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十一点半,窗外的雨声渐歇。
温丹轻轻拍了拍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兰彻少将,该休息了。”
那双手却收得更紧了。
“为什么不叫我兰彻了?”
兰彻的声音闷在他背后,带着罕见的执拗。
温丹能感觉到,对方滚烫的脸颊正无意识地蹭着自己的脊背,像只突然被主人冷落的猫。
温丹垂眸:“因为不合适。”
他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错认的疏离:“你现在因为吃了药,不清醒。”
兰彻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半晌,
温丹感到后背传来细微的震动:“多给我点信息素吧。”
这近乎示弱的请求让温丹呼吸一滞。
温丹闭了闭眼,一根根掰开腰间的手指。
兰彻的掌心很烫,指尖还带着轻微的战栗,像是离巢的幼鸟本能地抓着最后一根树枝。
起身时,温丹看到兰彻茫然地抬起脸——银白的长发凌乱地铺在巢穴里,极地蓝的眸子蒙着层水雾,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就被放开了。
金属箱在门口,温丹走过去取出信息素瓶时,余光瞥见兰彻正低头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臂,表情像是被抢走玩具的孩子。
明明是你先推开我的。
区区一个假孕药,就可以让兰彻上将改变得如此彻底吗。
那等药效过了之后呢?等他们离婚之后呢?
想必答案也不需要猜了吧。
温丹在心里苦笑。
他回到床边,将信息素瓶放在床头,刻意避开那些被筑巢的衣物。
浓缩的君山银毫信息素在玻璃管中流转,足够安抚却不会诱发更深层的依赖。
温丹说:“兰彻少将,我想你应该更需要这个。”
“……”
没有回答,兰彻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掌心。假孕期的热潮让思维变得迟钝,但某个认知却异常清晰:
这个雄虫,在跟筑巢的他划清界限。
他肚子里不是已经有了他们的虫蛋吗?
为什么这个雄虫不愿意拥抱自己呢?为什么这个雄虫不愿意到自己的巢里?
这个问题兰彻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温丹当然也没有准备回答。
兰彻没有接过那一瓶信息素,却突然抓住雄虫的手腕。
军雌的掌心烫得惊人,指尖却微微发抖:“别走!”
温丹的看了一眼,握在自己手腕上的那只手。
他看见兰彻咬破的嘴唇,看见对方后颈发光的虫纹,更看见那双总是冷若冰霜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连兰彻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从身体素质角度来说,兰彻绝对不处于弱者,但是恰恰是因为药效极强的假孕药,让兰彻以为自己怀孕了,所以精神状态十分的脆弱又敏感。
就好像很需要温丹照顾一样。
温丹会拒绝吗?
其实温丹也知道,他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就是甩开兰彻的手,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在他们之间彻底划清界限,保持这个距离,直到他们离婚。
如果凡是都是一张考卷的话,那么这个做法就是最完美的答案。
然而生活不是应试,也不是卷子。
温丹无法做到就这样把被激起了筑巢反应的兰彻,一个人丢在这个房间里。
他觉得这样做未免也太残忍了。
“十分钟。”
温丹最终妥协地坐回床边。
十分钟应该没有关系的吧?
十分钟是多久呢?十个一分钟,六百秒,六百次心跳。
但是,温丹只是坐了一会儿,下一次看终端的时候,就已经过去了十分钟了。
昏黄的床头感应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摇晃着交织又分离。
温丹把那个信息素的瓶子重新拿在手里,递给兰彻。
“这是我的信息素压缩品。”
兰彻看见温丹手中的玻璃瓶折射着微弱的光,里面的液体泛着浅金色的光泽——那是被提取出的、纯粹的君山银毫信息素,没有温度,没有心跳,没有拥抱时肌肤相贴的暖意。
“……”
兰彻盯着那个瓶子,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接过。
他的银发在背后散开,像一片冰冷的月光,后颈的虫纹仍泛着淡淡的热光,假孕期的热潮让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也格外的焦躁,心律不齐。
“味道是一样的,效果也是一样的。”
温丹轻声说,似乎是企图说服兰彻,虽然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兰彻不接受。
总之,温丹将瓶子打开一点,又往前递了递。
下一秒,兰彻的睫毛颤了颤,极地蓝的眸子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悲伤。
他缓缓伸手,却在触碰到玻璃瓶的瞬间蜷缩了一下手指。
“可是……”
兰彻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窗外的雨声淹没,“没有温度。”
温丹怔住了:“什么?”
