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弥漫开一股混合着药草清香与食物醇厚的香气,驱散了文书堆积带来的沉闷感。
几张案几上,不知何时摆上了数只精致的青玉盅,盖子微掀,露出里面色泽温润的羹汤或药膳。有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茯苓薏米羹,有氤氲着赤霞气息的枸杞红枣炖灵禽,还有几碟点缀着碧绿嫩叶、灵气盎然的糕点。
“好香。是田蓼和采菲的手艺!”伯蒲的鼻子最灵,立刻循着香气飘了过来,脸上露出陶醉的神情。
“她们做了药膳?可是怎么不见她们的身影?”荔娅随手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那清甜软糯的口感让她眉梢微舒,她有些可惜田蓼采菲不能亲口尝尝,“她们是出去进行治疗工作了?”
子飞微笑着解释道:“她们没有外出,她们就在恨海。田蓼和采菲的神力是‘轮回梦境’,可在特定对象的轮回中编织引导性的梦境。代价嘛……便是每次发动神力后,会陷入长短不一的沉眠。此刻,她们已入梦了。”
荔娅看着那热气腾腾、灵气四溢的药膳,心中微暖。这对活泼的姐妹花,即使陷入沉睡的代价,也想着用这种方式照顾同僚。
“真是贴心的姐妹。”束荷清冷的语调也柔和了下来,拿起一块糕点,看向荔娅和纫兰。
“她们的神体沉睡时极为纯粹,却也相对脆弱。需得轮流看护,以防恨海的怨念无意识侵扰。荔娅,今日午后的看护之责,便由你开始吧。一般不会遇到什么特殊情况的,就当休息。”
荔娅点了点头。她听得出来,束荷后半句“就当休息”里隐含的关心。这份差事,比起处理文书堆里永无止境的恨意,确实更像一份难得的馈赠。
田蓼采菲的静室位于恨海宫殿一处相对僻静的回廊尽头。推开那扇看似普通的木门,荔娅瞬间被眼前的景象攫住了呼吸。
这里与恨海压抑灰暗的主调截然不同。仿佛踏入了另一个世界——一个五彩斑斓、生机盎然的童话王国。
地面铺着厚厚一层柔软的青苔,踩上去悄无声息。穹顶垂下无数细长的发光藤萝,如同天然的星灯,散发出柔和温暖的光芒,照亮了整个空间。
最令人惊叹的是无处不在的花朵。它们并非栽种在花盆里,而是直接从青苔、藤蔓甚至空气中生长出来。硕大的、花瓣如丝绸般柔滑的牡丹慵懒绽放;娇小的、如同铃铛般的风铃草在无形的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悦耳的叮咚声;还有成簇的、散发着甜蜜香气的茉莉,花瓣如雪;甚至有几株会发光的、形态奇特的异域花卉,花瓣如同流动的彩虹。
空气中弥漫着混合了泥土、青草和上百种花香的甜美气息,清新得让人心旷神怡。几只闪烁着微光的、由纯粹花瓣构成的小精灵在花丛间轻盈飞舞,或许是姐妹俩神力的衍生物。
静室中央,两张由巨大柔软花瓣编织而成的“床”上,田蓼和采菲正安详地沉睡着。田蓼一身嫩绿,采菲一身淡粉,面容恬静,周身散发着纯净的生命气息,如同两朵陷入沉睡的、最娇嫩的花苞。
荔娅完全沉浸在这片绚烂的生机之中。她像第一次飞上云端时那样,带着惊奇与喜悦,漫步在花丛间。她伸出手指,轻轻触碰一片丝绒般的玫瑰花瓣,感受那真实的、充满弹性的触感;她凑近一株会随着她呼吸节奏明暗变化的发光花,绿眸中映照着流转的光彩,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个放松的弧度。
那些堆积如山的诅咒文书带来的沉重,那些关于骨力、魔界、轮回惩戒的纷扰思绪,仿佛都被这片绚烂的花海暂时隔绝在外。在这里,只有纯粹的、蓬勃的生命力。她甚至能感受到脚下青苔传递来的、微弱却充满韧性的脉动——这是属于田蓼和采菲的本源力量。
“真美。”荔娅低声呢喃,坐在一丛盛开的紫色鸢尾旁,闭上了眼睛,深深呼吸着这令人沉醉的芬芳。紧绷的神核在这片温柔乡里,似乎也得到了一丝抚慰。
就在这时,静室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条缝。一道玄色的身影侧身闪了进来,是申由。他显然也第一时间被这片生机盎然所吸引,脚步放得极轻。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靠近或出言调侃,就那样静静站在门边的阴影里,目光专注地描绘着她的轮廓——那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尖锐后,显露出的一丝脆弱与柔软。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嘴角那抹无意识的、放松的弧度,都让他心尖仿佛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种陌生的、酸软的情绪。
荔娅察觉到一丝异样的气息,警惕地睁开眼。看到是申由,眉头习惯性地蹙起,但那份警惕在安宁的花海中,似乎也软化了几分,并未立刻驱赶。
申由姿态闲适地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方才触碰的那朵玫瑰上。
他轻笑,指尖凝聚起一丝极淡的、温和的紫光,轻轻拂过那朵玫瑰。花瓣瞬间舒展开来,色泽更加鲜艳欲滴,甚至散发出一缕更浓郁的甜香。
“能让你露出笑容的地方,实属不多见。”
荔娅本想斥责他乱动田蓼采菲的花,却见那玫瑰并无异样,反而生机更盛,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只是低声咕哝:“看完了?”
