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几人始终不语,但他们头上青筋已经替他们讲话了。
打从续州起,他们就没睡过一次安稳觉,不是被引进谷仓当贼打、就是遭丐帮纠缠浑身上下被洗劫一空。
让奚恒戏耍了一路,他们显然是忍到了极限。
一旁的张掌柜腿肚子都打哆嗦了。
奚恒却似还嫌对方不够愤怒,笑道:“怎么?真打算目送我过河?回去能交差吗?”
“哦,不对。”
她双手撑起,伸个懒腰,像是想起了什么,上下打量了眼面前的武夫,眉梢眼角尽是恶劣:“身上的钱够你们回程吗?”
“哗——”
为首的人忍无可忍,终于出手,冲拳直往奚恒面上撞去。
他早看这死丫头不爽了,今天非得给她点教训。
可一拳下去,预想中的画面并没出现。
奚恒依旧稳坐在板凳上,单手握住面前的拳头,纹丝不动。
她依旧嬉皮笑脸,歪过头道:“出手前至少得报上自家名号吧?”
武夫想收手却做不到,登时大怒,俯身摆腿欲将奚恒击倒在地。
可他腿还没伸出去便被蹬住,与此同时小臂处传来钻心的剧痛。
奚恒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拳头往反向折去。
无视武夫的惨叫声,她笑容渐淡:“你们是哪家的狗,敢跟我云奎的镖?”
这一路辛苦,几个武夫被奚恒折腾惨了,可她又何尝不是?
不知是哪个天杀的走漏消息,一个十天能完成的信标被一群人盯上,沿路的拦截追杀,如今快要到期限了她还在这里处理尾巴。
奚恒实在搞不懂,就那么薄薄一个信封,何至于十几波人轮番来抢?
思及此处,她愈发恼火,一想到自己这几日吃不饱、睡不好,像村里的野狗一样被人撵着到处跑就来气。
奚恒越不爽,手上的力道自然就越大。
“啊——”
武夫的小臂几乎被折断,霎时疼得哭爹喊娘,直吼着同行人来帮忙。
耳畔拳风呼至,奚恒沉肩侧首,一个用力便拧着手中的胳膊往前推去,而后俯身躲过斜后一拳,借势向前翻滚,落地扫堂腿顺势而出,将冲过来的几人摔倒在地。
“咔嚓”为首的武夫胳膊被彻底掰断,霎时面色青白,疼晕过去。
张掌柜见眼前的小丫头三两息内便将几名大汉撂倒,登时惊得合不拢嘴,暗自庆幸方才没把扫把砸到她头上去。
他摇摇头,趁他们还没注意到自己,连忙蹑着手脚茶楼退去。
可奚恒还是叫住了他:“站着。”
张掌柜顿时面上一紧,抱着扫把瑟缩着回头道:“女……女侠可有吩咐?”
“懂不懂尊老爱幼?”
奚恒一脚踹开边上扑来的壮汉,冲墙角站着的瞎老头扬了扬下巴:“不给这老人家扶进去?”
张掌柜没想到方才还抢老头板凳的人,这会竟还跟他提尊老爱幼。
他唇角抽了抽,可也不敢多说些什么,连连点头称是,赶到院外抓起老头就往回赶。
奚恒躲过边上劈下的掌风,回身将人摔过肩去,嘴里还不忘提醒道:“二胡。”
张掌柜嘴里暗骂一句,而后又老实地小步赶到院外,抓起二胡跟板凳就往回跑,生怕奚恒又找他麻烦。
街上的人都跑了个干净,奚恒这才放开了手脚,对着朝自己挥拳的人残忍一笑。
行镖运镖不可见血,老窦总让她遇事要忍。
她这被人追了一路,临到要交差了,找几个不长眼的撒撒火应该没问题吧。
边上三人围攻,奚恒抬手护头扛过一拳后深吸口气,一把抽下背后刀鞘,反手向来人砸去。
“啪!”
