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安静下来了。
音乐似乎也低了下去。
侍者在忙碌着,远处传来模糊不清的笑语,衬得我们这更加死寂。
莫里安,那个年轻的艺术家(虽然我没怎么听过他的作品),脸色涨红,似乎想反驳什么,最终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克里米亚夫人。
没有人想替他出头,毕竟所有人都知道,他不过是克里米亚夫人的情人之一。
而我,我不太想参与这种事情。至于简,她只是拉着我离开。
“夫人,您看起来不太舒服。也许需要去休息室安静一会?”
我听见背后的莫里安说。
我忍不住回头,看见克里米亚夫人猛地吸了一口气,胸膛挺起,试图重新凝聚起那份高高在上的姿态。
那颗“盛会之星”在她脖子上晃了晃。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
克里米亚夫人扫过周围几张或尴尬或好奇或幸灾乐祸的面具,最终落在丽拉夫人消失的方向,那眼神充满着被冒犯的怒火。
“休息?当然!”
“露西!”她厉声唤道,看也不看身后的女仆,“陪我去东休息室!立刻!我需要…我的嗅盐。”
贴身女仆露西立刻上前一步,几乎是半搀半扶地架住了女主人的胳膊。
那张被黑色半脸面具遮住大半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只有那双眼睛,在面具的孔洞后,沉沉地望了克里米亚夫人一眼,随即落下。
她沉默地拨开人群,带着夫人朝着舞厅侧翼那扇通往私人休息区的厚重橡木门走去。
宾客们下意识地让开一条窄路,等夫人离开后,细细碎碎的低语才出现。
直到一支新的节奏明快的华尔兹响起。
人群自然地涌向中心起舞。
空气似乎都轻盈了些。
莫里安在原地踌躇了几秒,脸上交织着难堪和对夫人的关切。
他最终下定决心,快步跟了上去,在离休息室门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不安地徘徊着。
“令人遗憾的小风波。”
我听到西里弗斯先生的声音在几步外响起,他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手里香槟还是没怎么动。银色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
“情绪激动对收藏品可不是好事,夫人需要好好平复。”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切。(当然,如果只有后面那半句就好)
角落里,那个神秘的东方先生,依旧隐在窗帘的阴影里。白色的纸面具朝着休息室关闭的门扉方向,青烟弥漫,影影绰绰,不分不明。
“先生,您好。”我走过去开口,并举杯示意道。简则是在我的身旁观察着。
“小姐们好。”东方先生温和的说,他的话语有着异邦的,奇异的韵味。
“先生,我看不出你参加这个无趣的场合的意义。”简突兀地说。我只好歉意地笑笑。
“小姐们不也参加了?”东方先生并没有被冒犯的生气,他笑着,带着一种莫名的悲哀,“我来见见属于东方的宝石。”
我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其实我也不清楚简为什么会陪着我来参加这个舞会。而且,这宝石毕竟来自东方,带着血腥。
简到是被激起了兴致,“对于那个诅咒,东方人怎么看?”
读者们,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这也有些无礼了,我忍不住拉了拉简。
她其实并不是没有教养,或者不懂礼仪,相反,她似乎受过高等的相关教育,但是她本人并不愿意去遵循。而且,当她想知道什么的时候,她总是有些不易察觉的审问和直接。似乎被问的人本应该回答她。
幸好那位东方先生有着很好的涵养,“我不代表所有东方人,但我认为,宝石只是宝石,牵引的欲望永远是人心。”
“你说的对,先生。”简笑着,她似乎佷高兴有人和她想法一致。并且对东方先生的身份起了极大的兴趣。
我陪着她和这位先生聊了一会,之后我们就不再打扰。
丽拉·乔安里维奇夫人在人群另一侧。她正对另一位夫人说着什么,红唇撇着,显然对自己刚才的“直言不讳”颇为满意,甚至带着点胜利者的姿态。她似乎完全没在意离去的克里米亚夫人。
“简,”我低声说,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戒指上那颗冰冷的蓝宝石,“我感觉…会有什么不好的……”
简握了握我的手,安抚意味的,“嗯。”
她应了一声,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她的视线落在穿梭的侍者身上。
统一的白手套,简单的白色面具,完全不知道背后有着怎样的脸孔。
她看了看我手上的戒指,她送我的那个。
“戴好它,弗瑞。”简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没有多余的警告,但我也明白这背后的意味。
时间在舞步中流淌。
一曲终了,掌声响起。
舞伴们互相致谢,人群开始重新散开,组合,寻找新的目标。
社交场上的时间,总在寒暄与旋转中被模糊。
又一支舞曲响起,裙裾飞扬,水晶灯的光芒依旧璀璨夺目。
当然,我和简都没有参与进去跳舞。
我们在一旁的软垫上休息,简时不时给我拿一下甜点。
突然,“砰!哗啦!”
舞厅另一端传来刺耳的碎裂声!
一层香槟塔轰然倒塌,晶莹的碎片和酒液四溅,引起女士们的惊呼和小范围的骚动。
侍者们慌忙涌向事故点清理,人群的视线与注意力被短暂地吸引过去。
“留意休息室的动静。”简看着某个从角落出来的侍者和我说。
然后,她站起身,叫住了那个侍者,“可以给我一杯红酒吗?”
“当然,小姐。”端着托盘的侍者看了看简,用略显怪异的语调说。
“哦…真糟糕,不是吗?”简说,她似乎是失手把红酒打泼了,那鲜红的液体几乎全部落在了侍者身上。
“没事的,小姐。”侍者强笑着。
简没说话,点点头,回到了我的身边。
“怎么了?”我问。
“没什么。”简摇了摇头说。
大约一刻钟(也许更久)后。休息室的门开了。露西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比进去时更加苍白,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线。
她拉住慌乱的侍者。
很快,一杯清澈的水被放在银托盘上。
就在露西端着水杯转身,准备返回休息室的瞬间。
“露西小姐。”西里弗斯先生像是恰巧走到她面前,姿态优雅地拦住了去路。
“夫人好些了吗?那颗‘盛会之星’……如此珍贵的宝石,需要格外精心的照料。不知稍后夫人是否方便,允许我近距离鉴赏一下?或许能为夫人提供一些专业的保养建议?”
