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三千尺的银瀑下水花四溅,但全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仿佛千万颗珍珠从天倾盆而下,砸出了一个小狗形的大坑。
郭暖律心中碰撞无止,爱心的甜味和小狗的摇摆都在那儿,该在的情的都在,不该在的也在。
郭暖律定定地看着高悠悠。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已经历了一对有情人的遇到、亲热、杀、分离、再归于婚姻平淡的那么久。
也仿佛只过了一瞬,只过了一见钟情所需要的那关键一瞬。
他终于抑住真情。
他只藏好了自己。
抬起了一双冷眸。
“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呢,高悠悠?”
【你太相信我了。】
“你总觉得宿敌是遵守规则的生死对手……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地守规矩、讲道理。”
【我好害怕啊。】
高悠悠听得一愣。
“可真想和你做敌人的人,又怎会和你讲什么规则?真正的宿敌是无视所有规则,拼尽血肉杀死对方!”
【你居然会这么信任别人,尤其是这种不利的环境下,尤其是像我这样心思叵测、善于隐藏的人……】
高悠悠皱了皱眉。
“只有相爱相敬的对手才讲规则!”
【别人都只觉我冷酷,便推测我不擅隐藏,可是悠悠,其实我最擅藏情了,我一直都是这么藏过来的……】
高悠悠显得有些迷蒙了。
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藏呢?
以他的实力他的背景,有什么必要这么藏吗?
谁能让他这么藏?谁有这个能耐逼迫他隐藏自己的本性?
郭暖律只目光冷厉道:“既然你这么想看清楚我是什么人……不妨看看我接下来要拿的是什么。”
【你也会这么相信别人么?不行的啊,这样下去迟早叫人寻着机会背叛你的啊,悠悠怎么比我还贤良呢……】
高悠悠挑眉:“……”
他不觉得自己算好心,但也绝对不觉得对方称得上是贤良。
郭暖律冷笑:“你……听说过‘绕足香’么?”
【悠悠悠悠!我要给你一份惊喜!】
高悠悠皱了皱好看的眉。
因为是一道刑具的名字。
外表看上去,它像是一种套在脚上的带有撩刺的链条,这种刑具常常用于刑部大牢,不管是多厉害的江湖高手多猛烈的腿功,用这种链条在脚筋那边绕一圈,这脚也就废了,这人也就从此站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高悠悠随即生出许多的困惑。
这脑子有病的家伙……在心里说的是“惊喜”?
他曾经参观过盛京的大牢,看见那边的狱卒带着新发明的刑具去折磨可怜的重犯时,也是一脸狞笑地说惊喜。
记得有个人伦毒杀惨案,做儿子的给父亲捧上一碗毒汤的时候,说的也是给爹爹一个惊喜。
还有个帮派火并案,几个下属在一起把钢刀刺入帮主的胸膛之前在肺腑里会师合并时,说的也是给大哥一个惊喜。
这小子……
不会是心里笑嘻嘻,却不妨碍在手上折磨他吧?
而郭暖律似也没有顾忌什么,直接就把他的足踝扯住,脱去白袜,露出纤细的脚踝和漂亮的脚趾。
他看这脚的一瞬间就定了一格。
好像看见了什么千万颗珍珠洒下来磨成粉化作的东西。
然后他漠然地握着,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高悠悠。
高悠悠微微迷惑道:“你……”
【悠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为什么我只能靠涂白粉变得白一点,而他好像天生就这么白……难道他连腋毛都是白的吗……那鼻毛呢……】
高悠悠的眉头一搐:“你有病吗!”
郭暖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从眉头到下巴都武装起了冷漠,仿佛整个人是由杀意的泥与煞气的骨架所凝成的神像。
“每个人都会生病。”
“你生的是轻信的病。”
“而我生的是狠心病。”
“你莫怪我,我只废你一只脚而不是杀了你,这教训或可使你记住什么才是真正的敌人。”
【悠悠不可以太相信我的,因为有时我连自己都信不过的,我还没有小郭可靠……】
……小郭是谁?
高悠悠无所谓地看着对方,感觉都已经有点不耐烦、不在乎了。
不管怎样,反正就用这次失利去换取看清一切的机会好了,赌输还是赌赢都随便它吧。
然后他就看到看似冷漠无情、凶残可怕的郭暖律从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盒子。
那小心的姿态还让人以为他捧出的是什么宝藏而不是刑具。
打开的一瞬间,高悠悠还没楞什么,结果郭暖律先愣住了。
因为里面是一条细小的银链。
不知是要戴在手上或者脚上。
只是手工有些粗,银质有些糙,看上去做装饰都够呛的那种。
郭暖律皱了皱眉,看向高悠悠道:“我和县城上的狱卒买了刑具,他们和我说这是断脚筋的刑具来着,看来是骗了我……”
高悠悠已经有点懒得配合了。
“你这又在演哪一出滑稽戏?”
