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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第 12 章

作者:姬悟道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师兄?”


    “骆为昭?骆队?骆局长?”


    “师兄,你逃什么啊?”


    喊人吃饭是骆为昭家祖传的“跳过这一回合”类型招式。小时候和慕小青吵架,只要坐下来吃晚饭就算翻篇;长大骆丞给他道歉,也是喊他带裴溯回家吃团圆饭;现在年岁渐长,他变成喊吃饭的那个人。这招百试百灵,堪称现实生活中的武林秘籍。


    然而神功大成的正派子弟骆为昭打不过绝世邪修大魔头裴溯,在这一声声的叫唤里,从耳朵红到脖颈,再加点温度能原地碳化。


    大魔头喊完,一点挪一挪尊驾的意思都没有,手里扔抱着新款手机不放,不知道是在打什么没品手游。


    骆为昭只得面无表情地在走上前,试图把这根邪修萝卜从床上连根拔起,扛到餐厅去,说:“吃完饭再打游戏,骨头汤要凉了。”


    “骆大爷,谁打游戏了?”裴溯撑着床垫坐起身,手机朝骆为昭一扬,“你这是对生产工具的社会历史性的否定,不懂得手机在科技时代是生产力的基本原理,我在接受艺术的熏陶呢。”


    骆为昭打眼一看,又是《巴黎圣母院》。这电影受客观原因影响,断断续续在裴溯手机里播放了几个月,终于在骆为昭独自消化尴尬的这段时间里完成了自己艺术教育的使命。


    客观评价,电影是上世纪的老电影,画质一般,演员感情真挚,就是主题曲好听,特别是昨晚裴溯在房间里唱出来那段法语的:一砖一石,日复一日,世纪轮回,爱从未消逝。


    骆为昭想起他压低之后浑然圆润的音色,想起昨晚摸到的他瓷一样细腻冷滑的背脊,想起在卧室并不明亮的灯光下闪耀的眼睛,想起苍白的脸蛋漂亮到当红的明星也逊色几分。若不是摊上裴承宇那牲口……越想越替他憋屈,把人揉在怀里猛搓两把。


    流光的丝绸睡衣被揉出褶皱,裴溯凌乱虚弱地从他怀里钻出来,踉跄下地,“骆为昭!不是要吃饭吗?发什么疯呢?”


    ·


    他俩坐一侧,随手打开餐桌电视就是一部讲创业的电视剧。裴溯边看边点评,说这男主能成功真是时代红利,搁现在哪儿有增量全是存量,拼的全是渠道与标准化红海战术。骆为昭看他一讲商业就闪闪发光的脸庞,鼓掌捧场,夸赞他确实在经营上颇有天赋,难怪产业越做越大。


    裴溯越讲越兴奋,简直把餐桌当成了路演现场,很有今日开工明日上市的架势。骆为昭:“好!就这么干!好!”


    裴溯吃饭按粒数米,吃菜倒是很积极,嘴边挂上一点红油的颜色,骆为昭抽纸给他沾去,大拇指故意碰到柔软的唇角,一触即离,只余唇肉像枝头的桃花一样颤抖。


    骆为昭诚恳发问:“明天下雨,林宗利组的局你还去吗?”


    裴溯埋头吃饭,靠舌头努力将嘴里的一小块和香菜搅合密不可分的牛肉片分离出来,咽下去,才说:“去,不去他场子开不起来。”


    骆为昭露出一个要命的表情,“嘶——”,他戴着手套把筒骨上的肉一点点剥下来,放在汤碗里,“身残志坚啊裴总……那地方和人民有距离,咱能抛弃资产阶级频道,转台去点接地气的群众频道吗?哎,不是,怎么又不吃香菜了?”


    “有点老。”


    骆为昭自己夹了一筷子尝,确实有点,嫩香菜和老香菜就像岚乔和小眼镜一样天差地别,一个增香添味,一个堵塞感官。“这超市不行,咱再也不去了。”他下定结论,裴溯表示赞同。


    眼见裴溯嘴空闲出来,骆为昭把差不多剥干净肉的骨头在孔洞插上细吸管,递到他嘴边。


    裴溯微微侧头,就着他手上的吸管,吸得发出“嗉嗉哚”的声音,一根骨髓吸完,他也没回应这个“你不去”的言外之意,拿过堆着肉的汤碗开始细嚼慢咽,逃避问题。


    骆为昭这些年厨艺修炼得趋近于国宴大师,去周怀璟最近新盘的omakase上岗当主厨至少值得一万一次的出场费。这骨头炖得鲜香酥烂,很好地冲淡了刚才舌头接触老年香菜的悲伤。


    骆为昭拿胳膊肘捣他,试图唤起他的回应,“乖乖,你能去点人能去的场合吗?”


