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刻钟后,裴令疏将沈砚卿自汤药中捞出。
沈砚卿浑身脱力地伏在她肩头,眉间紧蹙,“还要泡几次?”
药浴带来的痛钻心刺骨,他真是不知怎么熬过去。
“倘若实在难捱,我可另寻他法。”裴令疏见他这副模样,有些于心不忍。
“那便有劳了。”沈砚卿也不愿如此,可他当真觉得,若再经这么一遭,怕是就要提前入轮回了。
“世子,”裴令疏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您先将里衣穿上,一会该受凉了。”她扶着他坐在木椅上,把取来的衣裳搭在他肩头。
沈砚卿突然有些孩子气,耍赖道,“不能直接钻进被子吗?”
裴令疏还是第一次见他这幅模样,有些无奈,“您最好还是谨遵医嘱,否则夜里怕是要起高热。”
沈砚卿无声叹了口气,他认命地抬起酸软的手臂,将里衣裹好。
或许是因着体力消耗过大,这一夜二人倒睡得格外沉。
一觉醒来已日上三竿,幸而许若雨只让每月初一十五请安,否则怕是能昏睡在松雪居门前。
丫鬟们将一直温着的早膳呈上,皆是些清淡的菜色。
沈砚卿从昨夜便感到饥肠辘辘,抬手将屋内下人挥退,大快朵颐起来。
裴令疏不动声色将杯子朝他身前一推,怕他等会把自己给噎死,“倒是难得见世子如此胃口大开。”
沈砚卿双眼从碗缝中透出,“药浴过后,感觉就像是饿死鬼投胎,”说话间又喝了口粥,“你能体会这种感受吗?”
裴令疏其实不太理解,不过还是善解人意般微笑点头。
这个药方是她曾经翻看爷爷笔记时无意间记下的,上面未曾提到会使人代谢加速。
“世子若是…”她刚开口,门扉处传来空青的声音,“世子、夫人,国公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来了。”
张嬷嬷捧着个朱漆礼盒进来,“老奴给世子、世子夫人道喜。”她将礼盒交给裴令疏,“夫人明日要去护国寺还愿,特意让老奴提前把回门礼送来,礼单在盒内第二层。”
裴令疏起身,“真是多谢母亲了,也劳烦嬷嬷跑这一趟。”
她命空青去将青玉平安扣取来,“听闻嬷嬷的小孙子正要开蒙,这玉扣最是养人。”
沈砚卿也从一侧的匣子中取出一小把金瓜子,“母亲既去护国寺,嬷嬷替我给寺里添些香油钱。”
张嬷嬷眼眶微红,世子给的这些可抵得上大半年的月例,世子夫人更是连她家事都记在心上。
正要跪谢,却见裴令疏已亲自扶住她手肘,“嬷嬷是母亲身边的老人,不必如此。”
待嬷嬷退下后,沈砚卿忽然倾身靠近,“夫人连下人的家事都了如指掌?”
裴令疏夹了一筷子小菜至沈砚卿碗中,“若是不将大小事打探清楚,怕是来日怎么被算计的都不知。”
转眼便是裴令疏三朝回门之日。
晨光熹微时,四辆马车已停在侯府门口。
裴令疏望着仆役们正在绑扎的箱笼,尽管早就收到礼单,还是不免被这阵仗惊了一瞬。
“这恐怕母亲还是收敛了的。”沈砚卿不知何时已站在她身后。
他想起准备聘礼的那段时日,只觉这些都不算什么。
沈砚卿扶她上了马车,“别让岳父岳母等急了,否则怕我那大舅哥会将我打出去。”
裴令疏玉手托住小半张脸,“世子怎知我大哥会如此?”
“若我有妹妹,而她配了个将朽之人,”沈砚卿轻摇手中折扇,“我必会闭门谢客,杖而后问。”
他故作严肃,“今日若有一言不当,怕是要横着出裴府了。”
裴令疏一把夺过他那折扇,“世子的扇子还是用作装饰的好,否则能不能站着出马车,就未可知了。”
裴府门前,裴海川与萧竹韵早已等候多时。
晨露沾湿了萧竹韵的衣袍,她却浑然未觉,只频频望向长街尽头。
“来了!”随着小厮一声唱报,宁国公府的马车缓缓行来。
萧竹韵疾步上前,却在距马车三尺处猛然停住。
这是世家礼仪中该守的规矩。
待裴令疏踩着脚凳下车,她终于忍不住一把攥住女儿的手腕。
萧竹韵眼眶一热,“我的疏儿,几日不见长大不少。”
裴令疏的发式已梳成了凌虚髻,自是与从前不同,“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小婿给岳父岳母请安。”沈砚卿行礼时刻意将姿态放得极低,广袖几乎垂及地面。
裴海川虚扶一把,目光扫过他苍白的手指,“世子舟车劳顿,不必多礼。”
裴令疏见裴令珩不在,贴在萧竹韵耳边悄声问,“怎么不见哥哥?”
“他那个驴脾气你还不知吗?”萧竹韵轻轻捏了下她手心。
沈砚卿随裴海川去了书房,萧竹韵则拉着裴令疏前往云岫阁叙话。
进了院子,萧竹韵急忙问道,“这几日在宁国公府过得如何?世子待你可还好?”
