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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丧子之痛

作者:听风入夜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咚——咚——咚——”


    清晨未及申时,京兆府外便响起三声沉闷鼓响,数名衙役奔出门廊,守门的差头皱眉:“大清早谁在此喧闹?”


    门前跪着一老一少,老者头发花白须发蓬乱,一身粗布袍子被雨水打湿,面上青一道紫一道,额角有皮破血痂。


    他身旁的少女骨瘦如柴面色惨白,身上披着一件不合身的粗布斗篷,裸露在外的手腕上满是鞭痕,脚上的鞋已开裂。


    “草民赵贵状告通州州牧杜延庆之子杜绍成,强抢民女、逼婚害命!求青天大老爷做主啊!”老者一嗓子喊完,跪地拜了又拜。


    不远处已有路人停步围观。


    “怎么这么早就有人鸣冤?”


    “又是杜家?”


    “父亲贪赃枉法,儿子草菅人命,啧啧……这杜家当真该死!”


    街口渐聚起人群,虽不敢靠近府门,却都悄声议论。


    跪在门前许久,少女早已撑不住,被人架着才没栽倒在地。


    赵贵正欲再敲,门吱呀一声开了。


    来人未至,声先落:“将人带进堂来。”


    赵贵搀着女儿刚走进去,便见堂内坐着一名青衣官人,年不过弱冠却极沉稳,面色温和无半分威压。


    衙役在旁悄声说:“那是京兆府少尹,沈霆之沈大人。”


    接着就听那人之温声开口:“二位可是击鼓鸣冤的赵氏父女?”


    赵贵连忙俯身:“是,小人赵贵,这是犬女赵巧儿。”


    沈霆之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少女赤着的那只脚上。


    这二人一路定是受尽了苦难,他吩咐道:“去取些吃食,再拿两套干净衣裳。”


    赵贵一听眼眶顿红,连连叩头道谢声声带泣。


    赵巧儿也被女役带去换衣裳、擦洗包扎,一碗米粥入口,方才缓过气来。


    等二人吃饱穿暖后,又被带回堂前听审。


    赵贵跪在地上,一点一点讲述自己一家从通州逃来上京的经过。


    他家本是贫寒农户,巧儿自小在戏班子学唱,因相貌出挑、琴艺尚佳,在酒楼弹琵琶糊口。数月前,杜绍成赴席饮宴,见她容貌起了歹心,派人上门抢强,欲将她纳入府中为妾。


    赵贵虽贫却也不是没骨气之人,与长子拼命拦住来人,不曾想厮打中儿子被人一脚踹下河堤当场毙命,妻子悲痛欲绝,不久亦病亡。


    赵家尚未从接连丧亲之痛中缓过神,杜绍成又派人放话,要赵巧儿亲自上门“谢恩”,否则便剁下她爹的手送她瞧瞧。


    父女二人不愿屈于淫威,只得连夜逃离通州,沿途乞讨直至京城。


    赵贵言辞恳切,说着便拿出杜绍成当初赏给巧儿的玉佩为证,更言杜绍成在通州多年为祸一方,糟蹋良家女子者众,百姓们伸冤无门只能含泪忍下。


    听了这一席供词,京兆府内顿时无声,而勤政殿中却已掀起滔天怒意。


    皇帝合上案卷,命人道:“好一个无法无天!杜绍成,即刻缉拿,押解进京!”


    通州上下蛇鼠一窝,这等事能拖到今天,靠得何止是地方官的遮掩?


    上京呢?


    他垂眸片刻,余光扫过案后的花盆。


    春白开得极盛,香气正浓。他俯身细看,却见根部已松,细小虫蚁正从盆底爬出。


    花虽好,根已空,还能艳几天呢?


    唯有翻盆一法了。


    -


    连日下雨,通州全城俱寂。


    唯有远郊一处庄子,屋内笙歌不歇、灯火通明。


    大雨滂沱,庄外聚着一圈人,有人撑伞张望,有人冒雨站立不肯挪步。


    路人见状不解问道:“这大雨天,你们在这儿候什么?”


    一人笑道:“等赏银呢。”


    “听说庄里住了位少爷,喝多酒就撒钱。昨儿才有人捡了整整一锭银子!”


    “谁晓得今儿运气落谁头上。”


    那路人听罢也跟着站在檐下张望。


    正抬头间,庄内传出一阵惊叫,紧接着屋门猛然被人推开,舞姬乐师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满脸惊惶。


    “都滚!”


    几名壮汉手持兵刃将人驱赶,围观众人也惊吓着逃开。


    屋内酒气冲鼻,杜绍成瘫在榻上,听见吵闹声挣扎着抬头,一看来人不是熟面孔,便冷笑一声吐字含混:“你他娘的是谁……搅老子好梦……知道爷是谁吗?”


    他踉跄着扑来指着来人咆哮:“这里是通州,爷说了算,给我滚!”