本就烂得没眼看的木鞘甩到面前人脸上,顷刻间又添一条纹路。
街上局势瞬间逆转,奚恒单手执鞘,不像被人合围,倒像是她一人对着数名大汉围追堵截,不过半炷香便让所有人都趴在地上再无还手之力。
茶楼内扒着门偷看的茶客不自觉都倒吸了口凉气:“……这哪来的丫头这么厉害?”
张掌柜摇摇头:“我听她自报家门,好像是……云奎。”
“云奎?”
“那岂不是彩头就在她身上?”
“瞧你这话说的,在她身上你敢去抢?就算你武艺高强抢到了,也不怕云奎镖局找你麻烦。”
云奎镖局在江湖的地位众人都有所耳闻,霎时噤了声。
半晌后才有人道:“也是稀奇了,如今竟有人敢劫云奎的镖……”
“许是看走镖的是个小姑娘吧,这云奎也真是心大,这般重要的任务,给一个姑娘……”
“咔!”
习武之人耳力极佳,茶楼里的言论自然传进了奚恒的耳朵里。
她面无表情,脚下用力又踩断一根骨头,惹得地上的人鬼哭狼嚎。
“松腿吧……松腿吧……姑奶奶我服了……”
这是最后一波人了,舜华会还有三日才开始,过了河就能完成任务,可不知怎的,奚恒心中没有半点重担卸下的喜悦。
她冷着脸,抬脚将边上人踢开:“滚。”
那几人顿时不顾伤情,连滚带爬着逃了。
“……小姑娘……”
奚恒嘴里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不咸不淡地往茶楼里望了一眼。
见里边的人都闭了嘴,她才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街上的人早已被方才的打斗吓得散场,只有细微的风声簌簌,奚恒倒是乐得自在,将刀鞘穿回身后,往码头方向赶去。
“女……女侠……”
此时却有一细弱的女声叫住了她。
奚恒转过头,这才发现街角还缩着个外族女人。
行走江湖多年的敏感让奚恒心里响起警铃,她不自觉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站定脚步回身:“何事?”
那女人身形瘦弱,眼神怯懦地望着奚恒,嘴里说着瞥脚的官话:“我……我能……你能带我……”
奚恒急着去码头,加之心情不佳,便直接问道:“你想要什么?”
那女人霎时脸便红了,深吸口气,扑通一声跪下开始磕头:“奴叫庄娘,想求女侠……求女侠借些银子罢……”
看着女人衣衫破旧,奚恒料到她会这样说,也没多想,从怀中取出个荷包,倒出几粒白银来。
庄娘没注意到奚恒的动作,依旧低头自顾自地继续哭诉着:“奴……奴实在没办法了,方才那拉二胡的是奴阿爷……大夫说他命不久……奴还带着个病弱的妹妹……实在没钱下葬了……”
听着庄娘的泣声,奚恒倒银子的手一顿,望着庄娘眉心微皱,像在考察她话语的真实性。
庄娘见状,连忙磕了几个响头:“女侠……女侠……求您……”
“行了。”
奚恒暗自叹息,将手里的银子都塞了回去。
她抬手将荷包甩给庄娘:“既然生病了就去治,人还活着,别老想着下葬。”
比成人拳头还大的一包银子砸到庄娘手上,压得她手一沉。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望向奚恒,可后者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
“女侠……女侠……这使不得。”庄娘连忙踉跄着起身去追赶奚恒。
谁料奚恒走了两步竟真的反悔,转身来到庄娘身边。
她从庄娘手中拿过荷包,示意她伸过手来。
“哗——”
碎银悉数落下,奚恒抖着荷包碎碎念道:“这荷包不能给你,这是我妹妹绣的……”
那丫头要知道她将荷包送人不知得多难过……
沉甸甸的银块砸在手心,庄娘被这一变故惊到,看着奚恒半晌不知该说什么,只目光盈盈道:“多谢……多谢女侠……奴以后一定加倍还给您……”
奚恒自然不信她说的话,只道:“我也不知道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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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在骗我……只是这世道,女孩子在外边不容易,若真要靠招摇撞骗过活,你也一定有你的难处……这钱给你,权当我掉了,你若能守住那便好,守不住……那也是命了。我不缺这些身外之物,不求你回报,只望你往后若生存下来了,见了和你如今状况一样的人,能伸一伸手……就当是回报我了。”
听着奚恒的话,庄娘定在原地,她眼神躲闪一瞬,张张嘴,最终却还是闭上了。
奚恒望着庄娘的神情,心中又是一叹,她摇了摇头,将荷包收入怀中,又捡了一粒银子在手道:“我得留一点乘船当路费。”
语罢,便往码头方向去了。
谁料还没走多远,那道轻如苇草的声音又喊住了她。
庄娘望着奚恒的背影,咬着唇,纠结许久才开口:“女侠。”
奚恒回头,隔着漫漫黄土望着庄娘,她面露不解,似是在问“何事?”
