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有没有喜欢的人?
国三的时候,在走廊上,他们班上的头号皮蛋这样问她。
她急着去上主要科目,不像b段班学生家政课还学做凤梨酥。实在懒得理他幼稚的行为。
没有!
很快地回答着,徐又伶抱着书包课本绕过他,准备赶到其它教室。
啊!林熙然!身后传来皮蛋转移目标的呼唤,只听他很八卦道:你来的正好,来来来,告诉我,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他要搜集小道消息,嘿嘿嘿。
她的脚步没停,但不知为何,耳朵却比平常更有反应。她和林熙然已经一个学期没说过话了,或许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总是在走廊擦肩,或者听到他的名字时特别留意
他会有喜欢的人吗?就算他有,他这种无趣无能又毫不起眼的男生,根本不会有人爱好不好?皮蛋要是套出结果,一定会广播天下,他最好有点自知之明,到时才不会丢脸。
带着点贬损地想,她却不自觉地放慢速度,有些想听他的回答会是什么。
没有。
温温的语音是他的特色,就算没回头看,他浅淡又友善的笑也几乎活生生地跃于她的脑海。虽然很小声,但她还是听到了。
看吧!
像他这种没人爱的男生,最好别去爱人。
弯进a段班教室,刚刚好打钟。
她专注于老师写在黑板上密密麻麻的习题和文字,将林熙然丢在脑后。
年少时,她曾经认为,他是个不会有人欣赏的男生。
老天爷爱开玩笑。却在多年以后,让她发现他的好,让她深深地爱上他。
当他不在身边的时候,当她挣扎徘徊于该不该说出口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懦弱地想过放弃。
只不过,感情总是比理智的脑袋更真诚。
她不想象大学时候那样不成熟,随便找替身,自以为可以躁纵不可测的情感。那是一种-蹋,对自己或者他人都是。
这可能是诅咒也不一定。
早在国中二年级的夏天,她就被下了蛊、落了咒,心里再容不得其它人的身影。
早在那年的夏天哪
睁开双目,望见的不是自己房间的天花板。徐又伶顿了顿,猛然坐起,阵阵强烈的头疼让她忍不住低呼。
啊像是橡皮筋在她脑袋里肆无忌惮地乱跳乱弹,痛得找不出正确位置压制,只觉头皮整个都在发麻。
抚着额,她低眼看到自己身上皱成咸菜的套装,想起昨天的荒唐。
转首睇向床头摆放的电子钟,就着窗外透过薄帘洒进的阳光,上头明白表示时间已经是早晨六点五十六分。
糟了她忍着晕疼,撑站起身,慢慢地扶着墙走出去,卧房门口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看了厨房浴室,没瞧见林熙然的身影。一时间,混乱的脑袋里,只充斥着他已经走了的讯息。
她又错过了又
挫败地闭上眼,她颓丧坐在客厅沙发,难过地柔着额头。
算了算了
算了!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现在赶去中正机场叫住他?马上打电话要他回来?如果他不肯为她停留,她会比现在更痛苦,就连期盼他回来的资格都失去!
或许还是下一次
哈!她突兀地昂首,一下子笑了出来。
她总是要自己等待机会,却又眼睁睁任那些机会掠过。可能,他们真的是无缘。
也许,他和她,注定只能当永远的朋友。
还要上班呢九点打卡,她来不来得及
摇摇晃晃地想站起身,却又坐了回去,头晕得难受,她索性仰起头靠上椅背,横臂遮住双目。
还是请假吧就说她身体不舒服好了
她需要静一静需要静一静需要
喀搭!
大门的门锁被钥匙打开,脚步声响起,然后是铁门关上,有人走了进来。
-醒了。一见到她坐在客厅,林熙然微笑着。
她闻声,呆呆地放下手,转动视线,看着他。
他不是走了吗?
