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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03

作者:李时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入了城,槐序将车驾地很慢。


    “诶,刚才那个女的是什么来历,大周……什么时候出了个女官?还是锦衣卫?”


    “嗯,飞鱼服加上绣春刀,错不了,她应该就是新任的锦衣卫指挥使。”玄英抱着臂,他很快就接受了大周出了个女官的事实。


    “此等消息,我们竟全然不知情,看来在姑苏还是消息闭塞了些。”


    前面已经能看到靖国公府邸门口的石狮子了,槐序感叹完,抽了抽手里的马鞭子,加快了速度。


    少顷,马车停下,管家和下人们已经在门口迎接,见到马车,立马上前来。


    “小人已经在此恭候多时了,请少爷下车。”


    槐序和玄英跳下车,赶了许久的路,马也累了,槐序抚了抚马的鬃毛,旁边的下人有眼力见地上前牵住缰绳。张淮清从车里下来,在管家面前站定。


    “纪叔,我回来了。”


    管家听到这句话,喉咙忽然有些哽咽,他抬起头望着眼前的人,五年前离开的时候,张淮清才十五岁,在他眼里还是个半大少年,现在站在面前的人已经长得比他高了。


    “少爷,你怎么穿的那么单薄,天气还冷,别冻着了,快进门吧,老爷已经等你很久了。”


    “好。”


    一行人进了府,穿过大大小小的回廊,进了一处院子。这是张淮清从前住的院子,从他离开家后,这院子就没住过人,管家已经让人收拾干净了,派了从前伺候张淮清的下人继续伺候他。


    “少爷,院子我都给您收拾好了,如果有缺什么东西您吩咐,从姑苏回来,一路上舟车劳顿的,您赶紧休息休息。”


    “纪叔,父亲呢?”


    “老爷,他在祠堂呢,我已经让人去通报了。”


    “不必了,我亲自去祠堂找他。”


    “那也好。”


    比起别的地方,张淮清在这个家里最为熟悉就是祠堂。自懂事起,父亲就常常让他跪在祠堂里反省,罚他抄书,这祠堂他不知道跪过多少次。


    站在祠堂门口,看着紧闭的门,他让槐序和玄英在门口等着,他自己进去。


    门被轻轻推开,“吱呀”的开关门声没有惊扰到跪在牌位前的靖国公,他依然闭着眼,没有动作。


    身后的张淮清也没有出声。


    以往都是他跪着,父亲站在他身后这样望着他。今天,两人的身份对调了。


    “回来啦?”


    靖国公终于出声,他的背影清瘦,声音却铿锵有力。


    “怎么不出声?”


    见身后没有声响,靖国公终于睁开眼,站起身,由于跪了很久,站起来时,他踉跄了一下,被一双手稳稳地扶住。


    靖国公从这双手再看向多年不见的儿子的脸,眼神里满是探究,张淮清不避不让,与那探究的目光相接。


    靖国公先一步收回了目光,整理了下衣袖,嘴里说了句:“不错,有长进。”


    却也不说是哪方面,张淮清也没问,他收回了手。


    父子两面对面站着,一个身姿挺拔,如新长成的翠竹;一个虽然硬挺地站着,却也掩盖不住身体的苍老,就像布满了伤痕的柏树。


    英雄也会迟暮,看着眼前的儿子,靖国公不得不服老了。


    “你还在怨我?”


    “不怨,五年过去了,没什么想不明白的。”


    靖国公看着张淮清的眼睛,试图找到他说谎的痕迹,不过今时不同往日,现如今的他不会轻易被人看透。


    “你说得对,五年了,什么都变了。”靖国公转过身望着祖宗的牌位继续说:“既然愿意回来了就是想通了,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过几天我会带你去见见朝里的一些大臣。”


    “你不是说要我做一个不结党的孤臣吗?怎么?改变主意了?”张淮清语气里带了讽刺。


    “我是这么说过,不过既然要入朝为官了,多认识一些朋友也无可厚非,对你没有坏处。”


    “对了,你回来还没来得及去见你老师吧,明天就去你老师府上拜访他吧。”


    张淮清没有应声,他沉默地出去了。


    第二日一早,张淮清就坐上马车去了姚伯良那里。


    姚伯良似是早知道张淮清会来找他,一早就摆好了棋局在等他。两人隔着棋盘对弈,槐序和玄英立在张淮清身后。


    姚伯良执黑子,将白子包围住,从棋盘上看,白子已经被逼到了绝境。张淮清思索良久,才在棋盘上落了子,白子落在棋盘的那刻,整盘局的情势变了。


    姚伯良看了他一眼,没怎么思考地落子。张淮清却不再有动作,他抬头望向老师。


    “为何不执棋?”