庄娘反倒错愕了一瞬,像是没想到奚恒走了这么远还能听到自己讲话。
她顿了顿,还是开口道:“这几日码头的船都被官府征用了,午后便没有渡河的船只了,您若着急过河,只怕……”
奚恒霎时变了脸色,急切问道:“那就没别的方法过河了?”
庄娘默了默,还是开口将那人交代的话背出来:“往西走二里,茶花树后,芦苇丛中,有一船翁,每日会来往摆渡,此刻去正能赶上。”
奚恒闻言,竟半点不疑有他,只思忖一瞬,便抬手抱拳致谢,转道直往西去。
奚恒一走,庄娘顿时浑身发软,往地上瘫坐。
雪白的银子滚落一地,她望着奚恒远去的背影失神,口中喃喃道:“姑娘别怪我……”
而此西去的奚恒,正心急如焚,对庄娘的表现一无所知。
舜华大会眼看就要开了,彩头还没送到槿乡镇,今日再不过河,她不敢想会出多大乱子。
任务失败吃老窦一顿板子还好,要是害得云奎镖局在武林里丢了信誉,那她算是待不下去了,别说升任镖头,就是去后厨劈柴也留不得。
想到此处,奚恒更急了,脚下跑得飞快,三两步连轻功都用上了。
江水浮沉与日光相映,沿岸的芦苇摆荡,三两渔船轻轻驶过,江面风景宜人,乘着风往身后掠过,奚恒片刻不敢停,一路飞奔,直到茶花树映入眼帘。
岸边巨树落下阴影,山茶树深绿的圆叶平白为燥热的天气添了几分幽静,如今已过了茶花开的季节,可树上却仍藏着几枚玉盏似的白花,沉静着像是久候多时。
奚恒心不自觉静了下来,她回望江面,却发现了不对。
等等,渔船?
那庄娘不是说午后渡头便不让船只来往……
可现实容不得奚恒多想,茶花树后光影绰约,船夫支起长杆,盘好船头缆绳,显然是准备离岸了。
奚恒见状,慌忙开口喊住船夫:“等等!”
可那船夫仿若耳背一般,依旧神情悠然地抓着撑杆往水中荡去。
奚恒气极,顾不得太多,直闯过山茶树丛往船上跳去。
“咚!”
老头惊叫,船只摇晃不停,霎时雨棚都震得吱呀作响,只闻满船山茶幽芳。
奚恒抬起头,一角锦袍白得晃眼,闯入她眼帘。
“哎哟!哪里来的丫头!忒没眼色!这船已被贵人包了,你快出来!别冲撞了人家!”
外头炽日高悬,将江畔巨树的阴影投入船中,日光在那人雪白的衣袍上落下精致的纹样,方才被奚恒匆忙间卷入船舱的山茶花无声滚到他脚边,白如纱的花瓣几乎与他的衣摆融为一体。
竹编的垂帘轻摆,将船夫的气急败坏隔在外头,奚恒双眼微睁,盯着眼前人,一瞬失神,半晌不语。
面前人眉目沉静,正端坐着小憩,仿若谪仙临尘。
江畔潮热的风似乎变得清凉柔和,奚恒张张嘴,只觉得那白山茶被她摔得化形,成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