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夫打架我登基》
1. 第 1 章
莘兰殿坐落在大郢皇宫最西边,原是并不受宠的兰嫔和九公主所住,自兰嫔因病去世后,只剩九公主靳灵星和贴身宫女太监三人,这处不大的宫殿显得越发落寞和荒凉。
一个月前,九公主不慎掉入御花园的水池中,昏迷了两日,醒来后就换了芯子。
灵星前世是过劳死的,没料到灵魂还能在陌生世界苏醒,对此,她用了许多时日来适应。
今日是十五,该去给皇后请安了,灵星整理好衣服,朝未央宫走去。
未央宫内,正殿主位上坐着一个头戴华丽金冠的女人,气质端庄,嘴角扬着轻微的弧度。
灵星照例上前行礼,“灵星参见母后”
“起来吧”,皇后温和地回道。
“谢母后”
皇后淡声道:“你也及笄了,平日里总是闷在屋里闭门不出,传出去别人可得说本宫对你疏于管教,三日后,卫贵妃要在梅园举办宴会替二皇子选妃,你也去露个脸,改改你这怯懦的性子”。
灵星低眉顺眼,“是”
回到莘兰殿,灵星整理思绪,靳帝的儿女中,大皇子是林贵妃所生,二皇子是卫贵妃所生,三皇子先天夭折。
四公主靳灵阳早已出嫁,五公主靳灵月是皇后独女,已有婚约,六皇子体弱,乃是一位昭仪所出,七皇子和八皇子是双生子,封了齐王和安王搬到宫外了,十公主靳灵玉比她小一岁也是卫贵妃所生。
年纪更小的,灵星没什么印象。
一道人影走进,侍女兰若端上午膳,依旧是五个菜,两双筷子,她一双用来夹菜,一双用来吃饭,一刻钟后,她放下筷子,把剩了许多的膳食熟练地赐给了兰若和莘兰殿的小太监。
兰若只有十三四岁,太监小平子长得瘦瘦巴巴,两人谢恩退下。
灵星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一角,见两小孩在外面吃得正香。
三日后,灵星用完早膳,穿衣打扮一番,带着兰若去往梅园,小平子留下看家。
梅园园如其名,种满了梅花树,灵星进去时,入目都是鲜妍靓丽的妙龄少女,三三两两的分散在园中各处,令人眼花缭乱。
灵星今日只穿了一件淡紫色简单花纹的衣裙,她进来时园中女眷们的目光聚过来,很快又移开,她谁也不认识,只得找了角落里无人的一个凉亭坐下。
过了不久,园外有人通报:“皇后驾到,卫贵妃驾到”
一席金色锦华宫装的皇后走了进来,身边跟着五公主靳灵月。
卫贵妃紧随其后,她身穿烟粉色绣有大朵娇艳海棠的衣裙,明艳夺目,身侧也跟着一位青绿色碎花衣裙的少女,梳着双丫髻,两侧对称簪着珍珠的步摇,是十公主靳灵玉。
众人皆惊,纷纷起身到园中花圃前行礼,皇后目光淡淡扫过众人,“都起来吧,今日宴会都随意些不必拘束”。
“是”,众人起身。
灵星慢腾腾地走到人群侧面,给皇后行了礼:“灵星参见母后,贵妃娘娘”
皇后不喜灵星素净的打扮,却也没有当众斥责。
“起来吧”
她下令让大家随意赏园,人群便慢慢散开。
卫贵妃神色高傲,“九公主,你怎么穿的如此寒酸,一个公主气度竟比不上在场的贵女们,可真给我们皇家丢脸面”。
“儿臣大病初愈,不宜太过张扬,所以今日穿得素了些,下次断不会再如此”。
皇后发话:“我们也别站在这里,都去园子里逛逛吧”
卫贵妃嘴角撇了撇,也跟着向前走去,经过灵星身前时,她身旁的少女冲灵星龇牙扮了个鬼脸,灵星有些无言。
不多时,二皇子靳启安来了,他长得还算周正,只是气质阴郁桀骜。
主角已到,大家落座品茶,灵星端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随手拿起手边的小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突然感觉四面八方的目光都向她射来,她放下茶壶,抬起眼皮往正中上首望去。
皇后正展露着微笑轻轻朝她开口,“小九,你过来”
灵星顶着众人揶揄的目光起身缓缓走到皇后身侧,侍女立马将她的桌案搬到了靳灵月旁边,皇后抬了抬手,“你这孩子常年体弱,不怎么出来走动,今日怕是不习惯吧”
灵星低头不语,皇后笑了笑,“坐到你姐姐身边去,月儿,照顾好你皇妹”
“是,母后”,靳灵月神色淡淡。
灵星走过去在桌案后坐下,皇后身边的嬷嬷走过来跪在她身后,低着声音,“九殿下一言一行当以五公主为准”
她无奈地点了点头,心里只盼着这宴会感觉结束,她学着靳灵月的样子端坐好,低眉顺眼。
皇后移开落在灵星身上的目光,对着下首众人笑道:“这品茶也是有些无趣,不若让诸位贵女们展现一下才艺助助兴,卫贵妃觉得如何?”
“皇后娘娘说的是”,卫贵妃笑道,她眼神在现场扫视一圈,落在角落的黄衣女子身上,“素闻王侍郎之女弹得一手好琴,不知今日可有机会耳闻呢?”
角落的黄衣女子立马站起身向皇后和卫贵妃行礼,“臣女惶恐,不敢在两位娘娘面前托大,若是两位娘娘想听,臣女自当献丑”
卫贵妃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命宫人搬了一把琴放在正中央,黄衣女子莲步轻移来到琴后坐下。
灵星注意到女子唇抿得紧紧的,眉心轻皱,貌似有些紧张。
随着丝丝入耳的琴音响起,她的思绪不禁飘远,前世的一幕幕在脑海中穿过,像一根根丝线汇聚缠绕,搅得她的脑子和心绪沉甸甸。
一曲尾音落下,那些丝线又骤然间散开,竞向消散在脑海,带有余温的泪珠滴在手背,灵星才惊醒,她抬手抹了抹眼角。
黄衣女子站起身向皇后行了一礼,皇后笑着点头,“不愧是闻名都城的才女,赏!”
“谢娘娘”,黄衣女子跪地谢恩。
卫贵妃笑道:“可不是嘛,这一曲如歌如诉把九公主都感动得落泪了呢”
灵星面上不动如山,心里却不禁嘀咕,原主似乎没有得罪过卫贵妃母女。
皇后轻轻抬眼,知道卫贵妃不满自己赏了一个她看不上的女子,眼角闪过一丝嘲讽。
“小九常年居于宫中养病,琴棋书画学习有碍精进,不若就让王侍郎之女与你点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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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
灵星她不禁头疼,二皇子选妃扯她干什么,她望向那中央跪着谢恩的黄衣女子,夏日炎炎,她要是不应,那姑娘怕是起不来了。
她站起身朝皇后行了一礼,“儿臣多谢母后体恤”
皇后随即看向那跪着的女子,“王姑娘可愿意做小九的老师?”
“臣女愿意”,女子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起来吧”
皇后朝随身侍女吩咐,“晚香,把上个月西域进贡的那套蓝宝石头面拿过来赐给王小姐”
晚香不足片刻就端了一个精美的盒子过来,当着众人面将盒子打开,里面澄澈的蓝宝石晃花了众人的眼睛,连卫贵妃眼中都闪过一丝流连。
皇后不动神色地昂了昂脖子,晚香立马将盒子递给王姑娘,王姑娘已是满头大汗,她恭敬地接过盒子,又再向皇后行了大礼,才缓步退回位置上。
“还有谁想上来献艺?”,卫贵妃轻飘飘地抛出一句,眼神扫过众位贵女。
有了王侍郎之女刚刚那一遭,在场其他贵女纷纷卯足了劲,一时间十八般武艺齐上阵,诗词歌赋,倩影飞扬,倒是把灵星看得眼花缭乱,这竞争也太激烈了。
但看那二皇子,依旧嘴角噙着假笑,一副对每个姑娘都很满意的样子。
时间流逝,席上的茶水和点心换了几轮,各位贵女都展现了一番才艺,唯有坐在最上首的两位女子不动如山。
穿着青衣的女子长得像烟雨江南的水墨画,灵星忍不住盯着她瞧,连一直漫不经心的二皇子眼神也时不时驻留在她身上。
青衣女子端庄地走上前,对着皇后和卫贵妃行礼道:“臣女不善歌舞,唯有丹青还算有些心得,特为皇后娘娘献上画作一副,还请娘娘不吝赐教”
晚香在皇后示意下接过女子的画轴,一副百色牡丹图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笔墨轻点在白纸上,水墨漾开牡丹的形廓,或红或黄或粉的彩墨点缀花瓣和吐蕾,明艳不失恬淡,鲜妍不脱清雅。
“好一副牡丹图,梁大姑娘不愧是先太傅的侄女”
梁清萝谦虚回道:“娘娘谬赞,小女技艺不及伯父万分之一,献丑罢了”
皇后鼓了鼓掌,一时间在场众人也跟着鼓掌,连卫贵妃也夸赞了句,“梁家不愧是书香世家”
卫贵妃面上说着,心里却掠过一丝恼恨,她望着前方站着的气质清贵的女子,眼神往旁边的粉衣女子身上闪了闪,见对方点头,才重新露出志在必得的神色。
皇后收了画,却并未奖赏,只是让梁清萝坐回去,反观那梁清萝,面上亦无不满之色。
终于轮到那粉衣女子出场,她亦拿了一画幅上前,“臣女卫馨宁向二殿下献上丹青一副”
灵星眨了眨眼,眼神在梁清萝和卫馨宁之间转了个来回,颇有兴致的撑着脑袋看戏,腰部突然传来刺痛,身后的嬷嬷拧了她一下,她轻轻吸了口气,坐直身体。
“哦,什么画作,卫小姐打开看看”,皇后淡淡地说着。
卫馨宁解开绑画幅的绳子,灵星头往前伸了伸,正要看画的什么,却突听得一个尖锐的声音喊道:“陛下驾到!”
2. 第 2 章
众人连忙行礼,灵星跟着起身,她躲在靳灵月身后,并不打眼。
“平身吧”
有些混杂的男声响起,灵星抬眼只看到明黄色的衣摆。
话音刚落,卫贵妃就笑着迎上去,“陛下怎得空闲来?”
皇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随后走向主位,皇后立即将位置让出来,待皇帝坐下,皇后才在一旁的位置落座。
灵星顺势被挤到一旁,她干脆就站在靳灵月身后,一个可以将现场尽收眼底却又不容易被上首几人发现的位置。
卫贵妃抱着皇帝的胳膊,神色亲昵道:“陛下来得正好,我侄女馨宁正要献画,不如请陛下点评一番?”
皇帝眼神落在下方站着的粉衣女子身上,他声音听不出喜怒,“那就呈上来看看”
太监总管立马上前接过画,仔细检查过后才呈到皇帝面前,灵星用眼角余光扫了扫,那画上是一副简简单单的民耕图,画中心一个男子正在插秧。
论画工,这画远不及刚刚那副牡丹图,灵星正这样想着,却听见一旁皇帝大笑,“哈哈,不错不错”
“你这丫头胆子不小啊,竟然敢把朕画成这般模样”
卫馨宁抖着身体跪地,“陛下恕罪,臣女不善舞文弄墨,只是去岁农时,臣女有幸得见陛下体恤子民,亲自农作。臣女家农庄的奴仆听闻此事,纷纷感激陛下爱民却不得见天子威仪,缠着臣女询问当时情景,臣女一时斗胆才将当时情形画下来,谁知今早出门前侍女拿错了画作,这才冒犯了陛下,请陛下责罚”
好经意的马屁,灵星眼神不禁转向首位的皇帝,只见皇帝表情严肃,片刻后却笑道:“哼,这画工技甚拙,朕没收了,省的传出去给你爹卫相丢脸”
“谢陛下”
皇帝表情收了收,他看向下首站着的二皇子,“朕今日夺了你的礼物,你说这该如何啊”
二皇子上前赔笑,“儿臣惶恐,本就是表妹粗心之过,父皇惩罚得对”
卫贵妃适时地接过话,“陛下,馨宁这丫头性格冒失,臣妾等会儿定好好教训教训她,您就宽宏大量饶了她这一回吧”
皇帝笑了笑,“倒是朕的不是,不如,就让卫家丫头现场作一幅画再送启安?”
卫贵妃兴奋地对卫馨宁道:“还不快谢恩?”
“臣女谢陛下,只是臣女画艺不精,不敢当众献丑,不若臣女给表哥弹一曲,臣女近日找师傅学了一首新曲子,日夜勤学苦练”
“什么曲子?让朕也听听”
卫馨宁抬头看向二皇子,害羞道:“凤求凰”
皇帝调侃卫贵妃,“这丫头的性格还真是跟你这个姑姑如出一辙”
“陛下,大庭广众怎可笑话臣妾”
皇后端坐一旁,嘴角抽了抽。
皇帝睥睨全场,目光在梁清萝身上停留片刻,卫贵妃见状打趣道:“陛下,梁大姑娘方才也向皇后娘娘献了一副牡丹图”
皇帝瞥向身侧的皇后,皇后立即让侍女将画展开给皇帝看,皇帝眯了眯眼睛,笑意未达眼底,“好啊,妙笔生花”
他看向梁清萝,“梁大人近来身体可好啊,朕也许久未见过老师了”
梁清萝福了一礼,“启禀陛下,伯父现下在锦州小住,已有一段时间未回都城了”
皇帝若有所思,不禁问道:“朕记得,老师老家是青州,为何去了锦州啊?”
“回陛下,萧师兄现任锦州下属的县令,伯父是去监督师兄去了”
没人注意到皇帝眼中闪过一抹暗芒,“萧言祁惊才艳艳,又是老师的得意弟子,当个小县令着实是屈才了”
二皇子给卫贵妃递了个眼神,卫贵妃提议道:“陛下,今日是梅园宴,扯旁人做什么?”
皇帝回神,清了清嗓子,“启安也到了娶妻的年纪了,我看这卫家丫头古灵精怪,正好配启安这古板的性子”
一锤定音,二皇子妃的人选是彻底定下来,皇帝又指了两个长相不差的给二皇子做侧妃,随后带着卫贵妃离开。
皇后留下一句“散了吧”后也施施然而去,宴会终于散了。
灵星和兰若回莘兰殿,两人路经过御花园时,灵星瞄到花池里飘着一截蓝色的衣裙,走近一看,竟是个女子在水里快要溺亡
此时四下无人,灵星赶紧脱了鞋子和披帛,对兰若说了句“快叫人”,随即纵身一跃往女子游去。
岸上的兰若则被她突然的行为吓得尖叫:“殿下,来人呐,快来人呐!”。
灵星奋力游到女子身边,托住她的身体正要把她往回带,却发现女子的脚被花茎缠住,她游到水下将花茎折断,带着人游到岸边。
兰若见状冲了过来:“殿下你怎么样!”。
“我没事,快搭把手把她拉上去”。
兰若拉着女子的双手,灵星则抬着女子的脚使力,总算把女子弄上岸,她自己也爬上去。
灵星此时已是力竭,不远处跑来不少侍卫和宫女,灵星被兰若扶起,她看着救上来的女子,伸手探了探鼻息,很微弱。
侍卫已经赶到,为首的人半跪:“殿下,属下救驾来迟”。
“我没事,可有医官,快看看这个姑娘”。
侍卫见躺着的女子衣着打扮不像宫女,说道:“殿下,这里没有医官,可令人速速送这位姑娘去偏殿,同时传医官来诊治”。
这一来二去人都要耽搁没了,灵星顾不上其他,用急救法挤压出了女子体内的积水,又做了人工呼吸。
只听闻周围一片吸气声,灵星无暇去顾,人工呼吸反复几次后,女子总算清醒了些,心口的起伏也比之前强了不少。
灵星松了口气,看向兰若和侍卫,眼前乌泱泱的十几号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见到了什么难以置信之事。
灵星咳了一声:“立马将此女子送去偏殿,再派人传医官来诊治”
“是”,侍卫反应过来,让两名宫女将女子抬走了,灵星抬手让其他人散了,太监宫女离去却又纷纷回头偷偷看她。
兰若则一把抱住她,“殿下你没事太好了,吓死我了”
灵星拍了拍她的背,“我没事了,快扶我回莘兰殿”
回到莘兰殿,小平子被两人如此狼狈的模样吓了一跳,“殿下这是怎么了,要不要传御医啊?”
灵星有气无力的说:“不必,去烧点水,我要洗澡”,她身上一股土腥味。
“是”,小平子赶紧去烧水了。
一个时辰后,灵星收拾干净,兰若也换了身衣服,刚坐下连口茶都未来得及喝,就有太监来传话:
“殿下,皇后传您去未央宫”。
是为了刚才救人的事还是今天早上她穿太素的事?
“知道了,这就去”。
灵星跟着太监马不停蹄地赶到未央宫,皇后面色不悦的坐在主位,见她进来直接呵斥了一声:“跪下!”。
灵星愣住,她犯什么事了?
她不习惯“跪下”这个动作,见皇后脸色愈发难看,而且人在屋檐下,她还是跪下来。
皇后面浮怒色,“你可知你今日做了何错事?”
“儿臣不知”
皇后怒拍桌子,“你今日下午在御花园干了什么?”
