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码头附近总有那么几个见不得光的诊所,或是肯收钱闭嘴的黑医。
一家窄小的门面,窗玻璃糊着油污,只透出一点昏黄的光。门上没有招牌,只有一个用白色粉笔画的很潦草的十字。
推门进去。屋里比外面还冷,一股消毒水和霉味混在一起的怪味。柜台后面有个男人,正借着煤油灯的光看一张破报纸。他头发油腻,脸色发黄。
“吗啡。”我说。
他抬眼瞥了我一下,又低下眼看报。“没有。”
我把几张钞票放在木头柜台上。
他放下报纸,手指慢吞吞地挪过来,盖住钞票,收走。然后弯腰,从柜台底下摸出一个小纸包,推过来。
“最近有人来大量买这个吗?”我问,手指按在纸包上,没拿。“受伤的人,或者看起来……很糟糕的。”
他耷拉着眼皮。“天天有人来买。”声音含糊不清,“都挺糟糕。”
“几个男人。可能…很糟糕,看起来很危险?”
他沉默了一会,用指甲剔着牙缝。我又放上了一把钞票。
“好像有。前两天。要了不少。钱没给够,拿了个破怀表抵债。”他收了钱,朝角落里啐了一口,“那表都不走字儿。”
“他们说什么了?”
“谁记得。疼得快死了哪还有废话。”他显得不耐烦了,“不该来的地方别来,不该问别问。拿了就快走。”
我拿起纸包,转身推门出去。
又找了两家。说法差不多。
是有这么几个人,慌里慌张,要止痛药,要消炎粉,身上带着一股子硝烟和恶臭。都指向码头深处那些废弃的仓库。
回到事务所楼下时,天已经黑透了。我注意到楼下停着今天碰见那辆破旧的车子。内心开始警觉起来。
楼梯又陡又暗,小心翼翼地摸着扶梯往上走。
推开门。里面亮着台灯。
简坐在她的旧沙发椅里,手搭在扶手上。她看起来极度疲倦,脸色苍白,但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听到门响,她抬起头,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种庆幸。
我愣在门口,手从手提袋里抽出来。
视线挪开,看到壁炉边上还坐着一个人。
一个男人。穿着件褪色严重的旧外套,款式像军装。他坐得很直,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另一只袖管空荡荡地垂着。他脸上有不少伤疤,最令人不适的是那双眼睛,右眼是空的。他听见我进来,脸微微转向我。
空气里有股复杂的味道。一股混合着铁锈和劣质烟草,以及血腥的味道。
“弗瑞。”简先开了口,声音沙哑。
我关上门,反手锁好。“简……”我看着那个陌生男人,“这位是?”
“谢维奇。”简的声音很低,“以前的……熟人。”
谢维奇朝我的方向略微点了点头,没说话。那只盲眼让人很不舒服。
“梅尔呢?”我问,喉咙发紧,“老滴答呢?他们……”
“梅尔需要处理伤口,旧伤,还有……一点新情况。老滴答送她去了能处理的地方。”简说得很简单,但我明白她指的是金环蛇的某个医疗点。她不想明说。
“发生了什么?那些……”
“我们没打算伤害那…孩子。”谢维奇突然开口,声音粗粝。
“有个弟兄……这里不太清楚了。”他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看见像上头的人就忍不住。发了疯,跑了几个。剩下的人,不想惹更多麻烦。”
他空洞的眼睛转向简的方向,“里斯克小姐是自己留下的。为了稳住情况。”
为了梅尔。我知道。
“老滴答……”
“他自愿来的。”谢维奇说,“他来,拿出药,拿出钱,安顿我们这些废人。”他脸上没什么表情。
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很轻,但很快。门没锁,被推开。
格林小姐侧身进来,她扫了一眼屋里,目光在谢维奇身上停了一下,然后看向简,点了点头。
出乎意料的是,她后面跟着克罗斯,带着面具靠在门框上,帽檐压得很低,手里玩着一枚硬币。
我没有想到,克罗斯竟然也会被简叫来参与这种事,那或许与他的身份有关,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所以我只是惊诧了一下,就把注意力放回了简的身上。
“看来还没散场。”一旁格林小姐说,“外面消停了,那些乱窜的老兵好像都缩回去了。”她看着谢维奇,“你的人?”
