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娘子,小娘子,诶,你怎么了?”
鬼影见她状态不对,绕她飘了好几圈,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像见到了鬼似的?
鬼影毫无自觉,只回忆方才的话,难道是因为她说的那堵黑墙?鬼魂飘到空中一看,除了漫天雪幕,什么都没有呀。
鬼魂继续往前飘。
忽然间,他就被什么东西挡住了。从上至下,就好像真的有一堵无形的墙挡住了他,意识到这一点,鬼魂视野中一望无尽的城墙外的景象一下子就消失了。
“真有黑墙!”鬼魂惊呼之后,第一时间竟是拿出那本子涂画。忽听到什么,鬼魂执笔的手忽然顿住了,抬头道:“星星?”
他听得那句“星星”的源头正是三夭。
三夭终于意识到,这座城发生的一切,和从前的神木村太像了。
神木将村子框地为牢,和外界隔绝开来,有自己流动的时间。而青陵城有黑墙为界,让她只能活在这一天里,循环往复,每一天都是同一天。
能影响时间的,只有星星。
想明白这一点,三夭反而更害怕。她不知到底是谁使用了星星之力,偌大的青陵城,找这样一个人太难太难,要花多少时间,三夭不知道。
她只是害怕这里和神木村一样,与外界流速有差,等她出去外面已不知过了多少年。
她等不起,一点一滴时间都等不起。
还有没有别的法子,既然有星星的力量作阻挡,那个王巡史究竟是怎么进来的?这么一想,三夭又发现,这里和神木村还是不一样,星星没有把城邑完全与外界隔开,她能从天上进来,天上也没有黑墙,看得到外面的天空,一定还有法子……
“怎么不理人呢?”
三夭脑袋乱成一团,根本没听到鬼魂的话,鬼魂在她面前颠来倒去地扮鬼脸,试图引起她的注意:“什么星星?你说造成这一切的是星星?”
鬼魂又仗着自己是鬼,朝三夭直撞而去,撞过去那一刻打散,又在她身后聚拢,这么一来一回,鬼魂竟察出趣味,变成鬼后能穿人而过实在有意思,玩得正疯,那小姑娘突然‘诈尸了’。
“你能不能一直往上飞?”
问的人没头没尾,答的鬼也不多问:“我往上飞,你就能告诉我星星是什么?”
三夭点头。鬼魂爽利道:“好,等我回来。”
竟一丝犹豫也没有,便冲云霄而去,却在半空顿住,直接坠了回来。
三夭接了个空,紧张道:“你怎么样了……”
最后一刹,鬼魂终究还是漂浮了起来,没有摔成烂鬼。
可脸色苍白得像只真鬼了,三夭才恍然想起鬼见不得光,就算这只鬼厉害到能在太阳地下行走,也终究受不住强光,她却让一只鬼往天上去,靠近太阳,岂不是让他自找死路?
“叫你去你就去,你也没长脑子吗?”
“我都是条鬼了,哪里带着脑子?”
“他们都说我傻,你比我还傻!”
鬼魂见她愧疚得手足无措,也不逗她了:“我真不怕光,掉下来只是因为没力气了,鬼哪里有重量,只是想吓唬吓唬你……诶,你别哭啊!”
随着那一声声放软的话,三夭再也忍不住,压抑了几天的难过一股脑爆发出来。
不只是为自己差点害了一只鬼,还因为连唯一会飞的鬼都跑不出去,那她只能被困在这里了,她的家人还生死未卜,唯一能救他们的自己却被困在城里,就像落荒而逃的叛徒。
越想越难过,流泪变成嚎啕大哭。这下变成鬼魂手足无措了。
“你你别哭呀,我不是故意逗你的。”鬼魂慌得想安抚她的脑袋,却穿了个空。
“不知为何,瞧你第一眼我便觉得,这个小娘子我见过的。可在哪见过呢?我却想不起来,来这座城之前的事,我都想不起来,所以要一直跟着你。”
三夭觉得这个鬼魂很熟悉,可她在气头上,这话便没说出口,只擦了眼泪道:“我怎知你不是又在逗我?”
