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之事作罢以后,皇帝又絮絮叨叨问了些阿柳小时候的事,阿柳真假参半,一一作答。
不多时,殿外传来了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阿柳转头,便见去而复返的张炳春领着几位衣着华贵的少年少女走了进来。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进来的几人齐声行礼。
“都起来吧。”皇帝摆手招呼几人起来后,便一脸笑意的指着阿柳说道:“来,见见你们的大皇姐。”
阿柳看向这群陌生的兄弟姐妹,虽从未见过,但也算不上陌生。
毕竟回宫之前,云溪就曾为她详细的讲述过这些人的面貌习惯,以及为人秉性。
“阿柳,这是你的大皇兄。”皇帝拉着阿柳的手,指着最前面的那人对阿柳说道。
阿柳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为首的少年面容俊朗,身着杏黄色蟒袍,腰缠玉带,左侧还紧贴着与阿柳分开没多久的胥嘉。
这位大皇兄,显然便是太子,也就是那位画本子里的男主角胥阳丹。
“见过大皇兄。”阿柳柔声行礼。
太子胥阳丹见状上前一步,恭敬还礼:“大妹妹一路辛苦。”
尽管二人面上看起来都是一派淡然,但眼神交接的那一瞬,却都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一抹探究。
但这深埋于平和之下的暗流涌动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皇帝依旧热情地拉着阿柳,继续向他介绍其他的皇子公主。
“这是你的二皇弟。”
二皇子胥建柏,其生母高贵妃的父亲乃是掌握着另外半块虎符的兵部尚书高剑宇。
按理来讲,有这样的助力,他若稍有些野心,那比之太子也是不遑多让。
可偏偏这人却完全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软脚虾。
他眉眼精致如画,睫毛纤长,自带几分风流相,但看人的时候,却总是眼神飘忽,不敢与人直视。
且那张俊脸常年浮肿,肤色苍白,眼下还泛着深青,一看便是常年酗酒且纵欲过度的模样。
阿柳故作不察,依旧恭敬的行礼,“见过二皇弟。”
对于这些皇子公主,阿柳一边顺着皇帝的介绍行礼,一边将他们与云溪的描述对上号。
三皇子胥华荣,周嫔之子。
周嫔的父亲是文选司主事周吉,他在吏部尚书沈文石的手下做事,是坚定的太子党,所以连带着胥华荣也一直为太子办事。
四皇子胥文璟,也是皇后的孩子,是阿柳一母同胞的弟弟。
据说此人虽身在樊笼,却心系江湖,素来厌烦宫闱官场的勾心斗角,所以成日里惯是喜欢溜出皇宫到市井里头厮混。
今日也是赶巧,人不在,未能得见其真容。
关于公主,云溪并没有细说,或许是作为女子对朝局的牵扯不大,所以那画本子里也并未过多着墨。
只粗浅的描述了二公主胥昭云的温婉,三公主胥锦婳的聪颖,以及四公主胥弦月的古灵精怪。
阿柳抬头将几人的面貌一一扫过,心里并没有因为书中的着墨粗浅而对几人掉以轻心。
毕竟对于看书之人而言几笔带过的人物,眼下可是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的面前。
若对于她们能有确切的了解也就罢了,这样稍有不和自己尚且能提前防范。
可偏偏她什么都不知道。
二公主胥昭云虽温婉含笑,可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三公主胥锦婳聪颖过人,言辞间可谓是滴水不漏。
四公主胥弦月看似天真烂漫,可那一双灵动的眸子却时不时闪过一丝锐利。
阿柳不动声色地垂下眼帘,心中暗自思忖。
雾里看花,虚实难辨,画本子里的寥寥数语,又怎能道尽这深宫之中长大的金枝玉叶?
