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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星霜清

作者:非露非电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不待徐县令发话,金坠已疾步跑进临淮县牢中。牢房共有四五间,昏暗逼仄,霉臭熏天,乌泱泱关满了人。第一间的牢门已然大开,牢中一人背门而立,正是沈君迁;听见足音,头也不回道:


    “我已说了,若只放我一人,我是不会走的。”


    金坠轻咳两声。君迁闻声一怔,蓦然回首,见她竟从天而降,满面错愕,蹙额道:


    “金坠?你怎么……”


    “我还想问你怎么来的呢!”金坠匆匆跑到他身边,见他满身风尘,神色比三日前分别时憔悴了不少,急道,“你……你没事吧?”


    君迁轻声道了句无妨,目光复杂地深望着她,一时也无从说起。那胖乎乎的徐县令也跟来牢里,连连向着金坠赔笑:


    “一场误会,一场误会!还请金令人劝劝你家官人,有话好说,先请他老人家出来吧!”


    君迁背向牢门一动不动,伸手指向隔壁牢房,冷冷道:


    “要放便将所有人都放了,不然我便一直待在此处。”


    徐县令面露难色:“哎哟我的好官人,这是怎么说!咱们县衙有县衙的规矩……”


    话音一落,隔间牢房中响起一片哭声,看模样皆是穷苦平民,个个都扒着牢门喊冤。金坠略一思忖,对徐县令道:


    “我倒想请他出来,可你也听见了,我夫君是个死性子,向来说一不二的,我实在劝不动,也不好丢下他不管,索性就在这里陪他吧!”


    说罢,兀自走到牢房角落抱臂坐下,怡然自得地轩了轩眉毛。徐县令见她也要当钉子户,慌忙道:


    “金令人说笑了!隔壁那些都是聚众闹事的刁民,万没道理放出去的……”


    君迁冷声打断:“他们都是附近濠梁村的乡民,受当地疫疾所困,来此寻求医药,何谓闹事?”


    百姓们纷纷应声:“就是!村里闹瘟疫死了许多人,没医没药,官府还派兵来封了村,不管大家死活。乡亲们实在没法子,趁着半夜溜出来求救。这位郎君听说咱们的遭遇,不但好心替咱们看病施药,还带着大伙来县衙讨说法,不想却被他们栽赃陷害,那些真正的骗子庸医却在外头谋财害命没人管……”


    金坠闻言站起身来,质问徐县令:“听说贵衙门是以贩售假药、煽动闹事的罪名羁押了我夫君?不知他贩的什么假药,闹的哪门子事?”


    徐县令连连作揖:“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金坠冷笑:“好啊,既然我夫君之事是一场误会,这些百姓都是与他一道被抓来的,又有何罪?”


    徐县令支支吾吾。金坠故作无奈地叹了口气,幽幽道:


    “县令既有疑虑,不妨将此案上报州府,请示裁夺——州里管刑名的胡通判巧是家父门生,我们夫妇就在贵衙门的大牢里等候,想必自会有个公允的答复。”


    徐县令鼠眼一转,讪笑道:“底下的人办事糊涂,今日收监时辰已晚,未及详察。在下亦觉此案颇有疑点,本待明日升堂审理。如今金令人亲临,误会既消,请恕鄙县失察之罪……”


    金坠微笑:“外子平素爱好医理,得空便以行医义诊为副业。怠慢了他倒好说,若是怠慢了他的病人,恐就不好说了。”


    徐县令扭头一挥手:“都放出来!”


    衙役得令,不情不愿地去开隔间牢门的锁。遭关押的百姓们一阵欢呼,鱼贯而出。徐县令恨恨地皱着眉,旋即向君迁躬身赔笑道:


    “官人仁心仁术,还请不计前嫌……”


    君迁强忍厌恶,敛容道:“临淮下游近遭水患,疫病蔓及多地,许多村庄缺医少药,濠梁村的势态尤为严峻,请县令即刻调派医官药饵前去赈济。”


    徐县令长叹一声,负手而立,徐徐说道:


    “鄙县的情形官人也看到了,连衙门都只占这点儿地,公库供应临淮县里尚且不足,别处实是有心无力呀!实不相瞒,前回为赈桃花汛水灾,县衙本月的俸禄到现在还没发呢,这又闹起瘟疫,下月的饷更不知在哪儿呢!州郡里比咱们大的县虽有诸多,毕竟家家有经难念,谁也帮不上谁——官人你既是金宰执的爱婿,何不请他老人家上道劄子,求朝廷拨些济灾的款项下来救救急?”


