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眠向青年端端正正行了弟子礼,看向面前仙风道骨的师父,上次一别,竟已十五年未见。
师父乃西山长老常白丘,是问鼎门最受欢迎的长老,没有之一,声望甚至远超掌门郭白伯。他积年打理宗内各种繁杂事物,从不争名逐利,平易近人,可单如此并不能叫他受那般爱戴,还因他在西山峰内开学授教,有教无类。
一般做到长老这个位置,亲自教授的只有亲传弟子,可他的学堂愿意开放给宗内所有弟子旁听,毫无私藏,来者便教,尽心尽力。外门弟子没有固定老师,学到的只是皮毛功夫,很多人穷尽数十载都不得凝丹,可有了西山长老,问鼎门甚至连杂役都会一些防御的皮毛。因此弟子都很感激他,尊他为师父。
常白丘望着面前面色惨白的弟子,眉头一凝,便已掠上前扶了他的脉。
可那弟子竟惶恐挣脱开来,只朝他低头道:“弟子只是中了妖道的蚀音散,没事……”
“什么没事?我已经知道了。”常白丘望着那刹时面无血色的齐眠,只觉一阵心痛。
在他教过的众多学生中,齐眠是最刻苦的那个,虽天资不足,但勤能补拙,常常把自己逼到极致,达到许多内门弟子都不可的境界,这样的决心,假以时日必有所成,可怎么,怎么就……
“跟师父回去,师父想办法把你那身妖骨踢除。”
齐眠听了面色煞白,果然……就算化形再成功,以师父那样的境界,还是一眼就能看穿真貌,颤抖道:“师父……”
这时,仙风道骨的师父身后探出一个小脑袋,齐眠惊道:“三夭!”
三夭朝齐眠望了许久,慢吞吞道:“仙人。”
便向齐眠扑去。
齐眠连忙飞身上前接住,见师父还愿意护着一个变成妖怪的三夭,心底那点隐秘的惧意和悲伤就要散去。
又听师父问:“那些村民现在何处?”
齐眠一顿,犹豫了许久,师父继续道:“放他们在外总不是办法,得带回宗里。”
齐眠想起那些捉回宗里的妖怪下场,垂了眼,低声问道:“带回宗里,如何安置?”
常白丘:“先行教化。”
教化之后呢?
这句话齐眠没问出来,却也很容易猜到。
且不说他没听过把妖骨洗去换回人血的法子,就算真的教化成功,宗门真会把人放出来吗?倘若把他们继续留在宗里,那些为了资源争夺得你死我活的的同门,真会放过这些触手可及的弱妖们?更别提恨妖入骨的掌门……
村民回宗,根本没有活路。
见他久久不答,常白丘只叹了口气,挥袖现出两枚小巧的葫灯,伸手捏诀。
齐眠大惊,他们的魂灯还在师门手上!
入宗时问鼎门会给每个弟子制一盏魂灯,放入万灯阁中。灯中融入了弟子的精魄,灯亮人活,人死灯灭,每日都有弟子值守,魂灯闪烁,就是弟子朝宗门求救之时,值守人可拿着魂灯定位求救之处,前往援助。
只要魂灯在,他们的行踪都将暴露无疑。
师父竟连魂灯都带来了!
齐眠只道不好,魂灯已现出季师妹所在,引着常白丘而去,瞬间已去千里。
齐眠咬咬牙,拖着身后的三夭,紧赶慢赶,终于追上师父,可来不及了。
“季宵。”
常白丘对折返回来的女修道,“迷雾村的村民呢?”
季宵朝师父行了一礼,又对后面追来的齐眠点点头,才道:“村民没有危险,师父不必担心。”
“我不是问的这个,”常白丘和平常一样温言和语,语重心长,“他们如今已成妖群,流落在外,无人桎梏,恐生变故。”
季宵依旧不卑不亢道:“不会的,他们活了半辈子都是人,如今只想找个没有纷争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常白丘见一个两个说不听,只当一时糊涂,不再多言,追着这个弟子曾经的踪迹而去。
却被两人只身拦住。
“你们这是,要违逆师父吗?”
“弟子不肖。”不肖弟子们满脸歉疚,可却不退一步。
“你们和村民在一起太久,生了感情……”他叹了口气,“可师父并不会害他们,带回去是最好的选择,你们难道不信师父了吗?”
想起师父从前对他们的好,二人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可是不行:“带他们回去不一定是对他们好。”
接连被驳斥,常白丘再好的脾气也恼了,出门历练一番,两个最乖巧听话的弟子竟都生了反骨。
“你们有没想过,他们如今良顺,是因为还不知道妖力能给他们带来什么,妖怪的身体,更漫长的寿命,更强悍的力量……等他们从妖力中尝甜头,靠妖力获得他们从前想都不敢想的东西,便再也回不去从前的善良质朴。
“恶欲一旦激起,就是无穷无尽的灾厄。你们有没想过,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这番话问得弟子哑口无言。
常白丘缓了口气,继续道:“齐眠,你从前一心扑在修炼上,不沾世俗,可懂世道,可懂人心?”