谢维奇没说话,算是默认。
台灯的光在几个人之间浮沉。空气凝滞,只有克罗斯指尖那枚硬币翻转的细微声响。
“小姐。”谢维奇看向简,“我和我的弟兄,已经等得够久了。”
“我说过我可以…”简说。
“我们不需要施舍,”他说。
谢维奇那只独眼转向格林小姐,又缓缓移向靠在门框上的克罗斯,最后落回简身上。
他的声音如此可怖,就像是破风的管道,他说,“我们需要被看见。”
“看见之后呢?”克罗斯忽然开口,硬币啪一声握在手心,面具下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一场盛大的烟花?用你们的血肉点燃,给这座健忘的城市提个神?代价可不小。”他歪了歪头,看向谢维奇空荡的袖管,“而且,你们似乎已经预付过一些了。”
谢维奇的面部肌肉绷紧,伤疤在灯光下显得更深刻。“…我们付得够多了。不差最后一点。”
“谢维奇,”简的声音疲惫却清晰,“你们要做的,意味着彻底的……没有回头路。”
“我们早就没有回头路了,小姐。”谢维奇哑声道,“从我们被遗忘在那片烂泥地里开始。”
他们交谈着,关于过往与一些隐秘的东西。我保持安静,站在简的身后,注视着。
我当时尚未明白他们要做什么,但我清楚,那肯定无比危险。
格林小姐走到桌边,手指漫不经心地划过桌子。“老码头往东,第七区,废弃的货运调度站。足够大,足够旧,也足够……显眼。”她没看任何人,像是随意地说,“下周三晚上,港务局有一次巡查,会清空相邻区域。噪音能掩盖很多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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线路……有一条老的补给通道,还算通畅,能进去,也能……出来。”她顿了顿,“如果你们还想出来的话。”
克罗斯轻笑一声,从阴影里走出来,从大衣内袋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随意地扔在桌上,发出沉甸甸的声音。
袋口松开,滚出几颗成色极佳的宝石,在昏黄光线下折射出冷光。
“一点小收藏,”他语调轻慢,“够换一船的…啡,或者,够买通某个角落,让一些噪音变得更大声点。当然,比不上…家的珍藏,但聊表心意。”他看向简,眼神里有些难以名状的东西,“毕竟,看烟花总是要付点门票钱的,不是吗?”
简没有看那些宝石。
她起身,拿出了一个钥匙,“地点在……能让你们拿走的就用。”她说,“够吗?”
谢维奇的目光扫过,独眼里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点了点头。“够了。”
我站在简的身后,看着这一切。
看着格林小姐提供的地点与线路,冷静得像在布置一场演出;看着克罗斯抛出的宝石,轻佻又认真;看着简拿出的……,干脆利落;
看着谢维奇接受这一切,如同接受最终的判决。
这是一场飞蛾扑火的协议,各方心知肚明,却又诡异地达成了平衡。
“先生呢?”我终于问出声。
格林小姐和简的目光短暂交汇了一瞬。
“他老了,”格林小姐先开口,带着微笑,“蛇老了,会更珍惜自己的毒牙,盘踞在巢穴里。他清楚一切。”
简接道,“他不会阻止。”她没再说下去。
房间里再次陷入沉默。
谢维奇缓缓站起身,空袖管轻微晃动。
“周三。”他说,然后迈步走向门口。
克罗斯侧身让开,微微颔首,像个礼貌的旁观者。
谢维奇没有回头,身影消失在楼梯的黑暗中。
硬币再次在克罗斯指尖翻转起来。
“戏看完了,我也该走了。”他走向窗口,推开,“祝各位……晚安。”他翻身出去,融入了外面的夜色。
格林小姐走到简身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简点了点头。
窗外,城市依旧沉寂,铅灰色的天空压得很低。台灯的光,依旧亮着,照着空了一半的房间。
我站立其中,再一次知晓了,许多事与我认知的不一样,也不会永远顺着人们的心意往下走。
我找不到简,但她又有着自己的想法与事情。我不想离开简与梅尔,可她们的经历确实与我格格不入。
“弗瑞。”简靠近我,身上有着硝烟与血腥,我落入了她的怀抱。“最近不安全,你知道的,我送你回萨罗郡……”
“不,不用。”我打断了她的话,“我可以的。你也是。”
“好。”她应道。
不能完全融入又如何,我们相互理解且尊重。一切都有什么关系?我乐意。
而谢维奇与他的弟兄,我保持崇敬。
对于我所经历与见证的一切,我保持缄默。直至我所写的文字在不知多久之后,得已被人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