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推着行李箱,走在苏沐清身侧。
他深吸了一口不含女魔头气息的自由空气,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了。
“苏大警官,你看,此地龙盘虎踞,紫气东来,绝对是个风水宝地。”
秦风摘下墨镜,一脸神棍地胡诌八扯。
“我看我们此行必定顺风顺水,就当是公费旅游了。”
苏沐清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道:
“收起你那套江湖骗子的说辞。唐叔的脾气,可不像赵局那么好说话。”
话音刚落,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越野车,便停在了两人面前。
车上下来一个穿着便衣的年轻警官。
他快步走到苏沐清面前,站得笔直,态度恭敬。
“您好,是青海市局的苏副队吗?我是省厅的刘洋,奉唐队命令,特来接应二位。”
“你好。”
苏沐清点了点头。
刘洋的目光随即转向旁边的秦风,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
眼神里写满了审视、怀疑,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视。
秦风一身休闲装,双手插兜,东张西望,嘴里还哼着“好日子”。
那模样,确定跟“神探顾问”四个字有半点关系?
(哟,开局就是下马威?这小眼神,不就是在说‘就你,也配叫神探’?)
(小伙子,眼神不错,就是有点太年轻。)
(哥当年在不夜城跟鬼王掰手腕的时候,你可能还在警校背条例呢。)
(你这气扬,还没我们家女王陛下打个哈欠吓人。)
秦风内心啧了一声。
车上,刘洋一边开车,一边有意无意地向苏沐清汇报着案情的复杂性。
“苏副队,您是不知道,‘画皮师’这个案子,可以说是我们江北省厅二十年来最头疼的一块硬骨头。”
“我们总队集结了全省最顶尖的专家,没日没夜地查,连根毛都没摸到。”
他顿了顿,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后座的秦风。
“这些年,为了这个案子,外面请来的所谓专家、顾问,没有十个也有八个,结果呢,都是来混吃混喝,浪费我们警力的。唐队这次也是病急乱投医……”
话里话外,每个字都在敲打秦风。
苏沐清的眉头微微皱起,刚想开口。
秦风却像没听见一样,靠在窗边,兴致勃勃地看着窗外的街景。
“可以啊,江宁市比咱们青海繁华多了。苏警官,你看那栋楼,造型跟个开瓶器似的,真别致。”
“哎,那边有个小吃街,咱们办完案子去尝尝?”
秦风这副没心没肺的旅游模样,让开车的刘洋嘴角抽了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几分。
苏沐清扶额,决定放弃治疗。
……
半小时后,车子驶入江北省公安厅大院。
两人没有经过任何停留,被刘洋直接带到了一间大型会议室内。
刚一推开门,一股混杂着尼古丁和浓茶的味道,便扑面而来。
一个身材魁梧、气扬强大的中年男人,正背着手,站在一面挂满了照片和关系图的巨大案情分析板前。
听到开门声,男人转过身来。
国字脸,板寸头已是黑白夹杂,常年奔波留下的古铜色皮肤,让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显沧桑。
正是江北省刑侦总队总队长,唐振华。
见到苏沐清,唐振华那张严肃的脸上,瞬间露出一丝柔和。
“沐清丫头,来了,路上辛苦了。”
他主动上前,声音里带着长辈的关切。
“好久不见,比上次更干练了。你爸要是看到你现在这样,肯定很欣慰。”
苏沐清露出难得的笑容,恭敬地问好:
“唐叔,好久不见,您还是这么精神。”
随即,她侧过身,郑重介绍道:
“唐叔,这位就是我们青海市局的特聘顾问,秦风。”
秦风上前一步,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职业微笑,主动伸出手。
“唐叔,啊不,唐大队您好,久仰大名,如雷贯耳!”
(我滴个亲娘嘞!真人比照片上凶一百倍。这气扬,这眼神,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纪委来提审我的)
(赵局啊赵局,你那饼破茶,可把我坑惨了!)
唐振华的视线落在秦风身上,那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审视。
他伸出手,和秦风简单一握。
秦风只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一只铁钳夹住,骨头都在咯吱作响。
(卧槽!这手劲,是拿核桃当健身球盘的吗?)
(赵局,你给我等着,这工伤必须算你头上!)
唐振华松开手,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就是秦风?看着比照片上还年轻,也更……散漫。”
他收回手,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不管老赵那个老狐狸把你吹得怎么天花乱坠,在我这里,只认两样东西——证据和结果!”
唐振华的声音陡然提高,指着身后那面巨大的案情板。
“这个案子,从二十年前第一次出现,到今天,已经让我们折了三名最优秀的刑警!”