    “因为胜负已分,老师,这盘乃是和局。”


    “哦?可是我怎么觉得这局我输了?你莫不是以为我真的老眼昏花,看不出其中的深意了吧,怎么?怕我输了脸上无光,还要特意让我。”


    “学生不敢。”


    姚伯良看着面前的学生,忽然叹了一口气,“淮清,你不该回来。”


    张淮清垂眸,沉默不语。


    姚伯良看他这个样子,有些不忍心,不过他还是继续说:“五年前,你离开的时候,我虽然心痛,但是我内心是赞同你父亲的做法的。这世事纷纭,权柄纷争在这尔虞我诈的京城我已经看的太多,你这样的性子不该留下,不如远离纷争,做个闲人。”


    “老师,可是我已经回来了,我不可能躲一辈子,我生来就是张家人,我有我该做的事情。”


    张淮清推开棋盘,起身向姚伯良俯身行了个礼。


    “我愿以身入棋局,还请老师成全。”


    姚伯良看着身形单薄的学生,在下人的搀扶下缓慢地起身,伸手把张淮清扶起来。


    “你父亲此前来找过我,他托我为你在朝中谋个一官半职,当时我没有答应,我以为你不愿,只是没想到,五年过去了,我已看不清你的心。”


    “学生的心从未变过,我答应入朝为官并不是为了父亲,而是我明白了我应该要做什么,我不愿做他人的棋子,我只做自己的执棋人。”


    “既然如此,我也不再相劝,我会在陛下面前举荐你,你就等着我的消息吧。”


    “多谢老师。”


    两人再度坐下,棋盘已被下人收走,桌上端来了茶。


    “尝尝,这是今年的新茶,只有在京城才能喝到。这样想来,回京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能喝到这样的好茶,我们还能常常这样对弈畅谈。”


    姚伯良脸上终于有了点笑意。


    张淮清闻言也淡淡地笑了笑,只是那笑意始终不达眼底。他端起茶杯,浅尝了一口,这与他在姑苏所喝并无什么分别,想来大家所图的不过是“京城独有”的得天独厚。


    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茶杯。


    “学生还有一事不明,还请老师为我解惑。”


    “哦?说来听听。”


    “昨日在城外遇到了锦衣卫,近来京城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吗?”


    姚伯良放下茶杯,缓了片刻才开口:“前段时间,陛下遇刺了,就在太后寿宴上,众目睽睽之下。”


    说到这,姚伯良跟张淮清对视了一眼,“可想而知,陛下有多么震怒,所有经手的太监奴婢都被砍头了,可是却没查出来是何人指使的,不过……”


    “不过陛下心里却有了怀疑之人。”张淮清替他把话说了下去。


    姚伯良没有反驳。


    张淮清继续说:“那锦衣卫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锦衣卫指挥使又是何来历?”


    “你见过她了?”


    “昨日打过一个照面。”


    “何止啊,那个女人看起来嚣张得很,还非要查我们的马车。”槐序愤愤不平地插嘴道。


    旁边的玄英拉了他一下,姚伯良知道他的性子一概如此,没有介意。


    “她叫徐孟沅,现在是陛下眼前的红人,你要是能坐到她这个位置,我想你比她还要嚣张。”


    姚伯良的茶杯空了,张淮清又给他添了一杯。


    “她姓徐?”


    姚伯良拿起茶杯,对张淮清点了点头,“正如你所想那样。”


    大周的世家大族不少,但要真论起来,最有实权的不外乎徐、沐、张、王四家。


    “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徐家有么这么一个人物?”徐孟沅年纪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张淮清不认识她,那只可能是在他离京的这五年里冒出来的。


    “她是徐家收养的义女,两年前,前太子一党任有余孽作乱,彼时正好遇上倭寇作乱,而陛下掌权没多久,正是内忧外患之际。魏国公就向陛下举荐了他这位义女,魏国公说她自小跟随高人习武,武艺高强,可为陛下分忧。”


    “当然,由于她女子的身份也遭受了很多非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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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周从未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要开这个先河并不容易。”


    “那后来呢?”