“母亲放心,世子对我很好。”裴令疏将头倚在她肩头。
萧竹韵理了理女儿鬂间的头发,随即又在她掌心轻划三下。
三横代表三更,暗指洞房。
裴令疏思忖着该如何答话,“女儿与世子相敬如宾,自是好的。”
“世子院中可还有通房?”萧竹韵担心她不懂得如何立威,“你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夫人,定不能让那些不安分的爬到头上。”
裴令疏知晓她的担忧,“母亲您多虑了,世子房中仅我一人。”
萧竹韵从袖中取出一张纸,“纵使如此,你也须早日有身孕,日后才能有个依仗。”
她接过方子一看,的确称得上是助孕良方。
裴令疏不忍她总如此忧心,“母亲不必着急,世子并非药石无医,我今日告知您便是希望您能安心。”
萧竹韵一愣,心下了然,“平日在国公府中多加小心,有事立刻派人回来。”
午时正刻,正厅宴席已备。
裴令疏总算是见到了她那倔驴兄长。
“今日是我回门,哥总得给几分薄面吧。”裴令疏笑意盈盈看着裴令珩道。
裴令珩原也是担忧她过得不好,如今见人一如往昔,倒也不再耷拉着脸。
因知晓沈砚卿不宜饮酒,裴家早将他案前的白玉杯撤下,换作一盏御赐的阳羡雪芽。
“新婿敬岳父岳母。”沈砚卿起身,向裴海川与萧竹韵深深一揖。
萧竹韵将手中的茶汤一饮而尽,柔声道,“只盼姑爷能与令疏能过得好。”
沈砚卿低眉,嗓音虽轻却字字清晰,“定然不负岳母所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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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宁国公府的路上,天色尚早,二人便命车夫缓行,在集市上下车闲步。
街市熙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今日倒奇,小裴大人竟未有一语相讥。”沈砚卿忆起今日回门情景,裴令珩只朝他一颔首便不再多言。
裴令疏摇着那柄从他那“没收”的折扇,“我大哥也不是那是非不分之人。况且他今日若当真拂你颜面,回府后难保我不会受训诫。”
“岂敢说夫人半句不是。”沈砚卿连忙分辨,“即便是训诫,也只有我领受的份。”
行至宝华楼前,他忽而驻足,指尖轻轻拉住裴令疏衣袖,“还未曾送过夫人什么像样的物件,不知今日,可否给我一个机会?”
裴令疏微微挑眉,流露出一丝难得的俏皮,“世子既有这番闲情逸致,”她故意顿了顿,行了个规规矩矩的万福礼,“那妾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沈砚卿从未听她如此自称,虽知她是存心打趣,他仍忍不住伸手将她扶起。
“你我之间,何须这些虚礼?”他有些无奈,“如往日一般便好。”
沈砚卿拿起一支和田玉簪,“不知此样式可还能入夫人眼?”
这簪身被雕成竹枝之形,竹叶错落,叶间错落缀着几粒金珠。
“世子此意,可是指虚心抱节,白首同心?”裴令疏含笑接过。
话音未落,门外步入一人,“沈世子新婚,本王还未道喜。”
只见来者身着云锦暗纹常服,腰间悬一枚墨色沁染的古玉。
裴令疏瞥见那枚玉佩便知,来者正是齐王。
亦是不日将入主东宫之人。
“臣/臣妇参见齐王殿下。”二人行礼,姿态恭敬。
“免礼。”齐王抬手,“说来也巧,本王今日信步至此,竟得遇你夫妻二人。”
沈砚卿躬身,语带歉意,“王爷雅兴,臣本不该扰。然旧疾未愈,需回府进药,斗胆先行告退。”
“砚卿,”齐王微微颔首,“善自珍重。”
“谢殿下关怀。”沈砚卿再拜,与裴令疏缓步退去。
待车帘垂落,裴令疏才轻声探问,“世子与齐王殿下,是旧相识?”
沈砚卿看着窗外流动的街影,“当日琼林宴上,齐王曾对我起过招揽之意。”
一语激起千层浪。
裴令疏猛然抬眸,喉间似被哽住。
齐王竟曾对沈砚卿抛过揽才之枝?
为何又是如此?原书中未曾提过只言片语的情节,却又在这个世界真实发生过?
莫非,书中所缺漏的设定,都将自行补全?
裴令疏脊背陡然窜起一股寒意
她颤颤巍巍抬起手,冰凉的指尖攥住沈砚卿的手腕,力道有些失控。
沈砚卿倏地回眸,见她额间沁出冷汗,心头一紧,“怎么了?身子不适吗?”
裴令疏指节收紧,当感受到沈砚卿腕间跳动的脉搏,才稍稍稳住心神。
沉默如潮水般漫涨。
沈砚卿察觉到她身躯微晃,手臂急忙环住她的肩背。
他的目光如针般直刺她眼底,“为何你听见我与齐王相识,会有如此大反应?”
裴令疏恍若未闻,
沈砚卿感受到她微颤的指尖,沉默良久开口,“裴令疏,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