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反倒是他自己莫名飞出镜面。原本蔫头耷脑的众鬼登时躁动,恨恨瞪他,尽数钻进他的躯体。
很快,他被填充成一个圆滚滚的大黑皮球。
救命!
救命!
疼死了疼死了疼死了!
扑哧。
在他一声高过一声的痛苦尖叫中,肚子最先被挤爆,紧接着是脑袋。扭曲的身体薄似纸片,变作纸屑轻轻飘飞在地。
戚琼一缩躲到慕怀朝身后,慕怀朝只安抚般轻拍她的手臂,抬手镇压狂躁的诸鬼。独孤二人虽诧异新郎自寻死路,却莫名觉得酸爽。
新娘则被鬼儿子拖出镜面撕扯,她怨气比丈夫轻,一时不能敌竟被打得鼻青脸肿。新郎死亡,整个世界开始崩塌,蓄积的鬼气亦开始四散。
铜镜碎裂,一切化为虚无。
瞟一眼笑得流口水的鬼儿子,戚琼才问:“另一个呢?”
小儿目光呆滞,只道:“他们靠妹妹才走下去的。妹妹,我没有……妹妹……”
扫一圈结阵收鬼的众人,戚琼终于发现小女孩的藏身之处。她指着某人道:“独孤翩翩,背上!”
独孤翩翩险些一拳打过去,他掐到一只小脚丫,提过小女孩看了看,懊悔道:“也忘记逼问铜镜来历,问她娘去吧!”
小姑娘害怕地啼哭,钻到已失智的新娘身下。
公良栩不想再做纠缠,直接发话:“以我为阵心直接布阵破境,你们靠到我身边。怀朝,将戚姑娘带过来。”
戚琼正跪坐在地,将女孩从其母亲袖子下捞到怀里。女孩此刻显得彷徨无措,尖牙咬在她手背。戚琼吃痛,只道:“能带走吗?”
慕怀朝半跪于地,手掌抚在她后背,安抚道:“不要急,我们还有时间。”
公良栩微微叹息,看向也落在地上的两位独孤,出言提醒:“戚姑娘,你如此聪慧,应当知道鬼夫妻为何执着让我们带儿女离开。”
戚琼点头:“我明白。”
新婚夜时,新郎被慕怀朝打成粉末未死,方才新娘又意图吞下儿子,之前小环也险些被附体。这对丧心病狂的爹娘,应是将自身与儿女魂魄相连。
一旦他们身死,还能从儿女身上复活?或者夺舍?
一剑割下新娘的头,独孤元媛逼问:“说!铜镜如何得来?你难道连儿女最后一点转世机会也要剥夺?”
那颗头笑声不止,凄厉道:“我要和我的孩子们,一起下地狱!他们生于我腹,最后也应当在我腹中消亡。这次,我们谁也没有抛弃谁,永生永世,绝不分离。”
她拨开自己的肚子,含着血泪张开手道:“来呀,孩子们,到娘这里来。”
骤然被可怖的画面冲击,戚琼抱起小女孩,定定地道:“不必如此麻烦。魂藏于体内,先挖出她的黑心肝。再不济,就是脾肺肾胃。反正这副身体是幻化而成,经得起挖。”
慕怀朝手起刀落,果真捧起一颗恶臭溃烂的心来。精气瞬间从新娘体内抽离,落回二子身上。
戚琼脚踩摘星辰,遁向公良栩。
小世界彻底毁灭前,法阵亮起,带着所有人离去。
男孩木讷地望着宛如蛆虫的娘,还有变成纸片的爹,眼底没有留恋,亦没有爱憎。女孩则依旧啃咬戚琼手臂,骤然离开母亲,她变得无所适从,惴惴不安。
独孤元媛扫一眼戚琼,握紧问心。再睁眼时,眼前已是熟悉的茶摊。
“啊啊啊,仙师救命!仙师救命!”凡人们像下饺子一样从空中噼噼啪啪掉下,一个个吓得鬼哭狼嚎。
公良栩甩袖,宽大的袖袍变得奇长无比。凡人们被拢在袖中,滚了个圈稳稳落地。他又长袖一甩,冤鬼们便成群结队地飞进灵宠袋。
戚琼道:“还要劳烦前辈将这对孩子也带走。”
公良栩收了人,深深看她一眼,依旧温和道:“戚姑娘的请求,我当然不会拒绝。可你,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戚琼懊悔,怎么直接把心底所想暴露。她转身看向慕怀朝,“我有话和你说。”
二人远离人群,走到树下。
戚琼长舒口气,直接开口道:“我想要记忆,所以来了青州。”
言外之意便是,她不愿回去。但若慕怀朝强求,她亦没有法子。慕怀朝忽然笑了,眸中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无奈,却又显得落寞萧瑟。
“戚琼,你怕我。”
戚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我怕死。”
慕怀朝如她所愿,轻声道:“我在此立誓绝不伤害面前之人,并保她安康顺遂,在此间长命千年。若违逆誓言,必叫我碎尸万段,身败名裂。”
此种誓言,是咒术的一种。立誓人若不遵守承诺,必遭反噬,最后痛苦消亡。誓言一旦生效,无可解除。
戚琼抿唇,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我先和独孤家的二位告别,路上多亏他们照顾,我才没被蛇妖追踪。”
慕怀朝几步跟上来,拦在她面前,定定道:“我们不回仙洲。”
戚琼猝然仰头,迟疑道:“我们?”