申由听出来了她这句话的驱赶意味,但没有离开,反而在她身边不远处席地而坐,背靠着一株粗壮的、开着粉色小花的藤蔓。他环顾四周。
“田蓼采菲……是两朵小花所化的神明吧?和束荷伯蒲一样,生于泽畔,长于自然。难怪这里的气息如此……清新。”
他的目光落在荔娅身上。
就像你一样。都是绚烂的生命。
荔娅没有察觉到申由的内心活动,只是微微一怔。两朵小花,化为神明。这样的话,莫名触动了她内心某处柔软的地方。多么简单的美好。多么可爱,多么奇妙。彻底脱离了沉重的现实。
她没有回答,只是别过头,继续看着那些摇曳生姿的花朵。墙壁上也爬满了柔韧翠绿的藤蔓,藤蔓上点缀着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田蓼)和淡紫色的小花(采菲)。
静室里只剩下花朵轻微的呼吸声和远处隐约的恨海涛声。
申由似乎也很享受这份宁静,不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些飞舞的花精灵。他伸出手指,一只小小的、翅膀是雏菊花瓣的精灵好奇地绕着他飞了两圈,最终轻盈地落在了他的指尖。精灵的身体散发出淡淡的雏菊清香,小小的花瓣翅膀微微颤动。
荔娅的目光也被吸引过来。她看着那只停在申由指尖的雏菊精灵,绿眸中流露出纯粹的喜爱。她学着申由的样子,也缓缓伸出了手。一只闪烁着淡蓝色微光、翅膀如同风铃草花瓣的小精灵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善意,犹豫了一下,也翩然落在了她的掌心。那微凉的、花瓣般的触感让荔娅的心瞬间柔软得一塌糊涂,嘴角弯起了一个更大的、毫无防备的笑容。
就在这时,荔娅注意到角落里,一只由粉色蔷薇花瓣构成的小精灵似乎有些不对劲。它不像其他精灵那样轻盈飞舞,而是焦急地在一丛高大的夕雾花旁打转,发出细微的、如同啜泣般的嗡嗡声,小小的花瓣身体微微颤抖。
“它怎么了?”荔娅轻声问,带着关切。
申由也看了过去,凝神感知了一下,眉头微蹙:“似乎是迷路了?它的气息和那株夕雾花相连,但好像找不到回去的路了。”他指了指夕雾花根部一小簇格外娇嫩的粉色小花苞。
“帮帮它吧。”荔娅看着那只无助的小精灵,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怜惜。她小心翼翼地摊开手掌,将掌心那只风铃草精灵轻轻送走,然后屏住呼吸,缓缓靠近那只迷路的蔷薇精灵。她释放出最温和无害的神力波动,如同春风般轻柔地包裹过去。
申由也站起身,指尖的紫光收敛到极致,只留下最纯净的指引气息。他配合着荔娅,释放微弱的魔力丝线,如同无形的路标。
那迷路的蔷薇精灵似乎感受到了这份温和的指引和荔娅掌心纯粹的善意,它犹豫地停止了打转,试探性地朝着荔娅的方向飞近了一点,又一点。最终,它像是鼓足了勇气,轻盈地落在了荔娅伸出的指尖上。
那一刻,一种奇妙的暖流从指尖蔓延到心间。她小心翼翼地、像捧着世间最珍贵的露珠,将指尖的小精灵缓缓送到夕雾花根部那簇属于它的花苞旁。
小精灵一接触到花苞,瞬间化作一道粉色的流光融入其中。紧接着,那簇花苞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迅速绽放开来,开出一朵比周围任何花朵都要娇艳、散发着浓郁蔷薇甜香的粉色小花!花瓣层层叠叠,如同最精致的裙裾。
“它回家了……”荔娅看着那朵绽放的花,喃喃道。那份帮助微小生命找到归属的喜悦和满足,纯粹而温暖,让她暂时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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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了恨海的重压和神魔的纷争。
