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煦快步来到荀郁跟前,上下打量一番,方松了口气。
她虽跟司马丹那般说辞,却知道鲜卑人残酷暴戾,实则自己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这些年相处下来,畜牲也能生出七分感情,她也不是那种看到小姑娘出事还能无动于衷之人。
荀郁看到荀煦这般情状,却又是一阵眼眶发热。
如果当年幽州城破时,荀煦也能这般来到自己身边该有多好?
她往后的诸般苦楚怨恨,想必都会如梦幻泡影般,再无法日夜折磨她。
荀煦见荀郁两眼红通通的,心中也是涌起一阵异样的情绪。她早先知道丹阳郡君似乎与她的女儿同岁,若她的宁宁还活着,也该这般大了。
一时间极为怜惜,伸出手去将荀郁拢入怀中:“好孩子,没事了……”
司马丹在一旁大为震惊:他还道荀郁的痴心妄想此生无望,如今这是怎么着?
旁边李卫尉对着这温馨场面抹起泪来:“真乃‘不是父女,胜似父女’!”
司马丹越发惊奇:“这荀凤池花容月貌的,哪里像个‘爹’的模样?”
却忘了自己平日也看他们像对父女,毕竟荀煦比荀郁大了不止一轮;只是此刻不知为何对这场景感到极为碍眼,便哪儿哪儿都不对劲。
他驱马到二人身边:“令君是打算在这荒郊野岭过夜?您倒是无碍,丹阳恐怕受不住。”
荀郁从荀煦怀里抬起头来,又叫司马丹惊了一跳——他只道这丫头身子虽弱,精神却似铁打的,何曾有过这般泪水涟涟的模样?看来真是吓坏了。
却不知荀郁并非因为遭劫,只是因二三十年来头一次得到母亲怀抱,情不自禁罢了。
司马丹咳嗽两声:“什么事值当哭得这么样,别哭了,这不是无事了?放心,以后但凡有事,我定能马上找到你。”
“马上?这都快四五个时辰了。”
“这不是没料到你竟是个香饽饽,在我东宫门口都能引来苍蝇呢?此番涨了见识,往后必不会了。”
“香饽饽”三个字一出口,司马丹又想到不对:“是了,那鲜卑汉子究竟是何人?我远远看着情形不对,莫非竟是你在草原的老相好儿?”
“殿下!”荀煦有些听不下去。
司马丹淡淡一笑:“令君何必这般着急护着她?此事究竟多少蹊跷,令君当也看得出来。”
确实,从二人后头的行动轨迹来看,那鲜卑人竟对荀郁言听计从似的,更是分毫没有伤害荀郁。
荀郁不知司马丹今日如何似吃了炮仗一般:“殿下是想在这山头就地升堂,审问我这个受害人?”
司马丹也觉着自己十分不对,他闭上嘴,紧紧皱眉,看了荀郁两眼,竟一拍马,转身跑了。
荀煦与荀郁面面相觑,最后由荀煦载着荀郁,将她送回了公主府。
后头几日,司马丹不想见到荀郁,本打算翘了东宫的授课,却发现荀郁竟未曾露面。
这几年无论刮风下雨,荀郁都雷打不动地出现在荀煦的课上,如今这般倒是稀奇,难不成是心虚,或者……真是伤到哪儿了?
司马丹没想到,他没“审”出来的问题,正在由长公主审着,且这一审,就是好几日。
长公主府里,荀郁正跪在地下。
长公主坐在上方,居高临下:
“我这几年对你疏于管教,只叫你增长了学识,这心性却是越活越回去了。”
荀郁低着头,两眼漫无焦点,只是望着眼前的虚空。
她回来当天,长公主便逼问她全部经过。此事最大的疑点,自然是慕容奚为何放过她。
她与慕容奚沟通的内容,其中有一条是她要想办法杀死范阳王,这不仅为了慕容奚,最重要的,却是为了对付燕王。
燕王手中的兵权是长公主的半个倚靠,她当然不能叫长公主知晓。
可若胡乱编造交易内容,她实在不觉得自己能够骗过长公主。
几道处罚之后,她大汗淋漓地伏在地上,告诉长公主,慕容奚是冲她本人来的。
她六岁被掳去塞外,十二岁被长公主带回,慕容奚则大她五岁。这中间的六年,放在成人身上不算什么,可对于孩童少年来说,却是刻骨铭心的漫长时光。
因此,慕容奚对她念念不忘,这才费尽心思来到了洛阳。然后又因荀郁的身体状况,放弃了这个念头。
——这番说辞,荀郁不知长公主是否信了。之后长公主就只叫她跪在这里,今日还是第一次来看她。
荀郁不答话,长公主倒也不以为忤:“我这几日左思右想,觉着还是不可如此放任你。——东宫不必再去,阿郁,给你十日,去将武威贾氏连根拔起。其余人不论,只有贾尼三族,一个不能留。”
“此事并不容易,省得你竟还有心思纠缠一些风花雪月。”长公主站起身,“我的伤也养得差不多了,是时候出去看看,朝中这些年多了哪些牛鬼蛇神。”
说完,缓步向门口而去。
路过荀郁身边时,她停了一下,低头沉默地盯了荀郁半晌,终于复又抬步,无声无息地离开了。
荀郁一直跪到天黑,想好了该如何对付贾氏,才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第二天,荀郁照常出现在东宫。
她并非要违抗长公主的命令,这只是计划的一环。
几日不见,司马丹早忘了那日的龃龉,横竖忧国忧民的心另有他人来操。连跟鲜卑打了一辈子仗的长公主都没将荀郁怎么样,他还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他瞧着荀郁,怎么好似又回到几年前那个冷冷淡淡、对天地万物都不再关心的死人样了?
