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是源于一意外，那是她有史以来，见过最好的大餐，在修道院的长桌上，整洁的桌布叠放着干净的盘子，桌上摆着是厚实的面包，还有一杯牛奶。
可，一想到母亲孤单被埋到土地，她连张嘴的力气都未曾拥有，这几天仅仅是喝点水，滋润着干涸的灵魂，耳鸣伴随着男人们的谈论。
“那么先生，您同意你的孩子作为圣子吗？”
“是的，牧师先生。”
约瑟夫皱了皱眉，准确的来说他不是牧师，是神父。
“哎……但是。”男人欲言又止。
无声中，约瑟夫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也就是阿缪的父亲，男人坐立难安，一幅头疼的样子，随后像是下定决心，开口商量，“先生啊，我们阿缪是家里唯一的顶梁柱，她的弟弟妹妹都太小，就这么跟您走了，我们也……”
“咳。”约瑟夫神父轻咳一声，他推了推自己的银边眼镜，“先生，你知道为什么我每年都在选圣子么？”
男人沉默，约瑟夫继续说道，“那是因为前往圣域的路上九死一生，能活着回来的少之又少，但……”
“如果从圣域回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神父站起身，郑重地看向男人，笃定般说道，“这个孩子……会成为神。”
“圣域的存在不是传说，是真是存在的。只不过，凡人需要经过磨难才能进入圣域，还记得几年前那些可恨的异种吗？那些卑劣的生灵只要进入圣域就自封为神，这位父亲我问你，现在是几年？”
这番说辞下来，男人被约瑟夫问得一头雾水，只得回答，“坎特1711年7月。”
“是啊。”
窗外的鸡鸣起，约瑟夫朝那瞧去，意味深长地说道，“圣域可以是坎特4066年，也可以坎特9634年。当我们还在用手插着秧苗时圣域的神明们，已经不需要进食，他们不需要食物。用那里的魔力构建魔法，他们只要一秒就能让成片的青色秧苗转为金色，只要神的一眼，就能让濒死的生灵复活，用指尖拨动时钟，时间才会流动。所以……你用肮脏的金币，来交换圣子的身份，这是一种亵渎！”
只可惜，对面的男人看起来很苦恼。最终，约瑟夫不再劝说，起身就要离开。当神父背对着他们，漆黑的鞋尖，触及到门栏的时候，约瑟夫笑了，因为背后的男人叫停了他。
约瑟夫摆出一副长者的模样，慈爱而温和，“这是明智的选择，将您的孩子交给我吧。”
……
……
坎特1711年8月8日
雷诺肯领主的地牢中，几个侍卫照常去清点下面的人数，阴暗的阶梯上渗出暗红色液体，沿着老旧的阶梯一路流淌，留下一道令人作呕的痕迹。
脚步声在空荡荡的地窖中回响，老旧的木板嘎吱作响。锈迹斑斑的铁门上，缠绕着层层叠叠的锁链。侍卫抬手扫走围着的苍蝇，推开木门，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从黑暗中喷涌而出，瞬间熄灭了蜡烛。
几声嘤咛，嘶哑得好似猫叫，让侍卫一时摸不着头脑，地牢不该有猫。
“哟……”年轻的守卫抬手向“德高望重”的老士兵德力西问好。
“老家伙，新来的那位怎么样啊。”德力西卷起一根烟，索然无味地抽了起来，“刚开始会反抗，还会叫，后来打了几下声音就小了，喏，你自己看看。”
年轻的侍卫走进那个敞开的地牢，微弱声音越来明显，侧耳倾听，原来不是猫叫是牢中孩子的声音。
“哎呀！怎么把人打成这样！”侍卫看着那人头发随意散着，像是被拧断四肢的木偶，无力扭曲，随后扑面而来的是一股腐肉的恶臭，熏得他连连退后，挥手说道，“这么脏你也下得去手，我可不要。而且仪式就要开始了，领主大人可是十分看中这次仪式。”
“嚯。都几十年了，年年都搞这个破仪式，一次都没成功！”德力西弹弹烟灰笑道，“你知道吗？约瑟夫那喜欢□□的老奸商，又卖烂货给我们！自己把白白嫩嫩的男小鬼带走，还留下这样的残废，我不得从她身上收点补偿？”
侍卫絮絮叨叨地骂道，“那个老神棍干这种坏事，也不是一次两次。还是我们比较仁慈，他不干哪有我们作恶的机会。”
他看向牢中的阿谬，调侃道，“前天晚上约瑟夫把她扔过来的时候，那老奸商扭曲的表情，没乐死我，说是在驿马车扒这小鬼的裤子的时候，才发现，好不容易挑的圣子居然是个女的！那神棍眼神不好还以为她男的嘞！咳咳！果然那个恶心的神父喜欢男的！也不知道他怎么想！”
侍卫越讲越激动，把自己呛笑了，“后来！后来！转头就去另一个马车，另一个小鬼嗷得多大声，我这都能听见。还好那边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孩！叫……叫！什么伦东！好像……还有他还有伴侣来着！”
士兵和德力西相视一笑，随后老生常谈，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无人在意的角落中，她趴在地上，涣散的红瞳凝视着浮动的月光，她尖叫痛哭，乞求过神明无数遍，可，神只是看着，充耳不闻。最终，她所剩无几的力气，慢慢凝聚成握紧拳头。
……
……
创世之初，宇宙也有未曾分晓之地，那是一片虚无的大海，混沌的牢笼。墨绿色的浪花被卷得一层又一层，当祂站在海上的瞬间，一切回归了平静。
翻腾的乌云、吞吐的大海一瞬间仿佛被定格住，祂闭着一只眼，懒洋洋地抬起手。
