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不觉得难过吗?”裴令疏对此心下了然,“明明是血肉至亲,却想用你的白骨做登云梯。”她虽声音轻缓,却字字直击人心。
沈砚卿自屏风前侧目,“这重要吗?谁会在乎一个毫无价值的将死之人?”说罢径直走向床榻。
难过吗?
他想,“他”应该是难过的。
可在这利益至上的宁国公府内,感情不过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沈正则和许若雨,府中最有权势的两个人,何事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他们并非不知真相,只是不愿深究。
毕竟一个已经无用的儿子,折便折了,总比两个都搭进去要强。
裴令疏沉默不语。
她明白这样的背叛,任谁都难以承受。
可心中仍有疑虑。
按理说二人自幼相识,即使不甚了解,也该知道裴家从未请医者教习。
方才那句师承何人,究竟何意?
若是察觉了什么,为何不点破?
沈砚卿见裴令疏还站在原地神游,提醒道,“明日辰时可要去给母亲敬茶。”
裴令疏回神,低低应了一声。
熄了灯,屋内陷入黑暗。
两人同榻而卧,却皆无睡意。
身旁躺着一位素未谋面的人,各怀心事,长夜难眠。
次日醒来,裴令疏眼下浮起一片淡青,这就是一夜辗转的后果。
她坐在妆台前,不住掩唇打哈欠。
“夫人可是没休息好?”空青见她神色倦怠,心疼地递上一盏茶。
一旁的赵嬷嬷抿嘴一笑,意味深长道,“你年纪小,待日后成婚便明白了。”
裴令疏心下苦涩,她这副模样哪里像是昨晚蜜里调油了?
待梳妆妥当,她推门而出,却见沈砚卿已站在廊下。
“世子不多歇息片刻?”裴令疏心想自己起床时已放轻了动作,难道还是扰了他?
沈砚卿摇头,上前两步抬手替她理了理微乱的衣袖,“无事,走吧。”
松雪居内,许若雨人逢喜事,容光焕发。见二人进来,笑意更深。
今日沈正则被梁帝急召入宫,因此只有她一人等他们请安。
她亲热地执起裴令疏的手,细细端详,“疏儿出落得愈发标志了,这眉眼与竹韵年轻时别无二致。”
裴令疏笑得温婉,“母亲谬赞了,您才是风华依旧,叫人好生羡慕呢。”她从小就是长辈心中“别人家的孩子”,哄人的恭维话那是信手拈来。
许若雨满意颔首,将一串钥匙放入她掌心。
“这是听澜阁的钥匙,日后便交由你打理了。”
又示意身后丫鬟捧上几册账本,“这些你先瞧着,若有不明之处,随时来问我。”
裴令疏盈盈一拜,恭敬道,“多谢母亲,儿媳年轻识浅,少不了要您指点一二。”
“自家人何必客气?”许若雨拍拍她的手,“竹韵管家理账可都是一把好手,你定然不差。”
沈砚卿立于一侧,见二人相聊甚欢,心下稍安。倒是他多虑了,名门贵女怎会不懂如何讨长辈欢心。
“日头渐高,你们回去歇着吧。”许若雨见二人精神不济,体贴地未再多留。
裴令疏点头应声,余光瞥见沈砚卿的倦怠之色,不由得想,是否昨夜他也未曾安眠?
“大哥大嫂新婚燕尔,不知昨日的贺礼可还称心?”沈明远倚在凉亭石桌上,话语间带着一丝快意。
沈砚卿只侧目看他一眼,“二弟说的是《贤臣图》,还是那件百寿袍,亦或是魏家三郎的那杯酒?”
沈明远从石凳上起身,眼中的戏谑之意尽褪。
沈砚卿不动声色地侧移半步,将裴令疏全然掩在身后。
谁也不敢赌一个极端之人,会不会剑走偏锋。
“大哥何必如此?沈明远袖中手指陷进掌心,“若非你横插一脚,昨日大婚的人便是我!”
沈砚卿本不欲与他多言,却见他越说越失分寸。
正想出言反驳,感觉到身边人轻拽他衣袖。
“二弟此言差矣。婚姻大事素来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知因何竟让你觉得这桩婚事本该易主?”
裴令疏心想,难不成这就是主角的自信?
不等回应,她已挽住沈砚卿的手臂,“夫君,早膳该凉了,我们回吧。”
沈砚卿握住裴令疏的手,相携而去。
沈明远盯着二人的背影双眼发红。
他也不知究竟为何,好像自这门婚事定个沈砚卿之日起,他便心里发紧。
更可恨的是,这人此前还是个万事都漠不关心的性子,如今倒学会扎刀子了。
裴令疏与沈砚卿十指紧扣,直到踏入听澜阁正院才松开彼此的手。
“夫人可要先小憩片刻?”沈砚卿目光落在她眼下的青影上。
他记得她昨夜几乎未曾合眼,此刻定疲惫不堪。
裴令疏确实困得厉害,却又想到眼前人也没休息好,“世子可要一起?”