齐眠羞愧低下了头。
“可师父,我懂。”季宵喃喃道,“人心险恶这四个字,我再清楚不过。”
“那次下山历练,师父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吗?师父知道我们被困在山里出来不得,真是他们说的意外吗?
“任凭修为再高,也脱离不了世俗的爱恨憎欲。人心险恶这四个字,用在那些眼长在头顶的同门身上更合适,何苦强加到现在什么都没做过的村民头上?
“没有人比我知道失去自由的滋味是什么,所以我也绝对不能让其他人再经历一次这样的痛苦。”
说罢又是一阵当、当、当的渺渺钟声,常白丘的乾坤袖徒然涨大,他面色一变,“齐眠,你……”
齐眠催动法咒,天罡罩从袖中脱离出来,逃往天上,越变越大,剧烈颤抖,当当乱响不停。
常白丘朝他一掌袭去,齐眠嘴角血流不止,继续催咒,天罡罩终于吐出一群人众。
季宵也紧接着默念什么,那吐出来的物体里面飞出一面镜子,便到了她手里。骆鸣大惊:“你居然用我教的……”
就在这时,天边一柄箭矢破空而来,带着一股灼热的火浪,将众人掀得七荤八素。
齐眠给师父挡了火浪,翻出去好远,已是力竭,却用最后的力气把天罡罩抛向青年:
“对不起,师父,十五年太长,我早就不是那个在西山峰上听您讲学,只知修炼的弟子了。”
此前帮师父对敌,暗中留了一手,存了部分常白丘的灵气。又有师父手把手教过天罡罩的用法,趁师父对他毫无防备,才钻了这个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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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鸟长鸣,大锤也卷着风过来,长绫后来居上,直夺宝镜,此刻季宵已将手里的镜子抛向常白丘:
“师父,当务之急,是拿着虚像镜回去,救那些岌岌可危的师门子弟,不要再抓着无关紧要之人不放了。”
转身用传音诀让所有人听道:“虚像镜子我已经交给师父西山长老保管。”
常白丘大惊,天降法宝,也降灾难,一火一水一锤一绫,所有袭击,一股脑全往朝他冲来。
末了听到远去的两个徒弟说道:“师父,妖的存在并不是错。错只错在他们被世道所不容。”
他们对视一眼,看到了对方眼里坚守同一样东西,齐道:
“无人容他们,就我们容,无人护他们,我们护,没有发生的祸端,我们来防。”
“总要给无辜者一个机会。”
“这是我们选择的道义。”
……
众人追着持虚像镜的常白丘而去,倒是无暇顾及两个变了妖的修士。
两柄剑御空而去,他们还穿着早已习惯了的树皮衣,少了一丝仙风道骨,却多了一种潇洒不羁。
齐眠想起方才和师父所说的那番话,总觉得自大过了头,叫他心脏跃动不止,血气涨上了脸,变得满面通红。
季宵却觉得畅快至极,自觉掠过脸皮薄的青年,往他身旁看去:“三夭,你醒了!”
三夭朝她点点头。
季宵奇道:“看起来比从前机灵不少,”又朝三夭朝朝手,“知道我是谁吗?”
三夭扶着齐眠的袖子,很认真地望着她:“仙人。”
想了想,又补充了句,“迷雾山的仙人,我们的仙人。”
季宵也被她不假思索、全心全意的相信夸倒了,心绪万千,低声叹道:“连三夭都知道,看来很值。”
说话间,已往下空缓缓降落,下方还是山,与迷雾山不同的是,这里山峦崎岖,丛林茂盛,是个躲藏的好去处。
“我教了他们屏息之法,只要化作原型,成藤状缠绕山林里,等闲不会有人发现……”
“等等!”齐眠忽然出声,季宵忙随他的目光往后望去,浮云悠悠,仿佛一切正常,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气息。
齐眠便道:“何方道友藏在暗处?”
毫无动静。
齐眠当即催剑而去,剑尖划破云霄,终于把云端背后的宵小击了出来。
只一道金光掠过,身形便化作残影朝二人袭来。
二人连忙联手对敌。
“原来是你。”那出手利落,却不说话的,正是此前金凤凰身边的梅童。
“你不随少主去夺法宝,反而偷偷摸摸跟着着我们作甚?”
梅童听了这话也不羞愧,颇有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气质:“少主说,把你们抓回去。”
“他的话你就听?你是他的狗吗?”
“说不过,打就是。”
梅童一身好功法,和其他修士不同,不御剑,不用法器,但单单掌风裹挟的气就能将人割皮挫骨,和华胥派那些用法器堆出来富家子弟不同,他的功法是实实在在一拳一脚磨练出来的。
因而拳脚极猛,身形极快,二人招架不住,即刻败下阵来。
把人捆了,一人捆一棵树,三夭却被他拖拽着,就要走,季宵忙道:“你带他去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