    槐序听的正精彩,他想让姚伯良说的快一些。


    “后来嘛。”姚伯良笑了一下,“我也上奏举荐了徐孟沅,那天下朝之后,陛下把我单独留了下来,他问我举荐她的理由,我回了‘能者居之’四个字,陛下对我的回答并不满意,不过他还是用了徐孟沅。陛下下旨封她为锦衣卫的千户,要她在一个月内剿清所有叛党,官给低了不行,手底下没人可用,可她毕竟没有什么作为并且还是一名女子,所以官给高了也不行,千户这个位置就刚刚好。”


    千户是正五品,能统领一千一百二十人。


    “没想到一个月内,她还真把所有的叛党都给清理了,于是陛下龙颜大悦,封她做了北镇抚使。那时的北镇抚司处处被南镇抚司压一头,可她上任没多久,北镇抚司就立了几宗大功。渐渐地,她就得到了陛下的重用,才两年的时间就坐上了指挥使这个位置。”


    说完这一大段话,姚伯良喝了一口茶。槐序和玄英脸上都有些异色,张淮清仍然面不改色,只是垂眸思索着什么。


    “所以老师为何要举荐她?”


    “你认为我不该举荐她吗?”


    “从结果来看,老师可谓是深谋远虑,可是当时的徐孟沅不过是一个有些武艺傍身的女子,您为何要帮她?老师也不是会给魏国公面子的人,所以我很好奇,她有什么值得您对她另眼相看的。”


    张淮清直直地盯着姚伯良,想从他的脸上探查到什么。


    “因为我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好似看到了你,是五年前的你。”


    这是张淮清没想到的回答,他眉间微皱,“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从前的张淮清是什么样呢?


    崇祯十二年,那是姚伯良第一次见到八岁的张淮清。那时的姚伯良连中三元,被封为翰林院掌院,想要入他门下的读书人如过江之卿,可是姚伯良从不收弟子,他是寒门出身,所以对于那些上门拜访的世家子弟都不屑一顾。


    靖国公却还是带着八岁的张淮清上门了,那时候姚伯良年轻气盛,在仕途上也很平顺,所以并不把靖国公放在眼里,他知道靖国公此行的目的,便称病不见。


    靖国公也很沉得住气,他每日都上门求见,姚伯良就连着病了七日,到了第八日,姚伯良的病终于好了。


    靖国公才得以进了姚府,可是姚伯良依旧没有打算收下张淮清,几盏茶过后,就要送客。靖国公也不生气,他喝完最后一杯茶便起身离开,只是他要张淮清留下,他当着姚伯良的面对张淮清说:“若不拜入老师门下,今日就不用回来了。”


    “是。”八岁的张淮清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反应,只是颔首。


    于是靖国公真的独自离开了,剩下张淮清一人淡然自若地端坐在原先的位子上。


    姚伯良眯了眯眼,复坐下。


    他对面前的稚子说:“你还是回家去吧,我不会收弟子。”


    “您刚才也听到了,您若不收下我,父亲便不许我回去。”


    “他这是只是……”


    “父亲用的是苦肉计,我明白。我也明白,您不会因此心软而收下我。”


    张淮清看着姚伯良的眼睛说道。


    姚伯良有些惊讶了,面前的稚子倒不像只有八岁。


    “你说的对,既然你都知道,为何还要留下?”


    “因为我父亲并不是在吓唬您,若今日我没有拜入您的门下,他或许真的不会让我进家门。”


    “你为何想要做我的弟子?”


    “我并不想做谁的弟子,只是父亲让我这么做。”


    姚伯良听到这话,轻笑出声,“你倒是诚实,不怕你这么说,我便不收下你吗?”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哈哈哈哈哈。”姚伯良这下大笑出声,这孩子倒是与他有眼缘的。


    张淮清不知道他为何发笑,不过从那日起他便成了姚伯良的关门弟子。


    “老师?”


    望着出神的姚伯良,张淮清轻声提醒。


    姚伯良望着面前的弟子,心里暗暗叹气。时移世易,自从五年前那场变故之后,张淮清就变了。


    他站起身,说:“今日就到此为止,我要休息了,你回去吧。”


    张淮清起身拜别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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