申由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眼中为一只小精灵归家而绽放的光彩。这一刻的她,不再是被恨意包裹的审判者,不再是那个警惕的、浑身是刺的神明,而像是最初在西戎雪原上,那个可能也曾为一只雪兔、一只雏鸟而驻足停留的小孩。
这样的她是陌生的,但,一如既往地吸引着他的目光。
时间悄然流逝。荔娅紧绷的心神在这片生机勃勃的暖意和刚才的小小插曲中彻底放松下来,甚至有些昏昏欲睡。花精灵们似乎也累了,纷纷飞回各自依附的花朵中休憩,花室陷入更深一层的宁静。
就在这时,申由的声音再次响起,比之前更加低沉柔和,仿佛怕惊扰了这份静谧。
“荔娅。”
“嗯?”荔娅应了一声,带着一丝睡意朦胧的鼻音,慵懒得像只晒足了太阳的猫。
申由摊开掌心,一枚小巧玲珑、通体温润如玉、内里似乎有星尘流转的铃铛静静躺在他手中。
“喏,天工坊的小玩意儿,叫‘净心铃’。”他将铃铛递到荔娅面前,“据说能安抚心神。”
荔娅看着那枚铃铛,又抬眸看向申由。他的眼神深邃,里面没有算计,没有试探,只有一种她读不懂的、沉甸甸的专注。那专注让她心跳莫名漏了一拍,随即又被更深的警惕覆盖。
“你又想干什么?”她有些迟疑。
申由看着她眼中的戒备和好奇,有些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没什么特别目的。只是觉得……”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片生机盎然的花室,又落回荔娅脸上,“恨海太冷。这东西或许……能让你像待在这里一样,偶尔松快一点。”
他轻轻摇了摇铃铛,发出一串清澈空灵的叮铃声。那声音仿佛带着魔力,瞬间涤荡了荔娅心头最后一丝残留的烦躁。神核都仿佛被清泉洗涤过一般,传来一阵舒适的凉意。
申由状似随意地补充道:“对了,如果摇响它,无论多远,我都能感知到。”
无论多远,我都会来。这后半句,他没有说出口。
他期待有一天,这铃声会从恨海深处传来,穿透重重恨意,只为唤他一声。
但他又希望永远别听到这铃声才好。她那样的性子,若非十万火急,甚至生命垂危,是不可能摇响净心铃的。
荔娅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接过了那枚沉甸甸、触手温凉的铃铛。入手瞬间,那股奇异的、带着安抚力量的微凉感顺着手臂蔓延,确实让她因持续处理文书而略显焦躁的心绪彻底平静了下来。
“总算……”她低声说,指尖摩挲着光滑的铃身,感受着那细微的、仿佛能共鸣心神的震动,“送了点有实际用处的东西。”
不用去飞上云间,不用步入花房,也可以拥有这样的平静和安宁。这确实很有用。
可是有哪里不对。荔娅再次想起了申由曾经展露的,与她相似的,对自由的向往。为什么,这种对他也有用的东西,他不自己留着呢?除非,他的真实目的不止于安抚心神。
如果摇响它,无论多远,他都能感知到。这句被申由随意带过的话,浮现在荔娅脑海里。
这才是真实目的吗?
申由看着荔娅低头研究铃铛的侧脸,看着她绿眸中映着的柔光,看着她无意识摩挲铃铛的指尖。她脸上那份因花海和小精灵而浮现的柔软尚未完全褪去,此刻又添了几分新奇和……接纳?这画面让他胸腔里那股陌生的暖流再次涌动,几乎要冲破他惯常的伪装。
他只能微微移开目光,掩饰性地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旁边一朵含羞草,看着它迅速闭合,发出轻笑。
荔娅看着他孩子气的举动,再看看掌心温润的净心铃,心中那点长久以来竖起的、针对申由的坚硬壁垒,似乎悄然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花精灵们在休憩,田蓼采菲在安睡,空气中只有花香与一种微妙的暖意在静静流淌。恨海的冰冷与沉重,神魔的纷争与算计,似乎都被这扇门隔绝在外。
这一刻,在这片由花神创造的童话世界里,荔娅与申由之间,第一次有了一种超越算计与防备的、安宁的默契,如同两株在静谧角落悄然舒展枝叶的植物,在无人窥见的时光里,共享着同一片温暖的阳光和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