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维的父亲失踪了。
...字面意思的失踪。
学院争霸赛的最后一场,地点就在沙漠临近处,和以往的赛制相比没有太多更改,顶多时间安排和以往不一罢了。
更何况,学院争霸赛虽说备受关注,但并非你死我活的争夺,而是智勇双全的比拼,也是六大学派某种形式上的友谊赛,全程都会有安全员监督,并不容易出现安全问题。
卡维的父亲作为夺冠大热门,备受期待地进场。
...却出乎意料地失败了。
甚至在赛事结束后,他们也没有找到卡维父亲的身影,仿佛他已经融化在沙漠里,再也找不到半点踪影。
“不是有安全员吗!”卡维母亲嗓音嘶哑。
她今天已经换上了她觉得最好看的衣服,整齐地把金发盘起来。
此时却眼眶红肿,妆容脱落,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华美的长裙在膝盖处打结,以免妨碍行动。
赛事的管理人员来了一批又一批,却始终没有带来她想要的消息。
卡维安静地陪伴着母亲,眼神空洞而惶恐。
他们两人都没有用餐——早上只吃了一片面包,中午和晚上就再也没有吃任何东西,甚至连水也没有沾过。
却都不觉得累,连坐在椅子上也觉得不安,只想站在门口,等有人把好消息传过来。
他们甚至想乘车进入沙漠,却被拦截了。
卡维年纪还小先不说,卡维母亲也没有进沙漠的经验,情绪也并不稳定。
卡维父亲已经出事,绝不能让他们母子再有什么危险。
最重要的是,夜晚的沙漠能见度太低,他们只能先派专业人员大规模探寻。
此夜难眠。
所有人都知道在沙漠失踪的风险,何况卡维父亲为了轻装上阵,并没有带多少水和食物,衣物也没有另外携带。
如果在沙漠连续三天没有消息,基本可以断定死亡了。
可现在是第一天,且没有看见尸体,怎么能叫亲友们放弃?
闻此噩耗,不论是主办方,还是关心这件事的群众,又或者是提卡姆一家,都以自己的方式行动起来。
塞琳娜有沙漠考古的经验,提卡姆虽对沙漠并不适应,却对野外生存和动物识别很有一套。
他们当即联系了愿意帮助的同事,决定临时组织一支搜救小队,进去亲自沿着道路搜寻一番。
提纳里的耳朵颜色更偏向深绿,比父母更不适应沙漠,年纪也小,即便他想参与搜救,塞琳娜也不会同意。
提纳里也明白这时候由不得他添乱,主动揽下这些天照顾艾赛亚的任务。
赛诺则央求着居勒什,父子两一并加入了塞琳娜的搜救小队。
他虽然是小孩,且对自己曾经在沙漠的经历记忆模糊,但说到底还是沙漠里走出来的孩子,对当地环境很是适应,体力比一般大人都好。
居勒什只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他的请求。
艾尔海森的祖母拄着拐杖,连夜去拜访了仍有联络的友人,请求他们也施以援手。
但她年纪到底是大了,走了两家以后就不得不坐轮椅,艾尔海森便主动揽下接下来的跑腿任务,去找祖母列出来的家庭拜访。
除此之外,还有些民间自发组织的队伍,主办方的队伍,甚至雇佣了散落的镀金旅团前去搜寻。
所有的搜救行动,都在今晚慢慢开始。
卡维母亲抱着一丝期待,跟所有出发的队伍分发丈夫的画像,叮嘱他们一定要仔细搜索。
她早先准备的碳烤小饼全都这样分发出去,只希望对方看在小饼好吃的面子上,把她的爱人顺利带回来。
然而等搜救小队全数出发,她却又不知道做什么了。
肚子当然是饿的,但是她现在喉咙发紧,连喝水都想吐,脑袋一团浆糊,什么也不敢想,更不敢做最坏的打算。
她本来就是心思很细腻的人,突然从幸福美满的家庭中被惊醒,心里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可她到底还是大人,如果她都放弃拯救自己的爱人,那心里真是没有一点希望了。
现在还强打着精神,等一个好结果。
艾尔海森的祖母太清楚她的心情......她做主,把卡维母亲和卡维都接过来。
卡维母亲浑浑噩噩地被祖母拉着过来,勉强咽下热水,然后被帮忙洗漱,换上舒服的睡衣,被祖母揽在怀里柔声劝慰。
卡维母亲刚开始还很抗拒,可祖母实在有经验,仿佛她的母亲一般包容,心里的坚冰也就慢慢融化,应激渐渐消去,总算把痛苦化作哭声,依偎在祖母的怀里颤抖。
