀八仙桌,身为德清知县的大伯父王彦并弟弟王珏,再加上长房嫡子王玉弘作陪王府贵婿——杭州知府赵霁;西侧花厅里,林氏偕两位妯娌侍奉王老太太与王蕴;最是热闹当属中庭那席,未议亲的公子女郎们分坐两侧,中间隔着道十二扇的缂丝屏风。


    "我的儿,快些梳妆!"林氏看着仆从布置好席位,转头瞧见王照月还穿着半旧家常衣裳,便连声催促她。


    王照月被丫鬟婆子们拥着回了自己院子,夏荷捧出鎏金妆匣,先给王照月换上印金白罗襦,外罩芙蓉梅花纹的罗纱半臂,愈显得纤腰不盈一握。菱格花草纹的百褶裙摆展开时,水晶缀饰的鹅黄绦带便漾起粼粼波光。


    梳头娘子正要敷粉,王照月突然按住她的手:"不用了!"


    铜镜里映出张略显稚嫩,但欺霜赛雪的脸,远山眉含翠,秋水目凝光,虽不似王照锦那般艳若桃李,却自有一段姑射仙姿,与现代的她有八分相似。


    王照月便想起在现代时被人说像陈都灵的旧事,她指尖轻抚脸颊:这般好皮相,可不能用那会重金属中毒的铅粉。


    梳头娘子见她不肯敷粉,笑着摇摇头,又给她梳了小盘髻,戴上整套的金嵌玉插梳、缀珠金帘梳、金耳坠、金镯……


    王照月整装至正厅时,二房众人已与姑母叙礼多时。


    但见王照锦身着浅粉抹胸,外罩织金折枝纹白罗衫,桃夭色百迭裙上缠枝纹若隐若现。那飞仙髻间插着她唯一的金钗,随着她的动作颤颤抖动,在烛光中折射出细碎光华,发髻上还装饰着三朵粉色绢花,衬着面上桃花妆,真真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王照月低头整了整衫子,暗叹这位堂姐若生在现世,定是时尚杂志争相邀约的造型师。


    对比站在她身旁着鹅黄衫子的五妹妹王照云,那真是桃花遇到迎春花,不仔细看,都几乎看不到“迎春花”的存在……


    夜宴上,哥哥们无论是谈诗论赋,还是畅聊时事趣闻,王照锦都可妙语连珠,让大家谈兴更浓。


    王照月本也不想凸显自己,再加上困倦异常,她强撑倦眼,偶应几句客套话便缄口不言,王照云更是羞怯文静。


    及至席散,吃了酒的两位表兄竟扯着王照锦衣袖不放,直嚷着要"剪烛夜话"。


    大表兄面沉如水,一手一个拎着弟弟们的后领往外拖,那月白袍袖都皱成了腌菜。


    林氏在王照月回院子前,执起女儿柔荑,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低语:"月儿莫担忧,你姑父纳妾之事原是不得已。当年他原配夫人生你大表哥时伤了身子,你大表哥不足一岁她便去了。你姑母继嫁过去,三载未孕,亲自将陪嫁的丫鬟开了脸。谁曾想……"


    林氏话音忽顿,绢帕掩着唇角轻笑,"刚抬了姨娘,你姑母便诊出喜脉,不出三月那姨娘也有了身子——这般双喜临门的福气,可不就应在你三表兄身上?"


    王照月垂眸盯着裙裾上晃动的月光,齿间沁着冷笑。


    三表兄应也知道这次相看议亲的对象是她,既然知晓……管他什么福星转世,单是席间那直勾勾盯着王照锦的模样,莫说一辈子不纳妾,便真是八抬大轿来迎,她也断不肯将终身托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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