    言毕,意味深长地瞥了君迁一眼。君迁面色一沉,眸光似要烧起来一般。金坠知道多说无益,忙拉着他走出县牢。


    获释的百姓们齐候在衙门外,见了救命恩人出来,一股脑围上前,向他们夫妇道谢不已,拽着君迁哀求道:


    “沈神医,你明日可一定要来啊!我家小女病得快不成了……”


    “是啊是啊,咱们濠梁全村可都指着神医你了!”


    君迁尽力掩住眼底的哀愁,一一应允,神色十分温柔。金坠走到道旁的树下牵过那匹骑来的小马,轻抚着马儿柔软的鬓毛,对着漫天疏星叹息。


    待灾民们散去,二人彼此相望,一时无言。金坠牵着马儿向君迁走去,撇撇嘴道:


    “说好三日回来,谁知你这般不守信。若我不来寻你,你是打算下半辈子都在这县牢里过了?”


    君迁低低道:“抱歉,出了些意外……”


    金坠盯着他:“所谓意外,是指意外下凡,去当了回救苦渡难的药师如来么?”


    君迁有些赧然,柔声道:“多谢你救我出来。”


    “路见不平一声吼,应当的。”金坠微微抿唇,“其实你只消同他们说一句你是谁,便不会遭这牢狱之灾了。”


    “我谁也不是,除了我自己。”


    “你谁也不是,还不是靠这一道赫赫有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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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书铁券救命。”


    金坠有些讥诮地叹了口气,斜睨君迁:


    “你这人也真拧巴,既羞于做本朝头号奸臣的东床快婿,当初何必给我送聘礼来?既已给人做了女婿,便堂堂正正利用好这名号,何必遭了冤屈只往肚里咽?”


    君迁冷冷道:“他们关我一夜,明日升堂鞫审,若无罪证实据,依律便不得再羁我。”


    金坠觉得他此言天真得可笑,揶揄道:


    “你这是头一遭出京,以为处处都有三法司么?还升堂鞫审呢!我今日若不亮出这身份来,他们连衙门口的鸣冤鼓都不让我敲,你还指望正大光明地为你这个‘江湖游医’升堂?”


    君迁敛眉不语,半晌望向她:“你方才那样说,若他们当真去查……”


    “查什么,查我究竟有几分嫁妆,是不是金宰执的亲女儿?一个乡下县衙,你当是皇城司查祖宗十八代么?就算他们晓得我实有几斤几两,也万不敢怠慢的,我毕竟姓金。其实都不必抬出我叔父,只消告诉他们你是帝京来的,他们就不敢生事了。这些蠹虫都是这般德行。”


    金坠冷笑一声,昂首端量着君迁,正色道:


    “看你此行鬼鬼祟祟,倒有些微服寻访的意思,还是由我出面替你挡挡吧——我还是头一回尝到这‘金令人’的好处呢!怎么样,夫凭妻贵的感觉不错吧?”


    君迁微微苦笑,向她点一点头:“劳你大驾。”


    金坠扬眉一哂,回身挠了挠小马的下巴,牵起辔绳。二人并肩漫步回馆驿,君迁忽道:


    “我答应了濠梁的乡民们,明日要前去巡诊。请你在馆驿多等我一日。”


    金坠驻足:“为何要撇下我?”


    君迁沉声道:“你不会想去那里的。”


    金坠目光灼灼:“你怎知我不想?”


    “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君迁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你觉得我该去哪里?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还是干脆乘轿子回帝京去?”金坠上前几步,挡在他面前,“你想独自去救苦救难占尽美名,留我躲在后头自私自利作壁上观,世上岂有这样不公之事?”


    君迁垂首不言。金坠轻叹一声,认真地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平日虽蛮不讲理了些,却也晓得分个轻重缓急。你去治病救人是天大的事,我绝不会添乱的。”


    君迁倏然望向她:“我不是怕你添乱……”


    金坠回望着他:“那你怕什么?”


    君迁欲语还休,移目不言。四下阒静,天上几点疏星将清凛凛的银光笼在他们身上,亦将前方的道路映得明明灭灭。金坠见他不做声,冷哼一声,牵着马儿走到前头,回首冲他粲然一笑:


    “我不怕,你也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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