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椎名家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椎名青子和椎名汐一同跪在灵堂中央,两人皆身着肃穆的黑色留袖和服。
门外的侍从恭敬地从前来吊唁的宾客手中接过香典。那位鸣神大社的宫司大人八重神子,此刻手持御币,神情肃穆,口中吟诵着净化灵魂、引导往生的“祓词”。
椎名青子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连日来的悲痛与劳累几乎要将她压垮。这时,一道温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神里绫人,他与妹妹神里绫华一同前来吊唁。
这场景为何如此熟悉?椎名青子恍然忆起。几年前神里家主的葬礼,不也是如此景象吗?
只是那时与此刻不同,那时,神里家那些心怀叵测的附属家族,表面上是安慰神里绫人,实则暗地里想要架空神里家的权力。
她记得,记得自己和妹妹同样穿着黑色留袖,为逝去的神里家主献上了一枝杨桐枝,寓意逝者莫再留恋尘世。
那位年轻的家主神里绫人,今日同样带来了一支杨桐枝。三枝一束,代表着“天、地、人”三界,寓意灵魂得到安宁。
他口中说着什么,跪在下方的椎名青子其实已经听不真切了。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只记得天边微露曙光时,父亲椎名悠真来到她们身边。
他为亡妻上了三炷香,转头看向两个女儿,脸上带着温和却疏离的笑容:“青子、汐子,你们若是累了,便先下去歇息片刻吧。”
椎名青子默默搀扶起几乎站立不稳的椎名汐,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沙哑与疲惫:“汐子,去吃点东西垫垫肚子吧。”
椎名汐也知道自己硬撑下去身体会垮,反而会让姐姐更担心,便顺从地低声道:“好,姐姐。”
葬礼尘埃落定后,椎名青子终于明白了父亲椎名悠真那古怪态度的缘由。
原来,八重神子大人当着宾客的面对椎名悠真道:“哎呀呀,岁月如樱,转瞬即逝呢,青子不知不觉也到了能独当一面的年纪了。”
“七绪她呀,走得早了些,留下这偌大的神社,总得有人好好看着。风间那孩子,心思是纯的,只是嘛……”八重神子唇角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初承重任,难免像刚出窝的幼狐,跌跌撞撞,尚需雕琢。”
她顿了顿,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不如就让青子去风间身边待些时日?一则替她那‘粗心’的母亲照拂照拂神社,二则嘛,也好帮衬帮衬这位新晋的大巫女,让她这位置,坐得更稳当些。”
“你不会舍不得吧,椎名悠真?”
“怎么会呢?”椎名悠真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这确实是一个相当体面的安排,也意味着那位宫司大人正式将椎名青子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之下。稻妻谁人不知,鸣神大社之中,地位最为尊贵、影响力最深远的,便是这位八重宫司大人。
椎名汐努力从丧母之痛中走出来,近来一直在医寮忙碌。听她说,医寮中有个名叫城山的年轻人,似乎受九条家资助。得知这个消息,椎名青子只是点了点头,心中若有所思。
这些日子,椎名青子主要在出云大社新任巫女风间那里学习神社事务。虽说是在风间那里,其实也不尽然,更多时候,是在八重神子身边。
“呵呵…”八重神子忽然轻笑出声,“细论起来呀,七绪那丫头,可是该恭恭敬敬唤我一声‘母亲大人’的呢。”她目光流转,唇角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么…我们聪明的小青子,你倒说说看,你该唤我什么才好呢?嗯?”
“宫司大人,”椎名青子打断了她的话,语调带着一种冬日寒泉般的清冷。或许是脱离了椎名家,她身上那层一贯温和的假面渐渐褪去。
对椎名青子而言,八重神子既是值得信任的长辈,也是能让她放下伪装的存在,所以她才会在这里展现出真实的自己。
站立在下方的少女身姿挺拔如松,带着习武之人特有的沉稳与锐利。腰佩千鸟,声音清冽,与她那位温柔似水的母亲截然不同。
她直接切入正题:“勘定奉行和天领奉行私下似乎在进行某些交易,柊家那位家主今日似乎向将军大人提交了一封关于稻妻锁国的公文。”
“此事么…”八重神子语气轻缓,“非鸣神大社所宜涉足。”
鸣神大社是稻妻最大的神社,主要负责供奉雷电将军,主持祭祀,和净化污秽、安抚民心。
一旦越俎代庖,干预奉行所政务,势必会引起其他三奉行的忌惮与不满。
椎名青子闻言沉默了,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自从五百年前将军大人创造了维持永恒的人偶后,整个稻妻便一直笼罩在“永恒”的意志之下。
永恒?究竟什么才是真正的永恒?走出鸣神大社,椎名青子心中萦绕着这个无解的疑问。
她的剑术师父岩藏光造经营着一家道馆,门下弟子众多。
对于椎名青子这位亲传弟子,绝大多数同门的态度都是既带着亲近又怀有敬畏的。
毕竟,在她还是个小师妹的时候,道馆里谁没跟她切磋过呢?或者说,谁没被这位“小师妹”的剑术打服过呢?
与一些还在初传阶段艰难摸索的普通弟子不同,椎名青子如今已至“免许皆传”的境界。
连这一代的岩藏宗主都曾断言,椎名青子必将把岩藏流剑术发扬光大。
走进道馆,里面议论纷纷,话题自然围绕着最近将军大人颁布的锁国令,以及稻妻海域出现的恐怖雷暴。
起初,许多人并未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直到椎名汐抱怨药材价格飞涨,直到在离岛经商的商人开始缴纳比以往沉重数倍的关税,直到市面上许多来自异国的货物渐渐消失,生活成本节节攀升。
说起来,这次在木漏茶室,才是椎名青子与神里绫人真正意义上的会面。
氤氲的茶香在两人之间缓缓弥漫,这位神里家家主对茶道显然也颇有造诣,举止优雅从容。
他将一杯清茶轻轻推到椎名青子面前。离得近了,椎名青子甚至能嗅到他宽袍大袖拂动时带起的清淡雅致的熏香。
椎名青子抿了一口茶,开门见山道:“我是否该谢谢你?”