    裴溯笑着看他, “这场合人哪里不能去了?你不是对赵云鹤感兴趣吗?明天他也来,你不一起?”


    骆为昭正愁没机会和他提这个人,闻言来精神,“他明天也去?”


    裴溯“嗯”了一声,“你们最近在查他?”今天开会的时候他就看到骆为昭在偷拍,手机点开摄像压在大腿上旋转,只要时间够久,肯定能拍到镜头里畸变的脸。


    “不是我们,是陶泽。”骆为昭以黄瓜代人,挑拣一块拍烂的摆在骨碟上,“你工地上前脚开工,后脚出事。先从人的角度看,张淮安来我这里报案,说受害者可能是他儿子。先不管这儿子怎么来的,生活作风问题得让监察署来管。他既然没当场发作,说明这凶手他肯定心里有数。要按以前没监控,高低得扣着张胖子审,一套大记忆恢复术,不信他想不起来社会关系中谁值得怀疑。”


    裴溯露出一个观察原始人的、惨不忍睹的表情。法治社会啊,法治社会。


    骆为昭继续说,“再从影响角度看,如果是沿海渔民抵制建设,游行就可以,没必要搞杀人弄那么大。新园区这块地之所以让裴氏拿下,是因为土地出让期满未续期,政府无偿收回使用权,上一个土地所有人也未提交申辩程序,这人就是赵云鹤。”他又夹起一瓣蒜,给另一块黄瓜摆出一个“蒜老几”的造型。


    “杜佳抓到故意把尸体挖出来的刘鸿基,已经送给陶泽了。这人是蜂巢的漏网之鱼,自述在以前的渠道接了要把尸体挖出来的活,钱款是用btc结账,找不到来源人,这种钱难追踪。但他之前的社会保险记录显示上一家公司就是赵云鹤的云宏建设。”裴溯也学他夹了一粒花生米扔在骨碟上,“是不是和蜂巢挺像的?”


    “不像,蜂巢不会给给人缴纳保险。它只会创造意外险收益。”骆为昭把他那枚花生米放到蒜老几和烂黄瓜之间,“你停工了,凶手又不做下一步动作,说明不是针对你。假如我是凶手,我肯定是对张淮安有极大的恨意,又是杀他儿子,又要嘲讽他蠢钝如猪,还要让他主政的大项目推进不下去。张淮安做人贱兮兮的,笑面虎一个,没与什么明面过节。那‘我’是谁?”


    裴溯挑眉看他,骆为昭跟他处久了,犯罪天赋也学了个七七八八,两人私底下推演都模拟犯人视角。


    “那‘我’是谁?‘我’是与他有财产纠纷吗?‘我’与他有情感纠纷吗?‘我’犯得上这么孤注一掷地去做这么一桩恶性案件吗?‘我’等的是张淮安的反应。”骆为昭停顿一下,“张胖子沉得住气,他周围人倒不见得,这人前妻是赵云鹤的姐姐,还是个网红……就是随意传唤有舆情风险,岚乔他们还在想办法,最好是能找个机会单独问话。”


    新时代办案,既要考虑社会影响,又要考虑舆论引导,警民关系日益微妙,辟谣和警情通报的地位节节拔高,与结案报告同属“座上宾”。


    裴溯点他,“你问问宗利,明天赵云珊来不来,他开业应该会请对标的顶级网红的。我记得这人挺红的,苗苗还说物业开业邀请她做联合推广来着。”


    骆为昭:“请了没?”


    裴溯:“没请。”


    骆为昭叹气,认命地拿起手机打电话,进行场外求助。“喂,老林,我老骆。哎……明天你都组了点什么人?哎,有个网红,叫什么来着……赵云珊!你帮我看一下名单,她来吗?来的?好极了,我有个兄弟特喜欢她……”对面林宗利不知道说了什么,骆为昭笑容逐渐放大,“他来的啊、肯定来,我陪着过来……那你可要给兄弟留好啊……在旁边呢,要不要打个招呼,我开公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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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溯疑惑挑眉。骆为昭把手机放在桌面上,摁下免提,林宗利巨大的嗓门在屋子里回荡:“裴爷!我可想死你了!裴爷!明天见啊!风里雨里!山崎蒸馏等你!!!”


