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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神界丨第七节

作者:莒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恨海并非一滩死水,它是天地间爱恨情仇的巨大缓冲带,是活的,有呼吸的。


    神界的“宁息日”到了。在这个特定的周期,会有如同潮汐的引力,牵引着翻涌不息的黑海缓缓退去。沉重的、沸腾的墨色“海水”如同疲惫的巨兽,收敛了爪牙,留下大片湿润、泛着奇异幽光的滩涂。


    这难得的“退潮期”,是恨海众神短暂的喘息。岸边不再是吞噬一切的黑洞,而是铺满了由纯粹情感凝结而成的奇异“贝壳”,如同退潮后遗落的珍宝。


    晶莹剔透如泪滴的,凝结着最纯粹的悲伤;跳跃闪烁如豆粒小火苗的,封印着瞬间爆发的愤怒;丝丝缕缕缠绕如乱麻的,是剪不断理还乱的执念;甚至还有极小、极精致的微缩场景,如同凝固的水晶球,里面是凝固的欢声笑语、温暖的拥抱——那是残留的爱意碎片。


    恨海的神明们,连同那个不知何时又晃荡过来的申由,此刻都像凡间赶海的渔夫,踏在微凉柔软的滩涂上,寻找着各自感兴趣的东西。


    纫兰提着裙摆,烟霞色的云锦在幽光下流转,她挑剔的目光扫过满地奇珍,如同在挑选最上等的珠宝,够格镶嵌到她的法器上。


    “这个……成色浑浊,不要。”


    “那个……形状太丑,配不上我的新护心镜。”


    “天倪,拿好这个‘炽焰贝’,颜色够亮!还有那个‘冰泪贝’,形状够规整!”


    “好的,纫兰。”天倪像个移动的货架,靛蓝布袍的口袋已经塞得鼓鼓囊囊,手里还小心翼翼地捧着几枚纫兰钦点的贝壳。


    “呀!看我找到了什么!”田蓼兴奋地举起一枚贝壳,里面是一个微缩的春日庭院,两个小人影正在追逐一只蝴蝶,笑声似乎能穿透贝壳传出来。


    “我的更好玩!”采菲不甘示弱,捧着一枚“欢乐碎片”,里面是小狗追着自己尾巴转圈的场景,憨态可掬。


    “姐姐,我们来试试能不能让他们动起来!”


    姐妹俩相视一笑,指尖涌出嫩绿与淡粉的神力,小心翼翼地注入贝壳。贝壳内的光影似乎真的鲜活了一瞬,小狗的尾巴摇得更欢,小人影追逐的动作也加快了几分,引得姐妹俩发出银铃般的嬉笑声。


    束荷安静地行走在边缘。她的目光锁定一枚剧烈跳动、火星四溅的“愤怒火苗贝”,指尖冰蓝神力微吐,一层薄而坚固的冰晶瞬间将其冻结,危险的火苗被封存在剔透的冰壳中,如同精致的标本。


    伯蒲则拿着他那面宝贝小镜子,紫眸中流光转动,试图“预测”哪片滩涂下有更稀奇的宝贝。


    “束荷束荷,这边!”他兴奋地指着一处。


    荔娅则目标明确。她步履沉稳,绿眸锐利地扫视着滩涂,对那些闪烁着温暖光芒的“爱意碎片”或平静无波的贝壳视若无睹。她只寻找那些色泽最深沉、形态最扭曲、散发着强烈恨意波动的贝壳。这些对她而言,是潜在的力量源泉,是研究人间恨意的绝佳素材。


    一枚漆黑如墨、表面布满荆棘状凸起的“怨憎贝”被她小心拾起,感受着其中翻涌的冰冷恶意,她的神核似乎与之产生了某种共鸣。


    申由不远不近地缀在她侧后方,玄衣几乎融入滩涂的阴影。


    他和荔娅的目的是一样的。他此刻需要力量,需要改变……魔界当前越来越不容乐观的局势。


    骨力。申由能清晰地感知到,骨力体内那股沉寂了许久的、源自恨海失控事件的狂暴力量,正在被一次次新的吞噬所唤醒,如同休眠的火山重新积蓄着熔岩。


    茑萝。那位曾经只知沉迷男色、骄纵任性的公主,听说受了场刻骨铭心的情伤?这倒是意外地激发了她骨子里属于淳于氏的狠厉。她不再醉生梦死,转而疯狂修炼。


    淳于织。她本身的实力毋庸置疑,但她……太不“好战”了。或者说,她太沉迷于玩弄猎物、享受力量带来的绝对掌控感,却对真正的威胁缺乏足够的警惕和铁血手腕。


    骨力若上位……


    神魔大战将避无可避。


    届时,首当其冲的必然是恨海,是子飞和束荷这两位他恨之入骨的上神,还有……他最近异常“关注”的、拥有开启轮回之力的荔娅。


    申由当然也做出了努力。他联络了淳于娩,那位老谋深算的魔王之姐,试图共同压制骨力这头失控的猛兽。但目前看来,效果……微乎其微。淳于娩更像个精明的投机者,只在自己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才肯出点力,指望她力挽狂澜,无异于痴人说梦。


    申由有些烦躁地拾起一枚罕见的贝壳——它并非炽热或冰冷,而是散发着柔和、恒定的暖白微光,如同一小片凝固的月光,贝壳表面光滑圆润,触手温润,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


    平静之贝,倒适合她,可惜她不会要。


    申由摩挲着这枚贝壳,又看看不远处正弯腰拾取另一枚恨意贝的荔娅。她束起的乌发有几缕垂落颊边,绿眸紧盯着手中的“猎物”,神情专注。


    这让他纷乱的心绪莫名平静了下来。


    鬼使神差地,申由无声地走了过去,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他弯腰,将一枚他刚刚拾到的、散发着浓郁阴冷气息的“绝望贝”,轻轻放在了荔娅的脚边。


    荔娅直起身,目光从自己手中的贝壳移到脚边那枚明显不属于自己搜寻范围的“绝望贝”,再缓缓抬起,对上申由那双深邃的黑眸。


    她似乎有些许不悦:“申由,你是不是又在偷偷给我塞东西?”