怎么
-他走近她,还没说些什么,却先睇见她美丽的眼睛里滑出一道泪水。-怎么了?头很痛吗?他放下手中热腾腾的油条,表情担忧。
熙、熙然她没发现自己的异样,只是奇怪为什么快要喘不过气。几乎是带点怨怒地道:我我以为你走了你、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要出国吗?你跟我讲是今天的飞机是下午的班机吗?可是你的行李箱──你出国要去做什么?啊、我不应该问的我只是想说说路路上小心她乱七八糟地说着,窘迫挤出过去曾经在道别时说过的字句。
最后那四个字出口的瞬间,她忽然觉得自己退化到学生时代,穿著百褶裙和烫直的衬衫,伫立在他身前。
这许多许多年来,其实她根本没有进步过,面对他,总是这么口是心非,总是站不住应有的立场,总是要自己谨守朋友之间的界线,却又矛盾复杂地希望他能表示爱她,使得自己终于变成苦苦等待的那个哀伤角色。
我没有走。淡淡地,他对她笑-了眼。
这句话,让她再也无法忍耐,所有情绪完全溃堤。
熙然,我她垂首,蒙着眼睛低声啜泣,想着要恢复镇定才行,但眼泪却不听使唤地掉落,怎么也擦不完。
啊他显然十分惊讶,主动上前蹲在她身边,轻轻地拉开她遮掩的双手。-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放柔了声。
她只是摇头,说不出半句话。
又伶,不要哭。轻叹一声,别哭了。将她僵硬的身躯揽进怀中。
她简直太震惊了,瞠大盈泪的双眸不知所措。这样温暖的接触令人心碎,在这个让她爱到心痛的男人怀里,她再也无法有任何防备,泣喘一声,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襟,把脸埋在他颈窝处,把所有堆积的懦弱眼泪全部流在他的肩膀和胸膛。
这一刻,她脑子空白,根本无法再去思考彼此友情会不会变质破灭,也不能想象之后会有什么结果,她只能遵从内心最深沉的渴望做出这唯一的反应。
让她碰触他,不要纠缠那朋友与的分界,她只想在这一秒好好地感受他的存在。
你不是要走吗不是走了吗她只能在他胸前小声哭喘着。
不要哭不要哭,好不好?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背,抚摸她松软的卷发。我没走,在这里。像哄小女孩似的,款款温柔。
我她哽咽不休,频频吸气想完整说话。
没关系他抬起她的脸,拨开她被泪水湿乱的发丝。-流了好多汗,先洗个澡,冷静一下,我们再谈谈,好吗?
熙然看他转身,她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衣。
他见状,察觉她鲜少的无助,握住她的手,露出微笑道:
我不会走的。再次给与承诺,干脆牵着她一起,走进自己卧房,从衣柜里找到她可以换穿的衣物,再弯进客房,拿出新的毛巾。
她看到昨天的那只行李箱放在角落那里,没有消失,只是移动位置,自己大意心慌没有瞧仔细而已。
林熙然带着她到浴室。
来,先洗个澡。帮她准备好新的盥洗用具和热水。我准备早餐,-慢慢来,不用急。他退出去,关上门。
她呆立在热雾薄薄的浴室内,良久,只能被动地洗去满身的疲累和杂乱。沐浴完毕,她穿著稍大的衬衫和休闲裤出来,走到厨房。
他背向她,在炉子上熬着一锅粥。
临窗的流理台被晨阳照着反光,瘦长的身影意外地和柴米油盐融合。她知道他的厨艺有多好,他也总是能煮出最合她心意的口味。
可以吃了。他察觉背后视线,关掉瓦斯笑道。把锅子端上桌,他从碗橱里拿出碗筷。先喝点茶醒酒。比着她面前的一杯热茶。
啊?她怔地抬起头,刚刚竟原地发起痴了。啊谢谢。有些不好意思地拉开椅子,她啜几口那微带有甜味的茉莉茶,才接过他添好的粥。
-今天要上班吗?他也坐下,夹了一块炒蛋到她碗里,如果不想去的话,别忘记打个电话。他细心提醒着。
心跳得猛,她不晓得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就好象好象夫妻睡醒一同吃早餐还是、还是亲密在一起过夜后的场景不是吗?