“我下午路经过御花园,见一女子在水里挣扎,就跳下去救她上来”,灵星如实道。
“救人之事自有侍卫宫人来做,你一个公主只身跳下水救人,成何体统”
“当时四下无人,我见那女子气息微弱,所以才急着救人”。
“好,你救人也算是功德一件,可你折了御花园的金莲,你可知那是太后给陛下祈福的!”。
灵星不禁回想,那株荷花跟普通的荷花区别不大,就是花苞更大些。
她感觉大事不妙,虽然她觉得金莲祈福很迷信,但是看皇后的反应,她应该是有麻烦了。
不到一刻钟,两个气势汹汹的嬷嬷将她从未央宫带走,关进了一间屋子里,太后罚她在慈宁宫佛堂跪着抄经。
屋内供着一尊佛像,点着烛火,但是并不暖和,佛前小案上面放着纸墨笔砚和经书,灵星拿起一本翻了翻,内容很多,白天接连不断地抄也要抄四五天。
她拖了个蒲团盘腿坐着,认命地开始抄经。
抄完几页后,她放下笔活动手腕,正想站起来走动走动,听到外面有靠近脚步声,连忙把蒲团往前放,跪在上面。
身后的门被打开,一个宫女端着膳食放在她面前,是一份素斋和一壶茶,灵星吃完后就把餐盘放到门口地上,又抄了一页经,睡意袭来,她在烛火较暗的地方用几个蒲团铺了个简陋的床,睡下了。
第二日清早,灵星还在睡着,被人拍醒,只见一个年龄较大的嬷嬷正板着脸看她。
“九公主,太后罚你跪在佛堂抄经,你为何睡在此处,此时已是辰时三刻了”
灵星不欲再生事端,没回嬷嬷的话,只是跪到书案前,执笔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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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嬷嬷站着旁边看了一阵后就出去了,灵星则松了口气。
这晚灵星靠着在了门缝处睡,这样有人靠近时她可以立马醒来。
第二天,嬷嬷来开门时,灵星已经跪在案前抄经了,三天后,经文抄完了八成,灵星的身体摇摇欲坠,眼下都是青影,身形瘦削脸色发白。
这晚,灵星打算熬个夜把剩下的经文都抄了,明早交差后就可以出去,当下晚间气温有些凉,她隐隐有了发热的症状,这佛堂里空气还不流通,她不停的掐自己大腿防止睡过去,天将将亮时,总算抄完了经文。
灵星咬着牙等了一会儿,嬷嬷来了,她将经书递过去,“嬷嬷,我都抄完了”。
嬷嬷翻了翻经文,带出去交差,又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嬷嬷进来道:“公主可以出去了,另外太后有令,莘兰殿所有人半个月内不得出莘兰殿半步”。
慈宁宫一个宫女将灵星送回了莘兰殿,小平子垮着脸,兰若则一脸要哭的样子,灵星还未来得及说话就栽了下去。
“殿下,殿下”,两人急道。
灵星发了高热,兰若急得团团转,她想去请太医,可是她刚打开殿门,门口的宫人就拦着她,她说公主病了也无人搭理。
小平子找了殿内一些治风寒的药熬好给灵星灌下去,也没见好,又过了一日,眼见公主烧得越发厉害,兰若已经哭肿了眼,小平子想起公主往日对他的好,决定铤而走险。
子时,小平子趁着夜色从后院的墙翻出去,后院无人值守,他一路躲躲藏藏来到太医院,找到了值守的医官,连忙道:“大人,救救我家殿下,她发了高热快不行了”
太医院年轻的御医江渺正在殿内值守,听了他说的情况,立即提了药箱让他带路,小瓶子来到莘兰殿后门,打算爬墙,江渺面露不解。
突然,两名守门的宫人如鬼魅般出现在身后,扑过去按住了小平子。
“太后有令,莘兰殿所有人半月内不得踏出殿门半步,你竟敢抗旨不遵”。
这莘兰殿竟是被下了禁令,江渺皱了皱眉头,小平子哭求着:“公主发了高热快不行了,我才去请了医官过来”。
守门的两个宫人听言,看了看江渺,心想虽然他们只是奉命守住殿门,但若是里面的主子出了什么事,他们也逃不了罪责,没再拦着。
江渺见状,跟着小平子走进殿门内。
来到莘兰殿内室,江渺见床上的女子脸色发白,乌发汗湿,他放下药箱,上前给给灵星把了脉,望闻问切一番,取出药箱施以针灸,又喂人吃了他自己研制的退热的药丸。
三人守了一个时辰,灵星的高热总算退了些,江渺留下一瓶药丸嘱咐兰若按时给灵星服用,他明日午时再过来诊脉。
眼见公主好转,兰若和小平子还没来得及高兴,辰时刚过,两个宫人进来将小平子拖走,兰若吓得直哭,灵星迷糊间只听到有人在哭,觉得头很疼。
午时,江渺又来了莘兰殿给灵星诊脉,此时灵星已经清醒,只是喉咙冒火头也很昏,江渺给她看过之后,嘱咐兰若按医嘱照料,两日后便可完全退热了。
江渺注意到昨晚那个小太监不见了,想起昨夜的事,他大概知道了缘由,心里叹气。
灵星待江渺走后,顶着沙哑的嗓子问兰若小平子的下落,她大概能猜到一些,但还是想确认,
兰若哭着说小平子昨晚偷溜出去找御医,今早被人带走了。
灵星心下冰凉,她折了个荷花,身为公主都被罚了禁闭和禁足,小平子违背太后命令,恐怕是凶多吉少。
她来到这个世界并不久,但这些天与这两个小孩朝夕相处,若是小平子因她丢了性命,恐怕她这辈子都良心难安。
她下了床,让兰若扶着走到了殿门口,一名宫人伸手拦住了他,“殿下还在禁足,不可出殿门”
“我的小太监被抓去了哪里?”
“这个奴才不知”
“你去通报慈宁宫,小平子是因为为我找御医才违背禁令,是我下的令,皇祖母要罚就罚我”
宫人应了声“是”就走了,留下另一人看守。
灵星没想到的是,一个时辰后,宫人带回来的不是小平子,而是小平子违背太后旨意被处死的消息。
灵星听言从头到脚泛起冷意,头皮发麻,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么一个生命就这样消失,还是她害的,想象小平子浑身是血的画面,她心脏紧的厉害,随后更是开始忍不住呕吐起来。
3. 第 3 章
灵星吐光了胃里的东西,爬到床上蒙进了被子里,兰若看被子一颤一颤的,关了寝卧的门,躲在平日跟小平子吃饭的门房里哭。
晚上,兰若端着在殿门口领的膳食,推开寝卧的门,见公主坐在室内桌案前,穿了一身白衣,兰若有些鼻酸,“殿下,该用膳了,等会还要吃药”。
灵星扫了眼饭菜,将兰若拉到身旁坐下,“你跟我一起吃,现在莘兰殿就剩我们两人,我们都要把身体养好”。
她拿起碗筷,食之无味也不停下。
喝过药后,灵星问兰若知不知道处死的宫人尸体会运往哪里,兰若摇头说不知。
灵星在妆台拿了一只玉簪,来到殿门口,一名宫人照例伸手拦住她,她将玉簪递给他,“处死的太监宫女尸体会被如何处理?”。
宫人左右看了看,小声回道:“丢在城外北边的乱葬岗,死后的第二天就会被运过去”。
灵星点了点头,“拿着吧,希望公公勿要多言”。
对方笑着接过来,“奴才谨记”。
“我又有些身体不适,你明日去请江御医过来”。
“是”。
次日,江渺走进莘兰殿时,只觉得此处弥漫着悲伤之气,兰若领着他进了寝卧。
灵星端坐于案前,身形有些憔悴,看到他,抬手示意,“江御医,请坐”。
江渺觉得事情不是看病这么简单,他沉默了一会儿,依言坐下。
“感谢江御医漏夜前来为我诊治”。
“这是臣分内之事”。
“今日请江御医,乃是有一事相求”。
灵星递出一只金簪放在江渺前面桌上,“江御医见过我莘兰殿的那个小太监,我想替他置办一副棺木,然后将他安葬,可我出不去宫外,所以想请江御医帮忙,他的尸体明日会在城北的乱葬岗”
灵星说完,又递出一块玉佩,玉质青翠通透,“这是谢礼”。
江渺没说话,眼前女子面上是淡然的,但是眼睛里却似含着悲伤,痛苦和一丝祈求。
沉默半晌,江渺收起那块玉,却将金簪递了回去,“女子发簪乃私物,殿下勿要轻易给男子”。
他起身走到灵星身侧,“臣为殿下请脉”
灵星闻言伸出手,江渺把完脉说道:“高热已退,但还需好好调养身体,忌风寒,忌忧思”
“多谢江御医”
江渺没忍住宽慰,“人各有命,当日无论如何选择,他的命运都只有一条”。
灵心抬头看向他,她明白他的意思,当日小平子无论救不救她,最终结局都是难逃一死。
江渺站起身行了个礼,“殿下今日所求,臣会尽心”
翌日,江渺带着随从将小平子的尸身从运尸车上截了下来,打发了运车的人一点钱,他买了一副上好的棺木,将小平子葬在城郊一处树木丰盛之地。
江渺的随从不解地问:“大人何故做此事,还倒贴钱”
江渺想了想,“为了成全一片心意吧”
那块玉佩被江渺收到了随身的荷包里,藏在药箱的暗匣中,未曾示人。
半个月转眼便过去,莘兰殿的禁足令也解了,内务府派了两名太监和几名宫女补充了莘兰殿的人手,灵星让这些人只负责莘兰殿日常事务,不让他们靠近寝卧也不让随身伺候。
这半个月里灵星总是反思,她并不后悔救了溺水的女子,但是小平子的死确实是她的责任,这是个阶级分明的世界,宫里更甚,底层人的生命贱如蝼蚁。
她本就惹恼了太后,小平子违反禁令是在挑战太后的权威,太后不会杀她,却用小平子的死来震慑她,她现在只能努力保护自己和兰若。
平静日子还没过几天,皇后又派人来传话让她去未央宫,她惴惴不安来到未央宫之时,只听见里面欢声笑语,心下松了口气,看来今日应该不是让她来听训话的。
灵星走近主殿内,皇后见她来了脸色很和善,灵星上前行礼,“儿臣参见母后”。
皇后笑着冲灵星招手,“起来吧,快过来,坐到前面来”
灵星心下疑惑,走到皇后下首的位置坐下,看见对面坐着卫贵妃和靳灵玉,殿内还有几位穿着贵气的女人。
皇后指向下侧的两人,“这是昌安公夫人和昌安公世子夫人”
两人朝灵星行李,灵星也点头示意,皇后没有再介绍其他人,灵星见卫贵妃和昌安公夫人聊得笑容满面,心里大概有了谱。
靳灵玉乖巧地坐在卫贵妃身边,跟之前目中无人的样子大相径庭,看来卫贵妃是要和昌安公府结亲,但把她叫过来是何意。
灵星表情一顿,她比靳灵玉还大一岁,顿觉糟糕。
心绪浮动了一会儿重新变得平静,她这个身份终究逃不过包办婚姻,有了小平子的教训,她不会做出拒婚不嫁这种以卵击石的事。
都城东边的庆林候府萧家,庆林候夫人张氏刚从宫中回来,萧三小姐萧静茹就迎了上来。
“娘,您回来了”。
两人走进屋子,萧静茹着急地问:“怎么样,卫贵妃愿跟咱家定亲吗?”
张氏摆了摆手,“今天去的还有昌安公夫人,卫贵妃待她甚是热情,根本没看我一眼,这门亲事你三哥是攀不上了”
“攀不上就攀不上把,不是还有赵家吗,赵御史家也不差”,萧静茹无所谓的道。
“这倒是,我明日就去找赵夫人再说说,唉,卫家位高权重,二皇子又是储君人选,可惜了”。
刚说完,下人来禀报:“夫人,宫里来人了”
两人连忙起身去迎,来的人是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张氏恭敬的问道:“敢问姑姑,可是皇后娘娘有事吩咐?”。
侍女回道:“今日候夫人与几位世家夫人来未央宫小聚,皇后娘娘对贵府甚是满意,天家欲与贵府结亲,想给九公主指一位驸马,不知贵府意下如何?”
九公主?那个刚被太后罚了的九公主!
张氏刚想回绝,但若直接拒绝,那岂不是不给皇后娘娘颜面。
张氏躬了躬身:“能与天家结亲乃是侯府莫大的荣耀,只是此事我一人无法做主,待我与侯爷商议好再回复姑姑”。
“那是自然,等商议有了结果夫人可自行去未央宫回话”
“是”
侍女走后,萧静茹迫不及待地问:“三哥还是要做驸马了吗?”
“不行!”,张氏不悦道。
“这九公主就是个不受宠的,生母也早就没了,又没有外家背景,娶了她一点助力都没有还会断了你三哥的前程,绝对不行!”
“可三哥现在也没个一官半职,当了驸马就是五品官”
“我不同意”
公主的婆婆不好当,这要是十公主也就罢了,张氏可以忍气吞声忍一忍,九公主就空有一张脸,娶了也没什么用。
“那怎么办,二哥你还想让他袭爵呢也不行,可若是拒绝这门亲事怕是会得罪天家”。
张氏脸色难看,冷声道:“那就只有他了,可别怪我”
她找到庆林候告知了此事。
庆林候听她说完,沉默了片刻问道:“那这回复给皇后的人选?”
“景烨已经有了妾室,肯定是不行的,至于景程,赵御史夫人前几日跟我说,赵家有意和我侯府结亲,这赵御史可是深受皇上器重呐”
庆林候侧身看着张氏,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心思,心中衡量了下,说道:“长幼有序,言祁一直未娶妻也没有妾室,就他吧”
张氏闻言神色一松,声色轻快,“那我明日就回复未央宫”
一匹快马赶在锦州裕昌县城门落锁前飞驰而过,半刻钟后停在县知府大门,送信人下马径直进了府衙,跟县令的贴身侍从张青迎面遇上。
张青皱了皱眉头,“张虎,何事这么急?”
张虎回道:“郢都给萧大人的急信”
张青接过信,“跟我过来”
两人走到府衙书房,屋内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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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祁和他的老师梁咏和正在对弈,萧言祁见张青神色,放下棋子,“何事?”
张青走近两人,“公子,张虎送来急信”
萧言祁侧身看向一旁坐着的人,拱手道:“老师”
梁咏和眼睛盯着棋盘,摆摆手,“去处理完了再过来”
萧言祁带着张青张虎两人来到隔间,他拆开信看了半晌,眼中有一丝诧异,淡定地放下信纸,随手给自己倒了杯茶。
张青在一旁不禁疑问:“公子,好事还是坏事?”
萧言祁直接将信纸递给他,他一目十行看完,惊讶之余没控制好嗓门,“公子,你要成亲了!”
话音刚落,隔壁就传来重重的落子声,梁咏和推门而入,瞪着眼睛,“谁要成亲了?谁!”
还不等几人回话,张青手中的书信就被梁咏和一把夺了去,梁咏和看完信,生气地吹了吹胡子,萧言祁笑了笑,“老师往日总催我娶妻,现下要如愿了”
梁咏和甩袖,“我这就帮你回绝掉”
“老师,此事已是板上钉钉,老师就莫费心了”
梁咏和见他毫不惊慌,反倒自己急得像个傻子,气不打一处来,瞥了张青和张虎一眼,“你们先退下”
张青见萧言祁点头同意,立即带着张虎走出去,关好门。
萧言祁给梁咏和沏了杯茶,“老师莫急”
梁咏和坐下来喝了口茶,认真道:“你可有应对之法?”
“无,皇恩浩荡,容不得我拒绝”
梁咏和恨恨道:“尚公主你的前程就没了”
萧言祁还是那副淡然地模样,“九品县令到五品驸马,连升四品,徒儿一步登天,少了许多弯路啊,老师应该高兴才是”
“你少给我装傻!”,梁咏和站起身指着萧言祁的鼻子骂,“以你之才,来日官拜丞相未必不可能,你还要去当个什么鬼驸马,让媳妇儿骑在你头上,你…”
梁咏和扶了扶激动地胸口,萧言祁又给他倒了杯茶,“老师知我志不在此”
“胸无大志的逆徒”,梁咏和端起茶杯一饮而尽,顺了顺气,他又忍不住念叨,“清萝对你的情谊梁府谁人不知,如今被别人截了去,她怕是要伤心了”
萧言祁抿唇,“我对清萝师妹并无男女之情”
梁咏和叹气,翻开书信又看了两眼,两道眉拧成一股,“九公主,九公主,九公主”
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哦,我昔日在国子监学堂见过一次,长得瘦不拉几,母妃也早就死了”
他说着又不满道:“皇帝嫁女儿也不给你挑个好的”
萧言祁对此不甚在意。
“老师,夜深了,不若早点歇息”
梁咏和正要说话,破空之声划过耳畔,回过神来时他正被萧言祁护在身后,一只羽箭插在桌上,方才若是没闪开,这只箭怕是已经射穿他的心脏。
“这是怎么回事?”,小老头吓了个激灵。
话音刚落,张青破门而入,“公子,梁大人,你们没事吧”
萧言祁冷着脸,“张青,带老师去厢房,派府上全部兵力保护”
“是”,张青领命,上前扶住梁咏和,“梁大人跟我来”
待两人离开,萧言祁拨出那只箭,仔细观察箭头,是未曾见过的样式,这厢张青已经回来,他神色紧张,“公子,刚刚那个刺客被我用袖箭打中腿部,应该跑不远,我这就去追?”
萧言祁望向窗外,“不用,刺客还在府中,是冲我来的”
张青一惊,“我这就让人搜府”
萧言祁点头,从书房墙上抽屉里取出一把剑,和张青对了个眼神,张青会意,立马跑出门,边喊道:“大人有令,搜查府中刺客”
待张青走远,萧言祁走到庭中石桌旁坐下,气定神闲,“来人,看茶!”
片刻后,一阵凌乱的脚步渐近,“大人,茶来了”
侍女低着头倒茶,却突然眼神一变,藏于袖中的匕首直冲冲向萧言祁刺去。
4. 第 4 章
月下冷兵器的反光掠过萧言祁的眼角,他反手拧住侍女的手腕,手中的短剑出鞘,“铮”的一声,剑刃已经划破侍女颈间的皮肤。
隐在暗处的张青飞出一粒小石子打在侍女膝弯,侍女嘴中溢出一声痛吟,萧言祁收了剑,侍女当即栽倒在地,张青跑过来制住她不让其动弹。
与此同时,张虎带着府里的护卫赶到,“大人,人抓住了,就在这侍女的屋子里”
萧言祁扬手,“关到牢里,明日再审”
“是”
萧言祁说罢就往外走,来到梁咏和住的厢房,安抚好老师,便回到卧房睡下了。
第二日忙完公务,萧言祁刚回府,府内管家就迎上来,“大人,那两个刺客可要现在提审?”
“明日再说”
第三日,第四日,第五日,明日复明日,萧言祁始终只有一句:“明日再说”
直到第七日,萧言祁亲自送梁咏和到城门口,马车停在官道上,梁咏和屏退随从,让他们在远处保护,对着萧言祁语重心长道:“我这一去青州,少不了要待上一些时日,怕是赶不上喝你的喜酒,你回京后万事小心”
“老师且宽心”
“哼”,梁咏和板着脸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个东西丢到萧言祁手里,嘴里却烦道:“快走,看到你为师就来气”
萧言祁握住手心的东西,下马车后行了一礼,“老师保重”
他目送车队走远,这才低头看着手心莹润如月的白玉佩,张青凑过来嬉笑道:“好玉啊,公子,不过,这玉佩样式像是女子佩戴的”
张青刚说完自己就明白过来了,面露调侃之色,“公子,咱什么时候启程回郢都,也不知道你那未来媳妇长啥样?”
他摘了根草叼在嘴里,边走边嘟囔,“你连梁姑娘都不喜欢,那九公主怕得是个天仙才能让你满意了”
萧言祁收好玉佩,兀自上马,没管前方还在自言自语的张青,骑马扬尘而去。
张青回头,囔道:“公子等等我”
两人刚回府,管家就急冲冲跑上来,面露难色,“大人,那两个刺客跑了”
萧言祁面不改色,像是早有预料,他淡淡地俯视着管家,管家顿时皮一紧,试探道:“大人?”
“跑了就去找回来”
“这..往哪个方向找啊?”
“就往东面,原刺史大人府上,你看如何?”