    裴溯:“……”他看向骆为昭,后者正用一种震惊、不可置信、伤心的表情回望。


    骆为昭哆嗦着嘴皮:“裴、溯、你……”他看起来泫然欲泣,宛若十六岁被人骗走初吻,二十岁被骗走初恋的纯情少男,“你、你……不是答应……我戒酒的吗!?”


    裴溯神志狂震,压住心虚。假装淡定地一指禅点在他眉心,眼带笑意,“差不多得了,我让他留,又没说我喝,别以为我没闻出来你刚刚在厨房里偷抽烟。”


    骆为昭试图蒙混过关,并诚挚邀请裴总乘坐自己的座驾前往纸醉金迷的新东区。


    裴溯:“你要有赤子之心,你要不畏孤独,你别老和我黏在一起,你自己开那破别克进城可以吗?我从那车里下来别人还以为我破产了,但凡给记者拍到一张照片,第二天股价都要跌没。”


    骆为昭:“怎么还瞧不起你弟弟了,之前我接你,不都坐得好好的。”


    说起来别克还是骆丞送他的二十岁大寿礼物,喻指成熟稳重敢担当。年轻时候瞧不上放在车库积灰,新车熬成了老车,媳妇熬成婆,终于有了它的用武之地。


    延迟退休这一政策仅利好像骆丞这样的位高权重工作狂,事业运昌隆无比,延迟三年估计又能提一级。望爹成龙并非空穴来风,而是鲤鱼已到龙门下,就差那一跃。


    秉承不给爹拖后腿的精神,裴总出入某些特别不符合规定的场合骆为昭就在车库老实当司机,实在不行在附近找个咖啡店坐着打发时间,同时只要去新东区他必开那车龄18年的金棕色老别克,誓与花花绿绿豪车遍地的资本主义世界划清界限。


    裴溯笑得道歉:“没有瞧不起的意思,咱小别克再过几个月都要高考了,别去新东区看到真实世界影响心情。”


    骆为昭:“……”


    就这事儿达不成一致,骆为昭把裴溯扛回床铺,自己去洗碗。


    ·


    说不好是因为世界名著余劲儿大还是骆为昭的眼泪,裴溯仰面陷在柔软的被子里,天花板上的云朵灯呈现着如梦似幻的光芒,轻轻敲击他有些脆弱的大脑皮层。


    自我矫正的锐痛与手术后的钝痛截然不同,前者是当下的负反馈,后者是绵延不绝的失序。身体机能下降,时刻都需要注意,在经年累月的小心照看下,陈年旧伤依旧偶尔发作。


    这种痛苦恰恰又强调着他的存在,他并不厌烦。他只是,心里有一丝说不上是抱歉还是愧疚的情绪,牵拉着整条神经,突突跳动。明天确实又要下雨,裴溯小心翼翼地翻了个面,侧躺着与慢性疼痛做对抗。


    他如今身体像作业本纸折成的小船,都不用什么大风大浪,随手溅上去的两滴水都能让甲板断裂、底舱漏水。吃了顿热乎饭,手脚的血慢慢循环起来,但仍不够。还需要什么?他也不知道,意识放任自流地涣散,融入新风系统微弱的噪声中。


    “吱呀”一声,骆为昭突然从门外钻入,跟个炮仗一样劈里啪啦地说了一串,表达的意思差不多就是和陶泽说好了明天大家一起去。紧接着一个样式十分复古的玫红色热水袋塞在胸口,是慕小青之前在医院买的,热流熨帖地传递向肢体末端。


    炮仗又像二踢脚一样窜走。


    平底锅慢悠悠地走上床,趴在枕头边,看起来像是想跟他共享热源。


    裴溯小声说:“你来啦。”平底锅喵呜地回应,猫爪搭上他的衣襟。


    指节插入柔软的猫毛中,一切茫然就此褪去,只留下温热的触感。在人间,在当下,在家。厨房里涓涓流动的水声遥远地传来,浑身的毛孔都随之张开。


    浅打一个哈欠,呼吸逐渐与小猫同频,一下堕入黑甜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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