他低头看了看瓶子,又抬头看向兰彻,一时间没明白这句话的含义。
“要……加热的吗?”
雄虫迟疑地问,语气里带着一丝困惑,仿佛真的在思考是否该把信息素瓶放进温水里暖一暖。
似乎是觉得有几分难堪,兰彻别过脸,喉结滚动了一下。
“不,没什么。”
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兰彻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一瞬的脆弱只是错觉,
他说:“您不必在意。”
兰彻接过瓶子,指尖与温丹的短暂相触,又迅速分开。
玻璃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和记忆里雄虫拥抱时的体温截然不同。
兰彻要的不是加热的液体,而是活生生的温度。
是拥抱时胸膛的起伏,是说话时喉结的震动,是呼吸时落在发间的温热。
可这些话,兰彻就算是在假孕期,就算是被逼的筑巢了,就算是在这种时候,他都不可能说出口,强烈的自尊仍然在拉扯着兰彻。
而温丹只是沉默地退后一步,轻声道:
“晚安,兰彻少将。”
他转身离开,轻轻带上了门。
床头灯的光线被门缝切割成细线,最终消失在黑暗里。
兰彻独自坐在床上,手里攥着那个冰冷的信息素瓶,听着门外渐远的脚步声。
终于,雨停了。
窗外的水痕蜿蜒在玻璃上,映着路灯昏黄的光,像一道道未干的泪痕。
兰彻坐在床边,手里仍攥着那只冰冷的信息素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玻璃表面,仿佛这样就能让它染上一点温度。
——他忽然希望这场雨不要停。
如果雷声还在轰鸣,如果闪电仍撕裂夜空,温丹是不是就会留下来?
是不是就会像刚才那样,任由他贴着后背,任由他攥紧衣角,任由他在无人知晓的黑暗里,偷偷汲取那份难得的体温?
……真是可悲的想法。
垂眸,或许真的是受假孕的影响,兰彻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一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军雌,一个阿森德林上将亲手训练出的铁血少将,现在居然像个乞求怜爱的宠物一样,渴望用一场雷雨、一次假孕期的脆弱,去换取雄虫片刻的停留。
可悲,却又无法控制。
信息素瓶被握得太紧,玻璃表面凝结的湿润顺着兰彻的指缝滑落,像是无声的泪。
瓶子被打开了。
兰彻深吸一口气,瓶中的君山银毫气息清冽依旧,可没有温丹的呼吸,没有他的心跳,没有他说话时胸腔微微的震动……这一切,终究只是冰冷的替代品。
他松开手,将瓶子放在床头,目光扫过床上凌乱的“巢穴”。
那里还堆着温丹的衬衫、外套。
兰彻沉默片刻,最终伸手,将那些衣物一件件叠好,整齐地放进脏衣篓。
假孕期的热潮仍在血液里翻涌,但他的眼神已恢复一点点清明。
窗外的夜空开始透出星光,云层散去后的月光格外冷冽,洒在床单上,像覆了一层霜。
不得不说,确实得益于高超的科学技术,雄虫的信息素如此高浓度的压缩,只要打开一瓶,就可以恰到好处的安抚兰彻焦躁不安的筑巢期。
可依旧是冰冷的。
兰彻陷在温丹的床褥间,被残留的君山银毫气息包裹。
他蜷缩起身子,银白的长发铺散在枕上,像一片寂寥的雪原。
——不该这样的。
“……该死。”
他咬紧牙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身体里翻涌的渴望如此陌生又如此强烈,每一寸皮肤都在叫嚣着贴近那个雄虫,想被拥抱,想被标记,想在那双棕色眼眸的注视下融化成一滩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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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明明,不过是生物本能罢了。
兰彻粗暴地将这些念头归咎于雌虫可悲的生理构造——就像那些被信息素支配的低等同僚,为了雄虫的一个眼神就能摇尾乞怜。
多年的训练本该让兰彻免疫这种软弱,可假孕期的热潮像一场高烧,烧穿了所有理智的防线。
如果真的是生物本能的话,那又如何解释内心汹涌上来、更深处的悲伤?