他晃了晃是手中的册页道:“我记性不好,才要一路记,可一路记下来,还是忘了很多事。我不骗你,来这座城后,我只给人打过一件法器……”
“你会炼器?”三夭蓦地停了脚步。
追逐的鬼魂穿她而过,一下跃到她跟前,见那小姑娘眼神一下子变了,又开口问他:“那你会不会修剑?”
“当然会。”他记得自己是个刚入门不久的炼器师,造器都会,修剑更不在话下。
三夭眼睛一亮,那些难过因这句话全抛脑后去了,转眼飞窜出去,看得鬼魂讶然:果然是个小丫头,伤心来的快去得也快。”
小丫头脑后垂落的白绫太长,随着跳脱的身姿飞荡,荡过鬼魂眼前时,鬼魂脸色一下子也变了。
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一无所知的三夭在雪堆里刨啊刨,刨出几块破铜烂铁,抱在怀里,紧张道:“碎成这样,能修好吗?”
鬼魂只看了一眼,反问:“为什么修剑?”
“有了剑,我就能飞上天,出这座城。”
鬼魂心笑,小丫头太天真,没有灵气,有剑也难上天,更何况她根本不是修炼之人,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
这些疑虑他隐而不说,只道:“能修,但我有个条件。”
“你说。”
鬼魂指着她脑后道:“我要你这条白绫。”
三夭一顿,看向鬼魂的神色变得警惕起来。
姐姐说过,想要星星的都不是好人,而白绫能挡住旁人探寻的视线,可以保护她。
可她现在不需要保护,更需要的是出城。
三夭的挣扎被鬼魂看在眼里,心想,小姑娘怕是第一次出家门,心里想什么都露在脸上,是要吃亏的。
就让他好好给单纯的小姑娘长个教训。
如此想来,那边的小姑娘终于下定决心:“你不许骗我。”
“我不骗你。”鬼魂笑道,露出最大的善意。
三夭连忙又道:“你先把剑修好,我再给你白绫。”
原来还是有点警惕心的,没有傻透底。鬼魂遗憾叹了口气,就往前飘去。
一路上,三夭从鬼魂口中得知,他非青陵城中人,只是偶遇一人,为他打了件器物,至于为什么给一个偶遇之人炼器,鬼魂只道看对了眼,想打就打了。
三夭哦了一声,撇嘴嘀咕了几句,听他继续道:“要打器物,先得有锻造的炉子,而我要炼的炉子,不能是普通的炉子。”
三夭奇道:“还有不普通的炉子?”
“当然。不普通的炉子,才能炼出不普通的器物来。我要炼,就要炼世上最好的器!”
“可你才学不久,真的能修好剑吗?”
鬼魂自言入炼器门不久,青陵城里锻造的就是他的第一个作品,三夭对他的能力表示怀疑。
鬼魂不与她一般见识,只往后一指:“到了。”
三夭眺眼一望,幽幽道:“你确定这里真有炉子?”
鬼魂才转过魂去,打眼瞪那破观:“这这这怎么回事?明明前几天这里还是财神观呀?”
财神观?三夭就算没吃过猪肉没见过猪跑,也知道人类对神明多崇拜,修的神观不说富丽堂皇,也不该荒废落魄成这样。
更何况,她从百藤们口中听得许多八卦,其中就有关于财神的。
所有神明中,财神可是最受人类欢迎的神明,甚至压过了天庭之主天君。
可眼前这财神观活像荒了百年没人打理,破得几乎不能算个屋,既不避风也不蔽雪,却成了逃荒难民争相抢夺的居所,有些人甚至连那破观都挤不进去,只能缩在檐角瑟瑟发抖。
观里的人似乎在为一些事情争吵,闹得很大声,三夭想再问鬼魂是不是他记错了,鬼魂却已经抛下她往观里飘去。
三夭连忙追上,还没踏入门槛,啪一声突然摔出道人形,摔到她脚边,将她唬了一跳。
倒退一步,便见破观门前挤出来好多张愤怒的面孔。
他们手指着地上之人大骂,唾沫横飞:“就你逞英雄,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人物?还想学那等异士贴‘济民榜’?劫富济贫?威胁富户出粮?咱县令大人都没做成的事,倒要你出头?”
地上那人一把擦了脸,爬起来道:“他们不敢做,我敢!总要有人站出来!”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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夭瞧见他脸,很眼熟,这不是早上城门看到的那个柴……柴直冲吗!