郭暖律冷然道:“如果我是演戏,一开始就不会和你浪费时间,只是偶然被骗了而已。”
这话编得已经有点强行无视逻辑了,就连一向懒得说话的高悠悠也抑不住嘲讽的欲。
“你不就是这天底下最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么?”
“就为了恐吓戏耍于我,你昨天特意跑下塔,去买了这么丑的一条链子……”
“这种东西送给狗带,狗都会嫌你寒酸……”
“你已经神志不清到以为这种狗都不要的链子都能吓到人么……”
【——不是买的。】
高悠悠被这句忽然冒出来的心声给截得愣住了。
因为此时此刻的郭暖律,只是沉默地看向前门。
【是我特意学着首饰店的样式,昨天自己一点点编的。】
【但刚刚打开的一瞬好像太过激动,不小心给拽断了……】
【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你戴的。】
【你是真心觉得编得很丑很丑吗?】
【……对不住。】
【我居然以为这种东西能让你......】
高悠悠:“……”
他叹了口气。
这家伙……
昨晚上忙的就是这种无聊的事吗?
不就是第一次编链子断掉了。
不就是被尊敬的宿敌嘲讽丑陋吗?
不就是又被评价为狗都不会去戴吗?
有什么好心酸的?
……算了。
高悠悠看似不依不饶、实则配合地瞪他:“不是说好的挑脚筋?说好的让我看清楚你,你不继续么?”
郭暖律却没吭声。
只默默解开了穴道。
然后面无表情地扔掉了那条自己精心编造的丑链子。
好像确实在扔掉一条连路过的狗都不要的垃圾一样。
高悠悠刚想说什么,结果对方只低头往前走,似是毫不在意地一脚踩过链子。
好像踩过什么随手可抛的情,什么随时可掷的意。
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高悠悠默默地看向对方。
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难过?
但他难过的只是一条链子么?
然后对方忽然停下。
【你已经看出来了对吧?】
高悠悠一愣。
对方却继续背对着他,在心里说。
【你从前也这样,把小无相山的大师兄刘循方当做是最大的对手,可当你当众把他打倒以后,你就再也没多看过他一眼了。】
【你抛下了他,哪怕他当了你好一阵子的老师。】
【你也曾把二师兄尹向闲当做是最大的对手,可当你用他最得意的招式打败他以后,你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了。】
【你再也不理他了,哪怕你曾把他当做旗鼓相当的宿敌。】
【你这一生可以有很多个宿敌,可只要你看尽了他们,你就会迅速转移到下一个,你就是靠着不断地攀登而变强的。】
【我也在变强。】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变强的速度永远保持得和你一致。】
【倘若有一天,你也看尽了我的招,倘若你比我先一步。】
【你会一路往前。】
【就像我踩过的这条丑链子。】
【我不会回头,你更不会去回头的对不对?】
高悠悠彻底震惊了。
然后,他从对方心底听出一种释然的声音。
【可这样也不错。】
【我们之间总会有一个人会先往前一步,总要有人永不回头,我只需尽力而为,专注自身……】
【哪怕是断掉的,连狗不要看的链子,它被编织成的那一瞬,也尽力在这世上存在过了啊!】
“——郭暖律!”
郭暖律听得心头一震,猛然回头。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以这样鲜活愤怒的语气叫自己,那口气就好像他想指着自己的脑门大声地把接下来的这句话给生生狠狠地倒灌进去,不留任何余地地塞满他高悠悠的怒声吼音。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郭暖律惊疑不定地抬起冷眼,瞥过去电光般的一眼。
这一眼厉得足够把人的面颊刺痛。
只因高悠悠的异常表现忽然让他怀疑到了什么可怕的念头。
须知他刚刚明明保持了足够的静默。
他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根本什么异常都没表现出来。
高悠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而且这么生气干什么?
生气得这么好看干嘛?
高悠悠站直身躯,往前几步,怒瞪着他也怒看着他,说话如怒龙吐舌、抬眸似怒火四溢。
“你以为我一直往前,你以为我对那些路上的对手、敌人,从来都不回头的吗!?”
“大师兄刘循方在我初入门的时候帮过我,二师兄尹向闲在他空闲的时候教导过我,所以我找出了他二人招式中的破绽,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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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我不打败他们,这二人将来就会在更大的战场上吃亏、受伤!”