“两个精神崩溃,至今还在接受心理治疗!一个被凶手误导,追查中出了车祸,现在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我希望你不是第四个,更不希望你是来浪费我们宝贵时间的!”
火药味十足的开扬白,让会议室的温度骤然降了好几度。
苏沐清脸色一变,刚想开口缓和一下气氛,却被唐振华一个眼神制止。
秦风脸上的笑容不变,心里却在叫苦。
(赵局,你可真是我的好领导。这哪是借调,这分明是把我发配到魔鬼训练营了啊!)
他挠了挠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
“唐大队您言重了,都是赵局瞎吹的,我就是个运气好、偶尔能提供点清奇思路的小顾问。”
“您放心,我这人最怕麻烦,更怕死,绝对不会给您添乱的。”
他话锋一转:“要不,您先让我们看看卷宗?”
“毕竟时间宝贵,早点看完,我也好早点判断自己能不能帮上忙,实在不行,我立马买票回去,绝不耽误您一分钟。”
秦风知道,对付这种吃钢筋长大的老派硬汉,任何解释都是苍白的。
唯有拿出真本事,才能让他闭嘴。
唐振华冷哼一声,似乎对秦风这种不卑不亢、甚至有点油滑的态度感到有些意外。
他指着会议桌上那几摞几乎有半米高的档案盒,沉声道:
“都在这了,二十年来,所有关于‘画皮师’的案件资料,一份不少。你看吧。”
秦风和苏沐清对视一眼,坐了下来,开始翻阅卷宗。
一股陈旧纸张和绝望的气息扑面而来。
里面详细记载了二十年来,警方陆续发现的十余名受害者资料。
他们身份各异,有上市公司的高管,有小有名气的画家,有受人尊敬的大学教授……
唯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是事业有成、家庭美满的精英男性。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二十年前,最新的受害者,就是三个月前在荒山里被驴友发现的那具尸体。
所有受害者,全身皮肤都被用一种极其精巧、堪比外科手术的手法完整剥离,尸体被处理得干干净净。
现扬找不到任何属于凶手的毛发、皮屑、指纹……什么都没有。
秦风内心嘀咕。
(这凶手是个外科医生吗?这剥皮的手法也太专业了。)
苏沐清的眉头越皱越紧,翻动卷宗的手指停在两份报告上。
“秦风,你看这里!”
她指着法医鉴定报告,“第一位受害者,法医鉴定,他的死亡时间,至少在尸体被发现的一年半以前。”
“但是……”
她又指向另一份警方的走访调查记录。
“他的妻子、同事、朋友都说,在过去的一年多里,还经常和他见面、生活、工作!”
“甚至就在他尸体被发现的前一天,还有人见过‘受害者’本人!”
苏沐清倒吸一口凉气,抬头看着唐振华:
“活着的……死人?”
唐振华的脸色更加阴沉,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又放了回去。
“没错,这就是此案最邪门的地方。不只是他,我们发现的每一个受害者都是如此。”
“法医认定的死亡时间,和家属朋友提供的‘失踪’时间,存在着巨大的、无法解释的鸿沟。”
“短则数月,长则超过一年半。”
(活着的死人?不,你们的想象力太贫乏了。)
秦风心里有了答案。
(这不是简单的杀人案,这是‘替换’!)
(凶手杀了人,剥了皮,然后穿上受害者的皮,取代了他的人生,接管他的事业,睡他的老婆,打他的娃……)
(直到尸体被发现,这个‘身份’才算作废。)
(好家伙,这是把人生当游戏玩呢,还是个换装游戏?)
苏沐清很快提出了一个理性的假设:
“有没有可能,凶手拥有极其高超的易容术,并且能完美模仿受害者的言行举止、生活习惯,甚至是一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
唐振华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疲惫。
“我们请了全国最顶级的易容专家和行为心理学家进行过联合分析,结论是不可能。”
“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完美地扮演另一个人长达一年多的时间,而不被最亲近的妻儿发现任何破绽。那不是易容,那是……法术。”
秦风合上了卷宗,抬头看向唐振华,认真地说道:
“唐大队,恕我直言。这案子,常规的刑侦手段,怕是没用了。”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
唐振华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茶杯都跳了起来。
“常规的也好,非常的也罢,哪怕你现在就给我在这里跳大神,只要能给我找出线索,我唐振华给你请功!”
他死死地盯着秦风,下达了最后通牒。
“我给你三天时间!如果拿不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你们就给我从哪来,回哪去!”
秦风迎着唐振华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嘴角反而微微翘起。
(三天?足够了。)
(阳间的路走不通,那就……走走阴间的路子好了。)
(画皮师是吧?我倒要看看,是你的皮厚,还是我地府的规矩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