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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神界丨第二节

作者:莒己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一片混沌的、充斥着血与火的黑暗蛮横地撞入她的识海,将她拉入一个全然陌生的躯壳。


    耳边是马蹄的践踏声,刀剑撞击的金铁交鸣声,还有……无数重叠的凄厉哭嚎。


    “娘……娘……”


    这微弱得像风中残烛的声音,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意识。她猛地低头,一个瘦小的身躯正蜷缩在她怀里,瑟瑟发抖。那孩子的眼神,盛满了巨大的恐惧和全然的依赖,瞬间烫穿了荔娅作为神灵的所有隔膜。一股源自血脉最深处的剧痛和守护欲,在她这具凡人的躯壳里轰然爆发。


    “不怕,娘在这里……”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嘶哑破碎,试图用自己单薄的身躯筑成一道屏障。


    地面震动,荔娅猛地抬头,视线越过断墙豁口——烟尘滚滚中,一匹格外高大的战马正横冲直撞而来。马背上,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扫向了她们藏身的角落,像是发现了猎物。


    “跑!”


    母亲用尽全身力气把孩子推出去,推出马蹄可踏及之处。


    迟了。


    “不——”


    一声凄厉的尖啸,从荔娅的喉咙深处,不,是从那具被绝望浸透的凡尘躯壳里,彻底爆发出来。


    那恨意不是纸上冰冷的字迹,是燃烧的岩浆,是淬毒的冰锥。它在她每一寸血肉、每一缕神魂里疯狂冲撞、咆哮、燃烧。


    “你!”她猛地昂起头,死死盯着那张狞笑的脸。


    “我要你……永世不得超生!”


    她的声音还在荔娅的脑海震荡,但那炼狱般的场景已经开始从边缘迅速消退、剥落。


    刺骨的寒风、战马的嘶鸣……所有的一切逐渐如同退潮般消失。


    荔娅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不定,如同刚刚从万丈深渊中挣扎爬出。可在那个场面下,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只有那个孩子,那个在母亲心中重逾千斤的东西。


    好羡慕。


    那孩子至少,曾真真切切地被母亲珍视过、保护过,哪怕最终……


    而荔娅,从未能够这样躺在母亲的怀抱里。


    她闭上眼,停止不该有的回忆,开始试图将那些不属于自己却又感同身受的恨意剥离、炼化,转化为属于自己的神力。


    可是怎么努力,荔娅似乎都无法摆脱方才那种身为丧女之母的感觉,她仿佛并没有回到恨海,意识还残留在人间。明明是那样深入骨髓的恨意,她却只能获取一点点的神力。


    “还好吗?”


    子飞温和而担忧的声音,如同清泉般流淌过来,将荔娅几乎被恨意冻结的神魂拉回现实。


    “很多神明都需要经历这些吗?”荔娅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弱。


    “是的。而且这只是开始。文书承载的只是一个人的恨,日后开轮回,你将会承受整个人间恨意的叠加,千倍万倍的恨意。”


    看到荔娅瞳孔震荡,子飞笑了。


    “相应的,你也可以迅速获得千倍万倍的神力。前提是,你需要一刻不离轮回镜,顶着恨意看完整个轮回。”


    子飞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些许俏皮:“不过我不用。毕竟我的神力和你不一样,是轮回干涉。”


    “可恶!”荔娅有些生气地交叉双臂。她转身飞出文书殿,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的空气,想要消化一下方才那可怖的场面,短暂地逃离那母亲绝望的幻影。


    初见子飞时那空灵的唱词,此刻才显出它沉甸甸、血淋淋的分量。而这仅仅是开始?荔娅心头战栗了一下,但随即被更强烈的、想要掌控一切的执念压下。


    不能再被他人的恨意左右,一定要找到汲取神力的更快方法。


    “我只是还不够熟练!”她像是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宣告,“我这就去处理文书,好、好、适、应。”


    荔娅一脸坚定,扭身就要往文书殿飞,然后结结实实地撞进了谁的胸膛。


    两声闷哼同时响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剑眉星目,唇角似乎永远噙着一丝若有若无、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是申由。


    “你也死了?”


    荔娅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该惊讶还是嘲笑,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起了波澜。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审视着这个不期而遇的“故人”。那溱洧水边的芍药、短剑、轻佻的言语,还有那被严密监视的窒息感,瞬间翻涌上来。


    “不可以吗?”


    申由揉了揉被撞疼的胸口。他目光灼灼,毫不掩饰地打量着荔娅——那一身如烈焰燃烧的红衣神袍,衬得她肌肤胜雪,那双独特的绿眸在恨海幽暗的光线下,仿佛蕴藏着风暴的翡翠。他有些许惊艳,随即化为更深沉的玩味。


    看来此地不错,她的绿眸比人间时更加璀璨夺目,也更加……危险。


    荔娅一步也不想多待。那位母亲残留的绝望和自己被勾起的尖锐痛苦在胸腔里翻搅,她现在只想立刻投入工作,用别人的恨意淹没自己,或者找到驾驭它的方法。


    “让开。”她没有接他的话茬,只想尽快摆脱这个麻烦,身上那属于神明的威压让空气都为之一凝。


    申由非但没让,反而上前了半步,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缩短。


    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对峙,让荔娅心头警铃大作。申由目光沉沉,荔娅便也不甘示弱地盯回去,无声警告着他不许再靠近。