她忽然尝遍了苦楚,连自己的情绪都没法管理好了。
卡维呆愣在一旁,既不敢上前,又不愿离开母亲。
他仍然无助、不安,却连发泄自己的情绪都不敢,更不敢在母亲面前哭出来,整个人似乎掉进虚无之间。
轻抚卡维母亲脊背的空隙,祖母使眼色,让艾尔海森按照之前叮嘱的,去把卡维带到侧屋坐着,又让艾尔海森把提纳里和艾赛亚接过来。
大人们出去,剩下都是一家老小的,身为祖母,她自认有责任照顾到每一个孩子。
何况,她对小孩的情绪安抚有些许经验。
艾尔海森刚到提卡姆宅子,说出让他们过来住几天的话后,先是被拒绝了。
提纳里独立能力很强,早就习惯照顾艾赛亚,而艾赛亚自然也很乖,不需要他多操心,他们便也不想过去,给艾尔海森祖母那边添麻烦。
“和添麻烦没关系,”艾尔海森提醒道,“祖母说,和卡维更有关系。”
提纳里一愣。
...他听懂了这话里的含义。
因此也顾不上麻烦与否,紧急收拾了他和艾赛亚的行李,又仔细打包好艾赛亚的药,给艾赛亚穿上厚厚的外衣,也就算收拾好了。
艾尔海森主动提着所有行李,提纳里抱着艾赛亚,两人急匆匆赶去宅子里。
艾赛亚趴在提纳里的肩上,乖乖地一动不动。
他们到达宅子以后,同样被安排进了侧屋。
侧屋的房间不多,艾尔海森主动让出自己的房间给卡维,去睡中厅的沙发,书房被收拾整齐,做提纳里临时的床。
艾赛亚的婴儿小床是折叠的,拜托了外送员搬过来,届时会一并放在书房。
卡维母亲仍然在祖母那边,不知情况如何。
侧屋房间内,卡维仍旧沉默地独自坐着,坐姿和艾尔海森出发前毫无差别,似乎并未动弹。
房间的灯也没开,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下一小缕,在地板上盈盈反光。
他们赶到以后,艾尔海森说出早已备好的借口,那就是祖母不放心,因此他们四个孩子要在侧屋将就一下,随后又讲了今晚睡觉的安排。
卡维安静极了,很轻地点头,又好像根本没听进去,只是下意识做的回应。
提纳里放下艾赛亚,半蹲在一旁,轻轻握住卡维的手:“你今天有吃东西吗,有没有饿?”
他一连问了好几句,卡维才猛地惊醒一般,囫囵地继续点头。
艾尔海森立刻转身便往厨房走,去热之前祖母留下来的餐食。
随后,提纳里又低声安慰了卡维几句。
他说话的声音很轻,怕又惊扰到卡维,又不得不细细地多说一些,却不能再提及学院争霸赛的事情,只是一直关心卡维此时的状态。
有友人如此细腻的关心,卡维总算从沉默中复苏,迟钝地回答一些问题。
他的心底依旧柔软而善良,明白提纳里是为了自己好,哪怕再迷茫,也要打起精神回应,免得友人继续担心下去。
艾尔海森适时把热好的餐食端上来,都是好克化的食物,味道很淡,适合卡维目前情绪大起大落的情况,不会伤到脆弱的胃。
他甚至为艾赛亚端上来辅食,也是祖母提前做好的。
艾赛亚先前坐在地板上,没有吵闹,安静地看着哥哥安抚卡维。
这时候也不要人喂,自己主动举起小勺子,费力地挖一点点吃。
他们围坐在临时搭起来的小桌子边上,灯光被打开,光线明亮,让卡维心里憋闷的紧缩感似乎有所缓解。
他拉扯嘴角向友人们笑笑,想勉强自己说点什么,来活跃因自己的事情而沉寂的气氛。
艾尔海森却直言:“不想说话就歇着,你需要补充能量和休息,想想你自己和母亲。”
卡维一顿,明白这家伙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也不再勉强自己,安心用餐。
艾赛亚还没用习惯这里的勺子,手上没什么力气,偷偷糊了自己一脸。
卡维先注意到,下意识拿了纸巾,托着艾赛亚的小脸开始擦拭。
擦完了,艾赛亚就往他手心一靠,脸颊贴着卡维的手,像一个大号娃娃,可爱得很。
“不许闹。”提纳里揉揉艾赛亚的脑袋,“把剩下吃完。”
艾赛亚便囫囵把剩下的辅食吃干净,脸上又脏兮兮的。
卡维又一次给他擦脸。
这种重复的、下意识的且发自内心的活动,让他好像总算找到点存在的意义,能够从胡思乱想中解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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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赛亚盯着他,只是安抚地用自己脸颊肉蹭他的手。
