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穿着工作人员服装的人被赶来的安保扣下的时候，仍然在挣扎着破口辱骂鹤辰，情绪激动。
他是在为Tiger打包不平。
林暗单手撑着鹤辰的肩膀，上下检查他身上。
闻起来是橙汁的味道，但是有没有掺其他的液体还不确定。
“有哪里疼吗？”掌下按着的肩膀微微发抖，林暗心里一疼，低声问他。
鹤辰摇摇头，浓黑色的长睫糊了液体，让他有些睁不开眼。
一滴淡黄色的液体顺着他打湿的鬓发淌下，敲在林暗手臂上。
林暗下意识想帮他擦拭，但是鹤辰挣开了他。
林暗的手在半空中停顿了两秒，也不强迫他，视线先是在袭击者身上停了停，然后越过他，扫了眼地上残留了液体的瓶子。
Lay反应最快，捡回来拿给乔之。
“我去找人检测一下里面的液体成分，”乔之和场馆一个劲儿道歉的工作人员简单交接了下，“你们先去休息室，车上有一套备用的队服，先给鹤辰换上。”
他们到休息室的时候，场馆的医疗团队也赶了过来。
原本的队服外套上面大片黄色的水渍，已经不能看了。
鹤辰脱了外套，清瘦的身体裹在T恤里，看起来小小的一个，被医生按着检查身体。
“身体没有外伤，眼睛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也都没事，液体应该没有腐蚀性的成分。”医生检查之后松了口气。
老陶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是场馆安保疏漏，为难人家医疗组也没用，道谢之后请他们留再片刻。
“已经让人去查泼的液体成分了，马上就能出结果，以防万一。”
乔之那边检查结果也很快就出了，“KT场馆第一次举办这种量级的比赛，之前配备的工作人员不够，所以临时招聘了一些人，那个袭击者趁机混了进来。”
“好在工作人员入场也要安检，能接触到的就是场馆给他们提供的饮品，里面确实是橙汁。没有掺杂其他。”
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KT负责本次活动的总务听说FP选手在停车场遇袭的事情，冷汗簌簌直流，亲自来到FP的休息室道歉。
“……确实是我们工作有疏漏，我们也是第一次拿到夏季赛入场资格，很多配备没跟上，实在是抱歉……”
休息室里聚了不少人，各自说着话。
林暗的视线始终落在鹤辰身上。
鹤辰坐在沙发上，在人群中，周身却仿佛建起一栋透明的高墙，把他自己和外界完全隔离。
从刚才开始林暗就留意到鹤辰的状态不对。
鹤辰平时也没多少话，但不至于像现在这样安静。
还有刚才接触的时候，鹤辰身体的直接反应和下意识的逃避是不会骗人的。
“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鹤辰一开始没什么反应。
林暗又说了一遍，他才缓缓抬头。
黑色的眼瞳里一片空洞的茫然，看得人心碎。
鹤辰接过林暗递来的衣服，没有看任何人，径自去了洗手间。
林暗看着他孤零零的背影，给自己的律师发了条消息，很快得到了回复。
他之前咨询过律师鹤辰家里的事，顺便委托他们调查了当年整件事的细节。
前几天律所的人就提到了此事，但是那时候FP忙着训练，林暗没腾出时间关注。
这会儿看着对方发来的文件，林暗直接接收打开。
“哗——”
洗手间里，鹤辰站在洗手池前，水龙头大开，他一遍又一遍，反复冲刷自己的脸。
直到脸上的皮肤刺痛也没有停止。
鹤辰胸腔起伏，两手撑在洗漱池上，被冰得一个激灵，他却根本顾不上。
他两条手臂痉挛地颤抖，鹤辰抬眼，对上镜子里自己的视线。
眼白漫上血丝，他在这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十年前站在镜头前无所适从的自己。
鲜橙汁染透的布料颜色逐渐加深，晕染成大片大片的深红。
鹤辰开始幻视父亲被推进急救室时的样子。
他狠狠闭上眼睛。
太狼狈了。
鹤辰从胸腔里艰难地挤出一口气。
流水声突然停止。
鹤辰敏锐地睁眼，却被来人紧紧抱住了。
松香味裹上来，鹤辰意识到是谁，推拒的两条手臂无处安放地垂下来。
“队长……”
“十分钟。”林暗打断他，“比赛还有三十分钟开场，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鹤辰的眼眶一瞬间红了。
他潮湿的脸被妥帖地搁在宽阔的肩膀上，鹤辰忍不住把脸埋了上去，抬手环住林暗的背，抓紧了他背后的队服布料。
林暗的肩膀一点点濡湿。