管家双眼瞪圆,抬腿就要往外冲,张青一个擒拿手拎着他的脖子横放在马上,夹马腹直奔东面刺史府而去。
一个时辰后,张青回来复命,“公子,人我扔进原府了”
萧言祁翻着手上的书,“过会儿人就会上门了”
不出他所言,一个半时辰后,一辆无任何标识的华丽马车停在府门口,锦州刺史原伯清下了马车,先打量了县令府大门,正要派人去敲门,却见门从里打开,一个青衣劲装男子笑嘻嘻地说道:“原大人,请进,我家大人恭候多时了”
原伯清眼皮直跳,贮立片刻后,方才抬脚往里走去,身后十个随从带着刀跟着,一群人浩浩荡荡,架势宛若来抄家。
张青心底‘呸’了一声,小跑着上前带路,一行人来到正厅门前,原伯清入眼看去,便是一袭素衫男子闲适坐于明堂上,手执书卷,旁若无人,仿佛在另一方天地。
原伯清不是第一次见萧言祁,此人生的一副文人书生像,光凭外表就可蛊惑人心,可他知道,此人是个狠角色,就连他这个高两阶的刺史,这一年多也未曾从此人身上讨到任何好处。
本来他当他的刺史,萧言祁当他的县令,两人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这萧言祁大有来头,本事还不小,不到半年,锦州百姓口口相传裕昌来了个清廉的好官,竟惹得其他县的百姓也特地到裕昌来报官伸冤。
月前,原伯清的侄子在庄子上打死了两个佃户,那佃户的家人告到刺史府,他让人将此事压了下去,岂料那佃户家人转头逃到裕昌县来伸冤,还在大街上囔囔闹得百姓皆知。
他那侄儿第二日就被抓到裕昌县来问罪,不知萧言祁用了什么手段,不到一天,他侄儿就招供了,下了牢狱。
他赶来施压营救,却被萧言祁当场驳了回来,恰逢先太傅梁大人就在府上,他一身官威被压得死死的,无从发作,只能灰溜溜地回去。
他这厢还在想办法周旋,他的老母亲和弟弟却已经按捺不住,竟然派刺客潜入萧言祁府上,没得手就算了,人还被扣押了。
不过两个刺客都有家人为质,又事先安排好话术,就说是前阵子被剿灭的那帮土匪家人来寻仇的。
可等了四五日,萧言祁都只是将人关着,也不审问,吊着原家人一颗心七上八下。
收到梁太傅要离开锦州的消息后,他当即让人给县府衙的管家传了信,这管家早已被他收买,趁萧言祁不在府上,偷偷将两名刺客放了。
原家派人接应,把两名刺客藏于原府内,本想不知不觉销毁人证,就当刺杀之事从未发生,可偏偏萧言祁像是早已洞悉一切,原伯清怕他还有后手,这才匆匆前来善后。
“大人,原刺史来了”,张青敲了敲门扉。
萧言祁放下手中的书,跟个没事人似得站起身,平静道:“是原大人啊,快请进来”
原伯清令随从守在门口,独自缓步走进屋内,萧言祁抬了抬手,“原大人请坐吧”
“张青,去上壶茶来”
见张青领命走远,萧言祁又笑道:“我府上的丫鬟犯了事逃跑了,现下人手不足,怠慢原大人了”
原伯清眼皮抽了抽,这是在点他呢。
他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弯腰向萧言祁拱手,“萧大人,还请手下留情”
萧言祁未接话,过了片刻才起身将原伯清扶起,似笑非笑,“原大人,萧某烂命一条,死了也就死了,不过先太傅乃天子亲师,这要是在原大人的地盘上遭人刺杀,你说陛下会不会降罪于你”
原伯清脸色沉了沉,又听得萧言祁道:“若陛下派钦差来查此事,知道刺客出自原府…”
“萧大人慎言!”,原伯清忍不住打断,他疾言厉色,“萧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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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开个条件,就让此事过去”
萧言祁眯了眯眼,“原大人要贿赂我?”
“独木难支的道理萧大人不会不懂,大家都是官场上的,低头不见抬头见,与人方便也是与自己方便”
萧言祁意味不明的笑了笑,“只要原大人答应我一个条件,行刺之事我就不计较了”
“什么条件?”
萧言祁从袖中掏出一本折子,“只要原大人在这折子上签字盖印”
原伯清接过折子面色郁郁的翻看,越看眉心拧的越紧,这折子竟是一封请罪书。
锦州刺史原伯清之侄草菅人命,犯下滔天过错,但血脉亲情血浓于水,下官原伯清自认无法公正审理此案,特上请刑部派钦差前来秉公审理,下官自请管束不力之罪,并愿赔偿佃户家人田地财产,以慰亡灵。
原伯清浑浊的双眼死死盯着萧言祁,对方却一派闲适的坐下来,开始研墨。
“原大人可坐下来仔细考虑”
原伯清盯着萧言祁修长的手指拿着墨石在砚台里缓缓打圈,心中突然生出一股恶念,想将那手指折了,血肉模糊才好看。
萧言祁感受到杀意,研墨的手顿了顿,嘴角的弧度掉落下去。
屋内的气氛压抑凝滞了半晌,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一名小厮急冲冲来报,“大人!圣旨,郢都派人来宣圣旨了”
不大的院子里跪满了人,归咎于原伯清带来的十几个护卫,空间还显得有些挤,宣旨太监扫视一圈,对着人群中姿色最上乘的素衣男子说道:“萧言祁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赐庆林候府大公子,裕昌县县令萧言祁尚九公主,当为驸马,迁大理寺丞,官拜五品”
原伯清跪在地上只觉得眼前一黑,官拜五品,那岂不是和他打平,驸马还是皇亲国戚,堪堪压他一头了。
“臣领旨”,萧言祁冷静的接过圣旨,将赏银递给宣旨太监,“公公辛苦”
太监笑着接过银子,“萧大人言重了,陛下可是一直惦记着萧大人呢,萧大人可早些上京谢恩吧,婚期就在两个月后,可别误了时辰”
“下官谨记公公教诲”
宣旨队伍走后,原伯清从地上站起来,只觉得眼前一片眩晕,萧言祁趁机问道,“原大人考虑得如何?”
萧言祁手上圣旨明晃晃的刺眼,原伯清咬牙,“我签”
萧言祁把笔墨砚台往原伯清面前推,待原伯清签字完又落了官印,萧言祁立马将张虎叫来,吩咐道:“快马加鞭送去郢都上呈刑部,方才来宣旨的公公刚走不久,你就追上去与他们一道回郢都吧”
原伯清闻言冷笑,“萧大人想得可真周到啊”
“那是自然,跟天子信使结伴,想必折子必会平安到达郢都”
原伯清拂袖,“既如此,本官就不叨扰了,祝贺萧大人喜得升迁,告辞!”
他转身往外走,正撞上张青拎着茶壶过来,“原大人,茶烧好了,不喝口茶再走啊?”
“哼”
原伯清带着十几名随从乌泱泱的离开。
5. 第 5 章
莘兰殿接到圣旨,灵星谢恩过后,将圣旨随手放在桌上,叫了兰若跟她一起清点莘兰殿的财物。
两人翻箱倒柜把所有珠宝玉器找了出来,多的是价值一般的珠花,金饰和玉器就只有几样,成色最好的那块玉佩已经给了江渺。
灵星不清楚大郢都城的物价,但公主出嫁都会赐公主府,每月还有俸禄,再加上皇室的嫁妆,只要生活不是太奢侈,不雇佣太多劳力,应该也够她生活得不错。
只是这个未知的庆林候的长子是个变数,她想着这几日天气有点燥,执笔写了个冰糖雪梨的方子,直奔皇后的未央宫。
到了未央宫却被告知皇后逛园子去了,灵星将方子交给未央宫的嬷嬷,她不想去御花园找皇后,也暂时不想回莘兰殿,和兰若在宫里慢悠悠的逛着,看到一个名为藏书阁的地方,她走进去,门口的侍卫也没有阻拦。
她在藏书阁转了几圈,找到了一些记录大郢律法,官职介绍和皇室宗族记录的书,翻了翻律法,跟她预期的差不多,大郢对平民的法律约束严格,阶级越往上就越宽松,不过在盐铁这方面,对贵族和平民的律法都很严,一旦违背皆是杀头重罪。
灵星又看了看另外两本,一本只简单介绍了官职品阶,她粗略翻了翻就放下了,另一本记录皇室宗族的记得比较详细,她重点关注皇室女子品阶和婚丧嫁娶那部分,心中大概有了个底。
她看得投入,没注意到她看书时书阁内的几个小太监对她探头探脑,她将书都放回原位,估摸着皇后应该回未央宫了,打算再去未央宫试试。
来到未央宫时,已有侍女在宫门口等她,说皇后请她入内。
进了未央宫主殿,皇后见了她夸她写的甜品方子不错,她只说是兰嫔交给她的方子,观近日天气燥热说以献给皇后解解燥火。
皇后笑了笑,靳灵星趁机说明来意,“母后,儿臣想知道庆林候的长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皇后轻抬双眼,心觉这些年确实是忽略了这个九公主,为人低调却丝毫不卑怯,对她说话时眼神不闪不避,被太后罚了也不哭诉,前几天见她时神情也对她没有埋怨,是个不简单的。
今日对她有所求,给了甜品的方子来讨好她,这是很谨慎聪明的做法,她清了清嗓子,“萧家大公子的生平我已让人写下来,晚香,拿给公主”。
皇后贴身的宫女递给她一本文册,靳灵星接过,“多谢母后,那儿臣先告退了”。
“去吧”
回莘兰殿后,灵星看了萧言祁生平的记录,萧言祁一岁时母亲因病去世,幼年时在郢都隔壁的锦州外祖家度过。
庆林候在元配死后第二年就娶了续弦张氏,张氏生了三个孩子,两儿一女,而萧言祁在八岁时才被接回了庆林候府。
按大郢的律例,驸马只是五品官,世家贵族子弟一旦尙公主,无法继承爵位。
靳灵星心沉了沉,这个萧言祁若是当了驸马,不仅没有爵位,以后官位的进阶也有限,以他的出身却走科举,应当是个富有野心之人。
本来爵位可以争一争,金科状元也前途无限,娶了公主后两条路都堵了,这位萧大公子现在怕是要气疯了吧。
灵星思考良久,想到了一个或许能两全其美的方法,让兰若备了笔墨写下一纸文书。
日子又安静的过了些天,这日来到了太后的寿宴,所有皇室子女都要出席,灵星经过小平子的事情,对太后的主观印象很差,但人在屋檐下,她也不打算再惹到太后,只求今晚能相安无事的度过。
寿宴是在御花园旁的落鹭台举办,落鹭台呈四星对称之式,周围花团景簇,九曲回廊石山流水,男女分席,中间用花圃隔开。
她在人群中看到靳灵月和靳灵玉,走过去在她们身侧找了个位置坐下,左侧的靳灵玉打量了下她,神色有些不悦。
右侧的靳灵月看了靳灵星一眼后,没说话只是撇过了头去。
坐了不久,太后来了,身后跟着穿着龙袍的皇帝还有皇后,太后是个气度慈祥的老太太,头上带着珍珠和玉制的凤冠,手上还拿着一串佛珠。
灵星垂下了眼睫,这看似慈祥的太后却是个心狠的,太后三人在主位坐下后,就不断有人上去祝寿,先是皇帝皇后,卫贵妃、林妃和其他妃子,再是各位皇子,大公主,靳灵月。
下一个就该轮到灵星,靳灵星起身行了个礼,学着前面的人说:“祝皇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照旧让她坐下,靳灵星默默松了口气,看来今晚能相安无事度过。
等皇室子女王孙贵族祝寿完,卫丞相携夫人上前,“臣祝太后万寿无疆”
太后笑着颔首,卫相夫人满脸堆笑,“太后,臣妇近日得了一株雪莲,特献与太后,盼太后福寿绵延”
雪莲是一味珍稀药材,就连皇室也难获得,太后挺满意,“卫夫人有心了”
在场其他官员艳羡的目光从卫家人身上划过,卫贵妃高傲地昂了昂头,皇后抓了抓手里的手串,笑着开口道:“母后,前些日子,二皇子刚成了亲,过些日子,几位公主也要出嫁了,您还没有见过几位孙婿吧”
太后和皇后同为本家,于是顺着皇后的意,随口说道:“可不是嘛,不知我那几位未来孙婿今日可有到场?”
话音一落,在场众人纷纷交头接耳,落座在左侧靠前位置的一位男子站起身,走到中央向太后行了大礼,“臣陈寒拜见太后,陛下,娘娘,祝太后福满乾坤”
“母后,这是月儿定下婚约的夫婿”
“好好好”,太后慈祥地笑笑。
“臣有一物要献与太后”,陈寒从怀里掏出一个檀木盒。
太后往下望了望,“这是何物啊?”
皇后示意宫人,“还不呈上来”
随侍的太监小跑下去接过檀木盒,呈给皇后,皇后先打开检查了一番,才递给太后,“母后请看”
太后眯着老花眼往盒子里仔细瞧了瞧,随即喜笑颜开,“好啊,好啊,竟是无尘法师开光的东珠”
她看向下面的陈寒,“好孩子,你有心了”
陈寒神色不卑不亢,“臣知道太后仁慈礼佛,有听闻前些日子太后为痛失佛莲忧心,遂臣特向元佛寺的无尘大师求来一颗东珠,只愿太后宽心一些,身体康健”
坐在花圃另一侧发呆的靳灵星感觉莫名被踢了一脚。
靳灵月冷淡的眉眼拧了拧,陈寒之言影射的有些刻意了,画蛇添足。
待察觉到太后看过来之时,她还是展开笑颜,“皇祖母”
“月儿的夫婿不错,赏”
陈寒连忙谢恩。
靳灵玉眼看五公主的未婚夫出了风头,顿时眼神赤剌剌地看向昌安公一家,昌安公二公子李显接收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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示,硬着头皮起身上前,“臣李显祝太后松鹤长春,日月昌明”
太后疑问道:“这位是?”
卫贵妃接话,“太后,这是玉儿未来夫婿”
“嗯,一表人才啊”
李显今日是随父母来的,未曾预料到要单独上前贺寿,根本没准备寿礼,他摸了摸鼻子,拱手道:“太后,陛下,娘娘,臣欲舞剑助兴”
耳边响起茶杯重鎚之声,靳灵星闻声转过头去,就看得靳灵玉气的脸鼓鼓的,脚边的茶杯滚得老远。
哈哈,靳灵星在心里默默笑了两声。
宴席上一时有些静默,昌安公夫妇头顶冒汗,昌安公瞪着不远处的不孝子,欲起身解围,却听得上首皇帝说道:“那就舞剑吧,母后觉得如何?”
太后看向皇帝,母子间有微妙的暗流涌动,罢了,还是得给皇帝一些颜面,她笑道:“也可”
宫人递上一把剑,李显走到落鹭台百步远的一处湖心台上,表演了一段观赏性极高的舞剑,靳灵星伸着脖子看,边看还边点头。
“喂,你看什么看!”
靳灵玉怒瞪着靳灵星,靳灵星回头,“舞剑挺好看啊”
“你在挑衅我?”
靳灵星无奈投降,“我没有,我错了,我不看了”
说着就低头吃糕点。
靳灵玉一身怨气,碍于场合又不能发作,气的脑子都要冒烟,靳灵月将此情形净收眼底,不经意地扬了扬唇。
那厢李显舞剑完毕,交还了剑之后又上前对着高堂上几位行了一礼。
“不错”,太后微微点头。
皇后掠过话题,“母后,让百官继续贺寿吧”
“等等”,卫贵妃出言打断。
皇后冷脸道:“卫贵妃有何指教!”
卫贵妃这番行为当属僭越,她笑着赔罪,“皇后娘娘,臣妾刚刚一时心急,还请皇后恕罪”
皇后未接话,卫贵妃又看向太后,“太后,九公主也定了驸马,还未上来给您贺寿呢”
太后老神在在,“是定的是哪位公子啊?”
“是庆林候府的大公子,就是去岁的金科状元”
“是嘛,快上来让哀家看看”
等待许久,都未有人上前,太后一副慈祥面仿佛入了定,宴席上安静得落针可闻。
皇帝的眼神瞥向左侧靠后位置,庆林候板着脸上前请罪,“启禀太后,陛下,娘娘,犬子曾任锦州下属县令,还未赶回郢都,待他回京,臣定携犬子亲自向太后谢罪”
女眷这边,靳灵星瞬时成为目光焦点,靳灵玉眼神轻蔑,重新变成高傲的孔雀,仿佛刚刚被气到爆炸的人不是她。
靳灵星脸上带着前世面见甲方时的职业微笑,不动如山的喝水,战术喝水,心里却把卫贵妃这个搅屎棍从头到脚骂了一遍,什么叫衬托,什么叫拉踩,卫贵妃这一手玩得挺溜啊。
好生气哦,但还是要保持微笑。
庆林候跪了良久,皇帝眼见差不多了,正要开口放过,贴身的內侍太监突然来报,“启禀太后,陛下,宫门守卫传信,萧言祁萧大人正在宫门候着,说是来给太后祝寿”
席上气氛微变,皇帝向太后请示,“母后,可要让他进来?”
皇帝这番动作让太后得了面子,太后半推半就,“那就让他进来吧,我倒要看看这位萧大人有何妙处”
6. 第 6 章
半盏茶后,引路的小太监手执宫灯踏进落鹭台,他侧了侧身,“萧大人请”
萧言祁一只脚刚踏入落鹭台的地板,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朝他看来,他垂了垂眼,面不改色,目不斜视的走向正中央。
前方还跪着一人,他往旁边站了站,跪下行礼,“臣萧言祁拜见太后,陛下,娘娘,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呵,祝词没什么特别的嘛,他不是状元嘛”,靳灵玉小声嘲笑道,声音又偏偏让女眷这边都能听见。
灵星无语扶额,好无聊,她想回去睡觉。
太后还未说话,皇帝先呵斥道:“萧言祁,今日是太后寿宴,你即将成为太后的孙婿,竟然在宴席上迟到,该当何罪!”
庆林候的头跪得更低了些,在场众人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女眷这边也停止说小话,个个安静端坐着。
灵星望望皇帝那边,透过花圃又看向那中央跪着的男子,眼底透出同情,脑子却疯狂运转,想着补救之法。
萧言祁察觉右侧投来一道目光,他微微偏头抬眼追过去,穿过花叶的间隙,他看到了一双澄澈的眼睛,两人对望片刻,对方先挪开了眼,他不自觉地扬了扬嘴角。
灵星无意中跟萧言祁对视了片刻,她莫名地放下心来,这个人眼神里并不惊慌。
她抬眼再看过去,却听见对方温润明晰的声音。
“陛下,臣知罪”
萧言祁微微抬头,双手抱拳,“不过在此之前,还请陛下允许呈上先太傅给太后的寿礼”
太后闻言也眼神变了变,赶在皇帝开口前说道:“那快呈上来吧”
皇帝神情似笑非笑,先太傅啊。
太监从萧言祁手中取过一卷画幅,皇帝命令道:“打开”
太监听令将画竖着展开,画上乃是一副神女像,眉眼之间可瞧见太后的影子,惟妙惟肖,对上神女的眼眸时,仿佛年轻时的太后从画中走了出来。
太后眼中隐隐有水光,皇帝看到画像也恍惚了一下,皇后最先回神,笑道:“母后,这画真乃神技”
皇后接着又拍了马屁,“母后年轻时真是风华绝代”
没有女人不喜欢被夸赞容貌,特别是年华消逝后,还能被人钦慕昔日的美丽,太后喜不自禁,“好,重赏!”
