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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32 爱痛

作者:雀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江月棠已经连轴工作了整整两周。


    《归航2》上映后,舆论、并购、高管磨合,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压在她肩头。


    孟长洲给她带来的那种“托孤”之感,她不敢细想。


    每天睁开眼就要开会,闭上眼还要看报表,忙到根本来不及害怕。


    熬到周末,她本想一个人在家待着,把手机静音,把自己关起来。


    这时候,安澜的信息跳了出来:


    【我妈做了你爱吃的腐皮卷,我爸在后院烤了你说过一次想吃的黑椒鸡翅,你要不要来我们家?】


    她盯着那行字半天,刚想说抱歉,实在太累,没办法过去。


    安澜又发来一句:【那你介意我们过来吗?这样你就不用跑一趟了。】


    “啊?”


    不到十分钟,门铃已经响了。


    安澜带着爸妈、两只猫、一大袋蔬菜,像一阵温柔的风,毫不客气地闯进她的公寓:“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山不过来,我自过去。”


    江月棠看着自己原空空荡荡公寓,突然充满了烟火气,刚想说什么,却一时语塞。


    其实高中那几年,她和安澜并不熟。


    刚转学过来的时候,江月棠因为长得漂亮、性格独来独往,总是被孤立;老师偏爱,同学却不待见她,背后议论她“家世不清不楚”。


    唯独安澜,有一次分组合作没人选她的时候,举手大声说:“我和她一组。”


    从此以后,江月棠就认下了这个好朋友,安澜调皮,她帮着补笔记划重点;耳环丢了,她下课绕着楼找……


    安澜笑着把猫塞进她怀里,“以前不都这样么?我的就是你的。”


    江月棠看着安澜一家人在厨房忙碌,心里忽然泛起一阵空落。


    安澜好像和这个世界,还有很多连接。


    她在HKB电视台,还有自己常驻的节目。有两只猫猫,有高知、温柔又恩爱的父母。还有一个稳重体贴的丈夫。


    而她自己呢?父母深埋在血液里的灾难,自己主持的节目被暂停、之前的未婚夫是假的……


    她像站在风里的人,四面无依。


    酒过三巡,叔叔阿姨说要早休息,便开车提前回去了。


    安澜抱着猫和江月棠并排坐在沙发上,电视机开着,却并不在乎播的是什么节目。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安澜便开始吐槽她怀里的这只老猫:“脾气又倔、又不听话。”


    “让它多喝水也没用,骗水的方法简直用尽手段,就是要吃那个最便宜的干粮……之间流浪过,口味改不过来。”


    “粘人到了分离焦虑的地步,基本上每天都要见到她才能睡觉,不然就在家里作妖……”


    “还有脾气超大,动不动就哈气,像谁欠它钱似的。可是真的打起来,它又从不咬人。最狠也就是拿爪子扑你几下……软软的小肉垫打人,像撒娇一样。”


    安澜说着,声音慢慢低下来,眼神有些心虚地看着猫的眼睛,“现在它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我挺担心的。”


    猫窝在江月棠怀里,不动也不挣扎,安静得像是听懂了。


    安澜比江月棠酒量差得多,已经迷迷糊糊被江月棠扶到了客卧去休息。


    万籁俱静之中,江月棠和那只被吐槽了一整晚的老猫悄悄对视。


    她苦笑了一下,决定给孟长洲打一个视频通话。


    他会说什么呢?


    会问我怎么现在才想起哥哥?


    但是……竟然没有打通。


    江月棠一愣,心里突然一紧。


    好在几分钟之后,孟长洲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以为孟长洲会还想之前那样,并不认真地调侃,和她互怼。


    但是这次,孟长洲却有点严肃:“怎么了?遇到麻烦了吗?”


    “……没,没有。”


    “就想跟你说,安澜来家里做客了。”


    “吃了烤肉,记得多喝水。”


    “你……谁要你管!顾好你自己,我可不会一直管你的烂摊子,档期过去,你自己回来担着。”


    “怎么就是烂摊子了?你不是很喜欢庄绮贞吗?公司宣传口写的文,都快能给她出一本传记了。”


    “那是你妈妈啊……不好吗?”


    “当然好,也替我,跟安澜的妈妈问好。谢谢她替我照顾你。”


    就在感觉到电话要挂断之前,江月棠急忙喊了一句:“哥!”


    “嗯?”