瞧瞧,就连荀令君进来,她都没抬头看一眼!
司马丹心想,似乎大事不妙了。
到了中午,荀煦收拾东西离开。司马丹下意识又看了眼荀郁,发现荀郁竟径直朝自己走来。
他不知为何有些心里毛毛的:“咳,做什么?有事?”
“我有事找燕王世子,你可知在哪能找到他?”
司马丹的脸刷的一下拉长:“找他做什么?”
“他之前不是找我讨主意?我好歹收了他一挂吃食,总不能白吃。”
“帮他对付王七?荀郁,别做这种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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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德的事。”
“当然不是对付王七,”荀郁幽幽地,“王家是你的,我怎么会碰?”
这话听起来倒有些讨好的意思。往常这种话也听得不少,不知今日何竟叫他有些微微发热:“那、你是要做什么?”
荀郁叹了一声:“如何竟这般追根究底?不如殿下跟我一道去罢了。”
司马丹觉着这话十分顺耳:“这还差不多,小丫头片子,成天自个儿东奔西跑的像什么样?早说过,不拘何事,我总会帮你的。”
荀郁眼里微光闪动:“那就请殿下先联络上燕王世子,我只等您的消息罢了。”
便行礼告退了。
司马丹还以为荀郁是不情不愿才邀上他,殊不知,这正是荀郁今天特意走这一遭儿的目的。
武威贾氏自从与太原王氏结亲后,便也算半个太子势力,经过这些年利益往来,立场也更加坚定了。就连王澄与贾氏和离也未受影响。
而且贾氏随后就嫁进了弘农杨氏,与她的杨三终成眷属。杨家却更是坚定的太子后盾,贾家的立场和走向如此一来十分清晰。
因此,荀郁是绝不会依照长公主之命,去将贾家“连根拔起”的。她好不容易通过太子改善了与荀煦的关系,今后也要借太子之势去办更大的事,怎能自断羽翼?
只是不行动却也不妥,长公主此次极为不满,若她再不听话,或许会直接要了她的性命。
那么唯一的方法,就是要尝试设局打击贾家,但在收网前需得生出别的变故,且这变故……定要叫长公主措手不及。
司马丹很不叫人失望,甫一下学便拦住她:“找到燕世子了,现在就去?”
荀郁点头,便跟着司马丹上了牛车,一路驶去,待下了车,发现竟是在洛水的码头边。
司马瑜正跟严家三郎不知聊着什么,遥遥望见司马丹与荀郁二人走来,朝严三郎使了个眼色,便停了议论,迎了过来。
“阿朱怎的到这儿来了?还有阿郁?”
“臣秘书郎严渊,拜见太子殿下。”
严渊是都水使者严庆的长子,方入仕起家,便做了最清贵的秘书郎。
司马丹与严家人向来不太熟络,当下也不寒暄,只拿眼睛觑着荀郁。
看见太子的眼神,严渊才又是向荀郁一揖:“见过丹阳郡君。”
荀郁只看向司马瑜:“世子日前不是向我讨主意?如今我来了,只不知世子可还需要?”
司马瑜十分高兴:“需要需要,这才过几日?府中修缮工事离完成还差得远呢,我正愁着后头恐怕还有得跟那王七掰扯,阿郁就来给我送东风了。”
码头风凉,荀郁拢了拢衣服,刚要开口,司马丹道:“你们就在这儿谈天说地的,不占道儿?我方才都见到上十个帮佣路过,拿眼瞪着咱们了。”
哪有那等胆大包天的帮佣?司马瑜却从善如流道:“阿朱说的是,不如阿郁随我一道去上仙楼坐坐?”
好家伙,一下撇开了两个活人。
严三郎眼观鼻鼻观心,司马丹却是一笑:“孤又不会吃穷阿兄,竟舍不得多这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