此话一出,她顿时后悔,脑子糊涂的时候应该学会闭嘴才是。
沈砚卿差点笑出声,“我若一起,你还怎么睡得着?”他语气间不乏调侃,“不必忧心,书房的小榻足够我歇息了。”
她不再推辞,昨夜为他解毒的惊险仍历历在目,这份体贴她受之无愧。
一沾枕头就着,这句话被裴令疏体现得淋漓尽致。
恍惚间,她再次见到了原书中的场景,这是自她穿书醒来后第二次。
梦境中,“沈砚卿”形容枯槁,唇色绀紫。即使屋内炭盆烧得通红,他仍裹在锦被中瑟瑟发抖。
朝堂上,沈明远于裴萧两家的扶持下官运亨通,在朝堂之中如鱼得水。
而“他”的致仕折子早已呈递御前。
“自幼父母便教我以家族为先,”垂死之人气若游丝,“如今我当作一无所知,以命相偿,自此两不相欠。”最后一滴泪划过消瘦的面颊。
“若有来世,我必不会善罢甘休…”
裴令疏猛然惊醒,胸口剧烈起伏,
梦中那股寒意仍缠绕在四肢百骸,那份不甘与绝望在她心间回荡。
她终于明白为何沈明远一定要算计沈砚卿。
嫡长子不死,次子如何承爵?又如何得太子青眼,共谋大业?
但最令她在意的,是梦中人与眼前人微妙的不同。
那种刻骨的恨意,玉石俱焚的决绝…
莫非,沈砚卿是重生的?!
裴令疏手指微微发颤。
既然她能穿越进书中世界,书中人为何不能重活一世?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在心头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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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般蔓延开来。
她当即唤来空青更衣,若果真如此,绝不能让沈砚卿再一次含恨而终。
书房外,听风见裴令疏走来,立即躬身行礼。
“我命厨房熬了银耳羹,特来给世子用些。”裴令疏示意空青上前。
门扉被沈砚卿从内拉开,“日后不必通传,直接进来便是。”
他接过托盘里的甜汤,侧身让裴令疏进入。
“可否请教世子几个问题?”
沈砚卿颔首,以为她要问宁国公府的秘辛,却见人径自坐在桌案前,执笔蘸墨,俨然大夫问诊的架势。
“世子腰膝间可会发凉酸软?”她笔尖悬在宣纸上,语气不容拒绝。
沈砚卿怔愣一瞬,想起小时候父母带自己去过的那家中医馆,问诊的白须老大夫也是这幅模样。
他不由自主正襟危坐,竟生出几分求医问药的恐慌,“寒意似骨缝中透出,腰间如有冰块一般,久坐便僵直难起。”
天知道他差点脱口而出那句经典术语:您看我还有救吗?
“伸舌。”裴令疏抬眸,一本正经道。
这命令来得突然,沈砚卿却好像已经习惯了一般,闻言乖巧照做。
“苔色白而湿润,这是寒湿内停。将手搭在案上。”裴令疏示意。
昨夜情急,难以细细诊断。
房里静得能听见笔尖在纸上的书写的声音。
沈砚卿被她这变幻莫测的神色折磨得心里发紧。
他没忍住问道,“很严重?”
从诊断来看,科学一些的解释就是低温症。
虽说裴令疏自认医术早已远超同龄人,但这毕竟是书里的世界,谁也不知这病里是否还暗藏玄机。
因此未将话全部说死,“阳虚寒凝,慢性寒毒,”裴令疏笔走龙蛇,“世子放心,我会尽力。”
沈砚卿只觉得眼前发黑,听见“尽力”二字之时,深感自己命不久矣。
尽管他觉得生死有命,可是知道自己会死,和有人亲口告诉你“没得治了等死吧”,是不一样的!
两张药方递到眼前,墨迹未干,“写着艾叶的那张外用,写着附子的那一份内服。另外,再备一个大些的浴桶,今晚药浴。”
沈砚卿接过,将其交给门外候着的听风,并强调定不能被他人发现。
忽然觉得,这或许是离“生”,最近的一次。
此事不欲让府内旁人知晓,便熄了外间的烛灯,将守夜的下人都遣散回房。
蒸腾的热雾在屏风后散开,裴令疏挽起衣袖,将最后一包药粉倾入水中。
她替沈砚卿宽衣,令其仅着亵裤浸入桶中。
当躯体没入药汤的刹那,他猛然绷直脊背,仿佛千万根针在往五脏六腑钻。
裴令疏见沈砚卿牙关紧咬,将一张忍痛绫递至他身前,“别咬舌头,用这个。”
她将掌心里碾碎的附子膏按向其后颈,沈砚卿喉间溢出一声闷哼。
手顺着脊柱缓缓下移,所过之处皮肉发烫。
药浴本就是为了将体内的毒排出,必定会疼痛难忍。
沈砚卿双手反扣在木桶边缘,那仿佛自骨髓而出,撕心裂肺的痛意让他难以支撑。
正当他以为免不了会被木刺扎伤时,一双柔荑轻抚上来,“若实在难耐便握紧我,千万别伤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