我知道了。赶紧垂首吃着稀饭,思绪杂乱。席间,他很少发言,却总是很注意她的状况。
用餐结束,她打电话到公司请假,他则抡起袖子清洗碗碟。
她坐在沙发上,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如果他结婚的话,一定会是个很好的老公吧
又伶。他唤她,手上拿着白色毛巾。-头发没擦干,衣服都湿了。
是、是吗?她摸着自己的发梢,或许一半是因为流汗。
我帮-吧。站在她背后,他用毛巾轻轻地柔着她的发。又伶,我把班机改成明天了,明天我还是要去大陆一趟。
咦?她很快转过头,看到他对着自己笑。
-不要急,听我说。他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按摩她的额角,替她除去宿醉的疼痛。我去大陆,是因为我一位朋友的茶园有新品种开发,邀我过去看看,最多一个星期,我就会回来了。扶正她纤细的颈项,缓缓地施力,给与舒缓。
原来如此那么,是自己搞错了。她瞅着自己交握的双手,虽放下心,但却更紧张他接下来有可能的感想。
又伶,我觉得一个不安定的男人,会让女人感到害怕和惶恐。他温文一笑,轻声道:所以我想,如果我不能让自己停留在某个地方,就没有资格去追求我爱的女人。
他爱的女人?她一顿,指尖发白,没有说话。
我不会再久居外地了。他慢慢地道:我会开店经营,就是因为想要留在这个地方。我去大陆研究茶叶,则也是为了现在能够安定。他是很有计画的,虽然看起来真的是不太可靠。
学生时常跑中南部是旅行顺便观察茶园,不过那时纯粹只是兴趣;至于毕业后会下决定去大陆专心钻研,则是因为他体认到自己必须为了想要珍惜的人趁早稳定这个事实。
她依旧垂着头,白毛巾覆盖住她的表情。
你你爱谁?不过三个字,像是用尽她全部力气。
他总是这么让人措手不及、猝不及防,或许他明天飞往对岸,就会娶个新娘回来,然后告诉她,他们已经在多年前相恋。
我爱谁?他轻笑出声,在她身后坐下,将她转过来面对自己。看来,我做得真的不够好,对不对?脸淡淡地红了。
她摇摇头,表示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我是个乏味的男人,不会鲜花,也不会巧克力。他苦笑,所谓的情调,他真的不懂。我想,对待喜爱的人,就是要在她伤心的时候陪着她,在她沮丧的时候给与她快乐,倾听她的话。牵起她的手,发现她有些颤动。
他始终带着笑,温柔地看着她,缓缓道:
也许,在她肚子饿的时候,做一盘她爱吃的宫保鸡丁饭和七分熟荷包蛋给她;也许,在她事业不如意的时候,带她去宜兰看看海豚也许,在她喝醉酒的时候,把班机延期,陪她吃个早餐。
她愈听,愈是难以相信,盯着自己和他交握的双手,整个视线迅速模糊。
他缓慢地拭去滴在两人手背上的小水珠,轻声道:
她哭的话,我也会觉得心疼。所以,他才总是要她别哭的。
他拿开她头上的毛巾,她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成串涌出。
你你骗人她哑嗓。
我没有。接住她的泪水,伸手擦拭,她却哭得好难过好难过。他不忍,将她轻轻搂进怀中。我知道-觉得我爱漂泊、爱流浪,不喜欢定在一个地方太久,所以希望-能先相信我,我才好开口,但是,却好象更造成-的不安了。贴在她鬓边,柔声低诉。-看我的眼神,-对我的心意,我都明白的。
他也许是不够灵敏,但是不至于无感,她那种只在他眼前展现的笑容,他都深藏心底。
只是我在想,为什么-总保持着某种距离?是不是因为我还不够让-放心?他握住她的手,十指。
因为我我她好小声,好怕这根深藏许久的尖刺会戳毁现在的幻梦。该怎么讲才好?或许说他们不应该这么早相识,一见钟情或者轰轰烈烈的爱情可能比较合适?
因为我们做了太久的朋友吗?他轻声点破,也是他思考很久很久的答案。这个称呼,是不是束缚住-了?-认为我会选别人,而不会选-?-大概不知道-大学毕业时到处交男朋友给我多少刺激和了悟。我一无是处,没办法要-等,所以只能等。他有些苦笑。
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对她产生感情的,只是等发现到的时候,自己已经很习惯她的存在,当听到她有交往的时,更像是当头棒喝完全清醒过来。
只是,那时候的他,能说些什么呢?