他的话语礼貌周全,关切背后是毫不掩饰的目的。
露西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她没有抬头看西里弗斯,视线低垂着落在手中的水杯上,声音尽量平稳。
“夫人需要休息,西里弗斯先生。现在不方便。”她端着托盘的手指收紧了。
“当然,当然,理解。”西里弗斯微笑着侧身让开,目光却在露西手中的水杯和紧闭的休息室门上流连,直到露西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门刚关上不久,莫里安似乎鼓足了勇气,上前轻轻敲了敲门。
“夫人?克里米亚夫人?您感觉好点了吗?”他的声音不大,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没有人应答。
他又敲,声调拔高,“露西?”
依旧死寂。
莫里安脸色发白,不安地搓着手。
也许是那边太混乱了,丽拉夫人便挤了过来。她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不耐烦和虚伪关切的表情。
“克里米亚?还在里面生闷气?”
她没等莫里安回答,径直拧开了休息室的门把手。
“行了行了,多大点事,至于吗?”
她迅速进去。门在她身后虚掩着。
那边的清理工作持续了几分钟。
音乐换了一支更舒缓的曲子,试图安抚受惊的宾客。
没人能确切说出丽拉进去了多久,是两分钟?还是感觉上更久?
当丽拉夫人再次出现时,她整个人似乎更加生气了,踩着高跟噔噔噔的就走了。
丽拉夫人刚离开不到一会,西里弗斯先生再次不经意地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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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门前。
他理了理领结,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直接推开了虚掩的门。
“夫人?露西小姐?希望没有打扰。关于那颗宝石的保养,有些心得,实在不吐不快……”
他边说边自然地走了进去,门在他身后合拢。里面同样传出几句低语(西里弗斯的声音似乎带着一丝急切)。
没过多久,他走了出来,脸上依旧带着微笑,但还是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和焦躁。
他对着空气(或者说对着一直守在附近,脸色越来越白的莫里安)微微颔首,从容走开,目光却锐利地扫过几个侍者。
西里弗斯刚走,莫里安再也按捺不住。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想上前敲门。
就在这时,一位衣着华丽但略显聒噪的夫人带着一阵香风“飘”了过来,热情地挽住了他的胳膊。
“亲爱的莫里安!我正找你呢!快给我讲讲,你新画的那幅《月下精灵》的构思,我完全看不懂……”这位夫人不由分说地将莫里安拖离了休息室门口,卷入了一场关于艺术的他完全无法脱身的社交谈话中。
他只能焦急地频频回头望向那扇紧闭的门,额角渗出细汗。
侍者们如同白色的溪流,无声地穿梭在重新聚集的人群中,补充酒水,收走空杯。
一个侍者,端着放有干净毛巾和一个小银壶(像是装清水或花露水)的托盘,步履平稳地走到休息室门口。
引人注目的是,他笔挺的白衬衫上,赫然浸染着一片不规则的暗红色的酒渍,在灯光下格外刺眼。
他没有任何询问,仿佛只是例行公事,直接推门而入。
门在他身后关上。
里面没有任何异常的声响传出。
一支舞曲结束,又一支开始。
人们开始觉得时间似乎变慢了。
那个侍者进去多久了?感觉比丽拉和西里弗斯加起来还长?还是因为等待而显得漫长?没人说得清。
门终于开了。侍者端着空托盘走了出来,只是多了一个水杯(也许是露西要的那个)。他神色如常,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日常差事。
莫里安终于艰难地摆脱了伯爵夫人,几乎是踉跄着冲回休息室门口。
他喘着气,“夫人怎么样?”莫里安拦住那个侍者。
“夫人?一切都好,露西说她需要休息。”他说。
时间又过去好几首舞。
夫人一直没有出来。
休息室的门紧闭着。
之前进去过的人,此刻都散在人群中,或交谈,或饮酒,但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看向那扇门,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等待。
东方先生注视着一切。
又一支舞曲结束,掌声稀落。莫里安终于等不了了,他冲了进去。
“夫人!露西!不!!!”
叫声打破了所有。
简皱了皱眉,动作迅速,跑了过去,我也跟了过去。
房间内烛光昏暗,壁炉架上火焰摇曳。
门内不远处的地毯上,贴身女仆露西蜷缩着倒在那里。
她双目紧闭,一只手无力地搭在打翻的水杯旁,水渍浸湿了深色的地毯。
而房间深处。
那张天鹅绒的贵妃榻上。
埃米尔·德·克里米亚夫人靠坐着。
华丽的猩红长裙混乱地铺展着。
精心盘起的金发依旧完美,只有鬓边的发丝松散地垂落,为她增添了几分奇异的慵懒。
她的眼睛是睁着的。空洞,茫然。仿佛望着壁炉里跳跃的火焰。
那张曾盛气凌人的脸庞,此刻是一种死气沉沉的青白。
她的手自然地垂落在身侧,也再不能举起。
埃米尔·德·克里米亚夫人。
她依旧骄傲。
而她颈间那夺目的,代表“欲望”的红宝石,“盛会之星”。
早已消失不见。
莫里安,瘫倒在地上,恐惧又崩溃。
死亡本身冰冷沉寂的味道,无声地弥漫开来,淹没了门口所有的目光。
这场盛大假面舞会。
终以最华丽的悲剧落幕。
或者,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