此话一出,萧言祁迟到之过自然揭去了,皇帝瞧眼神复杂地看向下方跪着的年轻人,片刻后,开口道:“两位爱卿请起”
早就跪麻了的庆林候磕了磕头,“谢陛下”
萧言祁也谢恩,“谢陛下,谢太后”
大庭广众之下,庆林候颤颤巍巍地要起身,萧言祁见状本想扶一把,却听太后道:“萧大人,你上前来,站近一点,让哀家看看”
萧言祁只能收回手往前走,庆林候嘴角抽了抽,强撑着力气站起身回到座位坐下。
太后仔细打量着下首的年轻人,因着赶路,他看起来有些风尘仆仆,太后向皇帝埋怨,“萧大人这样貌,该封做探花郎才是”
皇帝挤出一丝笑,“母后说的是”
紧张的气氛消散,又因着太后的话,女眷这边开始骚动,世家小姐们纷纷探头张望,想一睹萧大人的风采,可惜他站得离高堂太近,大部分人只能看到一个背影和侧影。
太后坐在高台上,自是将女眷这边的动静注意到了,不禁打趣道:“你看看,姑娘们都坐不住了吧,萧大人相貌出众,怕是要迷倒一片芳心,萧大人可曾婚配,是否有心仪的女子啊?”
瞬间全场静默,然后哗然,众人面面相觑。
皇后解释道:“母后,您记错了,萧大人是您未来孙婿啊”
太后晃了晃神,“哦,是哀家记错了”
她又问,“萧大人是哪位公主的驸马?”
“启禀母后,是九公主,灵星”
太后听到这个名字眼神瞬间清明,过了两秒才叹道:“是小九啊”
这一声叹息传达的信息过多,无数猜测在宴席众人脑子里出现,又结合前阵子九公主被太后关禁闭的传闻,大家心中纷纷有了计量。
皇帝抬眼向萧言祁看去,见他神色未动,似乎完全没受太后这句话的影响,顿觉无趣,他摆了摆手,“你退下吧”
萧言祁依言退到一边,內侍太监给他搬来一张席面,因为来得晚,席面放到了最末尾,他也不在意,兀自走过去坐下。
太后似有些困乏,随口道:“开席吧”
女眷这边,靳灵玉见灵星还神态自若的吃饭,忍不住嗤笑,“真是个傻子”
灵星充耳不闻,她不是听不出太后那句叹息的意思,只是,她又能怎么办呢,权利是一把锋利的刀,顷刻间就能断人生死,她还想好好活着。
寿宴的菜种类繁多菜色丰富,味道也好,灵星吃了不少,离席时还顺了两块糕点,打算带回去给兰若这小孩尝尝。
宴席结束,灵星正欲回莘兰殿,却被一女子叫住,灵星看了看她,觉得有些眼熟。
女子恭敬地说道:“殿下,我是王侍郎之女王盈儿,前些日子梅园宴上,皇后命我陪侍殿下学琴,殿下可还记得”
灵星回想了下,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她当天就被关禁闭了,早把这事忘到九霄云外。
“王姑娘,我这些日子事情多把这事给忘了,不好意思啊”
王盈儿有些惊讶,她瞪圆了眼睛,慌忙道:“殿下不必如此”
灵星想了想,“王姑娘,你知我如今处境,还是不要跟我多来往的好,学琴之事就算了吧”,她根本不会弹。
王盈儿一听,面露难色,“殿下,这是皇后娘娘交于我的任务,若是臣女不能完成,臣女恐怕皇后娘娘怪罪”
这姑娘有些胆小,灵星觉得头疼,她思考片刻,说道;“王姑娘,学琴都是在哪里学?”
王盈儿环顾四周,宴席上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她凑上前低声道;“皇子公主们都是在国子监学堂学琴棋书画和六艺,不过殿下的年纪已经不能再去国子监了”
“那怎么办?”
“不若殿下向皇后请一道旨意,让殿下去雅苑学习”
“雅苑是什么地方”,灵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王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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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王盈儿见状笑了笑,“就是王孙世家学习琴棋地方,里面的师傅都是郢都最厉害的”
灵星不太想去,一想到前世小时候被迫学钢琴的日子,她就起一身鸡皮疙瘩,可眼前的姑娘还在等她答复,她回道:“行,就按你说的办,我明日就去找皇后娘娘”
“好,我等殿下消息”
灵星笑着目王盈儿她走远,随即脸一垮,她明日就去找皇后收回成命,她才不要学琴。
宴席散后,百官都朝宫门口走去,庆林候沉着脸走在前面,张氏亦步亦趋地跟着,萧言祁则落后两步跟在后面。
出了宫门,庆林候让张氏先上了侯府的马车,自己挪远了几步站定,萧言祁缓缓上前,庆林候开口就教训:“赐婚圣旨早已下达,你磨磨蹭蹭不回京还在太后寿宴上迟到,你是不是存心丢侯府的脸?”
“只是公事上耽搁了,父亲不必动怒”
“既然回了郢都,以后还是懂规矩些,可别像去年那般自负”,庆林候拂袖而去。
萧言祁眼底露出一丝嘲讽,他顶着月色朝前走,张青牵着马候在不远处,见到他当即迎上来,“公子,情况可还好?”
萧言祁点头,翻身上马,两人骑着马走在夜深人静的街道上,张青问道:“公子是回侯府,还是回城外的别院?”
“回别院吧,这两个月都不用上值,可以清闲一阵”
“可不嘛,锦州刺史那件事,咱们前前后后善后累死累活,这下可以好好歇歇”
萧言祁命人将原清伯的折子送到了刑部尚书那儿,刺史毕竟不是个小官,刑部尚书收到折子后进宫呈给了皇帝。
皇帝派了禁军去裕昌县将原清伯的侄子押至刑部大牢,又逢新的裕昌县令上任,萧言祁怕这事出变故,硬生生在裕昌县等到刑部将案子审理完出结果。
原清伯的侄儿判了刑,要蹲三十年牢狱,但好歹保住了命,这一切都得益于原清伯主动请罪,上头才网开一面,而原清伯也保住了他的乌纱帽。
离开裕昌县那日,原清伯意料之外地来给他送行,问道:“萧大人莫不是一早就算准了?”
“原大人多虑了”
原清伯望着远去的身影,心中不忿渐渐平息。
萧言祁担心原家对佃户家人打击报复,派人帮佃户家人卖掉田产,换成银钱然后迁往青州,这事才算完。
一来二去就耽搁了些时间,恰逢太后寿辰,快马加鞭也还是迟了,不过因为先太傅的贺礼,这才在寿宴上让他全身而退。
两人的马出了城门,张青问道:“公子,你这一趟,见到九公主了吗?”
萧言祁回想起那双眼睛,摇头,“未知全貌”
张青斟酌了会儿,说道;“公子,我方才在宫外等你时,跟旁边其他官员的家丁聊了会儿天,据说九公主前阵子还惹得太后震怒,被关了禁闭”
萧言祁想起方才在宴席上,太后对九公主的态度,心下了然,罢了,左右不过是个小姑娘,惹不出什么大祸来,只要她不是性格过分跋扈,他日后会与她相敬如宾。
7. 第 7 章
翌日一早,灵星睡得半醒未醒,兰若就急匆匆进来拉开了她的床帘,说皇后派了教习嬷嬷来教她礼仪,她支起身还未反应过来,一个嬷嬷带着两个宫女站在她面前,嬷嬷脸色严肃:“奴遵从皇后娘娘凤令,来教习殿下身为皇室公主的规矩”。
灵星爬下了床,孙嬷嬷见状不满地训道:“殿下下床的姿势怎可如此粗鲁”
灵星:“.....”
从起床到洗漱,孙嬷嬷已经挑了她十几条毛病。
吃早饭时,孙嬷嬷也要插嘴:“吃饭要优雅,速度不可太快,尤其在宴席上不可丢皇室脸面”
灵星算是知道今日为何招来这尊大佛,她用餐礼仪挺好的,速度也不快,只是这宫里的人实在太装。
一整天灵星都在学礼仪,让她仿佛回到了高中军训的时候,孙嬷嬷还在旁边不停的念经,简直是身与心的双重折磨,兰若也被孙嬷嬷带来的两个人折腾得不行。
晚饭时灵星见孙嬷嬷出了莘兰殿,以为终于结束了,把寝卧的门一关,主仆两人打算好好吃个饭。
灵星刚夹了块鱼放到兰若的瓷碗里,不料孙嬷嬷却突然去而复返,看到兰若和她同桌吃饭的画面怒不可遏,大声呵斥兰若没有规矩,还要拉她去打板子,兰若吓得求饶。
灵星折腾一天,见状也来了火气,她冲上去要扯开抓着兰若的两个宫女,孙嬷嬷在一旁大喊:“殿下这成何体统!”。
灵星双拳难敌四手,四个人倒成一团,灵星实在没办法,踢了那两个宫女各一脚,才把兰若拉了出来。
孙嬷嬷瞪大了眼睛看着她,灵星语气强硬:“孙嬷嬷,这莘兰殿我是主子,所有人都要听我差遣,若有不从那就是不服从主子命令,可有问题?”。
“殿下说的没有问题,但是..”。
灵星打断她:“我用饭时,习惯有人随桌服侍,兰若只是听令罢了,至于她碗里的饭菜,那是我让他挑鱼刺的”。
孙嬷嬷看了眼先前兰若执的碗,里面确实有块鱼,她明知事情不是如此,但又没有充足的理由再处罚这个侍女,只能憋闷地走了。
待几人都走了,灵星命人关了莘兰殿的大门,安抚了吓到的兰若,也没心情吃饭了,随便扒了几口就洗洗睡了。
睡着之前,灵星总觉得她好像忘了什么事没做,可还不等她想起来,就两眼一闭睡过去了。
接连几日,孙嬷嬷都像个教导主任似的训她,让她不胜其烦,好在尙衣局派人来量喜服尺寸时,孙嬷嬷终于放过了她,之后也没再来过,让她过了几天安生日子。
城外南面三十里开外的一处山脚下,有一处环境清幽的宅院,名为晓园,萧言祁坐在庭院树下看书,小厮来报:“主子,有位梁姑娘求见,就在大门外”
萧言祁揉了揉太阳穴,吩咐道:“请她进来,准备看茶”
“是”,小厮领命而去。
梁清萝踏进院子第一眼就看到了那抹思念已久的身影,她今日不请自来,未事先打招呼,也是存着出其不意,让萧言祁避无可避的心思。
她与萧言祁从小一起在伯父那儿接受教导,萧言祁容貌才学样样出众,她不可免俗的对他芳心暗许,可惜她多次明理暗里向他表达过爱慕之情,对方却一直不为所动。
她只当他有鸿鹄之志未完成,所以暂不考虑娶妻,遂一直默默地等待,她长相出众,素有才名,父亲是翰林院之首,伯父曾是天子亲师,无论家世条件还是她本身,整个郢都欲求娶之人数不胜数,可她从未将别人放在眼里。
得知陛下欲给萧言祁赐婚的消息时,宛如一道惊雷劈断了她的念想,急火攻心竟是生生病了一场,她给伯父去了书信,她不信伯父和萧言祁二人加起来会没有解决之法,谁知伯父的回信里却只是让她放下。
可她怎么能甘心呢。
前几日太后寿宴,她借病未去,事后却听说萧言祁出现在太后寿宴,顿时悔恨不已,按捺了几日,终究是决定亲自来问个究竟。
“萧师兄,多日不见,近来可好?”,梁清萝端得是世家贵女的风度,那双平日里清冷的双眸此刻却微微泛红,如泣如诉。
坐在房顶晒太阳的张青一见此情景,立马悄悄翻墙远离,还嘱咐宅院里其他下人不准去打扰主子他们。
萧言祁拱手,“多谢师妹挂念,我一切安好,师妹请坐”
梁清萝依言坐下,见萧言祁如往日般给她沏茶,心中又升起一丝希望,“师兄当真娶公主吗?”
萧言祁将茶杯推到梁清萝眼前,“是”
“为什么,师兄明知我心意”
“师妹,我曾说过,我非良人,况且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情”
梁清萝掌心指甲掐进肉里,“难道师兄对九公主有男女之情?”
“亦无,只是皇命难违”
梁清萝站起身,眼睛满含执拗,“既然都没有,师兄当初为何不选我,你可知,九公主言行无状、举止粗辱,胸无点墨,我哪里比不上她!”
萧言祁拧了拧眉心,冷声道:“师妹慎言!”
这是他第二次听人议论九公主的不好,既然已决定尚公主,那就没有听人当面编排他未来妻子而不制止的道理。
梁清萝被他冷声呵斥,心里更加委屈,后退一步,浑身卸力瘫坐在椅子上。
萧言祁见状叹了口气,“师妹样貌才学过人,只是一叶障目,只要师妹愿多往别处看看,自是桃花遍地,前途光明”
“多谢师兄教诲”,梁清萝恢复了清冷的模样,站起身,“叨扰了,我先告辞了”
说完未多看萧言祁一眼,径直走向门外,萧言祁见她身影消失在门弯处,喊道:“张青,护送她回梁府”
张青从角落里探出一颗头,“是,属下领命”
随着婚期渐近,灵星去找了皇后,说想见萧言祁一面,皇后应了她。
会面地点在宫门口的汀兰水榭,水榭居于湖心,视野开阔,正好便于单独谈话。
灵星来到水榭时,萧言祁已经到了,她见到萧言祁的第一眼,着实是有些意外,好俊的男人,身形气质也出众。
对方见她来了,行了个拘礼:“萧言祁参见殿下”
灵星微微抬手手,“不用多礼,请坐吧”
她绕着桌子坐在了靠湖的位置,萧言祁见状坐在了她对面。
灵星吩咐附近的宫人站远些,目光落在眼前的男人身上,不同寿宴那晚透过花丛朦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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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的窥探,她近距离地打量着他。
两人眼神撞了撞,灵星当即回神,清了清嗓子,开门见山地道:“不知萧公子如何看待你我这桩婚事”
萧言祁闻言神色未变,平静道:“能做驸马,是在下的荣幸”。
灵星闻言笑了笑,“公子是真心的?”
她直视着萧言祁的眼睛,她的声音清亮,却又似带着蛊惑,“尙公主既不能继承侯府爵位,官路前程也有限,而我在宫里是个不受宠的,也没有母族背景,能带给公子的益处很少,公子可是金科状元啊,前程似锦,公子难道甘心?”
萧言祁觉得眼前的女子倒是挺有自知自明,他面上无异样,“殿下言重了,金科状元也只是九品官而已,此番是在下高攀了”
萧言祁心里从容淡定,这门婚事一开始皇后是看中了他三弟萧景程,可他继母和萧景程想攀上的是卫贵妃和十公主,但是争不过昌安公府。
得知皇后想在庆林候府给九公主选一位驸马后,庆林候夫人不想大儿子失去袭爵的资格,又嫌九公主不能为侯府带来好处,她还想为二儿子寻一个高门贵女,这门婚事就落到了他头上。
世家大族里一荣俱荣,但他与侯府从小就不亲厚,他生母还在世时外祖家文安候府与庆林侯府还算得上是门当户对,生母过世那年他的舅舅因办砸了皇上交代的差事惹得皇帝大怒,被连降两级,文安侯府也瞬间落魄了。
庆林候府恐受牵连,将他送去了外祖家,一去就是七八年,那几年他度过了寄人篱下的童年。
他八岁时才被接回侯府,回来之后,庆林候平日里对他除了偶尔问下功课,其他都毫不关心,当继母提出让他去尙公主时,庆林候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圣旨下来时他也坦然接受,今日奉命来宫中见九公主,他虽对这桩婚事并无什么欣喜,但也知皇室公主的婚姻也向来身不由己,他对这位未婚妻子并无怨怼,只求日后能相敬如宾。
大郢男女大防不重,他今日来时心中多番揣测,想着如何应对这位未婚妻子,他等了片刻,就见远处长廊一走来一白紫衣裙的女子,待她走近,发现竟是个容色出众的美人。
灵星见萧言祁说话滴水不漏,不再与他打太极,直言道:“我有几个问题,还请萧公子诚实解答”
“殿下请讲”
“萧公子有心上人吗?可有桃花债?平日里逛青楼吗?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萧言祁漆黑的眼眸颤了一下,面前的女子神色认真,不像是在玩笑戏弄他,他沉静的心湖宛若一颗巨石投下,巨大的怪诞感迸发出来,竟是让他忍不住失笑。
“在下并无龙阳之好,其他几问皆否”
灵星微微颔首,这萧大公子还挺洁身自好,不过他这条件至今未娶妻,难道是那方面不行?
萧言祁见灵星神情似有未尽之意,“殿下有话不妨直说”
灵星眨了眨眼:“那我说了你别生气啊”
萧言祁:“洗耳恭听”
灵星清了清嗓子,起身坐到萧言祁身侧,萧言祁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花草香,耳边触不及防传来温热的气息,他心口突生一股灼热。
灵星放低了声音,“公子可有隐疾?”
8. 第 8 章
萧言祁心口那团灼热瞬间退了下去,他眯了眯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危险。
灵星莫名的起了鸡皮疙瘩,连忙退开坐回对面,对他摆手,“有也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的”
萧言祁抬眸看向眼前的女子,早已恢复冷静,“殿下有意激怒我,目的为何?”
灵星闻言收了玩笑之色,她拿出袖中的一封信放到萧言祁眼前,“萧公子请先阅”
萧言祁迟疑了下,拿起了眼前的信拆开看了起来,片刻后,他放下了纸,眉头微蹙,这竟是一封和离书,底下还有灵星的签名和印信盖章,他抬起头,“殿下这是何意?”。
“公子怕不是自愿做这个驸马吧,你我此前素不相识,我也不知公子品行,既然皇命难违,那我想给公子多给一个选择,若来日公子不愿再被驸马这个身份束缚住,我会配合帮公子恢复自由”。
“殿下究竟是想帮在下恢复自由,还是殿下想要这份自由”,萧言祁一语道破。
灵星丝毫不意外会被戳破,笑道:“公子说对了,我自然是想要,只是不想有一日跟公子闹到难堪的程度,我更喜欢双方都能接受的方式,公子意下如何?”
萧言祁把她的神色收入眼底,她的双眸沉静明亮,神色不傲不怯,有着自己的心思,被识破后又大方承认,倒是个不扭捏的的姑娘,他将和离书折好放回信封内,将信收到了袖子里,“臣会好好考虑”。
灵星满意的点点头,“既是如此,那我希望在这封书信生效前,我们能和平共处,你觉得呢?”
“在下赞同公主此言”,萧言祁点了点头。
灵星见目的达成,起身与萧言祁告辞,脚步轻快地离开了水榭。
殊不知,这晚,萧言祁做了一个旖旎的梦。
第二日,灵星被皇帝召见,她至今只梅园宴和太后寿宴上见过皇帝两回,这皇帝平时对他的女儿都不太关心,基本都是皇后后妃在管教,难道是她昨日跟萧言祁的谈话内容暴露了?
