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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 人间几阙(7)

作者:春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陛下的圣体每况愈下,今日早朝并未听政,而是由嘉和长公主代为临朝。


    因着李茂一案牵扯出九年前薄氏灭门,原薄氏嫡女薄矜,化名温堇禾当街蓄谋杀人。


    本为欺君之罪,又加之谋害之名,朝中老臣便顺水推舟,将荧惑守心的传言扣在她身上。


    扬言温堇禾的出现动了国之根基,使得妖邪乱世,其罪当诛。


    前些时日的傀儡妖一案也需重新审理,自然萧如琢便也脱不了干系。


    身为薄氏罪女的师父,二人狼狈为奸,沆瀣一气,乃大徽之困蠹,之积弊。


    同样,坊间薄氏余孽归京复仇的话本仅仅七日便闹得沸沸扬扬,传闻近日失踪人口皆与妖女有关,其师父利用国师的身份把持朝政,徒弟于朝外作恶,要将大徽山河倾覆。


    于是今日裴因一早点卯,就在按察司门前看到了乌泱泱跪拜的人群。


    不知从哪来的民众,三拜九叩乞求处死妖女。


    裴因紧蹙眉头,阖了阖眼。


    靳方夷当真是织了张密不透风的网,连只麻蝇也飞不出去。


    七日来,他寝不聊寐,为温堇禾脱罪搜集人证、物证,找来数个仵作验尸,却得出李茂的致死伤是由短刀贯穿而死,恰好与因何刀的刀口吻合。


    至于人证,他走访了凶案街巷的每家每户,不约而同的,皆亲眼看到温堇禾当街杀人。


    他站在人群背后,望着黑压压匍匐在地的百姓,只觉憋闷到无法喘息。


    不知站了多久,眼睫忽而蒙上一层白雾,冰凉的触感席卷他的眼底,他抬手蹭了蹭眼皮,抬头只见稀疏雪花纷乱而下。


    才将将十月,就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裴因伸手接过雪花,甫一落在掌心就化为冷霜。


    按察司地牢经年潮湿,一入冬更是冷到刺骨。这几日虽每每入夜后去看她,见她面色红润依旧,可牢狱终究不敌外面,干草之下是虫鼠肆虐。


    他绷紧下颚,强咽下喉头哽塞,拢紧手掌,转身吩咐余旧入宫面圣。


    待裴因行至宣室殿,殿前已大雪铺陈,缟素银霜。


    内侍候在门外许久,见裴因的身影,忙上前迎他。


    “奴才给郡王殿下请安。”内侍面露难色,弯腰挡在裴因身前,“陛下吩咐奴才在此候着殿下,陛下说,今日不会见殿下的。”


    “若本王偏要见呢?”裴因并未停住脚步,冒着风雪闷头向前。


    “陛下还留给殿下一句话。”内侍抬高声音,拦住了裴因的去路,“欺君之罪,当诛。”


    话音刚落,裴因顿住脚步,转头一瞬不瞬盯着内侍。


    须臾后撩袍直直跪了下去,内侍见状忙劝诫莫要白费功夫,陛下说不见便是不见。


    可他仍旧执拗地跪在殿前,直视紧闭的殿门,不发一言。


    鹅毛大雪铺天盖地,低垂的天色仿若要压垮宫阙的穹隆。


    不知过了多久,裴因的身上便落满银白,眼睫上也覆了一层薄雪,稍稍眨眼,白雪便簌簌抖落。


    萧如琢一身绯色官袍自宫道而来,行至裴因身旁时微睨了一眼,脚步却不曾停留。


    内侍受命领他进殿,转身之时望了眼裴因,见他仍跪在殿前宛若尊雕像,无奈地摇了摇头。


    雪愈下愈大,大到分不清天地。


    裴因不知跪了多久,也不知萧如琢进去了多久,他只觉膝骨处锥刺难耐,寒意透骨入髓。


    直至殿门被缓缓打开,裴因略微抬眸,见萧如琢官帽已然褪下,眼睑骤然跳动几下,心头顿时乌云密布。


    他盯着萧如琢的脚步,漆黑的靴底沾满簌簌白雪,衣摆却不曾沾染半分尘泥。


    直至走到他身旁时,蓦地站定一瞬,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


    “带她走,尽快。”


    彼时温堇禾正靠在墙边闭目养神,听到地牢石门轰然打开,心头一喜,随即起身上前。


    期待的脸未曾见到,却看到一张熟悉且厌恶的脸。


    虽噙着笑意,可那双独眼却深如寒潭,像条毒蛇般阴冷。


    靳方夷就这般堂而皇之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几个镇妖司吏,而按察司的守门狱卒被无形的手掐住脖颈,硬生生提到空中拼命挣扎。


    温堇禾见状,脸色随即沉了下来,她看着靳方夷大手一挥,狱门轻松打开。


    她定在原地一动不动,抬头直视靳方夷,看着他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只是走近后她才看清,在他暗黑大氅之下,竟着了一身国师的官袍。


    霎时间,温堇禾感到莫大的无措,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向靳方夷。


    感受到她的目光,靳方夷慢吞吞解下大氅,递给身后的小吏,笑着展开双臂问道。


    “温姑娘,这一身打扮如何?”