慕怀朝眼眸沉沉,十分肯定地道:“你的预感没有错,青州的确是你的故乡。洞房那晚,你是否有片刻看到了我曾经……与你成亲的画面?”
这话中带了羞赧,又有被当事人发现时隐秘的期待。他担忧又期盼,她对此事的态度。
戚琼愣了愣,低了声调道:“看到了。”
慕怀朝道:“棺材被毁,尸身难以保存,你曾经的记忆在我识海。我料想,先前你头疼是因躯体与魂魄没有完全融合,绝大部分记忆还在原来的躯体内。触发你回忆,应是有触景和神识相交两个条件。戚琼,即便过往的记忆再痛苦,再不堪,你也要想起来?若你已决定启程,我陪你。”
能相信他吗?
想法一晃而过,戚琼自嘲,如今也没有拒绝的余地,慕怀朝又不会放她离开。能留在青州,为什么不答应。
她重重地点头:“识海,如何开?”
“闭眼。”慕怀朝看着她,将神识引到指尖附着在她额头。指引她的神识朝某处光亮游去。冥冥之中,两条相伴穿梭的鱼儿寻到了光点。
识海,豁然开辟。
这种旁人意识在自己脑壳的感觉,非常奇妙。
回到茶摊,慕怀朝将诸事托付给公良栩,打算独身与戚琼走。
公良栩丝毫不意外,只是提点:“天机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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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起码你姐姐就不会同意,我会劝她。在外也要小心行事,尤其注意你的旧伤。”
慕怀朝垂眸:“姐夫,戚琼就是我现在唯一要追寻的人。她们,会理解的。”
戚琼这面,也在和独孤们告别。
独孤翩翩刻意布下隔离屏障,压低嗓音,神秘兮兮道:“我这里有颗秘制药丸,送走公良前辈后你哄慕少主吃下,应够剂量把他放倒。咱们把他丢在半道,改道去梁州。”
戚琼坏笑:“要是他醒了追上来,要揍你怎么办?”
独孤翩翩纠结:“不会吧?”
“这是我自己的事,你们也有事要做。人,总要散的。”戚琼并不觉那是个好主意,还是否了。
独孤元媛则抱剑,不容她拒绝:“你的嫌疑还没理清,我要跟着你。”
戚琼登时发出一阵冷笑:“独孤圆圆!从前我怕你,还能跟你虚与委蛇。现在慕怀朝来了,他什么脾气你亲眼所见,还不走?别忘记,你我之间还有一剑之仇。”
独孤元媛一怔,杏眼嗔视:“你已告诉他?那就让他也来刺我一剑吧!”
独孤翩翩及时拦在二女中间,抬起双臂大呼:“哎呀,别,别。好歹也是患难之交,既闲来无事,日子寡淡无趣,不如我们四人一起上路。戚琼,你看如何?”
戚琼还未想好,慕怀朝已送走公良栩等人,站在了她身后。
背着人谋划,忽然看到正主冷淡的脸,独孤翩翩被吓到,屏障啪的一声炸了。他心虚地瞅了一眼对方,怀疑这位是不是全听见了。
慕怀朝手心抓着那张喜帕,递过来道:“此物阴气重。有它在,应能保住你的魂魄不再离体。”
看着这张害人无数的喜帕,戚琼没有迟疑地将其收进藏宝袋,终于做出决定:“一起上路吧。”
慕怀朝却上前:“独孤元媛,久仰。”
独孤元媛握紧问心,与他相对而立:“慕少主,何事?”
慕怀朝眼眸幽深,将鬼宿召出握在掌心,笃定道:“她肩头的伤是你刺的,派你来的是薛灵。”
他虽多年闭关不出,但对每一个与戚琼有关的人都十分清楚。当然,除去那条欺骗他两百年的蛇。
独孤元媛昂首:“是我伤她,日后调查清楚我自会向戚琼请罪。这与慕少主又有几分关系?与尸成亲,在世人眼里何其深情。慕少主说一不二,来势汹汹。可她承认过是你妻吗?”
鬼宿低鸣抖动,慕怀朝却没有立马反驳。
见双方有停火的意思,戚琼插到中间,背过身哄他道:“有你在她没机会的。你其实明白,若她想,在秘境时她就能偷袭。我们四人同行,走吧?”
独孤元媛蹙眉,忍着没再开口。四个心思各异的人暂且组队,可这第一站,要去哪里?
戚琼想了想,忽然道:“我只记得一个画面。中间是一棵奇高无比的桑树,四周开满桃花,人间可有这样的地方?”
“有,且就在青州。”慕怀朝黑眸黯淡,越发衬得肤色苍白,“百里外有座桃花岛,岛上正有一棵通天桑树。”
那里便是他与戚琼生死两隔,承载所有人痛苦记忆的地方。
他“害死”戚琼的,桃花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