灵星跟着传话的太监来到了皇帝的潜龙殿,她进去时,皇帝正闲坐在位子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她上前行跪礼:“儿臣参见父皇”
“嗯”,皇帝抬了一眼,并未让她起来。
“不知父皇传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
皇帝将手中的书丢在灵星面前,灵星一看,是她在藏书阁看过的书。
“听闻,你近日总去藏书阁一呆就是半日,这藏书阁的律法,田制,商制的书都快被你翻完了?”
灵星冷静回道:“儿臣只是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你从前总是深居于莘兰殿,不常在宫中走动,最近这段日子你又是跳水救人折了太后的金莲,又是求知若渴,这转变有些大啊”。
灵星心中一紧,这皇帝莫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父皇,儿臣救人只是因为情况紧急,折了皇祖母的金莲是儿臣的错,至于看书,只是因为儿臣即将出嫁,但对宫外却知之甚少,就找了些杂书来看,想先了解下外面的风土人情”。
“起来吧”。
“是”,灵星站了起来,垂着头,避免跟皇帝的眼神对上。
皇帝见她垂头低声下气的样子,心情好了些:“下次要做什么,提前请示你母后,不要突然做些奇怪的举动,朕喜欢乖巧听话的孩子”。
灵星心下不然,这皇帝好重的戒心,她拘了一礼,“儿臣遵命”
皇帝无所谓,若不是有宫人嚼舌根,他都忘了自己还有这么个女儿,“你退下吧”
自此后,灵星没再去藏书阁了,一时闲下来突然想起来跟王盈儿约定好的事,顿感自己失信,连忙去了未央宫禀明皇后,希望学琴之事不了了之。
皇后近日忙着操劳五公主的婚礼,无心应付她,只说了一句让她得空去雅苑,就把她打发了。
于是第二日,灵星手执皇后给的令牌命人给王盈儿传了信,当天下午,两人在约在雅苑碰面。
雅苑离皇宫不远,皇后派了孙嬷嬷安排马车送她过来,灵星被孙嬷嬷看着,路上乖乖坐好,好在下了马车后,孙嬷嬷并没有跟过来。
这雅苑不愧是风雅之地,灵星刚踏进门丝竹之声就不绝于耳。
灵星和王盈儿见面后寻了一处安静点的角落,两人坐在墙角树下,灵星四处张望,东瞧瞧西看看,她还是第一次出宫呢。
这厢,王盈儿已经摆好了古琴,她手指拨弄琴弦,琴声将灵星的注意力拉回来,王盈儿停止抚琴,说道:“殿下要不先弹一首,再看看还有哪处需要精进”
灵星哑然,她摸了摸鼻子,破罐破摔地把手放在琴弦上,来了一段狂野的即兴,不知所云又强烈的琴弦振动之声硬生生覆盖了雅苑的丝竹之音,以铺天盖地之势席卷了整个雅苑。
王盈儿首当其冲,差点晕过去,灵星见状,赶紧停手,她自己都要耳鸣了,那琴声仿佛还在脑子里回旋,难听吐了。
“王姑娘,你还好吗?”,灵星见王盈儿被吓得不轻,心里涌上那么一点愧疚。
王盈儿理了理鬓发,还未回答,却见拱门处走来一群人,灵星抬头望去,前方几处阁楼里的窗户也被人推开,隐约有人头攒动。
灵星默了默,被围观了,貌似搞砸得过头了。
她正要提议离开现场,就听得周围叽叽喳喳。
“那不是王侍郎之女吗,刚刚那琴声是她所弹?”
“她不是才女吗”
“弹得也太难听了,才女之名是假的吧”
人群中不乏男子,也加入了讨论,王盈儿红着脸不敢抬头,灵星冷了神色,问道:“王姑娘,这琴可是珍贵之物?”
王盈儿轻轻摇头,“只是普通的琴”
她存了点私心,并未将自己的好琴带来。
灵星手指重新抚上琴弦,一咬牙,手上加重力道,杂乱又强烈的琴音扩散开来,围观的众人纷纷皱眉,表情像吃了黄连一样,随后,只闻得“崩”地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琴弦断了,灵星摊开右手心,一滴血珠浮现在中指上。
兰若原本站在后方远远的,见状立马扑了过去,焦急道:“殿下,您受伤了?”
王盈儿一听神色更加紧张。
灵星拿起兰若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手指,粗粗地扫了围观的众人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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朗声质问道:“王姑娘,为什么你教了我那么久,我还是弹不好!”
王盈儿瞪大了圆眼,不知灵星为何突然发难,却见灵星冲他挤了挤眼,她愣了片刻,才试探道:“是,是臣女学艺不精,不若,我为殿下另请雅苑的名师?”
“雅苑的名师啊”,灵星接过话,眼神高傲地扫过围观的众人,围观之人见状纷纷躲避,生怕被她看上,一时间围观的人就散去七八成。
灵星眼底溢出笑意,正要收回眼神,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嚣张跋扈的样子被未婚夫看到,灵星佯装镇定。
对方见她望过去,对她点头示意,她回了个微笑,站起身对王盈儿说道:“回宫!”
她气势昂扬的往外走,兰若拿着带血的帕子跟在身后,王盈儿见四下无人,也连忙抱起断弦琴追上去。
三人来到雅苑大门口,灵星见孙嬷嬷和马车停在几十米开外,于是宽慰道:“王姑娘,今日真是不好意思,弄断了你的琴,我赔一把给你”
王盈儿摇头,“不不不,我知殿下是替我解围”
“不是解围,本来就是我惹的烂摊子自当我来收拾,今日一遭后,王姑娘应该不用再教我学琴了,皇后那边必不会再追究”。
说着就把随身带的一条红玛瑙手链取下来递给王盈儿,“我身上没带银钱,不知这个够不够?”
王盈儿杏眼瞪圆,片刻后冲灵星福了福身,“谢殿下,够了”,她接过那串红玛瑙手链,紧紧握在手心
灵星冲她摆摆手,“那咱们就此别过,王姑娘快回去吧”
王盈儿直到马车走远,才转身离开,却迎面碰上走出来的萧言祁,两人错愕了一瞬,都停了下来。
“萧公子”,王盈儿打了声招呼,萧言祁礼节性的颔首,正要离开,眼神扫过王盈儿手里的琴,看见那断弦处有一点血红,微微皱眉。
王盈儿与他擦身而过,顿时心跳如鼓,她也曾是偷偷喜欢过萧言祁的人,她鼓了鼓勇气,转身追上去。
“萧公子请留步!”
萧言祁闻言停下脚步,张青扬了扬眉毛,自觉闪到一旁。
“王姑娘有何事?”
王盈儿气喘吁吁,看着眼前芝兰玉树的男子,她微微低了低头,“萧公子,方才在雅苑,公主是替我解围,还请萧公子不要误会公主”
萧言祁心湖掀起波澜,他清声道:“我没有误会”
王盈儿闻言眼珠颤了颤,低下了头。
萧言祁默了默,轻声开口道:“王姑娘这把琴多少钱?”
“啊,没,没多少钱,就是乐器坊普通的琴罢了”
萧言祁估算了一下,拿出钱袋取出两碇元宝递过去,“公主方才未带银钱,这些赔你的琴可够?”
王盈儿吓了一跳,莫非他刚刚都看到了。
她一时间不知说什么,脑子晕晕的,见对方还在等她回应,顺从地回了句,“够了”
她伸手接过银子,心里慌慌张张的不知事情怎么变成了这样,注意到萧言祁的眼神落在那断弦处,她突然福至心灵,当即伸手把手链递了过去,“这是公主之物”
9. 第 9 章
萧言祁掏出帕子,将那红玛瑙手链包好,这才拱了拱手,“多谢!”
他将帕子收进衣袖里,脚步从容地往出城的方向走,心里却不太平静,自前几日在宫里见过九公主后,他的心绪就有些乱,迟迟无法恢复到往日那般。
今早昔日的同窗薛照同约他来雅苑对弈,他闲来无事,于是应邀。
在雅苑与薛照同闲聊了几许,又下了两盘棋,突然听到一阵不堪入耳的噪音,薛照同当即骂道:“何人如此无礼!”
薛照同扔了棋子,趴到窗边张望,他也无奈走过去,岂料一眼就看到了他那未来妻子,薛照同兴奋地指着她,回头冲他问道:“那位姑娘是谁,怎么从未见过?”
他见薛照同眼里满是惊艳,板着脸悠悠地回了句:“九公主”
“原来是九公主,九…”,薛照同突然语塞,回过神来后连忙赔罪,“不好意思萧兄,一时失态,见谅,见谅哈”,说完不敢再乱看,回到棋盘边坐着。
萧言祁刚要坐回去,狂乱的琴声复起,眼见薛照同的脸都皱成了包子,萧言祁发自内心地笑了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伴随着琴弦崩裂之声,他抬眼望去,她貌似伤到了手,薛照同凑过来时,正好看到她在大发公主脾气,不禁对他露出同情之色。
他不甚在意地笑笑,却蓦然对上她的双眼,看着她的如花笑靥,他突然理解了世人为何耽于男欢女爱,但想起前几日与她的约定,他心底又平静下来。
岂料出了雅苑,又遇上王盈儿这一遭,他也不知怎地,竟自作主张用钱把那玛瑙手链换了过来,他怕是被人下蛊了。
回了庄子,萧言祁将那包着手链的帕子放进书阁正中的柜子里,里面还放着一封书信,他眼神掠过信封,只觉得分外扎眼。
他拿起信,走近暗室,打开角落一个放着旧书的木箱子,把信扔进去,锁上箱子,眼不见为净。
雅苑的事情传到了皇后耳朵里,皇后罚了灵星禁足三日,也没再提学琴的事,这件事总算过去,灵星也松了口气。
灵星每日在莘兰殿吃好喝好睡好,原本瘦巴巴的身体逐渐白嫩丰盈起来,还长了个儿,兰若也被她喂得水嫩嫩的。
婚期定在七月,据说是难得的好日子,于是皇后决定让灵星和靳灵玉一同出嫁,为此,靳灵玉在卫贵妃那里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灵星严重怀疑,皇后是为了省事儿,给靳灵玉办婚礼的同时,顺便把她的一起解决了。
出嫁前一日,灵星正在园子里乘凉,兰若焦急地跑过来,“殿下,孙嬷嬷又来了”
灵星一听顿感头疼,那边孙嬷嬷已经气势汹汹地来了,“殿下,老奴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教导殿下洞房之事”
灵星好笑道:“这种事嬷嬷要如何教?”
孙嬷嬷板着脸,对她丢下一本书就走了,灵星将书翻开,身旁的兰若视线扫到内容后,红着脸说去给她炖雪梨汤,灵星倒是看得津津有味,这避火图虽然只是用毛笔勾的线条,但是画得惟妙惟俏。
翌日辰时,莘兰殿所有人都开始忙活了起来,孙嬷嬷一早就过来指挥着,皇后派她给灵星送亲,以彰显对灵星的重视。
灵星坐在梳妆台前,两个宫女为她梳妆,头发全部挽起,金色凤冠缀着珍珠垂于额前,两耳侧垂下红色的细长的宝石流苏,衬托得她的脸越发的精致,连一旁的孙嬷嬷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灵星换好嫁,一行人往慈宁宫走去,婚服的裙子较长,兰若扶着她,一路上走得不快,到了慈宁宫,太后的侍女让她现在一旁等着,说里面十公主正在拜别太后。
灵星等了一会儿,有宫人来传唤她进去,她在殿门口跟靳灵玉碰了个正着,她本以为自己这身装扮就已经够隆重,没想到跟靳灵玉一对比,竟是小巫见大巫,皇后对庶出公主的婚仪都是一视同仁,想必是卫贵妃给女儿添了不少妆。
靳灵玉眼神高傲地与灵星擦肩而过,灵星也不在意,她仰望着慈宁宫的大门,将心底那丝排斥隐去,弯起嘴角,戴上温和的笑容,走了进去。
殿内熏着檀香,太后端坐在主位上,灵星进去后宛若置身寺庙里,她按照孙嬷嬷教的,对太后行了跪拜礼,“孙女拜别皇祖母”
太后双眼微睁,手中的佛珠拨弄的更快,脑海中闪过三个多月前在元佛寺求到下下签的那幕。
“无尘大师,此签何解?”
“此签寓衰亡之兆”
“可有解救之法!”
“生老病死,万物自然,此消彼长,因果循环”
转动的佛珠停住,太后笑得慈祥,“好孩子,快起来吧”
“谢皇祖母”,不知为何,灵星觉得太后落在她身上的眼神,让她觉得有些悚然。
“去吧”
灵星站起身,在宫人搀扶下出了慈宁宫,一踏出慈宁宫大门,她顿觉心平气畅,随后又去未央宫走了个过场。
萧言祁今日起的很早,婚礼迎来送往虽有长辈操持,但他许久不在庆林候府居住,怕下人有疏漏,还是各个环节都亲自确认检查一番。
他提前了一个时辰来皇宫的东前门口等待传唤,跟同样在一旁等待的昌安公的二公子李显闲聊了几句。
李显性格有些轻佻,“萧兄可曾见过九公主真容?”
萧言祁回他:“勿妄议公主”
李显却坏笑着对他耳语:“诶,据说九公主性格非常孤僻,这些年连宫宴聚会都很少出现,有传闻她是个无盐女”
萧言祁回想起灵星的容颜,跟李显说的毫无关系,但他不想跟人讨论,回道:“李公子还是多关心十公主才对”。
李显撇了撇嘴,觉得这人可真无趣。
黄昏时,几名引路太监从宫门内出来,为首的年长太监说道:“二位驸马,到吉时了,请入宫吧”
李显递了颗银子过去,“赏银”
年长太监笑着接过,“唉哟,谢驸马”
萧言祁从袖中拿出绣着鸳鸯的红色小布包,递给太监,“公公辛苦了”
年长太监双手接过布袋轻轻掂了掂,笑得眼睛眯成缝,“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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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驸马,咱家祝驸马和公主永久同心,百年好合”
他指挥着身后两名小太监,骂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萧驸马去梓合宫!”
两名小太监连忙带路,“萧驸马请”
萧言祁跟了过去,李显在一旁不禁感叹——没想到萧言祁长得清风霁月,还挺会来事儿啊。
“李驸马,您也请进吧”,年长太监催道。
李显回神,跟着另两名太监进了宫,他会些武功,脚步飞快,堪堪在萧言祁之前一只脚先踏进梓合宫大门,他回头对着萧言祁一笑,“谦让了”
萧言祁无言,走到一旁候着。
梓合宫是近着东前门的一处宫殿,大郢历来的公主都是从这里出嫁,灵星在梓合宫正殿里坐着,等得都要打瞌睡了,突然听见宫人进来通报,“十公主,李驸马来了”
灵星醒了醒神,眼看着靳灵玉被人扶了出去,见屋内无人,她给自己揉了揉肩膀,又锤了锤腿。
过了半刻钟,孙嬷嬷才进来告知,萧言祁到了。
灵星来到梓合宫门口,目光落到前方站着的挺拔身影上,红色喜服冲淡了他的清隽疏离,衬得他面如冠玉,神情如晚霞一般温柔。
萧言祁目光漆黑的瞳仁倒映出灵星一袭红嫁衣,明眸善睐,明媚脱俗的模样,他突然无法抑制心口的热意,向前走了两步,对灵星伸出手,灵星冲他笑了笑,将手放进他掌心。
孙嬷嬷见状发话,“启程”
萧言祁仔细地牵着灵星,扶她登上马车,然后骑上马,由太监牵着马头往东前门走,却不料跟跟另一个送亲车驾撞上了。
灵星发觉马车停下来,掀开右侧的车帘往前看,发现靳灵玉的送亲车驾竟还未出宫门。
东前门宫门一次只能容许一辆马车通过,两名牵马的太监都停了下来,像是不知道谁先过这道门。
靳灵玉掀开了车帘,瞧着前方的李显和萧言祁,出于某种心理,遂对灵星和善地说道:“姐姐先走吧”。
灵星心下奇怪,但伸手不打笑脸人,遂对着靳灵玉笑了下,“多谢妹妹”
说完就命令牵马太监:“走吧”
没注意到靳灵玉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灵星的马车率先出了宫门,候在宫外的张青接过了太监手里的绳子,队伍平稳向前去,她正打算拿出兰若带的糕点补充些体力,孙嬷嬷不悦的声音传来:“殿下刚才为何不谦让?”
“她既然让我先过,我不答应岂不是拂了她面子”。
“就算十公主真心让殿下先走,殿下也应当谦虚一番,怎能如此不客气”
“让来让去多浪费时间,据说庆林候府离得远,耽搁了时间那得多久才能到啊”
孙嬷嬷沉声道:“即便是让十公主的车驾先走,也误不了吉时,殿下不必如此着急”。
灵星一听这话起了心思逗她:“可慢不得,这春宵一刻值千金,误了吉时耽误了洞房可不好,你昨日不是还让我看避火图吗”
“殿下慎言!”孙嬷嬷严厉打断。
10. 第 10 章
灵星掀开车帘,见孙嬷嬷气得脸色通红,她停止了战斗,和兰若在马车里憋着笑了一会儿。
萧言祁的随身护卫张青牵着马,心想九公主刚刚那番话可真是够率直大胆的,他偷看他家公子的神色,发现他家公子脸上表情还是一如既往地从容,两只耳朵却是红红的。
张青不禁偷笑,却见他家公子看过来瞪着他,他赶紧收敛好神色,好好牵马。
送嫁的车驾从宫里出来,绕了五六条街,停在了庆林候府门前,侯府门口站满了人,庆林候和张氏正在迎客,萧言祁下了马,庆林候和张氏迎了上来。
张氏客气地冲孙嬷嬷道:“嬷嬷一路辛苦了”
孙嬷嬷回道:“奴家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送亲,待明日再遂殿下和驸马回宫谢恩”
张氏连忙接话,“府上一定招待好诸位,快请公主入府吧”
侯府门口站满了看热闹的宾客,见马车门被打开,不少人伸着脖子张望,萧言祁上前伸手,一节皓白的手臂从马车内探出来,灵星扶着萧言祁的胳膊下了马车,站定后扫视了一眼四周。
门口被她眼神扫到的人都有些怔楞,连张氏也惊奇,这才两个多月,九公主怎么跟上次在宫里见的时候变了许多,就像是长开了一样。
萧言祁挪了挪步子,挡在灵星身前,出言提醒:“时辰要到了”
庆林候端着架子,高呼了一声,“准备拜堂”
公主之尊不用拜高堂,两人只拜了天地,随后被人引着进了侯府内院。
萧言祁和灵星并排在回廊上走着,侯府的回廊修的较窄,婚服又繁复宽大,兰若只好跟在灵星身后。
没有兰若扶着,灵星不方便走得太快,落了萧言祁半步,萧言祁便放慢了步子,在走到一处台阶时,灵星踩到裙子,踉跄了一下。
“殿下当心”,萧言祁伸手扶住她,随后弯下腰将人打横抱起,灵星触不及防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心里有些意外。
侯府西北角的心远堂,是萧言祁在侯府的居所,位置不佳但胜在清静,今日因为办喜事布置了一下。
灵星被萧言祁一路稳稳地抱进卧房,她没想到萧言祁看起来是个文人模样,臂力还挺强的。
萧言祁将怀里人放在软塌上,弯腰起身时两人鼻尖距离不过一寸,他喉头不自觉的滚动,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不动神色地直起身站好。
侍女端上酒杯递给了两人,灵星和萧言祁接过酒杯饮了合卺酒,屋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嚷嚷着喊萧言祁出去喝酒,萧言祁温声说道:“我去去就来”
萧言祁走后,灵星打发孙嬷嬷去吃席,孙嬷嬷嘱咐灵星别出屋子,不慌不忙的走出去。
灵星让兰若关了门,她坐到镜前,让兰若给她拆头饰,这凤冠压得她脖子疼,兰若将凤冠和其他头饰都取了下来,只留了一只金制的珠花固定发髻。
从早上开始,灵星就没怎么吃东西,只在马车上吃了两块糕点,这会儿饿的厉害,让人传了膳。
夜色如水,萧言祁回了卧房,说是很快回来,但还是被缠了许久,不过方才在席上他没喝太多酒,都让张青给他挡了,现下身上的酒味不重。
卧房门开着,房内只有灵星一人,她正坐在镜子前拆那只珠花,但不得要领,珠花未摘下来还扯到了头发,她痛叫了两声。
萧言祁听见声音悄无身息地站在灵星身后,他轻声说道:“殿下勿动,我来帮你”
灵星冷不丁听见他的声音,愣了一瞬,放下手。
萧言祁从未做过此事,只能小心翼翼的将缠着珠花的发丝拨开,神情认真,灵星通过镜子看到他脸上的神情,觉得此人是个好脾气的。
珠花取下,发髻随之散开,青丝铺满了灵星的肩头,就在此时,兰若和孙嬷嬷走了进来,孙嬷嬷应是吃饱喝足了心情不错,这次没有瞪着眼睛对她说话。
“殿下、驸马,明日一早还要回宫中谢恩,还请二位早点行完春宵之礼,可莫要明日起晚了误了时辰”
说完不顾其他人脸色,皱着眉对灵星嘱咐:“明日卯时,我就会来叫醒殿下,殿下可不要贪懒耍赖”
孙嬷嬷神态自若地站在门外,没有离开。
灵星见孙嬷嬷出了门并未走远,就站在门窗边守着,心下大惊:“这孙嬷嬷的任务还包括偷听她跟驸马是否圆房吗,太变态了吧!”