    温堇禾眯了眯眼,不想理会他的挑衅,可脑中无端涌出的念头吞噬着她的内心,将她仅有的安定感蚕食掉。


    “多亏了温姑娘残杀李茂的罪名,你的师父也因此连坐,失了官职锒铛入狱。”靳方夷忍不住大笑,“明日祭坛之上,便是他丧命之时。”


    “你妄想!”温堇禾高喝。


    “我妄想?”靳方夷只觉好笑,他瞥了眼温堇禾,只觉她可怜,顿了一瞬后大发慈悲说道,“自你入京,你的一举一动便在我掌控之中,你的每一步都是我计划好的,都是在助我穿上这一身衣袍。”


    “靳方夷,你做这些都是为了什么?”温堇禾怒目而视,蹙起眉头无法理解眼前之人,“难道只是为了炼妖,夺取它们的妖力吗?”


    听到她这般说,靳方夷摘下扳指慢吞吞把玩,片刻后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笑着说。


    “温姑娘还是如此天真。”


    “还记得你误入话本之时,大发善心救的工匠吗?”他将扳指戴上,低头望着温堇禾。


    温堇禾自然记得,在青鸾阁上,她见那工匠可怜,便将她身上所有的首饰都给了他。


    “那是我阿爹。”靳方夷苦笑,“可惜,九年前他没有遇到善人,偷跑出去后被抓了回来,和其他工匠一起被活活埋在炼妖鼎之下。”


    “朝中那群老畜生以防泄密,找到工匠们的亲眷,美其名曰是朝廷补偿给我们恤银,实则是将我们全部灭口。”靳方夷咬牙切齿,紧攥拳头虚虚望向远方,眸中已染上浓烈的恨意,“而我太过侥幸,当年同阿哥玩闹,躲在了酱缸里,躲过一劫。”


    温堇禾心头一颤,思绪将她拉回九年前的薄府,也是同样的遭遇,同样的痛意。


    她望向靳方夷,像是望向多年前的自己。


    “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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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眼睁睁看着家人惨死在他们刀下。”靳方夷陡然睁大那只独眼,直愣愣盯向温堇禾,“我恨,我要杀光他们所有人。”


    “所以当九年前妖鬼乱世时,我竟有三分侥幸,日日夜夜都在祈祷那些畜生死于妖鬼手下。可惜的是,那群废物也没能肆虐多久,就被方士们平息了。”


    温堇禾忍不住插话,“可你如今种种并非报复朝中那些狗官。”


    说到此处,她顿了一下,像是明白什么,只觉背后冷汗直冒。


    “难道你是想,重现九年前的——”


    见温堇禾欲言又止的模样,靳方夷高声大笑。


    “还是同聪明人讲话舒服。”


    “眼下离我的大计只差你师父一人,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靳方夷走进温堇禾,手背拂过她的脸,咯咯直笑。


    温堇禾扭头啐了一口,骂道,“疯子。”


    说罢,后退一步抬手画符,数道符咒化作利刃刺向靳方夷。


    靳方夷侧身躲过,瞬即抛起扳指,迅雷不及掩耳,符咒即刻化作金钟罩在温堇禾身上,愈缩愈小,直至完全困住她的身躯。


    他睥睨着躺在地上的输家,冷嘲一笑,而后打了个响指,唤镇妖司吏进来。


    “抬进诏狱。”


    裴因出宫后直奔按察司地牢,却不见人影。


    得知被靳方夷强带去了诏狱,瞬间心焦如焚。


    诏狱堪比人间炼狱,是平日里罪大恶极之人关押之地。


    靳方夷此举,是要逼死温堇禾。


    他一刻不敢停留,马不停蹄奔向诏狱。


    诏狱外的狱卒将他拦下,称未经国师大人允许不得擅闯。


    裴因气极反笑,摆出自己昭德郡王的身份,告诉他们出了任何事由他担保,只是今日哪怕神佛,也不能拦他。


    狱卒惧于他的威压,不得不放他进去。


    甫一入狱,裴因便直奔温堇禾,拉过她细细看了个遍。


    “有人对你用刑吗?”他慌忙问道。


    “应该······还没来得及。”温堇禾笑了笑,摸着他的手问,“你身上怎会这么冷?”


    “无妨。”裴因不愿多加言语,只是一味摩挲着她的头发,眼里满是愧疚和心疼,“对不起。”


    温堇禾摇头,“同我说这些做什么,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方才靳方夷来过,同我说,师父受我牵连,也一并入狱。”她并不全信靳方夷的话,却又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裴因一怔,点点头。


    “靳方夷是想重现九年前的祸乱,师父的身份则是他最为关键的一步,万万不可令师父陷入困顿之境。”温堇禾面露焦急,凭师父的本事谅靳方夷也不是对手,可师父始终不加反击。她不敢赌,也怕赌错。


    “我知道我知道。”裴因紧抱着她,轻柔地抚摸她的秀发,“一切交给我。”


    “只是,你先原谅我——”裴因扣着温堇禾的后脑,温声说。


    温堇禾疑惑,刚想抬头,却感到脖颈处一阵酸痛,眼前陡然一黑,晕倒在裴因怀中。


    裴因单手搂着她的腰,右手手刀还未来得及收回。


    他将头埋在她的脖颈,深吸一口气闷声道。


    “阿禾对不起,我只能这样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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