    “安澜的老猫……很可爱。你也多喝水。”


    其实江月棠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从来都不多。


    所以,孟长洲对她而言,并不是“哥哥”或“情人”这类词可以归类的角色。他是支点,是她与这个世界之间,尚能维系的一点温情和牵挂。


    当然,每当感到快被孤独淹没。


    江月棠都还是会下意识地想到自己的亲生母亲——张季苗。


    而今朝不同往昔,江月棠甚至不需要打电话,或者亲自回老家去拜见。张季苗女士,竟然在周一的一大早,出现在了金港集团门口……


    江月棠几乎是被迫,在总裁办公室里,接待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张季苗一进门,脸上竟挂着久违的笑意。


    “哎哟,办公室真漂亮。”她四下打量一圈,走过来时甚至还伸手替江月棠拨了拨垂在脸侧的碎发,“你是不是瘦了点啊?怎么总是那么拼?”


    江月棠没说话,只是放下笔,直视她。


    张季苗也不在意,慢悠悠地坐下,从包里拿出几张纸:“……出点事,你现在这么有本事,是不是也该帮一帮?”


    江月棠盯着那几张纸,没动。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欠的那些还没结清。我也不是非要你出这笔钱,就是想问问你现在手上有没有余裕,先帮妈妈缓一缓……”


    她声音温柔得几乎不像她自己。


    江月棠对张季苗突然跑来港岛这件事,一开始就提不起好脸色。


    她并没有拉黑对方,微信电话都留着。真要开口,她不至于不接。可张季苗一声不吭,直接闯到公司门口……


    真就只是要钱这么简单?


    江月棠试探道:“你欠了多少?”


    她原本的打算,是回去翻翻孟长洲给她的财产清单,实在不行,卖掉一个资产板块,不论母亲在赌场里捅出来了多大的窟窿,应该都能填上……但她也知道,如果这次又不设底线,只会让张季苗更无法收手。


    “现在我手头流动的资金不多,大部分都投在集团内部运转了。”


    江月棠说得慢条斯理,字句清楚,“我不是不能帮你,但你得先告诉我,欠了多少?欠给谁?利息几分?”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准备记下对方的回答。


    但话还没说完,张季苗突然站起身,语气又快又重:


    “你都多大了?还让我给你穿衣服呢!十四岁了!”


    “要不是我给你穿衣服,让你早上能多睡几分钟……你能考得上重点高中?你看看你自己,真当自己有多大本事?”


    “现在改头换面当了商人,屁股一擦就当谁不认识你呢?”


    江月棠听得怒火中烧,但语气平静异常,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我根本就没参加过中考。”


    “初三没上完,我就被你送来了港岛。”


    她垂下眼睛,淡淡道,“你连我上学的时间都记不清楚,居然还有脸在这里编故事?”


    江月棠心口发紧,却没有低头。她太清楚了,张季苗说话的时候,从来不在乎真假。


    用谎话堆叠成攻击的炮台,把亲生女儿轰得遍体鳞伤,连眼睛都不用眨一下。


    张季苗见叫骂无用,突然像是被点燃了什么,猛地伸手去抓办公桌上的东西。


    水杯、钢笔、文件夹,她什么都不挑,抄起就砸向地板:“你连你妈都不尊敬,你还想管好公司?笑死人了!”


    清脆的破碎声在总裁办公室里炸开。


    门外的保镖第一时间推门而入,黑洞洞的枪口几乎在同一瞬间抬了起来,对准那个情绪失控的女人。


    江月棠坐在椅子里,一动未动。缓缓抬手道:“放下枪,我没事。”


    几个保镖对视了一眼,听从命令,收回武器。


    江月棠只觉得有点可笑,她带着荷枪实弹的保镖,在金港里和那些老帮菜们厮杀三周了……见过最凶险的并购现场、听过最狠毒的下马威,却从没真正动用过武装火力。


    她以为需要枪口对准的,是那些想吞金港的老狐狸。


    没想到,第一个让她必须出面喊“放下枪”的人,是她的亲生母亲。


    张季苗根本不用搜肠刮肚,似乎一张口,就知道江月棠心里的痛处在哪:“你是人家富人桌子上的菜,你真的当自己是个人?”


    江月棠盯着母亲,声音压得低而稳:“妈妈,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骗我的?”


    她不等对方回答,继续逼近:“江斌的事,你知道多少?”


    张季苗神色一闪,避开她的目光。江月棠看得清楚,嘴角轻轻一挑。


    “你不会从头到尾都知道吧?”她嗓音陡然冷了几分,“一直都知道他不是个好人,却还是推我去救他?为什么?你到底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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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张季苗刚要反驳,江月棠却已经打断她:“还是说,你从一开始就只是在利用我?用我对你的信任,用我天真的愧疚感,一步一步,把我送去受罪?”