兰若则红着脸说:“殿下,我先退下了”
她出去后关上卧房的门,见孙嬷嬷像个门神一样杵在门边,站远了些。
灵星心下无语,她回头却看到萧言祁贴站在她身后,眼神幽深地盯着他,耳朵红红的。
她挑了挑眉,这么纯情吗,她好笑道:“驸马是喝醉了吗?”
萧言祁抬手拧了拧眉心,他起了些酒劲,对上她盈满笑意的双眸,理智断裂,将人往怀里揽,起她朝床边走去。
灵星不想和醉鬼计较,她被他放在床沿,就见这人自己退开了好几步,转身去了旁边耳房。
她摸了摸床铺,想着要不洗洗睡了,萧言祁又回来了,她见他鬓发微湿,神色清明,原来是洗脸去了。
萧言祁坐过去坐在灵星身侧,眼睛盯着墙边的喜烛,良久都无动作,灵星正要说话,男人温热的手掌覆上她的手背。
她感受到他靠了过来,一股气息慢慢向自己靠近,随后气息落在她脖子的皮肤上,感觉时间都被拉长,长的她都有点煎熬了。
一个凉凉的柔软的吻落在了脖子上,触一下就弹开了,搞了半天就这?
灵星忍不住笑出了声。
萧言祁脸色涨红,神情似有些羞恼。
灵星憋住笑,侧过身双手捧着萧言祁的脸,不禁感叹:“驸马真是秀色可餐”。
说完在萧言祁讶异的眼神中吻上了他的唇,他们唇舌纠缠,灵星掌握着节奏,把萧言祁亲到失了理智。
稍许后,灵星放开萧言祁,往后退了退。
眼前人嘴角带着调皮的笑意,眉眼弯弯,像个故意欺负人得逞了的小坏蛋,萧言祁伸出手将灵星拉过来,手扣着她的腰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灵星面露惊讶,“驸马?”
“今夜,臣会向殿下证明,臣没有隐疾”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畔,灵星心跳漏了拍子,唇被他吻住,两人气息交缠,灵星环住萧言祁的脖子,两人倒在床上,片刻后衣衫凌乱。
萧言祁停下来,弓起身直直盯着灵星的红润的小脸,眼中是浓的化不开的愠色。
灵星被他弄得不上不下,放在他脖颈上的胳膊用力往下一拽,两人的唇舌又交缠在一起,衣衫褪尽,灵星的手抚上萧言祁薄却弹性十足的背肌,觉得自己这波不亏。
月上中天,灵星洗漱好时已经疲惫至极,眼皮一直打架,待兰若和孙嬷嬷都离开后,她一步并两步爬上了新铺好的床,粘上枕头就睡了过去。
萧言祁熄了灯盏,只任由喜烛安静地燃烧,他走到床前,灵星躺在了里侧,毫无防备的睡着,他掀开被子躺了上去,回想着这一天他多次心绪失控,违背了他想跟她相敬如宾的初衷。
察觉身侧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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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下,他侧头看过去,灵星转过了身背对着他,不足片刻又翻了个身对着他,动作间将被子都卷了过去。
他正想起身再拿床被子,灵星又将被子踢开了,竟是打了个滚,滚到了他怀里,迷迷糊糊喃道:“灯太亮了”。
萧言祁不忍剪掉喜烛,他将被子拉过来把两人盖住,手臂搂着她的腰不让她乱动,放下床边的幔帐,竟也很快入了眠。
次日卯时刚至,心远堂卧房门被轻敲响,张青隔着门低着声问:“公子,公子?”
“何事?”,萧言祁微微混沌的声音传来。
“公子,卯时到了,该起了”
“知道了”,萧言祁揉了揉眉心,他昨晚竟睡得如此沉,侧目见怀里人睡得香甜,想到今日还要去宫里谢恩,萧言祁还是叫醒了她:“殿下?”
灵星哼哼了两声,也清醒了些,闭着眼睛问道:“怎么了?”
“卯时了,该起了,今日还要去宫里谢恩”
灵星撑着手坐起来,打了个哈欠:“知道了”
说完又要一头栽下去,萧言祁伸手扶住了她的肩,心下觉得好笑。
他将灵星打横抱起,将她放在了梳妆台前的椅子上,低声安抚:“我去传殿下的侍女过来”
他走到门边吩咐:“张青,将殿下的侍女唤来”
“是”
............
辰时将过,孙嬷嬷快步走向心远堂的卧房,她昨日喝了喜酒,又熬到太晚,今日倒是迟了些,不过按以往九公主爱赖床的性子,想必这时肯定还未起。
孙嬷嬷推开卧房的门,“殿下该起了,若是误了时辰..”,孙嬷嬷愣住了,屋内空无一人。
“孙嬷嬷”
孙嬷嬷转过身,灵星正站在廊下,穿着一袭内里白色的衣裙,腰间腰带缀着黄色的花,垂着粉黄色的流苏从腰间一直到裙摆处。
外面是一件黄色的透薄宽袖外衫,绣着金色的小花,头戴白黄相间的珠花和一顶小的缀珠金丝凤冠,一眼看过去明艳胜朝阳。
“孙嬷嬷今日怎么迟了,这要是误了谢恩的时辰可就不好了,这早膳我们都用过了,现下也没有时间再等嬷嬷了”。
孙嬷嬷脸色有些挂不住,没反驳。
“好了,走吧,该出发了”
车驾缓慢的走在街道上,萧言祁骑着马坐跟在车侧,孙嬷嬷脸色不渝地跟在车门旁,突闻一声:“孙嬷嬷”
孙嬷嬷抬头,兰若掀开了车帘,将一个东西丢了过来,孙嬷嬷没看清是何物,下意识接了过来,她细看了怀里的东西,竟是用手帕包着的两个包子,还温热着,抬头一看,车帘已经放下了。
孙嬷嬷心里有些别扭,她当掌教嬷嬷这么多年,虽是在管教宫中女眷时看似很有威严,但私下里别人都骂她狗仗人势,不过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不会因为别人说什么就改变她做事的态度,主子需要她来当这个恶人,那她只能是恶人。
九公主是她管教过的公主宫女里最费口舌的,总是与她顶嘴,还要跟她讲道理反过来教育她,常常把她气得气短。
这宫里啊,地位待遇再差的主子,也是看不起奴才的,若是论心地,九公主倒是个宽容良善的。
灵星虽然觉得孙嬷嬷烦,但是她不喜欢虐待老人,不至于让人饿着肚子。
萧言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底某处变得柔软。
未央宫,灵星和萧言祁见过皇后后,皇后说了几句要夫妻和睦的客套话,一名太监进来说道:“萧驸马,陛下召见”
11. 第 11 章
萧言祁被带走,灵星也想告辞,宫人通报靳灵玉和李显来了。
靳灵玉和李显给皇后行了礼,皇后照例说了几句吉利话,李显也照例被叫走,只留下靳灵玉和灵星两人站着大眼瞪小眼,皇后见两人不对付,就让两人退下了。
在未央宫门口分别时,靳灵玉打量着灵星今日的装束,眼神划过灵星那张脸时,立马将眼神挪开,她意有所指的开口:“皇姐今日倒有些不同”
灵星反问,“皇妹想说什么?”
靳灵玉轻蔑道:“花枝招展”
灵星瞧着对方头上琳琅满目的朱钗和头饰,直言道:“皇妹比我更花”
“你!”,靳灵玉怒目,正要教训灵星,却被灵星平静的眼神制住,她心下一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孤僻鬼变得不再畏畏缩缩了。
靳灵玉心中憋闷,身边侍女催道:“殿下,该去给卫贵妃请安了”
靳灵玉拂袖而去,灵星觉得无语,正要离开,却迎面遇上靳灵月,她身侧还跟着一个眼熟的女子。
避无可避,灵星上前喊了声:“皇姐”
靳灵月冷淡的脸竟然笑了笑,“皇妹是在等萧驸马吗?”
一旁的梁清萝眼神变了变,靳灵月唇角不露痕迹地扬了扬。
灵星回道:“是”,说完就要走。
“皇妹莫急”,靳灵月拉着梁清萝对灵星说道:“你还不认识梁姑娘吧,她是萧驸马青梅竹马的师妹”
灵星顿住,眼神落在梁清萝身上,梁清萝颔首,“清萝见过九公主殿下”
“原来是梁姑娘,幸会”
靳灵月突然上前握了握灵星的手,“皇妹可否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清萝是我闺中好友,皇妹出宫时可否顺道送她一程?”
潜龙殿里,萧言祁和李显并排站着,李显被问了几个问题,皇帝表情看不出喜怒,也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李驸马先退下吧”
李显立马告退。
皇帝坐在书案后,状似无意问道:“以你之才,让你当朕的女婿,老师可曾骂过朕?”
萧言祁回道:“不曾,老师一直督促臣娶妻,此番也是遂了老师心愿”
皇帝板着的脸松了些许,“朕还以为,老师定会让你继承他的衣钵”
“臣惶恐”
皇帝满意的眯了眯眼,“你下去吧”
萧言祁依言退下,太监总管姚公公端了茶水过来,“陛下,暑热未除,这是北狄新进贡的雪茶,有清心之效”
皇帝端起茶喝了一口,问道:“昨夜庆林候府婚宴,梁家可是去了?”
姚公公答道:“并未听说,倒是萧驸马的几个同窗去喝了喜酒,都是些无名小辈”
皇帝哈哈哈几声,“你这奴才,竟胆敢编排朕的师弟们”
“奴才知罪”
皇帝并不生气,先太傅既是教导过他的恩师,曾扶他上青云登上这至尊宝座,却也是压在他头顶那片乌云,时至今日,都让他憋闷。
皇帝年少时曾偷偷躲在御花园假山后面,亲耳听见梁咏和对先皇如此评价他——资质平平、好高骛远、眼高手低。
时至今日,这等批评还犹如在耳,登基之后,梁咏和官拜丞相,他身为皇帝,还是处处被对方压制,好在五年后,梁咏和母亲身故,自请辞官丁忧,他的日子才好起来。
萧言祁出了潜龙殿,直往宫门走,皇帝和老师之间的纠葛他也略知一二,他并不愿卷入其中,成为别人博弈的工具,况且今上登基多年,并无多少政绩,倒是很爱面子,近几年来也有些迷信,这样的君主,并不好伺候。
远远地看见来时的马车,萧言祁放下心中思虑之事,脚步轻快地走过去,对站在车旁的兰若问道:“殿下可在车内?”
兰若点头,拉开了车门,萧言祁看过去,随即眉头一皱。
灵星和梁清萝同坐在车内,一同朝萧言祁看去,灵星微笑道:“驸马,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言祁目光柔和,“陛下召我只是说了几句话”
一旁的梁清萝掐了掐手心,萧师兄看九公主的眼神,似有不同。
灵星‘哦’了一声,随后说道:“我刚刚在未央宫遇到了梁姑娘,五皇姐托我顺道送她回梁府”
梁清萝见萧言祁眼神总算移到了她身上,微微低头,“萧师兄,我今日本是随五公主去给皇后娘娘送青州来的新茶,来时没有安排梁府的马车”
萧言祁点头,目光很快移开,重新落在灵星身上,“有劳殿下了”
灵星回道:“没事,举手之劳,你快上来吧,我们出发了”
萧言祁是骑马来的,可是身边这个姑娘甚是高冷,灵星实在不想一路尴尬,于是想让萧言祁来应付,毕竟两人是旧识,见萧言祁面露不解,她冲对方挤了挤眼睛,无声催促:快点啊!
萧言祁眼角闪过一丝笑意,上了马车,候在旁边的张青见状,主动上前骑了马。
马车宽敞,坐三个人绰绰有余,灵星首先掀起话头,笑道:“原来驸马和梁姑娘师出同门”
萧言祁颔首,“梁姑娘是老师的侄女”
梁姑娘?梁清萝清冷的眸子透出不可置信,竟是连声师妹也不肯叫了么?
梁清萝定了定神,“还未恭喜师兄和殿下喜结连理”
萧言祁平静回道:“多谢”
灵星觉得萧言祁的态度有些冷淡,难道这二人关系不好?那她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等等!靳灵月说过梁清萝和萧言祁是青梅竹马的师兄妹,灵星偷偷瞥向梁清萝,才发现梁清萝的眼神似有若无的一直围绕在萧言祁身上。
“殿下为何一直看臣女?”,梁清萝清冷的目光飘过来。
灵星偷看被抓包,找了个借口解释:“我是想起梁姑娘之前在梅园宴上给皇后娘娘献画之事”
梁清萝勾了勾唇角,“原来殿下当日也在,臣女那日献丑了”
“梁姑娘画艺高超,谦虚了”
梁清萝闻言扯了扯唇,“清萝的画艺不及师兄,清萝有今日,也多亏了师兄从小到大的指点”
萧言祁抬了抬眼皮,眼底隐隐有一丝不悦。
灵星眼神在萧言祁和梁清萝之间转了个来回,恍然大悟,或许她不应该在车里。
她顿觉无聊,抬手拉开一旁的车帘,头往外面探了探,这条街两旁都是商铺,人声嘈杂,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停车!”
张青和车夫闻言停了下来,萧言祁问道:“殿下怎么了?”
灵星起身,来不及多解释,“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她径自就跳下马车朝着街角跑去。
片刻后,她对着不远处的背影喊道:“江御医请留步!”
前方男子转过身来,正是江渺,灵星走过去,江渺赶紧行了个礼,“殿下”
“江御医怎么在这儿?”
“臣这两日休沐”
灵星笑了笑,放低了声音,“我来是因为上次所托江御医之事,我想去祭奠一下我的故人”
江渺眼神深深,女子比往日明媚鲜妍,那双眼眸却一如既往地真切,他回道:“那处地方有些偏远难找,若殿下信得过臣,臣可亲自带殿下过去”
“那太好了”,灵星真心感谢,“多谢江御医,你明日可有空闲?”
江渺神色柔和的颔首,“我明日上午在此等候殿下”
灵星环顾周围,记住了周围的招牌,说道:“好”
两人约定好了,灵星打算回马车,回头一看却见兰若和萧言祁站在她十步远的地方看着她,兰若跑过来,“殿下,你吓死我了”
灵星拍拍她的手,“我没事,我们回去吧”
萧言祁走过来,眼神从一旁的江渺身上掠过,江渺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灵星抬脚往回走,对萧言祁问道:“梁姑娘是驸马的红粉知己?”
萧言祁否认,“只是师妹,我上次回答殿下的问题,并无半分虚假”
原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灵星稍稍放心,“我知道了,那我们回去吧”
上车时萧言祁扶了灵星一把,连带着两人相握的手也没放开,并排坐在一起,灵星微微拽了拽手,却被他握得紧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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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清萝将目光从两人相握的手上移开,心里钝痛,待到了梁府,迫不及待地下了车,“多谢殿下送我”
她也不回的进了府。
马车继续往庆林候府赶去,灵星对着萧言祁道:“梁姑娘已经走了,你可以松开了”
萧言祁反问:“为何?”
灵星看萧言祁满脸坦诚,难道是她想岔了?
“你不是故意在梁姑娘面前牵我的吗?”
萧言祁抿了抿唇,“我不会做这种事”
他放开她,“殿下若是不愿,臣以后不会再僭越”
灵星愣住了,不是,她没那个意思啊,怎么就上升到僭越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萧言祁垂了垂眼,暗骂自己魔怔了,竟因这种事生气,“臣知道了”
他闭上眼养神,像是不愿再听灵星说话
灵星也不再多解释,靠着车窗休息。
回到庆林候府,还要去会见庆林候府家眷,灵星先回心远堂取了些东西,萧言祁则换了身衣服,两人到了正堂门口,庆林候和张氏起了身迎了上来,萧言祁给她介绍:“这是父亲和母亲”
灵星点了点头,“侯爷,夫人”
庆林候不算热情地应了一声,张氏则笑道:“殿下和言祁刚新婚,今日让府内家眷都来拜见殿下”
灵星看向堂内,坐着不少人,萧言祁示意离的最近的一个小女孩,小女孩怯生生的走到了灵星面前行了个礼,“拜见殿下”
“这是二叔的小女儿,名叫茵茵”,萧言祁介绍道,小姑娘低着头,从灵星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姑娘的头顶。
她蹲下与小姑娘齐平的高度,小姑娘惊讶地抬头,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小孩子,眼睛大大的,灵星真心夸了一句:“好可爱”
小女孩的脸当即就红了起来,灵星拿出了一只小金铃铛,递给了小女孩,“送给你,拿去玩”
小姑娘红着脸接过,“谢殿下”
萧言祁介绍了上前来的一男一女,是他的二叔二婶,堂弟不在都城未到场,接着是萧言祁的姑姑,表妹,灵星给了表妹一副玛瑙红的玉手串。
萧静茹走上前来,福了福身:“殿下”,萧言祁道:“这是妹妹静茹”,说完指向另一姑娘“这是二妹静珊”,姑娘也走上前来行了一礼。
灵星温声道:“你们好”,送了一对玉环给她们,静珊笑着道谢,静茹却好似不太高兴。
灵星略感疑惑,萧言祁只是摇摇头,这时一名男子走上前来,歪着嘴角笑道:“萧景程拜见殿下”,萧景程看着眼前的女子,未想到这个九公主竟如此貌美,想到自己错过了这么个美人,心下只觉得便宜了萧言祁。
这么热情,灵星直觉这人不怀好意,只是微微颔首。
前方一男子起身上前来,语气冷淡无波,“萧景烨拜见殿下”
好严肃冷淡的人,灵星依旧微微颔首。
张氏笑着上前来,“今日府里备了家宴,还请殿下移步内厅吧”
一群人进内厅落坐,张氏让灵星上座,灵星拒绝了。
庆林候和张氏坐了主位,灵星则坐在了萧言祁旁边,张氏见状打趣道:“殿下和驸马感情可真好,言祁娶了殿下真是好福气”
这个张氏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灵星见萧言祁表情冷淡,想来是心情不悦。
“确实如此”,灵星淡定地回道。
饭桌上静默片刻,萧言祁冷淡的表情松动了些,庆林候咳了一声:“动筷吧”
一桌人沉默地吃了几口,庆林候放下筷子,其他人见状也放下了筷子,这氛围让人根本没有吃饭的心情,灵星想回心远堂让兰若再给她煮点东西。
庆林候起身道:“我还有公务,你们用吧”,说完就离了席,灵星在桌下拉了拉萧言祁的袖子,萧言祁对她点了点头。
灵星站起来,“我也吃好了,就先回去了”
萧言祁也站起身,“先告辞了”
张氏面色不变道:“殿下慢走”
萧景程今日来就是想看萧言祁笑话的,眼下见人要走了,也跟着出了内厅,“殿下留步!”