那是一种钝痛,从胸腔蔓延至喉头,像是有人在他心脏上凿了一个洞,而呼啸的风正从中穿过。
当温丹掰开他手指的那一刻,当房门轻轻关上的那一秒,为什么这么疼?
都怪窗外的雨停了,都怪窗外的雷声停了,窗外月光太亮,照得兰彻眼眶发涩。
兰彻把脸埋进温丹的枕头,呼吸间全是那股清冽的茶香。
他想起雄虫微微蹙起的眉,想起温丹递来信息素瓶时刻意保持的距离,更想起雷声中那个捂住他耳朵的温暖掌心。
真的是温柔的雄虫吗?温柔得像场幻觉,也真的温柔到几乎残忍,就这样把兰彻丢下了。
思及此处,兰彻猛地拽过被子裹住自己,仿佛这样就能模拟被拥抱的触感。
真是疯了。
他闭上眼,任由假孕期的热潮与莫名的悲怆在血液里厮杀。
至少今夜,这方寸之间还留着温丹的气息。
至少此刻,他还能自欺欺人地假装,那些克制疏离的温柔,并不全都归结于礼貌和教养,而有一部分是真心。
可是,温丹今天一直都称呼兰彻为“兰彻少将”,带着军衔,没有再叫过亲密的“兰彻”。
月光冷冰冰地浇在床单上,兰彻的手不自觉地抚上小腹。
那里平坦如常,却已经孕育着一颗注定消亡的虫蛋——假孕药剂模拟出的幻象,一个永远不会破壳的生命。
明明知道是假的,身体却固执地渴求着雄虫的抚慰。
渴望被拥抱,渴望被亲吻,渴望那双修长的手能贴在腹部,哪怕只是做戏般地安抚这颗死卵。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隔着门板,用冰冷的信息素瓶打发他。
兰彻翻了个身,银发缠在温丹的枕头上,发尾还沾着未干的热汗。
他的身体正虔诚地履行着雌虫的天职:筑巢、索求信息素、渴望雄虫的抚触。
可这一切都是徒劳,就像对着早已熄灭的灰烬祈祷光明。
温丹疏离的态度再合理不过。
三天前深度标记时,兰彻在雄虫面前吐得狼狈不堪,扫兴至极。
太狼狈了。
那样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会倒胃口吧?更何况是挑剔的雄虫。
窗外的月光被云层吞没,房间陷入浓稠的黑暗。
兰彻蜷缩得更紧,膝盖几乎抵到胸口。腹中那颗不存活的虫蛋仿佛在灼烧他的内脏,疼痛真实得可怕。
——事已至此。
他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尝到铁锈味。
所有的退路都被兰彻自己亲手斩断。
第一次见面时的戒备,结婚的冷漠疏离,就连假孕期的依赖都显得如此可笑又廉价。
明年不过才几天,温丹大概早就厌烦了,厌烦他这个浑身是刺的军雌,厌烦这场始于交易的婚姻,更厌烦此刻像寄生虫般的自己。
枕边的信息素瓶泛着冷光。
越看越觉得刺眼,心中越来越烦躁,兰彻终于忍不住伸手将它扫到地上,玻璃碎裂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啪——!”
君山银毫的气息瞬间溢满房间,浓得几乎窒息。
下一秒,兰彻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褥。
——反正这颗虫蛋注定要死。
——反正这场婚姻迟早要散。
——反正他这样的家伙,本来就不配得到温柔。
命运终是给了兰彻最公正的审判,一个永远徘徊在亲密关系之外的孤魂,一个连孕期的温暖都留不住的失败者。
而兰彻早已学会接受这样的结局。
阿森德林上将的教诲刻在兰彻骨髓里:暴露弱点就是自取灭亡。
这样最好。
兰彻蜷缩脊背,让被子压住所有不合时宜的柔弱。
孤独是兰彻最熟悉的牢笼,如今不过是将自己重新关回去。
命运的木槌落下之后,他似乎注定独自走向终局,像所有来不及绽放就被碾碎的风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