    这里不是郑国,是属于荔娅的地盘,他做不了什么的。


    荔娅在这一刻,微妙地尝到了她从未拥有过的、源于“家”的归属感和强大底气。无论如何,荔娅的身后还有子飞,这个她刚认识不久,但很快亲近起来的温柔上神。


    另一边,申由在心中确认。


    是她。那股独特的气质,那双熠熠生辉的绿眼睛,还有那藏不住的、如同小兽般的警惕与锋利,独一无二。


    申由刚接到了一个难度不小的任务,正需要一个在人间死亡时间与他相近、潜力巨大的搭档。他拿到了一份名单,可名单上的所有名字,在遇到她的那一刻,顿时黯然失色。


    奇怪,名单上没有“孟姬”。但是不管了。什么名单,什么任务,全都不如眼前这个“故人”让他兴趣浓厚。


    孟姬在人间死在及笄前,甚至不知道自己与申由有婚约。申由还没来得及更加了解她,也没来得及和她度过更多的时光。


    人间的婚约,姑且权当废纸一张。申由想要和她拥有其他密不可分的绑定关系。下发任务的那个存在,会答应他从名单之外挑搭档吗?


    申由心绪万千,有了计较。


    不过,在荔娅眼里,他仿佛只是迅速确认了一下眼前人是否是荔娅,就很快侧身让开了道路,动作依旧带着点漫不经心的优雅。


    “好好好。神明大人日理万机,在下就不打扰了。”他目光扫向廊道深处某个方向,语气随意地补充道,“我也有点‘小任务’,得去处理一下。”


    任务?荔娅捕捉到这个词,心生疑虑。但此刻她心乱如麻,根本无暇深究。她连半个眼神都懒得再给他,像一阵旋风,头也不回地疾步冲向那堆积如山的文书殿。


    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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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脸上恢复了平静,身形一晃,向着与荔娅相反的方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段时间后。


    又一卷承载着血泪诅咒的文书被荔娅狠狠掼在冰冷的案几上。浓黑的墨汁飞溅而出,在她的赤红衣袖上晕染开来。


    战争,哪里都是战争。铁蹄踏碎山河,烽烟遮蔽日月。无辜者的哀嚎,野心家的狂笑,在她脑海中交织成一片混沌的轰鸣。


    恨意催化的是荔娅胸中翻腾的怒火,几乎要将她自己也点燃。


    多少人妻离子散,流离失所。多少土地化为焦土,生机断绝。这一切的根源,在她看来,都指向同一个狰狞的轮廓——像她父亲那样的人。


    “呼……”荔娅强迫自己松开紧握的拳头。她需要缓和一下心情,否则自己仿佛也要被这无尽的恨意吞噬同化。


    于是她飞去看子飞手上较为简单的文书,试图转移注意力。


    然后更生气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连邻居家的鸡偷吃了自家菜都要记上一笔?”


    她想起自己在权力倾轧中挣扎求生,想起那些真正血淋淋的苦难,想起那个母亲绝望的嘶吼。相比之下,这些琐碎的怨恨显得如此可笑又可悲。


    子飞从一堆文书后抬起眼,眼底依旧带着倦意。她放下手中的笔,没有责备,只是温和地反问:“荔娅,你觉得,恨有贵贱之分吗?”


    荔娅一愣:“当然有!被夺走至亲的恨,和被偷了一颗菜的恨,能一样吗?”


    “本质或许不同,烈度天差地别,“子飞的声音如同涓涓细流,缓缓流淌,“但它们都源于‘失去’或‘被侵犯’的感觉。对那个失去菜的人来说,那可能是他一天的口粮,是他精心照料的心血。”


    “恨不分大小,爱也是。”子飞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恨海厚重的壁垒,看向遥远的时空,“再微小的善意,汇聚起来,也能成为支撑轮回的暖流。”


    荔娅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又觉得子飞的话似乎有某种道理,堵在了喉咙口。她烦躁地将那份“鸡毛蒜皮”的文书丢回原处。


    突然,荔娅神色一凛,转头望向恨海处入口的方向。子飞也感觉到了,强大的神力正迅速接近。


    “入侵者?”荔娅跳了起来。


    这一刻,荔娅仿佛已不再身处恨海,而是进入了某个诅咒文书的世界。绿眸中杀意暴涨,身体已先于意识行动。她化作一道炽烈的红光冲出去,手腕一翻转,一把燃烧着熊熊烈焰的长弓在她手中成型。这是荔娅的衍生法力。


    正好,好久没射箭了。


    子飞当然可以拦得住,她只是觉得这孩子确实需要“放松”一下。


    入口处的空间如水波般荡漾。首先踏出的是一只绣着银丝的白色锦靴,接着是如瀑垂落的青色长袍,衣摆上绣着含苞待放的荷花。束荷步入了恨海处。她在耳畔上方各斜簪了一朵白色的荷花。发间缀着细碎冰晶,像是荷花上的露水,随步履轻颤,如坠未坠。


    束荷拉了一把身后双目覆着白纱的高挑神明。


    伯蒲茫然地“望”向前方。他的双目覆着洁净的白纱,仿佛隔绝了现世。白纱下的“视线”捕捉着常人无法感知的、破碎混乱的时空流光。他还没有完全清醒。束荷的任务结束得比他想象快。


    他看起来很老,但打扮得颇为花里胡哨。紫袍绣满华丽夸张的暗纹,衣领大敞,腰间挂满香囊、玉佩和绣着“绝世风华”的荷包。


    不远处,荔娅已经出手了。


    一支箭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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