用餐后,婴儿床也被送过来了。
但似乎是意外,书房放不下两张折叠床,哪怕是婴儿小床也很勉强,唯有房间好一些。
便周周转转,还是放进房间里,让卡维和艾赛亚一个房间。
艾赛亚最近情况很稳定,不需要起夜检查体温,睡觉也很老实,卡维本身也很愿意照顾他,便就这样安排了。
艾尔海森让他们好好睡觉,他会去负责联络归来的任何队伍,只要有消息,一定会及时送回来。
提纳里不放心他一个人,便也跟着去城门口走了几趟。
房间里又安静下来。
卡维知道自己应该好好休息,就像艾尔海森说的那样,他需要更在意自己,才能有精力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母亲已经很脆弱,他需要能够支撑她,必须要做出更好的表现。
然而……
想归想,他根本睡不着。
在床上翻来覆去,勉强自己入睡,可是却连一点睡意也没有,心里紧缩感依旧,时刻感觉喘不上气。
大脑无比清醒,又好像无比混乱,只要一合眼,就会感到莫名的恐慌,让他整个人都发抖。
仿佛憋着一口气,吐不出来,也睡不着,喉咙被拴上隐形的绳索。
昏昏沉沉间,看见艾赛亚不知何时,趴在婴儿床的围栏上。
已经过了很久,艾赛亚早该睡了,他是孩子,本该熬不得夜。
“我是不是翻身吵到你了?”卡维轻声说,他努力挤出微笑,“接下来不会了,快睡吧。”
艾赛亚仍然盯着他。
“……还是说不舒服?”他有点担心,强撑着爬起来,去看艾赛亚的情况。
可是靠近艾赛亚弯腰的一刻,他便被艾赛亚抱住了肩膀。
“咔……卡维哥哥,”艾赛亚努力含含糊糊地说,“不要哭了……”
他没有哭。
从父亲出事那一刻起,他都没有哭,实在没有哭的权力,只好陪伴在母亲身边,却又无时无刻不担心被抛弃。
命运的绳索让他呼吸困难,他没有时间哭泣。
艾赛亚总算念对了他的名字,他似乎感受到一点点喜悦的情绪,却无法调动表情。
“哥哥没有哭。”卡维说。
“骗人。”艾赛亚睁着明亮的眼睛,仿佛月光掉进他童真的眼睛里,“一直……一直在哭。”
卡维:“眼泪都没流。”
艾赛亚就和他额头贴额头,去摸他的脸颊。
冰冰凉凉的,摸到一串串泪珠。
不知道什么时候。
卡维自己也没反应过来,可能艾赛亚的目光太像月亮,刺痛了他的眼睛,于是眼泪不知不觉就流下来了。
啊啊……
说到底,也只是硬撑到这时候。
当然是无比痛苦的。痛苦到心绞痛,想要不管不顾地哭泣,哭到面容扭曲,却只能折磨自己做出麻木的姿态,因为他觉得自己现在不配如此。
对上友人们的关怀,已经很难维持强装的表情。
如今,他更是没法再在孩子面前找无能的借口了。
不知不觉,话也哽咽,眼泪更凶猛,胸口的疼痛总算有了一个释放口,失去力气瘫软下来,趴在婴儿床前,抱住艾赛亚,想藏匿自己难堪的表情,又想释放自己的痛楚。
“是因为我鼓励爸爸,说想看他参与学院争霸赛。”
“爸爸是因为我,才会去沙漠参加最后一场比赛。”
“他还和我说,要给我带东西回来,所以会很努力在沙漠里竞赛……”
“……都是我。”
“都是我不好,如果、如果我没有说,他就不会报名,如果我没有期待他拿冠军……”
“是我害了他!”
“我让爸爸遇到危险,让妈妈难过……我是罪魁祸首……
我不知道怎么原谅自己……”
他不知何时痛哭流涕,再也维持不了哥哥的风范,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比刚吃完饭的艾赛亚还狼狈。
对着一个稚嫩的孩子,就像面对一面镜子,他再也无法掩盖自己的内心,不必再赎罪一般让自己强忍泪水和哀痛。
这回轮到艾赛亚用袖子,给他一点点认真擦眼泪了。
门外。
艾尔海森和提纳里不知何时回来,听到了房门内隐隐的痛哭声。
他们身上还风尘仆仆,却顾不得休息,对视一眼,放心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哭出来了。
这样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