    申由坦然迎着她的目光,嘴角习惯性地想勾起那抹玩味的弧度,却似乎被什么压了下去,只形成一个略显生硬的弧度。他的声音异常平静,甚至有些认真:


    “你不是喜欢‘有用’的东西吗?这个,恨意很足。”


    荔娅盯着他看了几秒,似乎在分辨他话里的真假。然而,除了那份平静和那点探寻,她竟一时捕捉不到更多。这反而让她更觉古怪。


    最终,她只是将手中原有的“怨憎贝”握得更紧:“我会自己找。”


    出乎意料地,申由没有像往常那样狡辩或调侃。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目光扫过荔娅倔强的脸庞,又望向那片广袤的、散落着无数情感“珍宝”的滩涂:


    “寻找也是一种乐趣,是我剥夺了你的这种乐趣。”


    他直起身,不再看她脚边的贝壳,仿佛那枚凝聚着强烈恨意的“绝望贝”从未存在过。


    又扰她清静了。申由想。


    荔娅并不清楚申由在想什么,只是微微一怔。无论是申由又给她塞东西,还是如此心平气和地接受她的拒绝,全都令她感到迷惑不已。


    海风似乎也在这一刻停滞了,只留下恨海滩涂特有的、混合着咸涩与情感微粒的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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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异气息。


    她看着申由,他正低头看着自己掌心那枚散发着暖白微光的“平静之贝”,眼神里是她从未见过的……迷茫?那是一种近乎空白的、对自身行为感到困惑的神情。


    “申由,”荔娅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了些,带着探究,“为什么……总是喜欢送我东西?”


    从人间到神界,他似乎总有理由,或者根本没有理由地,把东西塞给她。


    申由的身体僵了一下。他抬起头,黑眸中那片短暂的迷茫迅速被更深沉、更复杂的东西取代,像是有无数暗流在汹涌澎湃地冲击着堤岸,最终却只是凝成一片难以解读的、深不见底的幽潭。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似乎被自己内心翻腾的疑问堵住了喉咙。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


    这仿佛成了一种深入骨髓的习惯,一种看到什么东西觉得她可能“需要”或者……“适合”她,就会不由自主去做的冲动。


    这冲动背后是什么?他自己也看不清。他只知道此刻被她这样直白地问出来,胸腔里翻涌着一种前所未有的、陌生的慌乱,仿佛精心维持的某种平衡被打破了。


    海风重新流动起来,带着一丝凉意。


    就在这时,一道银白色的流光划破恨海上空略显沉闷的氛围,子飞的身影骤然出现在滩涂边缘。她的神情不复往日的温和沉静,而是带着少见的凝重与急切,周身神力微微波动,显然是从极远的地方匆匆赶回。


    “荔娅!束荷!伯蒲!”子飞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位神明耳中,瞬间打破了滩涂上或轻松或微妙的氛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


    子飞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荔娅和申由身上,声音沉重。


    “帝女郗流失踪了!就在宁息日之前!神界已经确认,现场残留的魔力波动……指向魔界!”


    “什么?”束荷手中的冰晶瞬间凝结成尖锐的棱柱。伯蒲的小镜子也差点脱手。


    纫兰更是惊呼出声:“帝女?怎么会!”


    不好。


    申由之前的猜测得到了最糟糕的印证。骨力。只有骨力那个疯子才敢、才有能力去碰天帝的逆鳞。吞噬拥有纯净神血的帝女之魂?这绝对是骨力冲击魔王之位、向神魔两界同时宣战的疯狂信号。


    申由脸上的所有迷茫和复杂情绪瞬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属于魔族的冰冷锐利。他眼神一凛,周身那股慵懒闲适的气息荡然无存,如同出鞘的利刃。他没有再看荔娅一眼,对着子飞的方向微微颔首,声音斩钉截铁:


    “我立刻回魔界。”


    话音未落,深紫色的魔光已然将他包裹,身影瞬间模糊,如同融入阴影,下一刻便彻底消失在恨海滩涂之上,只留下那枚被他遗忘在地上的、散发着暖白微光的“平静之贝”,在幽暗的滩涂上显得格外孤寂。它像是一个被仓促遗落的谜题,一个被打断的、未竟之问。


    荔娅看着申由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脚边他留下的那枚“绝望贝”,再望向子飞凝重的面容,绿眸深处,翻涌起比恨海更深沉复杂的波澜。


    无论是神魔两界的交锋,还是这个魔族……真是越来越难看透了。


    温馨的“拾贝”戛然而止,沉重的阴云骤然压顶。帝女失踪,魔界出手,一场新的风暴,已然在宁静的退潮期后,无声地酝酿成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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