正思量间,皇帝忽然又指着一旁的胥嘉说道:“阿柳,这位……”
他有些迟疑,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毕竟亲生的孩子流落在外吃尽苦头,好不容易找了回来,他却还把这霸占了她身份的人留在身边。
这实在是于理不合。
殿内一时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落在阿柳和胥嘉身上。
胥嘉低垂着头,指尖微微发颤,却仍维持着端庄的姿态,只是那紧抿的唇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阿柳抬眸,静静地看向胥嘉。
这位曾经的“公主”,如今身份尴尬,既非真正的金枝玉叶,又未被彻底逐出宫廷。
尽管重生所带来的底气让她可以确保太子会想尽办法留下自己,可如今的太子羽翼未丰,到底是越不过皇帝去。
所以在面对这个她叫了十多年“父皇”的帝王时,她还是有些如履薄冰。
“她是……”皇帝斟酌着词句,似是想缓和气氛。
阿柳却忽地微微一笑,朝前走了几步一下拉住胥嘉的手,温声道:“这便是胥嘉妹妹了吧,未进宫之前便听说你相貌出众,今日得见,果然是气质非凡。这些年,你一直替我在父皇母后跟前尽孝,实在是辛苦你了。”
她语气平和,眼神澄澈,仿佛只是寻常寒暄,不带半分讥讽或敌意。
胥嘉一怔,抬眸看向阿柳,眼底闪过一丝复杂。
若非是先前在翠微宫外亲眼见识过她是如何骑在李嬷嬷的头上作威作福,自己恐怕真要被她这副温婉无害的模样骗了过去。
胥嘉指尖微僵,却很快调整神色,反握住阿柳的手,柔柔一笑:“姐姐言重了,能侍奉父皇母后,是嘉儿的福分。”
她顿了顿,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眼睫轻颤,似有愧意,“只是,终究是我占了姐姐的位置,如今姐姐回来,我心中实在难安。”
她语气诚恳,眸中甚至隐隐泛起水光,仿佛真的满心愧疚。
阿柳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反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温声道:“妹妹何必自责?当年之事,错不在你,你我皆是身不由己,如今我能认祖归宗,已是天大的缘分。”
皇帝见二人如此和睦,眉间郁色渐散,欣慰道:“你们能这般相处,朕心甚慰啊!”
胥昭云微微一笑,柔声道:“是啊,一家人团聚,最要紧的就是和和气气。”
胥锦婳没说话,只似笑非笑地瞥了阿柳一眼。
胥弦月却似有不满,但又顾忌着还有旁人在场,所以只撇撇嘴轻哼了一声。
阿柳的目光扫过众人,心中却清明如镜。
胥嘉的柔弱愧疚,胥昭云的温婉大度,胥锦婳的绵里藏针,胥弦月的天真热情,无一不是精心雕琢的面具。
这深宫之中,人人皆是戏子,而她,亦不能例外。
所以既然要演,那便看看到底谁演得更真,谁,又能真正的笑到最后。
……
午膳准备好后,一群人围坐在了皇极殿的紫檀圆桌旁。
随着张炳春的一声“传膳”,穿着淡青色宫装的宫女们便捧着鎏金食盒从殿外鱼贯而入,然后将一道道精致的御膳摆在桌上。
阿柳身上的衣服虽是新衣,但在这一众兄妹的华服中却仍寒酸的扎眼。
皇帝见了,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但也没说什么,只命人在自己身边加了张席位,将阿柳换到了自己的身旁坐下。
“阿柳初回宫中,许多规矩都还不懂,你们一个个的要多担待些她。”皇帝举杯道,“她虽自小在外边儿长大,但朕对她的喜爱却绝不输于你们,所以若是让朕知道,你们哪个胆大妄为的敢欺辱于她,朕可绝对不会让你们好过,明白了吗?”
皇帝的话音刚落,殿内顿时鸦雀无声,几位皇子公主手中的玉箸都微微一顿,甚至连呼吸声都轻了几分。
还是胥昭云最先反应过来,她温婉一笑,柔声说道:“父皇多虑了,皇姐能回来,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她说着,便执起玉箸,先为皇帝布了一道清蒸鲥鱼:“父皇近日操劳,这鲥鱼最是滋补,您且尝尝味道如何。”
而有着她的带头,另一侧的胥阳丹也有样学样的说道:“二皇妹说的是,我们疼爱大皇妹还来不及呢,又如何能欺负了她去?”
“好好好!有你们这话朕也就放心了,你们是知道的,朕最见不得这骨肉相残之事。一家人嘛,有什么不能好好说清楚的,万不可因为一些小打小闹而生了嫌隙!”