他不够成熟,感情的形成也太笼统和迟钝,但不论如何,他都是希望她能开心的。去了大陆三年,他很是思慕她的倩影,和之前那种想念不同,更为加深,更让他懂得。她的模样总是时时刻刻清晰耀于脑海,这让他明白了解自己所努力的事情不能失败。
再回来,她还是独身,他为此而喜悦。
他不会激烈地示爱,也不觉得爱一个人就一定要锁住她,他只是决定在她的身边,随时给与她一个可以休憩的地方。慢慢地,他轻易看出她那双眼睛里有着什么秘密。
又伶,我爱。他说。
他的爱,很淡,需要累积很久,但却很真实。
他讲的很小声,她靠在他的胸膛,可以明显感受到他急速上升的体温。
这个容易害羞的男人,一向是不轻易让人看穿他内心的。
不然,她也不会猜不透他了。
朋友还是,她打转多久?她坚持多久?
她是个没有尝过败仗的胆小鬼,怕自己会赌输,失去一个他,等于失去所有。她不若他有勇气说出口,所以就只能被动地等待。
她等这句话,等了多久?等了多久啊把脸埋在他的肩窝,她掉泪掉得更厉害了。
-是不是也要跟我说什么呢?他拍抚她,低声安慰。
我我不说她不说,不说啊!如果说了,回到现实,这一切可能就会变成泡沫消失。
又伶,-看着我。他深知她在恐惧什么。他们两个,认识得太久,要-弃原有身分,越过那条线,就像是个需要挣脱的仪式。
我我不说她紧紧搂着他的脖子,好怕他下一秒就会不见。
我在这里。低柔轻吟。
熙然从不在人前示弱的她,低泣地唤着他的名。
我不会走。不厌其烦。
熙然我
我答应-,不再游荡远处让-不安。他抬起她无瑕的脸庞,就算哭得眼睛鼻子红肿,就算缺少平常那股自主和坚强,还是他最爱的人的面容。只有他才能够这样知道的,她独一无二的脆弱,在他面前,她将不再需要伪装。除非-不要我,否则我不会离开,好不好?轻轻地,他低头吻住她的唇,缔下誓约。
她的脸哭皱成一团,这么近距离被他看着,她想自己一定又糟又丑。
这样的哭泣和失态,是从来也没有过的事情,就连国中大队接力跌倒时,也不曾这么丢脸。
但是,有什么好在意的?
她低喘一口气,想要拥住他的背却犹豫,他在她唇边微笑,拉过她的手,让彼此更靠近。他的气息好烫好烫,她被烧得神魂颠倒,闭上眼,任他将舌尖探入她口中,缓慢交吮。
-有没有话要告诉我?他含着她红润的唇片哑声低吟。
她泣笑一声,用指尖颤抖地描绘着他平凡却柔和的轮廓。
如果你陪我到八十岁,我再告诉你好不好?她含泪要求给与。
好。他微笑,一口允诺。
这表示他答应让她拥有,至少到八十岁啊
额抵额,他和她相视而笑。他抹去她所有泪水,辗转亲吻。两人的动作都显得十分生涩,像是有点试探,又像是在学习适应这对他们而言的新身分。
他的吻,很温柔。温柔的让她心痛。
就如同他的人一样。
我的天!只不过两情相悦了-就请假两天不上班,等你们真正进了洞房还得了?可能要请示上级,连休两个月得以调养生息。
沅沅!徐又伶嗔一声,满脸通红。要不是她死命追问她放假两天上哪儿鬼混,她才不要告诉她的。
好了好了。习惯性地摸摸肚皮,才想到孩子已经被她生出来放在婴儿车里面推了三个月。很好很好,总之-已经得偿所愿啦,有终成眷属,不要忘记请我喝喜酒就好啦。高沅沅笑道。
喝喝喜酒?
我们我们才刚开始交往而已,哪有那么快。
嗄?高沅沅吃惊,不会吧,那你们先前十五年算什么?那林熙然追-追了两年──虽然大家都看不出来他在追。算什么?-光是要承认自己爱上他就花了这么久,光是要说服自己对他开口又花了这么久,现在证明是两情相悦了,还要花那么久啊?加上林熙然对感情那种慢吞吞又可怕的耐性,大概要三十年以后才能结婚吧?她不要拄着拐杖去吃酒啊!
