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奚恒面露难色,杨晤言道:“不必着急拒绝,先想一想……”
“你从傅问渠那打听到我,难道就没听过我的事迹?”奚恒哭笑不得。
杨氏自杨舜华起,百年的书香门第、勋贵世家,多她一个只怕要颜面扫地。
更何况她还……
私逃出京也就罢了,要是让人知道她给自己换了族谱……
奚恒不由得想起老爹那张黑脸,打了个冷颤。
见她哆嗦,杨晤言以为是落水着了凉,掀了帘对外唤道:“溯溪,还有多久到?”
奚恒这才知道那青衣女子的名字。
“回姑娘,再过两条街就是了。”溯溪道,“已经着人回去通传,让溯洄备好汤浴了。”
杨晤言这才点了点头,对奚恒道:“坚持一下,回去再让人给你熬上姜汤。”
奚恒一愣,恍惚间觉得,眼前这杨三娘子仿佛真的将自己当作亲人了。
分明二人素未谋面……
“我当然从傅问渠那听说了你……”杨晤言抿唇一笑,“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
奚恒摸了摸鼻尖。
不怪傅问渠对她没好气,当年接应他回镖局时,她让人吃了不少苦头。
当时奚恒只顾着带傅问渠逃命,二人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她是武功高强、底子好,不眠不休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傅问渠就惨了……
几十名杀手没能伤了他,逃命的路上几乎教奚恒折腾死。
奚恒尤记得带傅问渠见到老窦那日。
饿的只剩一口气的人硬生生回光返照,跳起来大骂老窦阴险,嘴上说收留,实际上让个疯子去摧残他。
还叫嚣着要把云奎的人都做成干尸。
打那之后奚恒便没独自运过活人镖了。
局里人送外号“二阎王”。
杨晤言轻声道:“我正看中你这点……”
奚恒回神:“什么?”
杨晤言摇摇头,看向车外街景岔开话题:“你可知今年槿乡镇为何格外热闹?”
“为了杨家彩头?”奚恒随口答道。
杨晤言轻笑,而后无奈道:“今晚是火龙节。”
“火龙节?”奚恒想起了沿街那些红绸烟花,“这是什么节日?”
“感恩丰收,纪念战火停息、齐天城脊得立……”杨晤言道,“请苗依祭司观星,在五年内最热夏日的前夕举办,邀北相乐工,二国共舞游街,以庆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这就解释了为何槿乡镇内这么多北相人了。
奚恒皱眉,还是觉得有古怪,她说不上是那些北相人古怪,还是这个节日古怪。
她问道:“这节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杨晤言摇了摇头:“自我记事起就有了,五年一次,又多在槿乡镇内,是以不及舜华大会那般闻名。”
奚恒点点头,欲再说些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下。
杨晤言以为到了,起身抚裙。
“张大人守在门前是有何事?”
车外的溯溪却率先开口。
杨晤言动作一顿,拦住欲起身的奚恒,坐下来听外边的动静。
外边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小的见过三娘子,今日火龙节,在下奉镇统大人的令,来请娘子回府吃团圆饭。”
听着外头的动静,杨晤言冷哼一声:“回什么府?我家在问心阁,可不敢高攀他谈大人的宴。”
车外声音一顿,男人赔笑道:“娘子什么话,大人就您一个女儿,再大的误会也抵不过血肉之亲啊,何必这般生分?”
“我怎么对他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杨晤言眉眼处生出几分戾气,“说了不去,还不快滚!”
外头的人碰了钉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沉默了一会便离开了。
待到那人背影远去,溯溪才掀开了车帘,将杨晤言扶了出来:“姑娘何必动怒,为这么些人生气,不值得。”
杨晤言落地后回身,牵过奚恒的手,对溯溪道:“我当然知道不值得,只是这些人跟苍蝇一样赶不走,‘嗡嗡’地惹人心烦。”
槿乡镇就这么点大,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谈邵宇还总是想装慈父,时不时派人来假惺惺地关怀一下,惹得她恶心。
“年幼时嫌我晦气,将我丢给外公,现在膝下一个孩子都没了倒是想起我这个便宜女儿。”
杨晤言带着奚恒一路前行,一脚迈过门槛:“看着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就心烦。”
问心阁位于槿乡镇西部,占地不大,前后分两院,阁楼两高一矮,错落而立,院中碧溪萦回,环抱珊瑚巨石。
奚恒随着杨晤言步入回廊,打量着外边景色,发现此地山石瑰丽,花木奇诡,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园景大有不同。
“问心阁是外公我设计的,融合了阵法机关。”
杨晤言顺手拨弄了下竹帘,打趣奚恒道:“一会可别乱走,小心迷路。”
奚恒发现二人越走越深:“我们这是去……”
“你忘啦?”杨晤言回头看了眼奚恒半干的衣襟,“我让人备了汤浴。”
奚恒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姑娘不必担心。”一旁溯溪笑道,“已经让人备好衣物了。”
奚恒暗叹溯溪心细如发。
回廊曲折,二人说话间转了个向,顿时间柳暗花明,廊中潮气氤氲,一池汤泉映入眼帘。
奚恒以为只是过个热水澡,但没想到是这个汤浴。
是了,汤浴。
……
要是放在两个时辰前,奚恒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会与面前人坦诚相对的。
可是现在,她沐浴完裹着棉布站在汤池边,看着池中闭目养神的杨晤言神色复杂。
“愣着做什么?”杨晤言抬手示意奚恒下来,“莫不是女子你也害羞?”