多亏社奉行给勘定奉行制造的那些‘麻烦’,让她那位父亲忙得焦头烂额,不得不将一部分家族产业的管理权交到椎名青子手上。
神里绫人轻轻一笑,语气温和:“礼尚往来罢了。”
听闻这位神里家主善弈棋,椎名青子倒不是不喜欢聪明人。聪明人好打交道,只是过于聪明,也容易让人心生戒备,难以看清其真实意图。
“神里家最近似乎在购置一批名贵茶道器物?”她抬手,宽大的衣袖不经意间遮掩了神情,只有声音依旧平淡:“我会想办法将那些名贵器物换成更低廉的茶具。”
“当然,应付外界查验的账目记录也会做得天衣无缝。”她这般说着,起身准备告辞,“不必说什么感谢的话,就当是为了我们共同的‘礼尚往来’吧。”
椎名汐名下也有几处产业,可惜这些产业几乎被她折腾得入不敷出。椎名青子翻看着医寮和汐子名下铺子的账簿,唇角勾起一丝无奈的冷笑,目光落在下方垂着头、像只做错事的小鹌鹑般的椎名汐身上。
随着锁国令的颁布,原本权势稍逊的勘定奉行权力日渐膨胀。
他们向滞留离岛的外国商人征收重税,导致依靠进口的粮食价格因锁国和重税双重影响而节节攀升。
甚至连水果,也因为幕府为了维护自家果农利益,对进口水果施加了诸多限制而变得昂贵。
偏偏自己这个善良过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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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还将名下产业的盈利甚至本金都拿出去义诊。椎名青子放下账本,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汐子,那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做,让那些依靠铺子谋生的掌柜、伙计们如何生活?他们的生计又该如何维持?”
“将大部分流动资金都投入义诊,后果可想而知,你应该明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道理。”
椎名汐猛地抬起头,直视着姐姐椎名青子:“我知道的,可是姐姐,那些贫民连粮食都快买不起了,更何况是花钱看病呢?”
她的声音带着哽咽:“姐姐,那个人……那个人死了,就在我眼前,就是因为缺了一味关键却昂贵的药……”泪水终于滚落,“我也不想的,可是……可是……”她抽泣着,“就算有社奉行和鸣神大社一起发放救济粮,也还是太少了啊。”
“唉……”椎名青子妹妹揽入怀中,感受着胸前衣襟被泪水浸湿,“稻妻如今的艰难局面你我都看在眼里,汐子,我已经将一部分资金拿出来支持你义诊了。”
“可是,”她的语气带着几分沉重:“你只有一个人,即使有这些钱,对于现在民生凋敝的稻妻来说,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我明白你的心,有一份力便出一份力。但你也该清楚,现在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勘定奉行,盯着我们椎名家。”
“姐姐,我也不想这样的,”汐子埋在姐姐怀里,声音闷闷的,“我已经拿自己的体己钱和月例补贴我名下的铺子了,我知道所有人都要生活,我只是……只是想尽力求一个圆满,让少一点人受苦,这也有错吗?”
说着说着,椎名汐忍不住再次啜泣起来,声音充满了不解与悲愤:“为什么……为什么要颁布锁国令呢?我们那位大御所大人……真的看不见子民的苦难了吗?不是说神明都会怜悯众生的吗?”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带着倔强:“我会尽我所能的,姐姐。”
看着怀中哭红了眼睛却依然固执的妹妹,椎名青子难得放缓了神色:“下周在勘定奉行府邸会有一场雅集。我想,不少贵族小姐都不会拒绝这个为家族博取善名、提高声望的机会。”
她顿了顿,“当然,汐子,这也是把双刃剑。一旦民众对三奉行的怨气积累爆发,你作为发起者很容易被波及,你可要想清楚了。”
“嗯嗯,”椎名汐用力点头,“我可以保护好自己的!我的剑术已经……足够自保了。”
“好了,好了,”青子替她擦掉眼泪,“你先回去好好休息吧。”
椎名青子还要处理堆积如山的公务,鸣神大社的事务叠加椎名悠真那边需要她过目的文件,让她近来身心俱疲。
近百年来,鸣神大社一直恪守着中立的立场,专注于祈福解厄、驱邪祓魔以及守护神樱树。
稻妻人深信,神樱树能净化土地中的污秽瘴气,保护一方水土安宁。
因此,无论哪个家族都不会拒绝与鸣神大社交好。
只不过那位八重大人实在太过圆滑通透,除了因为净化污秽、维持结界等必要事务需要与社奉行合作外,对其余的政务纷争,她一贯是置身事外。
听下人说,她那位父亲大人椎名悠真的身体近来也每况愈下了。椎名青子心中冷笑:你可要好好活着啊,我的父亲。
为了替自己的孩子扫清未来的障碍,她那位母亲不惜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对这位昔日的爱人种下诅咒。
平日里与常人无异,但一旦身体频繁接触府邸中常年熏燃的熏香,便会迅速衰弱下去,寻常医术根本查不出缘由。这,便是母亲留给父亲的“礼物”。
终于处理完案头的公务,贴身侍女知鸟奉上温热的提神茶汤。椎名青子简单快速地查看了一下最后几份文书,确认无误后,起身揉了揉发胀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