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温堇禾随着萧如琢来到他的府邸。
如今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把她体内的傀儡妖剔除出来。
温堇禾端坐于软塌上,望向自门外走来的萧如琢,见他掌心处捧着一团簇簇而生的幽蓝真火,咽了下口水。
她清楚地感到体内傀儡妖的惧意,蛰伏在四肢百骸深处的傀儡丝传来细微的悸动。
“师父,你想如何处置她?”
温堇禾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体内傀儡妖的颤抖。
“若要保她的命,定不可交到镇妖司手中。”
萧如琢定定地看向她,伸手抚上她的肩,源源不断为她输送法力。
两股力量相撞,温堇禾只觉体内一阵痉挛,意识瞬间被黑暗淹没,傀儡妖占据了她的身体。她抬头直视萧如琢,双眼空洞无神。
“有件事想请教国师大人。”
萧如琢垂眸看向温堇禾,眼眸被阴翳遮蔽,双唇一张一合,呆滞如木偶。
他向后撤了一步,收回手中的真火,点点头。
“九年前那场灭顶之灾,国师大人侥幸逃脱。”傀儡妖微微一顿,接着说,“之后沉寂数年,并未振兴妖族,反而跻身朝堂,来同这帮杂粹分一杯羹,我着实想不通。”
傀儡妖紧盯着眼前的萧如琢,只觉陌生,玉骨横秋的皮囊下藏着妖王原本的面貌。
时间久了,都快要忘记他曾是乾坤在怀,指引妖族的王了。
“你傀儡妖一族千百年来虽入世为生,但始终不闻世事,何故关心起妖族振兴?”
萧如琢负手而立,眸光飘向窗外,不咸不淡道。
“你可知我为何要攀附靳方夷那贱人,千方百计想要为人?”
傀儡妖冷哼出声,嘴角勾起抹嘲弄的弧度。
数十年岁行至今朝,仍旧两手空空,只觉可笑。
“我傀儡妖一族从不招惹是非,可偏生老天无眼,九年前那场灾祸,我的亲人活活烧死在那口破鼎里。”
傀儡妖声色俱厉,虽借着温堇禾的口,可声音却如堕阎罗,宛若炙烤。
萧如琢闻声收回目光,抬手指向温堇禾的眉间,施法压制住快要暴起的傀儡妖。
“我虽生在戏院,可自小便想成为人,可举目无亲之后,我只有一个念头,报仇,唯有报仇。”傀儡妖在温堇禾体内不断挣扎,喉中嗬嗬声不断,宛若怨鬼。
“我要借着靳方夷的手,在朝中占有一席之地,我要将独坐高堂之上的那人,千刀万剐,关进炼妖鼎,让他尝尝被烧成灰烬的滋味!”
一语完毕,温堇禾额间已渗出大颗汗珠,面色虚浮,眸中满是傀儡妖无处发泄的森森戾气。
听闻此话,萧如琢垂眸不语,眸中滔天的火光涌起又潮落。
良久他才开口道,“若是,我可助你呢?”
此话落入傀儡妖耳中,她蓦地抬眸看向萧如琢,眼里是无尽的黑。
须臾后,空洞的眼眶中逼出一滴血泪,顺着温堇禾的脸缓缓而下,凝在下颌聚成一颗饱满的血珠。
待傀儡妖彻底从温堇禾体内出来后,温堇禾曾问过萧如琢,她如今在何处。
萧如琢只是摇摇头,嘱咐她好生休养,傀儡妖自有去处,且放宽心。
温堇禾不再执着,这几日向崇玄馆告了假,回到宅邸休养生息。
对于照顾温堇禾一事,裴因总是自告奋勇。按察司虽是案牍满堆,可裴因不寝不食处理完公务后,总往温堇禾那边跑。
不过温堇禾心中郁结之气未消,正事已了,可她与他的事尚未说个分明。
在裴因与她解释清楚之前,温堇禾决定对他不理不睬,视若无睹。
当然,她言出必行。裴因连吃了几日的闭门羹,无奈之下他只能将食盒搁在门前,守到夜色昏晦时才堪堪离去。
直至今日,裴因仍提着食盒来寻温堇禾,却见大门敞开。
他心中一喜,忙钻了进去,转身轻轻带上了门。
裴因的步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她。
厢房门扉半掩,他侧身而入,一眼便望见了窗边伏案的背影。
温堇禾背对着他,正低头写着什么。
午后的日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她清瘦的脊背上,勾勒出道道斑驳光影。
裴因屏住呼吸,将食盒轻轻搁在一旁的矮几上,几乎踮着脚尖,在距离她身后半步时停下。
他静静注视着温堇禾,目光近乎贪婪地在她侧脸上游移,一时间出了神。
微风拂过她的耳廓,吹散她鬓边的碎发。裴因下意识伸手去撩,恰好与温堇禾的指尖相碰。
她蓦然回头,四目相对。
那双黑亮的双眸撞入裴因的眼底,惹得他呼吸一窒。
他慌忙缩回了手,朝后退了半步。
早在裴因踏入房门之时,温堇禾就察觉到了他的脚步。
只是,她仍不打算理睬他。
温堇禾搁下手中的笔,拿起桌上的信纸瞧了瞧,随即折上几折,拍拍怀中的小黑,将信纸递到它嘴边,轻声说。
“去吧。”
正窝在温堇禾怀里的小黑抬头打了个哈欠,不情不愿地叼过信纸,灵活地窜出门外。
“这信是······”
裴因指了指小黑,他方才并未注意到信上的内容。
“给未晞的,唤她回来。”
温堇禾睨了他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起身朝床榻走去。