不是的。自己钻牛角尖又缓慢的感情路被友人道破,让她有些赧颜。就算要结婚,事前也得要先存钱才行。这是最基本的规画。
-别告诉我-没钱。年薪百万的人想骗谁?
我是怕熙然没钱。徐又伶看着眼前一杯一百二十元的拿铁冰咖啡,想到去他店里泡茶,一个人就算坐上整天,通常花个一百元还有找。他虽然开店是老板,但我从来也不晓得他有没有在赚钱,熙然的物欲和金钱欲都很淡,没有什么需要他是不会特别去注意的。
从以前就是这样,为了学费或者旅费,他才那样去打工,赚的钱同时也花掉;现在茶坊做生意大概也是如此,只要生活费足够,她想他的存折应该没有多少个零。
那-出钱就好了。高沅沅的思考一向就是这么简单解决。
不行的,她为难地交握双手,沉沅,我觉得男人对于这种事情应该会很在意就算他不信奉沙猪主义,但是被人说成只会吃软饭,想必内心不可能完全没感觉吧?
天哪,又伶,-学历比他高,赚的钱比他多,各方面条件看来都高他一等,这种事,-不会是现在才发现到吧?真是够了。
我不是没发现,只是朋友的立场和的立场,观点不同。做朋友的时候,根本不用想那么多。
她虽然不认为自己思想古板,非得要丈夫养家不可,但跨过了那条界线她才知道,有些本来不需要注意的事情,现在没办法用天真的角度去看待。
既然如此,-就直接点,跟他讨论好了。还是很没建设的发言。
我在找机会。她笑,知道沅沅是个称职的听众,但绝不会是个好军师。
当朋友,有优点,也有缺点;当也是。
成为,-可以独占对方,但却要多一份为对方着想的心思。而常常,那份心思又会困扰着自己,或许也能称作甜蜜的负荷吧?
短暂的午休时间结束,高沅沅回她的会计部努力,她则回到品保部门,继续打拼。
下班时候,她照例骑着机车去茶坊。一路上,她只记得等会儿跟他见面要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忆起那天他温柔的亲吻,她希望自己不要表现出太过失常的态度。
她可以念书名列前茅,她能够冷静处理工作危机,但是啊但是,她就是不太会谈恋爱啊
才到门口,看见在外面的铁门是拉下的,她疑惑今天怎么没营业,望见里面有灯光,她将车子停好,上前敲门。
熙然?才唤着,里面就透出声音。
又伶吗?是林熙然。抱歉,麻烦-从后门进来。
好。徐又伶走向后巷,看见厨房的后门半掩。伸手推开,就见他刚好将餐点放入盘中。你今天──你的手?看到他左手小臂上缠着绷带,她关心询问。
没什么。他笑,端着两个盘子带她走出厨房到没人的店面。
我的天──一看到里面的惨状,她忍不住惊呼。
只见桌椅倒的倒、翻的翻,杯盘碗壶破损,满地狼藉碎屑,虽没有大战经历那么样地夸张,但也好似五级地震过后。
难怪他要拉下门了!
熙然,你──被抢劫还是怎么了吗?
没事。他拉她到指定座位坐下。也只有这里完好如昔,看来是他为了等她特别整理过了。我饿了,我们先吃饭,来。递给她筷子和汤匙。
不舍得让他饿着,她直等到他吃了半盘饭才启嘴发问:
今天店里被抢了吗?
不是。想到什么,他站起身,倒了两杯冰水回来。
有人来捣乱?不太可能,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仇人,找错的机率还大些。
嗯是有人来找-,不过激动了点。虽然说可能是亲友太过想念,但也不必这么粗鲁地把人绑架走,还在店里头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他侧首笑道。
找-?啊,是那个娃娃脸的工读生。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动手伤害无辜的人啊!她瞪着他手上的白色绷带。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吗?