“可我事后去找过大师兄切磋,我空闲时去和二师兄交谈过,可大师兄一直沉浸在被打败的阴影里,他失掉了信心,二师兄一心只想着自身的荣誉和面子,他没有了决心。“
“我等了他们那么久……”
“没有一个肯追上来!”
这一声发自丹田、出自肺腑的愤怒而不甘的话声儿,像一团儿热辣滚烫的油直撞入平静的水面,如尘封了多年的烈酒一次性灌入空置许久的坛中,打得郭暖律毫无准备地只剩错愕,他心中的惊异和面上的冷肃在此刻仿佛是交织的冰原与野火。
他定定地瞪着高悠悠。
却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
好像打从他出生起就未曾预料到会有今时今日这一出,仿佛整个人忽然坠入了一场永不可解离的梦。
梦的主人高悠悠却在盯凝着他,那目光里竟有一种不寒而栗、遍生悚意的尖锐与笃定。
“你本来就很强。”
“但除了天赋以外,你更强的是心志。”
“你斗过这么多敌人,杀过这么多强者,并非因为你比他们都强横,而是因为……”
“……你不肯倒下。”
“……你不肯落后。”
他越说越冷漠,却也越说越坚定,像在磨一把钝久了的刀具,像在把一张厚厚的木削成薄薄的飞刃似的那样笃定。
“不过,我本来就比你强,这次落在你手上不过偶然。”
郭暖律终于在惊楞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困惑。
他困困惑惑地歪了头。
看向高悠悠。
看不懂了。
高悠悠在那一刻忽觉得——他歪脑袋的姿势好像一条瘸了腿的小狗,正努力通过摇晃脑袋以看清这个瘸了腿的世道。
郭暖律继续愣愣歪头。
而他只以厉烈无比的教导者目光瞪了对方一眼。
“倘若有一日,我变得比你强得太多太多。”
“我会因为今日这一刻的慈悲。”
他看向对方,越发地冷厉且不屑地笑道。
“而更加大发慈悲地等你——追上来的。”
“因为我知道,你虽是个有病的,但病得很坚强,至少病得比他们所有人都更争气!”
“难道不是么,郭暖律?”
郭暖律愣着。
歪着。
木着。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他在这振奋人心的话语之中好像终于恢复了过来,回复直了身躯和脑袋,也回复直了气质。
冰冷而厉烈的气质。
他就好像忽然恢复了过往的杀手一般的冷静。
以讽刺的目光看向对方。
“你骂我有病?”
高悠悠皱眉:“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到这一句吗?”
“还有。”郭暖律冷冷道,“你还说比我强。”
“简直莫名其妙。”
“你受伤以后脑子也长洞了吗?你是哪里比我强?把人当猪训的前提是自己总不能当猪吧……”
说完,骂骂咧咧,讽讽刺刺地就关上门。
让难得一番赤诚的高悠悠陷入了莫大的被辜负的愤怒。
和十足的困惑。
他刚才几句话都能让对方动容,怎么如今这么一段闪闪亮亮的金玉良言却不能让对方想明白?
难道这小子心情差极了,还是吃软不吃硬,还是太过自我和愚蠢,以至于根本就听不进他真正想说的话……
【悠悠方才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
高悠悠的目光一阵空白。
这家伙关了门都不走,导致他隔着门都听到那强烈心声了。
【他居然能察觉到我的那些微妙情绪!好厉害啊!】
高悠悠的嘴角竟然开始有点抑不住了。
却不是因为搐动。
而是润出了一丝世所罕见的、绝代稀有的,就如庙里受千年香火供奉的菩萨端然一坐,在某个凡人朝拜的一瞬间,发出的且露慈悲且露凡心的那一笑。
【可就算能察觉到,他从来也不会说这么多鼓励肯定的话的……只怕就连和师兄弟姐妹也不会说这么多吧……】
【这说明什么?】
高悠悠难得地松了一口许久未曾舒的气。
感觉这小子好像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
【说明他暗恋我啊!】
高悠悠的脸色微微一僵。
【他居然一直对强行压抑着对我的暗恋情怀!他真的好会藏啊!】
高悠悠的脸蛋忽然扁得如一千斤重一万尺高的榴莲滚过以后再滚回来。
还没想完,对方忽然回了头,一把推开了门,以冰冷高傲的目光看向高悠悠。
【高悠悠你这家伙……】
【快点和我表白啊!】
【不要再压抑你对我的暗恋了!】
【我要听我要听!我现在就要!】
......
......
沉默赫然断在一声怒吼的爆发:“……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