自苏未晞出城已有半月,她一贯随遇而安,闲适自得,想来在城外也是如鱼得水。
纵然已有半月,也不见她给温堇禾递个平安的口信。
温堇禾撩开被褥躺下,长舒一口气。此事已了,待未晞回来之后或许能求得一时半刻的风平浪静。
只是,还有眼前这人,日日似糖胶般黏着自己,却不见半句解释。
她斜睨了眼裴因,轻哼一声,见他在矮几上打开食盒,从里面端出一碗羹汤,浓郁的骨香瞬间在整间房中弥漫开来。
“阿禾,尝尝今日御膳房做的牛骨髓茶汤。”
裴因搬来小杌坐在温堇禾的床头,温声道。
骨汤的香气无孔不入钻进温堇禾的鼻腔,惹得肚腹不争气咕鸣几声,她慌忙捂住肚子看向裴因。
裴因轻笑出声,舀了一匙汤水轻轻吹了几下,送到温堇禾嘴边。
温堇禾紧闭双唇,盯着他看了几瞬后失望地别过头去。
见她仍不愿原谅自己,裴因眼底的期待转瞬成空,只剩落寞。
他沉吟许久,低头望着漂浮在汤匙之上的油水,抿了抿唇,搁下瓷碗。
“阿禾,对不住。”他拉过温堇禾的双手,目色郑重望向她,“你为我疗伤那晚,我去见了你师父。”
听他这般说,温堇禾回过头,与他四目相对。
“那晚我才知晓自己已被傀儡丝附身,我很惶恐,我怕会控制不住伤到你。”裴因摩挲着她虎口的痂痕,心中很不是滋味,尽管他极力克制,可还是伤到她了。
“所以你就去找了我师父,认为他会有法子?”温堇禾无奈地叹了口气。
“嗯。”裴因闷声道,“萧大人说,虽有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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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须得将傀儡妖引入己身,压制住本体,方可剔除傀儡丝。”
“我猜到了。”温堇禾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看进了他的眼底,澄澈无暇中有汪小小的自己。
“一举两得之计,此法虽险,但可取。”裴因勾唇笑了笑。
“可取?”温堇禾气极反笑,抽回双手敲了敲裴因的额头,“你知不知道会有性命之忧,那傀儡妖如此凶险,你又毫无法术傍身。”
裴因望着温堇禾气急败坏的模样心中暗喜,嘴角止不住上扬。
他俯身上前,长臂一揽将她裹进怀里,埋头在她脖颈处闷声说。
“是我不对,让你担心了。”
“谁担心你了。”温堇禾撇了下嘴角,不愿承认。
“是我担心你。”裴因蹭了蹭温堇禾的脖颈,低声道,“我也知道这几日你在怨我,怨我瞒着你做出如此凶险之事。”
听到此话,温堇禾挣脱开裴因的怀抱,正色说。
“自小我便讨厌旁人瞒着我,讨厌旁人借着为我好的名义一味付出,我却像个傻子似的什么也不知道。”
不知为何,她一股脑将这堆心里话全然说了出来,就好似剖开了心扉给他看,顿时有些无措。
温堇禾轻咳一声,躲开裴因灼灼目光,下一瞬却被他捧起了双颊。
“对不起,往后无论发生何事,我都不会瞒着你了。”裴因起身凑近,摩挲着温堇禾的眉尾,目光缱绻,“是我错了,阿禾。”
素风清凉,自窗外飒飒而过,席卷二人交叠的衣袂。
二人的距离不过一掌,温堇禾顺着他眉眼看去,那颗红痣烧得她呼吸一紧,她颤动着移开眼,目光下意识落到他绛薄如刃的唇。
她喉头滚动一番,嗫嚅着问。
“所以······那日,你想对我说什么?”
“我想说——”
窗外喧闹声骤起,沸天震地的盖过了裴因的声音。
“你说什么?”
温堇禾没能听清他的话,只见他双唇一张一合,耳尖和颊边都飞上一抹绯红。
她将裴因拉进自己,可仍未听清。
气恼之下,温堇禾推开裴因去关窗。
待走到窗边时,只见街巷人声鼎沸,数百高僧方士顺着街口驶入皇城,皆是身披绛红袈裟,玄袍曳地。
温堇禾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僧侣和方士,如今却像稻谷般一茬茬自城外涌来。
她朝裴因招招手,唤他来看。
裴因被莫名的锣鼓声打断,不情不愿地起身,轻啧一声朝窗外看去,只扫了一眼便说。
“半月后祭天大典,各庙宇的高僧方士皆要入京朝拜。”
温堇禾望着个个面色庄严的僧众,锦帛绣纹的佛幡随风猎猎而响,梵文在日光中流转。
她莫名觉得熟悉。
“裴因,你觉不觉得······”温堇禾抬手攥住裴因的袖口,心头忽而涌上一股强烈的不安,“眼前这一幕在哪看过?”
裴因这才认真看向窗外,久远的记忆瞬间袭来,钝击他的额角。
此情此景,竟与话本中九年前高僧入京祈福时一模一样。
秋傩之际虽误入萧如琢所撰的话本,可那皆是在九年前真真切切所发生之事。
他记得,就在祈福法会不久后,萧如琢被捉,炼妖鼎崩裂,自此祸乱连天。
如今这般,莫不是要重蹈覆辙?
裴因向前一步,握住窗沿,却看到温堇禾指向为首的高僧,不可置信地说道。
“那不是······虚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