奚恒叹息一声,长腿一迈,还是撤了棉布浸入池中。
也罢,也罢……
可杨晤言却注意到她的肩背,霎时惊呼一声。
奚恒衣襟覆盖下的皮肤白皙,可肩上却有一条极长的疤,那疤痕自锁骨外侧而起,一路延伸至蝴蝶骨,几乎横亘整个背部,瞧着煞是狰狞。
如此衬托下,奚恒胳膊上的几处陈年刀伤都显得清秀可爱了。
见了杨晤言的反应,奚恒这才回身往背上看去。
她哑然一笑,要不是这一遭,她都要忘了这疤了。
杨晤言抬手,隔空想要轻触却又硬生生收回手:“这是……”
“哦。”奚恒轻笑,“小时候被熊抓的。”
杨晤言瞪大了眼:“熊?”
“嗯。”奚恒靠着池边坐下,“之前走丢在山里,被熊撵着抓了一下。”
当年她偷偷跟着军队出京,不料到了续州迷了路,那时候年纪小,慌了神便往山上跑,一困就是十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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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杨晤言想起傅问渠同她说的,面前人的身世,顿时红了眼眶,似是感同身受。
她轻抚奚恒肩上,喃喃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轻柔的指尖触到皮肤,奚恒顿时惊得一激灵,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都是自找的。”
此言不假,当初要不是她一意孤行离家出走,也不会阴阳差错进了狼牙山,然后又被老窦捡到,成了镖局学徒。
虽说那年命都差点丢山里,也有过数日的绝望,但她从不后悔。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出京。
可杨晤言不知奚恒心里的这些小九九,见她洒脱反而更心疼,怜爱着理了理奚恒乌黑的发丝:“没事……都过去了。”
奚恒见她多愁善感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没有兄弟姐妹,为何他们唤你三娘?”
杨晤言听了奚恒的疑问,顿时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沉闷:“非是没有,只不过……”
说到此处,她又是一叹:“也罢,从头和你讲吧。”
“你来的时候应当注意到了,这里人很少……”
杨晤言伏在池边,望着不远处道:“我同你说没有兄弟姊妹……其实不然,我连亲人都没有,应州杨氏只剩我一人了……”
奚恒低垂的眼睑顿时抬起,看向杨晤言的眼光略带讶异。
“杨氏历来一脉单传,到我外公那,就只剩母亲一个女儿了。”
杨晤言指尖轻轻摆荡,在水面惹出涟漪:“为了杨氏门楣,外公替母亲招婿入赘,也就招来了谈邵宇。”
提起谈邵宇,杨晤言的语气略带生硬:“他……他和母亲也过过一段不错的日子,接连诞下两个儿子……”
“可好景不长,母亲怀上我后,两个哥哥相继病故,而母亲也因为生我难产离开了……”
“他嫌我是煞星,要杀我,外公将我救了下来,带在身边抚养。可两年前,外公也离开了。”
“这里外太多人盯着杨氏家产了。”杨晤言看向奚恒道,“我需要一个亲人。”
奚恒动了动唇,没有回应。
杨晤言又道:“只是金银钱财那些身外之物也就罢了,左右杨家家产我花个十代也花不完。重要的是祖传的那些工艺图纸、药剂配方……我不愿招婿,更不想将杨家技艺送给谈邵宇,收养男子又会惹人非议,便只能出此下策。”
她道:“我需要一个姐妹,要武功高强,要心志坚定,要不怕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懂,自外公走后,北相那所谓的同宗便开始蠢蠢欲动,其中的阴谋她看得出来。
人人都垂涎杨氏这口肥肉。
奚恒沉默。
杨氏工艺天下闻名,杨槿生前门生更是遍布天下,不想如今竟会没落到这个地步。
见奚恒不语,杨晤言以为她是拒绝了,只叹道:“也罢,不愿意便算了……”
“我确实不能入杨氏族谱,杨氏那些工艺我也无心去学。”
奚恒忽然抬起头,认真道:“但你我如今既然认识了,便算朋友,往后若有难处,只管来云奎镖局找我,我定尽全力相助。”
杨晤言闻言一怔,璀然笑道:“好。”
“姑娘。”廊前溯溪捧着托盘靠近,“酉时了。”
杨晤言自水中起身,接过纱布裹身。
“火龙节游街,很有意思的。”她回头对奚恒笑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