这个?他顺着她的目光解释:不是他们动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在他们追跑的过程中,被飞起的碎片波及。
但始作俑者还是那些人!她恼怒,搭上他的手,动作却很轻。会痛吗?她垂眼。
不会,只是小伤而已。他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轻慢道:我也没有吃亏,他们答应全数负责重新装潢的费用。看来-的家世还不错,那些像是特务的黑西装男人才会如此大方。
她凝睇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你你在生气?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一般人都会发火的,尤其熙然又对这间亲手打造的茶店很有感情虽然她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但好象就是有那种感觉。
没有。他勾起一抹柔柔的笑,纯洁又干净。虽然只坏了一些地方,但我想趁这个机会彻底大翻修,大概要关店休业一个月。顺便联络朋友来参与,共襄盛举,反正是别人付钱。
咦?那就表示,他这个月没收入了?那你她知道他的公寓是用租的。像是房租、水电这些的,他应付得来吗?
我什么?他柔声询问。
现在算是开口的好时机吗?她想了想,认真道:
如果你经济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好象没讲到核心重点。
经济有困难?林熙然低头思量了会儿,总算明白她在忧虑什么。他倾身,微笑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什──什么?她听完以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虽然她只要领四、五年薪水就可以追过他,但还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多得太多了!
茶坊有这么赚钱?这个金额是从哪里来的?
我有做一点股票投资。他不吝啬地解答。
股票?虽然公司有配股,但她对这种东西不熟悉。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股票的?
国中吧-还记得吗?我第一次买来听金融财经分析的随身听,就是在回学校领成绩单那天摔坏的。他多余的钱都会存起来,算是购买股票的资金。
刚开始只是对这样的计算器率感到好奇,而后逐渐成为兴趣;年纪再长一点,则是跟朋友合资,赚的钱平分。他的朋友看来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但都有唯一的共通点,就是对股票有研究。
咦?原来原来原来你的随身听是用来听股票的?这可真是让她非常惊讶了。
她一直都以为他是听音乐陶冶性情,或者只是单纯的一种兴趣,不料原来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
我想,至少成家的基金要准备好。他并不缺钱,也不特别感觉人生必须要很富有,以前学生时的不算,这七年来的投资都是为了她。他真的是很有计画的,连新房子的房贷都开始缴了,明年就能搬进去。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拿存折簿求婚可能比较实在。他笑,牵起她的手轻吻。
求婚?他柔软的唇让她指尖轻颤。
我又不是不是拜金女。她不喜欢他把自己看作崇尚金钱的女人。她自给自足,食住行其实都非常简便,衣服可能是里头花费较多的一环,但也不致奢华到什么程度,平常都会定期储蓄。
我知道。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所以,幸好啊,幸好我能养得起。他非常知晓,她虽然总是立于高处,却不会高不可攀,或者高得让人无法抬头探望。
她脸一红。
我才不需要靠你养。个人本来就该负责个人的花用,就算成为情侣或夫妻,也不应该成为对方负累。
-怎么能不让我养?他不会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合算道:养一个小孩到大学需要八百万,-的钱,就把它存起来作育儿基金;我的钱,就用来养我们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顿住,红着颊笑了:
原来你也会精打细算。完全看不出来,平常明明很随便又漫不经心的。
我要做股票买卖啊。这算是平日训练的吧。
你真是深藏不露。从以前到现在,总是给人好大的惊奇。
他倾了下颈子,我很普通。轻声笑道:我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至少,我也会怕心爱的女人被人追走。所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更可靠,等到全都准备好了,才敢放手去追求我要的。他也会嫉妒、会不安,只是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她深刻感动,却也嗟叹他们两人居然绕了这么一大圈。
你还说,如果我真的跟别人结婚去了,那怎么办?就像日剧女主角那样。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道:
可是,-身边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曾经有过的懵懂时期不论,这几年来,她倦了总是会来找他,而不是另外的人。
她有点不甘心: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咦?他诚实道:我不晓得,或许吧。这种恋爱时的小聪明,他从未费心思考过。
那如果是你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她开始懂得计较。
不会的。回答的毫不迟疑。
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因为线是握在-的手中。
咦?
他轻轻地笑了。
谁先爱上谁?谁又爱的深?
谁自由?谁飞翔?谁处于等待的一方?谁又拥有主导权?
爱情,不是在比赛强弱或者算计。
其实可以很简单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