皇帝欣慰地点了点头。
他接过胥昭云递来的鲥鱼,却先夹了一筷子放到阿柳碗中:“这是南城新贡的鲥鱼,味道鲜美,阿柳且尝尝合不合口味。”
阿柳怔了怔,琉璃盏中雪白的鱼肉衬着碧玉筷尖,蒸腾的热气模糊了她白嫩的脸颊。
似乎是没想到皇帝居然会给自己夹菜,所以她愣了片刻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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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谢恩。
但话刚要出口,皇帝却立刻摆手制止:“今日家宴,不必拘礼,你便只当朕是个寻常父亲就好。”
但这父慈子孝的一幕落在众人眼底,却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胥弦月原本执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顿,指尖在筷身上无意识地收紧,指节也泛起淡淡的青白。
她垂眸盯着自己碗中的清汤,唇角的笑意早就收敛了个干净,眼底也凝了一层薄霜。
“父皇偏心!”她忽然说道,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意,“这鲥鱼珍贵,儿臣也未曾尝过几回呢,怎得就只给她夹菜,而不理会儿臣,难道儿臣就不是父皇喜爱的孩子吗?”
胥弦月一贯直接,所以心有不满立马便丢了筷子耍起脾气。
因着她的话,殿内霎时一静。
而皇帝闻言,目光转向胥弦月,似乎也有些意外她的反应。
他沉吟片刻,正要开口,一旁的胥昭云却已笑着打圆场:“弦月这是吃味了吧?父皇向来疼爱我们兄弟姐妹,惯没有要偏疼谁的说法,所以你可莫要耍性子信口胡说,伤了父皇的心呀。今日不过是因皇姐刚刚回宫,才多照顾了些,况且皇姐这些年流落在外,吃了不少苦头,父皇多关心些也是人之常情,咱们做弟妹的更应该体谅皇姐才是。”
她说着,又亲自为阿柳盛了一碗金丝燕窝羹,“皇姐也莫要置气,弦乐还小,虽口无遮拦,但并无恶意,你且尝尝这羹汤,味道也是极为不错的。”
虽然不知道胥昭云对于自己的维护究竟是好是坏,但俗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既然一直和和气气地没找自己麻烦,那自己也没有平白让人下不来台的道理。
所以阿柳扬唇笑了笑,便抬手接过:“多谢二皇妹了。”
可是她的手才刚刚触碰到碗面,一旁忿忿不平的胥弦月却忽然伸手将东西抢了去。
“我也要喝皇姐亲自盛的汤!”她娇蛮地说道。
但就在阿柳听见她说的话,想要将东西让出去的时候,却不想抢先一步拿走汤碗的胥弦月竟故意碰翻了汤碗,然后将那滚烫的羹汤全都洒在了阿柳的裙摆上。
“哎呀!”胥弦月惊呼一声,但眼底却分明闪过一丝得意。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
只是阿柳不懂,她和胥嘉不同,自己的存在对于她而言似乎毫无威胁,只是多了一个名义上的姐姐而已,她又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对自己抱有如此之大的敌意呢?
但还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身旁的皇帝已经皱眉怒喝:“胡闹!”
可除了这声指责,再无其他。
阿柳瞬间明白,正如皇帝先前所说,他最不喜的便是骨肉相残,所以连带着的,只要不是万分过分的行为,他都不会有所作为。
那这是否也意味着自己就要白白受了胥弦月的这份刁难呢?
察觉到胥弦月早知如此的趾高气昂,以及胥嘉不着痕迹的幸灾乐祸,阿柳不慌不忙地取出帕子擦拭了一下双手。
她垂眸笑道:“父皇莫要动怒,阿柳无妨的,毕竟四妹妹年纪小,难免毛手毛脚。”
说完这话,她又忽然抬眼看向胥弦月,意有所指地接着道:“不过这宫里不比外面,有些错,一次就够了,四妹妹总不至于像个废人一样,一错再错,连自己的手脚都没办法管住,你说是吧?”
绵里藏刀的阴阳怪气一向是阿柳的拿手好戏,所以这招以退为进,轻而易举地便将没头脑的炸药桶胥弦月再次激怒。
她顾不上还有皇帝皇后,以及旁的皇子公主在场,一拍桌子便指着阿柳的鼻子骂道:“你竟然敢教训我!你看看你的样子,穿的破破烂烂,像个山野村姑一样,不会还真把自己当成我的姐姐了吧!我早就听说你是在流民堆里边儿被找回来的,在那等脏乱环境中长大,毫无礼度也就罢了,谁知道你回宫之前,还有没有被别的贱民给——”
“弦乐!”她说得越来越过分,所以到最后就算是不想插手的皇帝也忍不住厉声喝止。
他怒目圆睁,正想好好的说道说道口无遮拦的胥弦月。
但阿柳知道他说得再厉害也不过是做做样子,所以压根儿不给他大事化小的机会。
她当即先皇帝一步站了起来,然后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接着说道:“四妹妹说得没错,我确实是在山野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