原本平静光滑的海面迅速鼓了起来，一条又一条的鼓包像是血管一样逐渐占领整个海面，灰色的大海像是做上了最后的挣扎，极力不让海内的东西冲出，随着大海的极限，宇宙之力，也无法压制海内的混沌突袭。那片空间逐渐被撑破，凹凸不平的海面相继喷涌出一根又一根沾满血红泥浆的粗壮触手。
大海无声地暴怒，血红的触手在海面不停扭动着似乎在惧怕着什么……白日却出现月亮，空中的满月睁开祂的眼睛，祂在凝视海面上的身影。
霎时，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金光闪过，阳光冲破乌云，原本灰寂的空间，随着光线的扫落，逐渐恢复原有的色彩，从远到近，光线逐渐聚集形成一支锋利箭失，金色的箭失所划触手，它们尖叫着消失变为碎片，最后再次融进大海。
当箭矢对准祂时，眨眼之时，金箭停下，下一秒分崩离析。
风浪吹下祂头上的斗篷兜帽，漆黑的发丝在风中飞舞，黑袍之下是若隐若现地燕尾服，祂停在静止的海面上，抬起一只手，得意地指着虚空之月，大喊道，“嘿！原，这次也是还差一点哦！”
祂看向时间的裂缝，忽然想到什么，不满地抬起头，“没大没小！先有生命！后有混乱，才有你的！繁荣的生命带来无序的混乱，最后才是死气沉沉的秩序。通俗的来说！我、是、你、的、哥、哥！”
少年的呐喊声飘荡在空中，虚空之月的呢喃也悄然浮现，魔力的风波搅碎万物，而海岸上的祂不受影响，捂着耳朵，碎碎念着，“不听不听不听，原王八念经！”
音落，所见之处，无数把圣枪·阿克西斯散落空中，虚空之月垂眸之时，圣枪应声冲向天空下的祂，祂却撕开一道裂缝，穿越星河，意味深长道：“我想去看看……看看，你和卡莉斯塔都想保护的星球。”
……
……
坎特1711年8月8日21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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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传来风笛声，几个大叔坐在草地上烤着火，吹响乐曲。
青色的石板路上挤满纷纷扰扰的人群，一个摊位，一位贵族模样的少年在大快朵颐，优雅的燕尾服沾满肉汁，祂还像模像样地绑上头发，低垂的长发绑成细长如蝠鲼之尾，直达腰处，动作之大来回扫动，像有了生命般。祂抬手拿着杯子对着人群胡乱喊道，“再来一杯！！！！”
老板娘气势汹汹地拿着一把菜刀，走近他，挥舞几下作威道，“您刚刚吃的那些还没付钱哩！”
少年放下碗筷眯着紫眸放出豪言壮语，“我可是神啊！神吃你的饭还要钱吗？”
此话一出，老板娘更是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盯着少年碎碎念。
见状，少年得意起来，“太古永生者，有听说过吗？”
大妈摇摇头。
他惊讶道，“这你都没听说过？他可是我的弟弟！”
再次发问，“那卡莉斯塔咯？”
大妈再次摇头。
他痛心疾首地捂着胸口，“这你也不知道！她可是我的姐妹呦。”
而大妈只是默默抬起刀。
但少年非但没有退缩，拍拍自己的胸口，自信地介绍，“我、妄言之神！这你总该清楚吧！”
哐当——
菜刀落下，少年也随之消失。
……
……
坎特1711年8月8日22时
一个男人坐在高处的王座上，下面是拔地而起的十字架，每个十字架都绑着年轻的孩童，他们无力地垂着脑袋，王座上的领主轻轻点头，台下的侍从心领神会。
她用尽全力抬起头，星星很漂亮……
月亮也很漂亮，祂在睁着眼睛。
阿谬失神地仰望夜空，她从未感受到如此温暖，就像投入母亲的怀抱。明媚的火焰缠绕她身上，早已失去痛觉的她，感受到的只有温暖，她困了，在妈妈的怀中睡下。
祭坛上哭声四起，随着火苗的逐渐湮灭，他们不哭了，绑在架子上的唯剩下一具具漆黑的焦炭，面目全非却勉强能看出人形。
王座上的男人叹气，神没有回应他，二十三年了。而今天，第二十三年的献祭仪式失败了，男人准备起身，一旁的侍女搀扶伸手搀扶，当踏出步时，停了。
摇曳的树梢，飘零的落叶，妄言之神降临之时，这里的被混沌缠绕，时间被祂撕裂一切，陷入静止。
“啊……真讨厌人家在吃饭啊！能不能找别的时间召唤。”祂盘腿浮在空中，飘向领主面前，打量着男人，“肥头大耳，凸着肚子，太丑了。而且年年都召唤我，一点都没变，难道不知道减肥吗！”
说着祂停在上方，还未侧躺拿出一根羽毛笔，在空中画出符文，那领主油腻的脸上，多了一个乌黑的八字胡。
“唔哈哈哈哈哈！”妄言之神浮在天中，撒泼打滚捶地大笑，笑得几分疲倦之后，祂百无聊赖地躺着，飘向祭坛，抱怨道，“啊啊——真的要选吗？眷属什么的，不是召唤我，我就要选你呀。”
“首先，我要和我一样沉默寡言又帅气的。”祂悬浮以后趴在空气中，忽然瞄到什么，一道道焦黑的十字架。
“太酷了！”
说完，祂便飘过去，却有那么一点点惋惜，“怎么都死啦！好不容易……”
神明的懊恼，传遍寂静的夜空，本该割裂时停的空间，居然传出若隐若现地呻吟。祂闪现到声音源头，叉着腰靠近，当看到那硬到成焦的躯体时，喃喃自语，“居然还活着啊……”
“哦，对了。”脸上的笑容变得狂喜，神说，“因为你是人类，我都快忘了那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