    领头的男人站在原地不动,只静静看着他发疯一般挣扎叫骂,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等他骂得口干舌燥,脚下一滑摔坐在地才出声:“还想多活几天就闭嘴。”


    杜绍成虽摔得狼狈,嘴上却仍不肯饶人,那男人似是烦了,快步靠近一掌将他打晕。


    如此反复,倒也安生了几日。


    直到第五夜,风止雨歇。


    门外的守卫刚打着哈欠,几道黑影便如鬼魅般自檐下掠过,守卫连声都未发出便倒地毙命。


    其余守卫骤然惊觉拔刀围攻,却哪里敌得过训练有素的死士。


    不过数息,院中鲜血横流。


    推门入内,杜绍成醉得浑然不觉,半倚在榻上胡乱咕哝,刀锋落下时他还未睁眼,待他醒来只觉浑身剧痛,想喊却发不出声,血涌出喉咙剩破碎喘息。


    暗卫毫不留情,一刀接着一刀,皆落在胸腹要害,不给半点生机。


    眨眼间,榻上被鲜红浸透。


    杜绍成死时睁着眼,眼白几乎全翻出来,脸色青黑扭曲如鬼,褥子被捅出十数个血洞。


    见他咽气,暗卫收刀退开,将屋中一切能燃的帷幔、酒具、木案打翻,泼上油脂点燃火折。


    尸体在火焰中渐渐卷曲焦黑,那张曾骄狂放肆的脸,也在烈焰里迅速化作灰烬。


    烟雾飘得极高,随风势南下,宛若无声的丧钟,一路飘向上京。


    谁都没想到,抓捕杜绍成的圣旨还没到,他就死了。


    百姓们都说是应了童谣。


    正那时,杜延庆的囚车刚进上京城门,人未落地,通州庄子一夜被焚、杜绍成已葬火中的消息便已传入耳中。


    “你再说一遍!谁死了?!”


    杜延庆双眼猩红,抓着囚车栏杆拼命摇晃,嘶吼道。


    怎么会这样,绍成明明在庄子上躲得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雨水顺着鬓角流下,泥污溅了满身,他却连眼都不眨,只是一遍遍地猛撞栏杆,像要从这铁笼中挣脱出去。


    他知道这个儿子不争气,可却是他唯一的血脉,纵有千万般错,也不该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他忽觉胸口一阵钝痛,像是被人生生剜去了一块,那童谣在耳边回荡:杜家亡、杜家亡。


    不是巧合,绝不是巧合。一定是有人要害他们!


    这些年来,他在通州替崔晋办了多少事、挡了多少风,早就拴死在一块。崔晋曾说过,只要他入局,便会护他一家老小平安,日后更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如今呢?没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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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何必许重诺?


    囚车渐远,杜延庆嘶吼声终于没入京道上的车马喧嚣中。


    而在皇城另一隅,崔莞言正坐在轿中,掀帘望了一眼天色。


    青禾也探了探脑袋,道:“雨停了,沈小姐邀您好几回,今日总算能去。”


    崔莞言点了点头,“我也有些日子未见她了。”


    沈明宜性子跳脱又喜清谈吟诗,前些日子便三番两次传帖邀她小聚,只因连日阴雨她未能成行。如今天光转晴,是时候走这一趟了。


    约莫一盏茶功夫,轿子在忠义侯府前停下。


    一路前行踏入偏厅,只见沈明宜独坐几案前,捏着一截狼毫皱眉凝思。


    她听见动静立马放下笔道:“你可算来了,再不过来,我就要憋出病了。”


    崔莞言被她语气逗笑:“怎么,今日兴致不高?”


    沈明宜撇撇嘴,把宣纸推给她:“写了两句上阕,可一直对不出满意的下半阙,烦得很,要不你帮我看看?”


    崔莞言看了一眼纸上笔迹却将纸推开了,“我琴棋书画样样不精,若硬要对出个下阙,只怕有辱清雅之境。你不如先歇一歇,换个心情,说不定转头就写出来了。”


    沈明宜终于笑了一声:“你倒像个劝学先生。”


    她索性不再提诗的事,挽起崔莞言的手:“算了,陪我走走吧,再坐下去我就要把那张纸撕了。”


    侯府占地不小,后园里花木繁盛,两人一边沿着游廊缓步一边闲聊,沈明宜兴致转好,还带她去看了新栽的一株玉兰,待逛了一圈,两人回了屋中,仆从早备下茶点。


    两人就这样坐着说了会儿话,直到斜阳西落,有丫鬟掀帘禀道:“小姐,少爷回来了。”


    沈明宜眼睛一亮,当即拉起崔莞言的手:“走,正好带你认识我哥哥。”


    崔莞言闻言一笑,未言语。


    来的正好,她等候多时了。


    前头沈明宜已雀跃地掀帘而出,崔莞言不紧不慢起身,整了整衣袖才步出屋门。


    一抹青衣身影已立在廊下,那人约莫二十出头,身形修长挺拔气质温润,尤那一双眼睛总是带着笑意。


    “哥哥,这是我的好友崔莞言,我早就说要让你们见见。”


    沈霆之目光落在崔莞言身上,随即拱手作揖,“久仰崔小姐大名,小妹常提起你,今得一见果然不凡。”


    崔莞言也还了一礼。“沈大人客气了。”


    二人只是寒暄几句,沈明宜却在旁笑得促狭,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一个叫小姐一个叫大人的,拘谨得很,今日是来玩的,又不是在公堂上。”


    “哥,你不是说要查一桩案子,这几日忙得连家都不回,今日也歇一歇,陪我们一块喝口茶。”


    沈霆之摆了摆手,“别提了,犯人还没押进京就死了。”


    崔莞言眸光闪动,不动声色地掩去嘴角的笑意。


    杜绍成可算是死了,这会儿杜延庆该痛彻心扉,崔晋也该不安了。


    她余光掠过沈霆之的侧影。


    同是正直,他与魏恪截然不同。


    魏恪骨子里藏锋,即便笑着应对,气势也逼人。可沈霆之不一样,出身侯门身负官职,本该惯了矜持清傲,但举止却不带半点咄咄逼人之气,反而多了几分世家子弟少见的随和与风趣。


    言语不苟却句句得体,审案严明却不失温情。


    她方才初见他与沈明宜相处,便瞧出他是个真心疼爱妹妹的人。


    这样的人……可成为局中的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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