想到刚才看到的那些内容，他心疼得要梗住，喉结上下滚动，千言万语却只说出口一句。
“……我不告诉别人。”
鹤辰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场面，上一次还是十年前。
除了节目表演和表彰会，他第一次站在那么多人面前被仇视和质问。
一桶汽油就这样兜头泼了下来，他在无数个黑洞洞的镜头里看着自己的倒影，仿佛要在浓烈刺鼻的气味里燃烧。
“我以为我忘记了的，原来还没有。”鹤辰自嘲地呢喃。
林暗顺着他发尾的动作一顿，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色彩。
除了这件事，律所那边还查到了一些其他的事。
但是事态尚未明朗，林暗怕提前跟他分说，万一无疾而终，徒添失望。
他正在犹豫，怀抱里却倏然一空。
鹤辰回身又洗了把脸，去隔间里换上备用的队服。
除了眼眶发红，看不出他什么异样。
“走吧。”鹤辰两步跨到林暗身侧，就想往外走。
他身上这套队服是乔之以防万一备下的，要保证所有人都能穿，所以订了比较大的190码数。
鹤辰179的身高，人又瘦，穿上这套衣服，瞧着难免有点可怜。
“等等。”林暗在他走出去之前拉住了他，“还有点时间。”
做什么？
鹤辰还没问，就被林暗拉着手臂拽到了身前。
林暗垂着头，敲键盘的手正替他挽偏长的袖口。
动作间，彼此手腕的肌肤堪堪擦过，鹤辰被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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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般缩回手。
“好了。”
鹤辰胡乱地点头，率先离开这个诡异的环境。
洗手间里的短暂的十分钟没有人再提起，鹤辰收拾自己的外设。
老陶有点担心他，问道：“还行吗？不舒服的话这次让Lay替你上，下次你再上场也一样的。”
鹤辰仔细思考了下他的提议，如果是单人赛，他自然义无反顾……
但这是团体赛，鹤辰不得不考虑自己的负面状态会给团队带来的影响。
在他下决定之前，先开口的居然是Lay。
Lay把自己的外设包往沙发后面一扔，自己往沙发一坐，“这么点儿事唧唧歪歪个什么劲儿，他有什么不行的？”
“你好好打，别让我瞧不起你。”
鹤辰沉默地跟他击了个掌，心里嘈杂的情绪却仿佛被撕了个口子，短暂地蛰伏下去，他整个人奇异地安静下来。
林暗扫过屋内的队员，淡淡吩咐，“上场。”
后台的事情根本瞒不住粉丝，FP一出场，FP前来观赛的队粉加油声几乎要穿透场馆建筑。
鹤辰被场馆内的射灯晃得眯了眼睛，他深吸一口气，走进了隔音舱。
虽然被队友们关心安慰，也找时间调整了情绪，但是刚才的事情不可能对鹤辰完全没影响。
他的意识没有问题，但是手部肌肉僵硬，不太听话，连续两个辅助技能都没套住Coco。
这在平时的训练里是几乎没可能发生的事情。
“我的。”鹤辰皱眉，脸色愈发苍白。
“没关系，你放松点儿，跟着我。”Coco两个走位绕开KT那位ADC的长线攻击，不忘安慰鹤辰一句。
林暗安在下路的透明箱一闪，他声音冷肃，“下路去人了，准备接客。”
KT虽然是入围夏季赛的战队里实力相对较弱势的战队，但是鹤辰的两个失误他们还是可以看出来的，刚才FP-Dawn的事情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所以……
“要不要脸了？”Coco冷了脸，KT这明显是正面打不过，就想挑软柿子欺负。
今天出了这样的事情，FP几人本来就憋了一股心火，到这会儿完全压不住了。
鹤辰却什么也没说。
目前的情况，源头在自己。
是他的失误让自己成为对方的突破口，游戏里，弱势就要挨打，这是丛林法则，怪不得别人。
“Dawn——”林暗突然出声提醒。
KT的打野穿过山谷，和队友回复，跟ADC和辅助三人同时逼近了鹤辰。
与此同时——
就在林暗出声的前一秒，鹤辰眸色一闪，突然行动了。
女娲的挽月长鞭甩开，月华星子随她的动作流淌，把包围圈之外的Coco扯了过来。
颠星倒月——
挽月鞭再次甩开，一鞭圈住了对方三个人——
他们的技能栏全都被星子覆盖，退化成了基础攻击。
五秒的技能作用时间，对Coco来说完全足够。
“漂亮！”Coco赞了一句，上来收割。
只有鹤辰知道，他刚才的手其实有一瞬的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