“你出了头,逞了英雄,反倒连累我们挨饿,那崔氏本愿意放粮的,就你到处嚷嚷他们虚报田亩、私吞赋税云云,惹的满城风雨,让你这么一闹,谁家有粮谁就有罪,谁敢再捐粮?连崔家都表态灾荒日久无法自活,再也不出粮了,都是你惹的祸!”
柴直冲咬牙切齿道:“他们那是骗……”
“闭嘴!你个扫把星!”柴直冲越说他们越怒,“听说你早上还往巡查使大人面前凑,再让你闹下去,我们恐怕连落脚的地都没了!扫把星,有多远滚多远!”
手中无物,他们捡了地上的雪往柴直冲砸去。
表面的新雪砸完,就挖地下的陈雪,砸雪带着碎渣子砸去,劈头盖脸,柴直冲躲避不及,脸上登时破了相,横横竖竖好多血痕,连一旁的三夭都遭了殃,砸在身上生疼,可见那些人用力有多狠。
柴直冲吐了一口血水,那是先前殴打受的内伤。谩骂铺天盖地,都是叫他滚,他狠狠一闭眼,就往观外而去。
三夭听那一声声指责,只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就算她有很多事情不懂,却也知道柴直冲是在为那些人出头,为什么帮了人却要遭受嫌恶?
她望着少年佝偻而去的背影,还没跨出篱笆院,却有一群带刀捕快直驱而入,压了柴直冲就走。
柴直冲挣扎:“凭什么抓我?”
“你勾结山匪劫掠流民,官府已截获你与城外流通的书信……”
“不可能,这是污蔑!”
“是否污蔑我等不知,若你真有冤屈,堂上再诉!”
柴直冲听罢泄了气,只好顺从跟捕快离去。
……
破观又恢复了宁静。
雪越下越大,太阳有西沉的趋势,三夭从这场憋屈的闹剧中回神,抱着残剑回去找鬼魂。
破观后墙某处挤压了厚厚的积雪,鬼魂几乎融化在这片刺目的白里,三夭好不容易找到了他,急道:“我到处找你都不应,你……”
“找到了。”
“什么?”三夭话就断在一半,听鬼魂指着那堆极高的雪道:“炉子找到了。”
三夭便从那堆雪中挖出一个神像来。
身长有两人高,是一座玄铁打造的神像。触感寒凉,又笨重挡地,被那些难民当破铜烂铁丢了出来。
就算神像之身有磨损,它依旧是个神像。
“你骗我!这哪是炉子?”三夭气极。
“它肚子内空当当,塑身用的玄铁结实得很,是个炼器的好地方。”鬼魂这么说着,却有些走神。
三夭才消了点气,催促道:“你快说怎么修,别发呆!”
达成契约的那一刻,鬼魂便言他无法触碰实物,但只要按照他的指引步骤去做,补剑不比炼一样新器,不需要太多技巧就能完成。
简言之,三夭需亲力亲为修补她的剑。
“找到炉子,只是第一步。有炉无火不行,普通的火也不行。”
“那你快说,火在哪?”
三夭十分着急,鬼魂却盯着神像,慢吞吞道:“本来是有的,可我少算了一件事,这剑是修不成了。”
三夭若当头一棒,怔在原地,鬼魂露出相遇以来第一个悲哀之色:“原来我给那人炼器不是几天前,而是百年前了。百年才能让神观磨损到这种程度,我炼的那器之主,怕早就死了……可我为何什么都不记得……”
鬼魂蓦地抓起随身册页,拼命往前翻,可再怎么翻也没有那一百年间的记事,突然间,他意识到册页的重量不对,太轻了,就在它隐隐抓住苗头之时,夕阳落到恰如其分的位置,整个天地戛然堕入黑暗。
三夭亲眼看到这一幕。
天地就在那一瞬间堕入黑暗,却在同一时间又发出微弱的亮光,黑夜破晓又被雾蒙蒙的雪雾遮得暗沉沉的。
这是第四天清晨,不……应该是第四次轮回。
三夭这回可以确定了,这座城,一直在重复,这座青陵城,没有明天,也没有未来。
这里,是一日城。
她困在一日城里,没有剑,出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