12. 第 12 章
灵星回头,萧言祁心中厌烦,灵星察觉到萧言祁身边的气压低了些,对着萧景程道:“何事?”
萧景程一脸笑,说道:“殿下可能不知,皇后曾召母亲入宫中赴宴,后欲与我萧家结亲,我侯府实在是皇命难违,父亲母亲无法,才选了大哥做驸马,希望殿下可不要对此有芥蒂才是”
萧言祁紧握袖中的拳头,心里泛起怒意,正欲上前,一股柔软覆在他的拳头上。
灵星跨前一步昂着头眼神轻蔑的说道:“芥蒂什么,驸马英俊貌美,翩翩君子,才高八斗,我甚是满意,这要是换了其他人,别人只会说鲜花插在了牛粪上,那才是让本公主恶心呢”
萧景程闻言脸色大变,灵星觉得此人实在是太自恋:“还请贵府放心,莫要多虑”
萧言祁紧握的拳头松了开来,灵星顺势牵上他的掌心:“驸马,回去了”
没有给萧景程任何眼神,她拉着萧言祁转身就走,萧言祁回头一瞥,眼神冰冷深沉。
萧景程许久不见他这样的眼神,顿时有些心慌,幼时他没少欺负萧言祁,因为父亲不管,他愈发变本加厉。
少时他偷了萧言祁母亲留给他的玉佩到赌坊输掉了,萧言祁告到父亲面前,但因为没有证据,父亲轻轻揭过了,那时萧言祁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
第二日,他在街上被人绑进麻袋,丢到城外一个枯井里,那里人迹罕至,晚上还有野狗叫唤,他在枯井里呆了两天两夜才被侯府的人寻到,官府也没抓到绑他的人,但他直觉就是萧言祁找人干的。
自此后,他不再过分惹怒萧言祁,只是占些嘴上便宜,萧言祁也懒得理他,没曾想今日确是踩到了萧言祁的底线,看来他得去外地躲躲风头。
灵星拉着萧言祁出了正堂所在的院子才松了手,萧言祁感受着手上柔软触感的流失,手指下意识蜷缩,想要抓住这股温暖。
灵星见四下无人,靠近萧言祁低语:“我过两日就要搬到公主府去,你们府上我呆不惯”。
似乎是因为方才的事而不高兴,灵星说这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带了点情绪,朱唇微微翘了起来,萧言祁看在眼里,只觉得分外可爱,他安抚道:“殿下按自己心意便可”
灵星闻言心神定下来:“快回心远堂吧,让人再做点吃的,我还饿呢”
萧言祁露出今日第一个笑:“殿下先到卧房休息,我去吩咐”
回到心远堂,灵星带着兰若回了卧房,萧言祁吩咐了下人做些膳食,随后到了书房,派张青去找几个人。
今日萧景程说的那些难听话,他平日里本不会搭理,可方才却是当着灵星的面,他不能容忍萧景程借他去贬低她,凭心而言,他在乎自己在她心里的形象。
他发觉,事情好像有些不受控制。
灵星吃完兰若端来的汤面,睡了会午觉,起来后在院子里活动筋骨,闲逛着走到了一处墙院角落,看见三个小孩在树下捡果子,小孩子们发现了她,其中一个正是方才那个叫茵茵的小女孩。
萧茵茵朝她跑过来,脖子上挂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她小脸红扑扑的抬头仰望着灵星,“殿下”
灵星蹲下身笑道:“是茵茵啊,你们在干什么呢?”
萧茵茵掏出她捡的山枣递过去,“是枣子,树上掉下来的”
其他两个孩子见状也一并跑过来,眼神好奇地打量着眼前女子,其中一个小男孩问道:“茵茵,这个仙女姐姐是谁?”
萧茵茵回道:“这是殿下,大哥的妻子”
两个小孩赶紧行礼,“拜见殿下”
灵星扶了扶,“不用多礼,你们继续去玩吧”
萧茵茵有些沮丧地说道:“枣子都捡完了,全是烂的”
灵星瞧着萧茵茵手里的三四个枣子,抬头看向前方的枣树,枣树高近十几米,树干通直到顶部才有枝叶散开来,结满了青黄色的枣子。
她摸了摸萧茵茵的头发,“怎么不找大人帮你们摘呢?”
小男孩抢先回道:“府里的家丁爬不上树,父亲和兄长们都不理我们”
灵星环顾四周,看到墙角堆着几根竹竿,她上前挑了最长的那根,拿起来走到树下,三个小孩目光随着她移动,兰若在一旁劝道:“殿下,还是我来吧”
灵星瞄了一眼兰若的小矮个,拒绝了,她握着竹竿底部伸出竹竿去够树上的枣子,用力一敲,五六个枣子就掉下来。
萧茵茵在一旁拍手,“殿下好厉害”
灵星绕着树又敲了一些枣子下来,再上面的枣子就够不着了,她放下竹竿,三个孩子跑到树下把枣子就捡起,堆在一旁的石板地上,灵星过去瞅了一眼,坏果占了三成。
她抬头看着树,打下来的果子都是树枝往外下垂的,应该是熟成更早,树中心顶上的果子更饱满,颜色看着也更青翠些,她仰着头思考着取枣之法,突然听萧茵茵喊道:“大哥”
灵星猛回头,扭到脖子,脚上打趔趄,下一瞬就被拥入一个结实的怀抱,“殿下小心”
灵星扶着萧言祁的胸膛,站稳,“我没事”
萧言祁见她手上沾了泥屑,问道:“殿下在做什么?”
灵星指着枣树,“孩子们..嗯..我想吃枣子”
萧言祁扫了眼几个小孩,放开灵星,冲着不远处的张青吩咐,“张青,摘枣子”
张青认命地走到树下,纵身一跃,一只脚在树干上点了一下就跳上了树顶。
灵星睁大了眼,这就是轻功吗,“好厉害”
萧言祁抿了抿唇,有点后悔让张青上树。
几个小孩子也跟着灵星叫:“好厉害呀!”
紧接着枣树就猛烈摇晃起来,枣子如大雨般落下,很快铺满了树下的空地,张青见差不多了,跳下树,稳稳落地。
灵星鼓掌,兰若和三小孩也跟着鼓掌,张青挠了挠头,站在一旁。
萧茵茵看看灵星,又看看萧言祁,萧言祁和善地点头,“去捡吧”
三个小孩顿时喜笑颜开,跑过去蹲在树下捡枣子,灵星见状也走过去帮他们,萧言祁吩咐下人拿几个篮子过来,他目光追着那抹黄白色的倩影,神情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半刻钟后,三大蓝枣子堆得满满的,一个小孩心急吃了一个,被酸得龇牙咧嘴,灵星忍不住笑,瞧三个小孩失望的模样,她想到个办法。
灵星来到萧言祁身边,道:“让小厨房将这些枣子做成糕点吧,这几个孩子期待了这么久,总不能让他们失望而归”
萧言祁不以为意,“明天他们就会忘了此事”
灵星不赞同道:“就算他们明天就忘了,但当下的感受也很重要啊,他们虽是小孩子,也不能忽视他们”
萧言祁瞳仁颤了颤,心底某处死寂的地方破开了个口子,似有新芽萌出,他改了口,“就依殿下所言”
灵星展开笑颜,蹲下来对着萧茵茵道:“这些枣子太酸了,我们做成酸枣糕再吃好不好”
萧茵茵眼睛亮晶晶的,笑出梨涡:“好呀好呀”
灵星带着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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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孩来到心远堂,向厨娘传授了酸枣糕的做法,亲自指挥做了第一版,整个小厨房忙得热火朝天,三个孩子也好奇的围观。
萧言祁站在窗边,看着灵星带着萧茵茵给枣子脱核,心想她要是有了孩子,定是个慈母。
萧茵茵扯了扯萧言祁的衣摆,声音脆生生的,“大哥要一起来吗?”
萧言祁见坐着的一大一小皆睁大着眼睛等他点头,心里一动,他在萧茵茵身边坐下来,捡起盆中的枣子学着灵星的动作脱核,画面宛如温馨的一家三口。
过了一会儿,张青将萧言祁叫走,“公子,梁大人那边传信,他回郢都了,说是想借城南的晓园住几天”
萧言祁回到小厨房对灵星说道:“我有事出府一趟,会晚些回来”
灵星颔首,萧言祁就和张青离开了心远堂。
一个时辰后,三大篮子枣子都被做成了酸酸甜甜的枣糕,足足有三碟子满满的,灵星拿了一块给萧茵茵,萧茵茵咬了一口,然后甜甜地笑着说:“好吃”
灵星让三个孩子都吃了几块,又命人装盒给他们带走,萧茵茵拉着她的手,不舍道:“我明天还可以来找殿下玩吗”
灵星笑道:“明天我要外出,我空闲的时候你都可以来找我玩”
萧茵茵高兴地提着食盒跟小伙伴一起走了。
忙活了一下午,灵星也有些累,天色渐晚,她让人传了膳。
城南晓园,萧言祁落下一子,对面的梁咏和批评道:“你心不静,怎么?不想陪老夫下棋?”
萧言祁回道:“不是”
梁咏和落了一子,精明的双眼打量着他这个徒儿,抚了抚胡须,“难道是思归心切?”
萧言祁执棋的手一顿,梁咏和笑道:“看来是我这个老头子比不过你的心上人”
梁咏和见萧言祁没反驳,放下棋子,站起身,“老夫累了,要在这里清静几天再回梁府”
萧言祁起身告辞,“那老师早些歇息,有事就派人通传我”
梁咏和摆手,萧言祁转身离开,梁咏和望着萧言祁有些急切的身影,若有所思。
灵星用完晚膳,洗漱好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她穿着寝衣坐在窗边软塌上,翻着一本从嫁妆里带着的古籍,古籍内容晦涩难懂,她看了两页,不禁打起瞌睡。
萧言祁回了侯府直奔心远堂,意外的发现寝卧亮着灯,门也是半掩,他轻推门进去,被窗边色身影吸引住全部目光。
他走近,眼前雪肤乌发的人正恬淡地睡着,他不自觉柔和了神色,伸手拿掉她手里的书。
灵星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萧言祁,她声音带着软糯,“你回来啦”
萧言祁温声道:“殿下困了就歇息吧”
灵星站起身,拉着萧言祁的胳膊来到桌前,“给你留了几块枣糕”
她放开他,打开桌上的食盒,端出一小碟酸枣糕,对萧言祁笑道:“你记得尝尝,放到明天就不新鲜了,这可是我们一起努力弄出来的”
说着又打了个哈欠,困意涌上心头。
萧言祁目光深深,眸中闪着动容,“我可以抱殿下吗?”
灵星困得迷迷糊糊,“可以啊”
萧言祁将人拥进怀里,轻抚着她后脑的头发,“殿下睡吧”
灵星心下一松,片刻后依偎在萧言祁胸膛上睡过去,萧言祁拥着她站了稍许时,才将人抱起,朝床榻走去。
待灵星已经睡得呼吸平稳,萧言祁回到桌前,拿起一块枣糕咬了一口,觉得很甜。
13. 第 13 章
灵星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枕在萧言祁胸口,透过寝衣松垮的领口可以看到布料下若隐若现的胸肌。
她兀自欣赏了一会儿,抬起头打算先看看萧言祁醒了没有,就撞进一双温柔的眼眸里。
萧言祁似笑了笑,“殿下要起吗?”
灵星装作无事发生,“起吧”
萧言祁揽着灵星的腰坐起来,自己先下了床走到门边传唤侍女,灵星还在醒神,兰若已经进来服侍她穿衣,她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裳。
灵星随便在卧房用完早膳,就打算赴昨日的约,临行前,她本想跟萧言祁说一声,却没在心远堂找到他,于是吩咐了心远堂的小厮:“等驸马回来了告诉他,我有事出去一趟”
小厮应“是”
灵星带着兰若出了门,来到约定地点,那里有辆马车在候着,江渺耐心地站在旁边等候良久。
清早,萧言祁被父亲喊到书房训话,不外乎是老生重谈,让他安分守己,又让他助萧家更上层楼。
“你这次能重回郢都,也算是沾了这门亲事的光,官拜五品又是皇亲国戚,可比你两个弟弟风光,以后也要为萧家尽一份力”。
庆林候怕萧言祁失了袭爵资格,心中有怨,特地敲打敲打他。
亲事都成了,才来事后诸葛亮,萧言祁对这个父亲,越发无话可说。
回到心远堂,他听得小厮禀报,公主外出了,他自认不是个会拘着妻子的人,况且,公主的地位在他之上,他没有资格对她的行动做出干涉,只是心里还是盼望她能早些归家。
他闲来无事,回到书房坐着,目光掠过书案上的食盒,眼中不禁浮起笑意,门外小厮来报,“大公子,有位薛公子求见,说是您的同窗”
“请他进来”
薛照同跟着小厮一路来到心远堂书房,开门见山道:“萧兄,听闻老师回了都城?”
萧言祁示意他坐下,神色淡定,“老师在城外别院小住,还未回梁府”
薛照同摇着折扇,一脸讨好,“萧兄,我许久未见老师,可否带我去你那别院拜访一下他老人家?”
萧言祁观薛照同神色,猜想这人怕是做了什么事招了梁咏和不待见,才想借他迂回一番,他这同窗平日里做事并不出格,他一时也不知其何故。
只是那别院乃是萧言祁母亲留给他的私产,除了梁咏和与梁清萝之外,从未有其他外人踏足,萧言祁亦不想将其位置泄露出去,于是宽慰道:“老师过几日就回梁府,到那时,你自可去梁府求见”
薛照同闻言收起谈笑的神色,“萧兄,我此次是有急事,还请萧兄帮帮忙”
说着,薛照同还起身给萧言祁鞠了一躬。
萧言祁皱眉,薛照同也是颇为傲气之人,若是再推脱,倒显得他不近人情,遂点头同意,“薛兄同我来吧”
薛昭通面露喜色,“多谢萧兄”
萧言祁看了看天色,尚早,出门前,又将那食盒带上了。
江渺的马车走了近一个时辰,停在一处山岭,四周草木丰茂,车夫留下原地等候,灵星三人下了车后走过两个小坡,来到一座石碑前,旁边长了不少杂草。
灵星上前拔草,江渺皱着眉阻拦,“殿下,我来吧”
“江御医,你不必做到如此份上”
“有始有终,也算功德”,江渺弯下腰拔草,没过多久,石碑周围的杂草都被清理干净。
兰若将准备好的香火点上,三人立在碑前,静默许久。
待到日上中天,几人踏上归途,马车内,灵星望着远去的山峦,放下了车帘,下次再来不知是什么时候。
江渺见灵星似有不舍,有心安慰:“殿下若是心中惦念,可在渡业寺给他立个牌位,助他早日超度,渡业寺香火鼎盛,有超度轮回的盛名”
这倒是个好主意,灵星又想到兰嫔葬在皇陵,没有皇命连拜祭也不能,在寺庙给兰嫔和小平子立个牌位日日供奉香火,总比被遗忘在不知何处强,她当即决定去渡业寺。
萧言祁和薛照同以及张青三人骑马来到晓园,薛照同打量着四周,不禁感叹,“萧兄,你这地方可真是清静,难怪老师放着梁府不住”
萧言祁未理会薛照同的恭维,兀自下了马走进晓园内,对守门的小厮说道:“去通报梁大人,我和薛同窗前来拜见”
小厮领命而去,片刻后,梁咏和直接从里面走了出来,他脸色也算得上和蔼,“照同先去里面候着为师”
薛照神色恭敬,“是,老师”
他跟在小厮身后走进内院。
梁咏和眉毛一拧,对着萧言祁不满道:“你可知我为何放着梁府不回?”
萧言祁赔罪,“起先不知,现在看来是不想被俗事烦扰,此番是我做的不妥”
“罢了”,梁咏和对这个爱徒到底更宽容,他眼神一瞥,“你提着食盒,是给为师送午膳?”
萧言祁笑着将食盒递过去,“昨日府上做了些酸枣糕,拿给老师尝尝”
梁咏和拧着的眉毛扬了扬,真是奇了,他这徒弟昨夜归家时已晚,也不好口腹之欲,竟然能注意到府里做了糕点这种事,他接过食盒打开盖子,果然放着一小碟枣糕,酸甜味扑鼻而来,盘子底下垫着一层冰。
梁咏和直接捏了一块枣糕放进嘴里,笑着称赞,“不错,你有心了”
他瞧着食盒里的盘子,打趣道:“既是要讨好为师,也不知道多带些”
“这是公主昨夜为我留的,没有更多的了”
梁咏和差点被呛着,他顺了顺气,冲萧言祁摆手,“今日之事为师不与你计较,薛照同的事和你无关,你还是早些回去陪那娇滴滴的公主”
说完,梁咏和就提着食盒,径自往里走。
萧言祁失笑,与张青一起骑马往回赶。
渡业寺路途稍远,灵星他们到时已是下午过半,她在渡业寺侧殿的佛堂买了一座佛龛,将两块新的牌位摆上去,分别给兰嫔和小平子上了柱香,留下半年的香火钱,才赶着夕阳回去。
眼看着天色渐晚,灵星却还是不见人影,萧言祁从府门值守的下人口中得知,灵星出府时并未带任何护卫,他急忙安排人去找。
萧言祁一脸肃容站在寝卧门口,眼神透出冰冷,不远处张青匆匆来报:“公子,附近的街上都找过了,没有发现公主和她的侍女”
萧言祁目光变冷,“让张虎带些人手,向城外扩散去找,你去趟公主府问问”
张青领命:“是”
萧言祁踏进屋内,灵星昨晚看的书还放在软塌上,他走过去捡起书,随意翻了两页,是他早就看过的一本古籍。
夕阳已落半,张青回来复命,“公子,属下去过公主府了,那边的下人说公主今日未曾到过”
萧言祁思踱片刻,想起昨日灵星突然跳下马车追着一个男人交谈了几句,他当时并未听清内容,但是那个男人明显是知道他的身份。
一辆低调的马车驶进城门内,灵星没有带其他随从,小平子的事不应让第四人知晓,江渺亦是只带了车夫,他问道:“可要将殿下送到庆林候府?”