    张季苗冷笑一声:“我当然不爱你。”


    那句轻飘飘的话,在江月棠耳边炸响。她没动,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


    “你根本就是恨我。你不是偶尔做错了什么,不是偶尔对我不好。你就是……打心眼里希望我过得差、希望我被羞辱、希望我在有一点幸福之前,就被你踩住不许往前走。你一直都是这样,对吗?”


    张季苗倒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翘着二郎腿,指甲磕着扶手,半倚在椅背上,像是在等江月棠把脾气发完。嘴角还挂着一点仿佛胜券在握的笑意。


    就像小时候那样。无数次、无数遍,她都是这副姿态。


    她一直都知道,江月棠会原谅她的。


    她打她打到扫帚折断,理直气壮地说“是为你好”;把她不及格的卷子贴在墙上,请亲戚朋友来看“你看,我就说她笨”;


    过年过节,一桌人吃饭的时候,就爱把江月棠小时候的糗事翻出来笑,仿佛她的羞耻就是餐后甜点。


    江月棠发烧,她不带她去看病,说“家里没钱”,转身却在麻将桌上一掷千金;


    还骗她说“喝自己的尿能退烧”,说得头头是道。


    那时候她才几岁?她信了。


    她一直都信。信到把自己所有的羞辱、疼痛、不解,全都解释成“她是我妈妈”。


    解释到最后,她学会了沉默,学会了忍气吞声,学会了吞下所有不合理,换一句:“她也不容易。”


    现在呢?


    张季苗不过是又骂了她几句,不过是又朝她要点钱。她怎么可能不原谅?


    她永远都这么有恃无恐。


    然而几秒后,江月棠点了点头,自言自语般地开口:


    “你以为,我叫你一声妈,


    我血管里流着你几滴脏血……


    就会一直原谅你?”


    张季苗看到她心平气和,再没了往日的哭闹愤怒,反而变得有点不知所措。


    却也依旧色厉内荏,继续骂道:“你还是一点都没变,永远只想着你自己!我从小就发现你是白眼狼,现在更是自私。”


    江月棠:“你生得我,孟兆国那个人渣出钱养的我,孟长洲又照顾我了几年……那我的债主不止你一个啊。你跟他们去谈一下债权。”


    话说完后,江月棠不想再同她争执。


    她把椅子往后推了推,站起来,冷静地道了句:“你爱待多久就待多久,我不奉陪。”


    江月棠没再看她,抱起笔记本,转身下楼,去了金港集团的大会议室。


    她找了个角落坐下,打开电脑,刚准备处理当天的项目报告。手机屏幕却在这时亮了一下。


    是一条来自匿名号码的短信。


    她下意识地解锁点开,看清文字的瞬间,整个人像是被重锤砸中。


    【庄绮贞是难产死的。你猜谁是她的接生护士?】


    紧接着,是第二条。


    【我的乖女儿?】


    她的呼吸猛地滞住,缓缓抬头,看着会议室中央玻璃墙上映出的自己。


    脊背挺直,脸色苍白,像是从风暴中心跌入深海,落到底却还不能挣扎。


    “江小姐,等会儿咱们就在这个会议室里见HKB的记者吗?”


    身旁助理的声音打破静默,江月棠一震,像被冰水泼了个透心凉。


    “啊……什么记者?”


    她脱口而出,反应慢了半拍。


    会议室内的几位高管齐刷刷地转头看她,空气一下变得凝滞。江月棠接手金港至今,还从未露出这种反常的神色。


    她只能咬牙撑住,声音极轻:“没关系,和HKB的合作,我们如约进行。”


    她重新低头看文件,指节却隐隐发白。


    心跳仍旧失控,她只能用翻页的动作压住节奏。


    “我甚至知道,今天我仍旧没有资格去爱,或去恨孟长洲。我这种人的爱……本身就是一种罪。”


    她脑海里浮出那个名字:庄绮贞。


    那个躺在手术台上流尽鲜血的女人,竟然是她母亲张季苗手下的“意外”。


    江月棠的手,死死握着签字笔,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把自己身体里的全血放干净……


    她这一生不曾作恶、不曾背叛,却是一生下来,就不被祝福的孩子。


    她是罪恶的结晶。


    注定不会拥有自由,甚至都不配为自由摇旗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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