灵星摇头,“回到早上出发的地方吧,此事不宜声张,今日还是多谢江御医”
江渺轻轻笑了笑,“殿下客气了”
马车缓缓停下,江渺先下了车,他欲伸手去扶正要下车的灵星,却突然感觉芒刺在背,转身回头,入目望去只有空阔的街道,莫非是他的错觉?
灵星跳下车,“江御医,怎么了?”
江渺回神,“无事”
“江御医辛苦了,你快些回家吧”
江渺颔首,“臣等殿下先走”
灵星耸耸肩,“好,那我们先告辞了”
待灵星和兰若身影走远,江渺让车夫自行回家,他则远远跟在灵星两人身后,天色已晚,公主和侍女两个弱女子在街上走着,他不放心。
灵星对有个人跟在身后毫无察觉,她循着今早来时的路往回赶,脚步透着急切,心里想着回心远堂后或许还得解释一番,却突然听得兰若喊道:“殿下,是驸马”
灵星循着兰若指的方向看去,右前方不远处,萧言祁正缓缓朝她走来。
她停住,待萧言祁走到她面前,问道:“驸马怎么在此?”
萧言祁温和道:“来附近的书铺逛逛”
灵星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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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两手空空,“没有买到喜欢的书?”
萧言祁摇头,“嗯,刚要回府,正好遇到殿下”
灵星眼睛转了转,面露怀疑,大晚上来买书?
可端看萧言祁气定神闲,灵星也不好多想,“那我们一起回去吧”
萧言祁走到灵星身侧,兰若连忙退开给他腾位置,他朝灵星伸出掌心,灵星脑中骤然闪过昨晚他抱她之前的那句询问,又想起昨日在马车上萧言祁那句宛若负气的话,后知后觉明白过来。
灵星将手放进萧言祁掌心,她敏锐地察觉身边人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下来。
萧言祁状若无意的朝身后一望,那讨人厌的尾巴已经识相地离开。
他是不会拘着灵星,但绝不允许别人觊觎他的妻子。
“殿下出门此时方归,怎么不多带些侍从?”
灵星察觉到他声音中的关心,想到自己不带侍卫确实有些不妥,“去见了一位已逝去的故人,其身份不便让人知道,所以未带侍从”
萧言祁一听也未好奇这位“故人”是谁。
“殿下下次出门还是带个护卫以保卫安全”
灵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两人走了一阵,眼见就要走到庆林候府,“驸马用过晚饭了吗,没用过的话,要不要一起吃?”
萧言祁轻笑,“还未用过,殿下等会儿先去寝院歇息片刻,我命人将晚膳送来”
灵星觉得萧言祁笑起来甚是好看,像缀满了寒露的松柏铺上了一层金色的朝阳,让人不舍得移开目光,察觉自己正盯着萧言祁看了许久,她侧过身回了声:“好”。
萧言祁注意到灵星方才的愣神,眼角的笑意加深。
两人回到心远堂后,灵星先去换了一双柔软些的鞋子,萧言祁吩咐了下人传膳后就去了书房,张青已经候在里面。
“公子,查到了,那人名叫江渺,是太医院的老御医江广白的嫡孙,江家世代从医,据说,江渺是江家新一辈里天赋最出众的,年纪轻轻就进了太医院”
张青瞥见萧言祁的神色稍显冷淡,还是据实道:“不过,殿下与这江御医之间渊源,我没打探到”
御医和公主,不外乎是江渺给公主看过诊,或许是两人都认识那个‘故人’,萧言祁不愿想的太深。
萧言祁挥手让张青退下,他闭了闭眼,想不到他萧言祁也有拈酸吃醋的一天,他与灵星相处不过两日,这简直不合常理。
府里的下人很快端上了膳食,灵星没让兰若陪她吃,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主仆同食,她到耳房洗漱完,出来时萧言祁已经在桌边坐好,饭菜也都摆好了,灵星让兰若自行去用饭,自己则坐了下来。
萧言祁见状只当她吃饭时不喜人服侍没有多问,灵星拿起筷子,“开动吧!”
随后夹起一块肉尝了尝,觉得味道不错。
萧言祁见她吃得香,也来了食欲,两人吃着佳肴,气氛轻松静谧,萧言祁习惯晚上只吃半饱,方便入睡,他率先放下了筷子,等着灵星吃完。
灵星见萧言祁停了筷子,夹菜的速度慢了下来,这侯府也另有什么吃饭的规矩不成?
萧言祁看出她不自在,拿起桌上茶杯喝了口茶随后又执筷吃起来,灵星松了口气,继续大快朵颐。
饭毕,灵星觉得有些撑,想出去散散步消消食,但她并不熟悉侯府
“我陪殿下”,萧言祁适时地开口。
“好吧”
萧言祁手提灯笼,灵星跟在他身后半步的位置,两人围着侯府外院的长廊散步,云纱半遮的月色映出两人的浅影,他们一路无言,一种奇怪的氛围萦绕在两人之间。
灵星率先打破沉默,“还未知驸马现下在哪里上任?”
萧言祁侧了侧身放慢脚步,“之前是在锦州下属的的一个县当知府,现被调任到大理寺做寺丞”
“你的休沐还有几日?”
“还有一日,不过大理寺丞每月都有三日休沐”
灵星刚想说那假期也不算多,脚下却突然踏空了一下,她慌忙中抓住了萧言祁的衣领,萧言祁一只手环住了她的腰,将人往前一带,两人在阶梯上踉跄了几步还是没站稳从石阶上跌了下去。
14. 第 14 章
萧言祁下意识将灵星抱在怀里用手护住她的头,灵星听见了几声清晰的撞击声,萧言祁垫在她身下,她倒是毫发无损。
灵星连忙从萧言祁身上起来,急道:“你后背撞到了,可还好?”
萧言祁还未说话,灵星伸出手拉起他,绕到他后背一看,他背后的衣服都刮破了,应是伤的不轻。
灵星给他道歉:“对不起啊”
眼前女子月下的眼睛清澈,眼中的歉意如此清晰又透着对他的关切,萧言祁心都软了,哪还舍得责怪,“我没事,这里灯光昏暗,殿下没摔到就好”
灵星只觉得他逞强:“不散步了,快回去抹点药”
她拉着萧言祁往回走,萧言祁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眼底一片柔色。
回了卧房,灵星问:“屋里有没有治跌打损伤的药?”
萧言祁将药找了出来,灵星想让萧言祁的护卫过来给萧言祁看看后背,但张青不知跑哪去了,她在寝院转了一圈也没见着其他人。
她只能关上门,让萧言祁将上衣脱了,萧言祁想着新婚那晚那般亲近的事都做了此刻也没什么好扭捏的,便脱了衣服露出背部。
灵星走近一看,萧言祁后背红了一块,还有几处被石阶蹭破了皮,这过了今晚肯定就青紫了,她将跌打药膏倒在掌心推开,用手覆上萧言祁背部伤处,游走按摩了一会儿。
萧言祁感受着身后人掌心的热度,喉咙有些干痒,耳尖控制不住的红了起来,灵星无意间瞥见,只觉得好笑,这人未免太害羞了。
旖旎的气氛在室内蔓延开来,灵星也忍不住有些脸热,她用手指沾了些药粉轻轻涂在萧言祁后背破皮的伤处,只听得身前人呼吸骤然加重。
心底的痒意如细丝般缠绕上来,萧言祁紧绷着身体,背部的皮肤都有些薄红了。
“好了”
身后清凌凌的声音传来,萧言祁立马披上衣服,默默吐出一口气,暗叹自己还好没有失态。
灵星洗了手将房门打开散散药味,顺便散散房间里有些旖旎的气氛。
她回头见萧言祁已经穿好外衣,叮嘱他:“伤口刚上药不要碰水”
这点磕碰萧言祁往日根本不放在眼里,若非她如此关心,他连药都不打算涂。
“好,我知道了”,他没法拒绝灵星。
“天晚了,该休息了”,灵星打了个哈欠。
萧言祁又有些口干,他偏过头去说道:“书房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将下人唤过来伺候,殿下稍等”
看着萧言祁匆匆出门的背影,灵星有些莫名,不过她今日是真的累了,她在房里的软塌上坐下给自己锤了锤肩膀,远处一个身影跑了过来,是兰若。
“跑那么急做什么”
“驸马说殿下找我”
“没什么大事,就是我要沐浴睡觉了,快帮我把这头饰都拆了”
“好,殿下坐到镜子前面”
————
萧言祁进了书房后,努力平复心绪,嘲笑自己怎么如此没有定力,她光是站在那儿他就忍不住心旌摇曳,真是着了魔了。
他从书架上拿了本心经坐在桌前翻了起来,片刻后,他放下手里的书,完全静不下心。
他拿起笔,在宣纸上描绘了片刻,一双漂亮的眉眼就跃然纸上,萧言祁又添了几笔,女子的轮廓和半张脸显现出来,他手指抚着画上女子的眼角,却觉得没有她半分神韵,也无法继续下笔了。
走到窗边打开窗户吹了会凉风,头脑完全冷静下来,他以往的人生里即使是高中状元也未如此情绪波动过,老师让他考科举他就去考了,还能逐渐摆脱这令人厌烦的侯府,他觉得不错就去做了。
皇帝让他尚公主,他对这种事并不上心,觉得娶谁都一样,也就娶了,总归没有什么东西会让他为之执着。
他离开了书房,缓步走到卧房门外,透过烛光看见灵星正和侍女在里面靠在一起说着话,不知是说到什么开心的事,她脸上的笑意绽放开来,萧言祁不自觉的扬起唇角,没出声打扰,转身去了旁边的厢房。
待他沐浴洗漱好回到卧房时,灵星已经安静地躺着睡着了,他看着她的睡颜,手指抚上她的眼角,低头在她眉心亲吻。
熄灯后,萧言祁动作轻柔的将人揽到怀里,心里仿佛终于被满足,他不再欺骗自己内心的感觉,至于他们之间的约定,他不认就是。
黑暗中,听着耳边的心跳变得平稳,灵星睁开了双眼,眉心的触感像是还未散尽,她鼓了鼓脸颊,要都怪他刚刚那一番作为,害她现在睡不着了。
灵星并不是感情迟钝的人,只是她与萧言祁有言在先,那日在汀兰水榭,萧言祁也并没有对她所提之事进行反对,她还以为,萧言祁和她对做表面夫妻这件事已是心照不宣,可这两日看来,事情并非如此。
不对不对,不能被男人的表面所迷惑,灵星内心警告自己,下意识地蹭了蹭脑袋,等她想起自己枕的不是枕头而是萧言祁的胸膛的时候,萧言祁已经被她弄醒了。
“殿下怎么了?”
灵星闭眼装死,萧言祁也没了动静。
过了一会儿,灵星重新有了睡意,迷糊间一只手拖住了她的后脑,她被放在了枕头上,就当灵星以为自己是被萧言祁嫌弃压了他的胸口时,男人温热的气息洒在她脸上,紧接着唇上传来触感,像羽毛般轻柔。
幔帐内光线昏暗,萧言祁看不到灵星的眼睫在颤动,他想不到自己有一日也会行这偷香窃玉之事,心里唾弃了自己一番,又低头,控制不住般地将吻落在灵星脸颊上。
“驸马”
萧言祁身体僵住,可他还保有理智,绷紧了身体就要退开,灵星趁他不备,挺身用力将萧言祁压在身下,萧言祁愣住,却也不敢乱动。
灵星神手抚上萧言祁的脸,她能感觉身下的男人绷直了身体,气息不稳,不让她睡觉是吧,他也别想睡。
柔嫩的手指一路下滑,停在男人的唇边,她吐气如兰,“驸马为何偷亲我?”
黑暗中,萧言祁的喘息更重了些,他脸色变了又变,最终还是投降般,“我喜欢公主”
灵星久久未答,萧言祁心凉了大半,他眼神恢复清明,胳膊撑起想要起身。
“不许动”,灵星命令道,她声音轻柔婉转,更像是在娇嗔。
萧言祁当真不动了,唇边的手指覆上他的嘴唇,轻轻的摩挲着,萧言祁觉得自己像是被她玩弄于鼓掌却自甘堕落的小宠物,摒弃骄傲与自尊臣服于她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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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衣轻薄,女子香软的身子压下来,柔嫩的手指滑过他的下巴,脖子,停在喉结处轻缓的抚摸、打圈,像羽毛扫过,萧言祁额头上起了青筋,薄汗浸湿鬓发,忍着不让自己喘出来。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萧言祁再也忍耐不住,只想将她压在身下狠狠蹂躏撕碎,什么尊卑礼法都去见鬼,他宽大的手掌贴上灵星的腰,一个翻身,没有给灵星任何反应的时间,分毫不差的堵住了她的唇。
“.........”
“......”
“.....”
深夜,男人还不停歇,灵星伸手绕到他后背,准备挠他一爪子,却蓦然想起他背上还有伤口,一时心软,收回了手。
埋首在她颈窝的萧言祁轻笑了一声,就算被她挠死,他也值了。
他也不过是个男人。
抬水的下人在屏风外面走来走去,灵星搂着萧言祁的脖子,终是忍不住,一口咬在萧言祁肩膀上,随着外面重新安静下来,萧言祁总算是停了。
灵星被萧言祁抱着洗过澡,又换了一遍水将头发清洗干净,萧言祁从背后抱着她坐在梳妆镜前,替她绞干头发,她透过镜子看到身后人清隽的眉眼,她向后伸手捻起他的发丝垂到自己身前,突然想起,古人成亲貌似是要结发的。
浓烈的睡意袭来,灵星再也支撑不住,在萧言祁怀中睡了过去。
萧言祁盯着她的睡颜看了良久,心底柔软一片,他捡起方才那缕头发,思虑片刻,还是什么都没做,只将怀里人抱回床榻,再拥着她沉沉睡去。
第二日,灵星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睁眼时她依旧枕在萧言祁胸膛上,她抬头,正对上他的目光,“驸马怎么也没起?”
萧言祁神态自若的抱起她放在梳妆镜前,“殿下还欠我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萧言祁拿过一把剪刀剪下自己的一缕发丝,然后直直地看着灵星的眼睛,意思不言而喻。
灵星恍然,她怎么记得结发之事她做晚只是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才对,面前人的目光太过灼热,看得她一阵心跳脸热。
她接过萧言祁手中的剪刀,也剪下自己一缕发丝,交到萧言祁手中,她看到萧言祁的眼神如浓墨晕开,瞬间写满了欣喜。
萧言祁将两缕发丝编成同心结,放到香囊里,仔细的藏好。
灵星弯了弯眉眼,笑道:“驸马可满意了?”
萧言祁愉悦的心情毫不掩饰,“我唤人来服侍殿下梳洗”
一刻钟后,灵星梳洗打扮完毕,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色的衣裙,配着同色系的珠花和头饰,衬得她面若桃花,兰若默默地用脂粉将灵星脖颈间的痕迹掩了去。
早膳丰盛,萧言祁早已等在桌前,两人安静的吃着早膳,忽听得一阵闹哄哄的声音,灵星面露疑惑地往外张望,萧言祁站起身,“殿下稍安,我去看看”
萧言祁放下筷子走到屋外,招来一个小厮询问,“怎么回事?”
小厮回道:“小的也不知,不过听动静是隔壁院子传来的,小的这就去看看”
萧言祁摆手让小厮去,等了不足片刻,小厮跑着回来报:“大公子,是大夫人令人将隔壁墙角的那棵枣树给砍了”
15. 第 15 章
萧言祁皱眉,灵星走了出来,显然也是听见了小厮的话,她还没开口询问原因,那边一个穿着藕色衣裳的嬷嬷就走了过来。
嬷嬷自称是侯夫人身边的张嬷嬷,“殿下,大公子,夫人让我来告知二位一声,以后要是缺什么,想吃什么,尽管吩咐下人去准备便是,不劳殿下亲自去摘枣子”
张嬷嬷说完就感觉头顶一阵发冷,她悄悄抬眼看去,见大公子面色如冰霜,她顿时心一紧,连忙转向去看公主的脸色。
灵星面无表情,张氏是萧言祁的继母,也算她名义上的婆婆,只是碍于她公主的身份,不好对她进行管教,才借枣树之事来敲打她,她冷眼瞧着张嬷嬷,“知道了,你退下吧”
张嬷嬷点头,离开前又看了萧言祁一眼,想着回去要跟夫人好好说道说道。
灵星见张嬷嬷走了,缓了缓神色,却见萧言祁脸色比她还难看,她先前不知萧言祁与张氏平日里关系如何,现下看来,并不怎样。
“驸马”,灵星唤他。
萧言祁转过头来,眼神变得柔和,灵星走上前去,笑道:“我今天就要搬到公主府去,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我是殿下的驸马,自然是要去的”
灵星挽着他的胳膊往里面走,“吃饭吧,别想不开心的事了”
萧言祁心底的阴云被灵星一句话冲散。
早膳过后,灵星则开始命人着手搬东西,萧言祁打发了一个小厮去张氏院子里通知张氏,随后就带着灵星走向侯府门口,几人来到侯府门口时,张氏带着笑脸出来相送,“殿下,怎的不在府里多留些时日?”
灵星打量着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妇人,“我与驸马新婚燕尔,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侯府人多眼杂,多有不便”
张氏的笑容僵住,她就没见过像灵星这般把夫妻之事大剌剌说出来的女子,她愣了片刻才堆笑道:“也是”
张氏斜眼瞧着站在一旁的继子,萧言祁竟然老神在在也不反驳。
“母亲有何异议?”,萧言祁见张氏看他,淡声问道。
张氏赶紧回道:“没有,没有”。
她与萧言祁素来不怎么见面,见了面也是维持表面礼数,她这继子性格冷淡,对家里人也不假辞色,冷不丁的被他一问,张氏心里有些戚戚然。
灵星不欲与张氏多言,径自上了马车,萧言祁对张氏道:“母亲请回吧”
张氏自讨没趣,转身走了,萧言祁也坐进马车内,马车走了几条街停在灵星的公主府门前,这座府邸坐落在都城南边,周围的街道宽阔安静。
他们走进公主府内,下人们已经将整个府邸洒扫好,府邸格局不错,府内种了许多梨花树,灵星到处看了看,心中满意。
这座府邸还未赐名,灵星让萧言祁这个金科状元给宅子取个名字,萧言祁想了想,“就叫落星园,殿下觉得如何?”
灵星觉得不错,令人找了块未题字的牌匾,她双手将其递给萧言祁,“状元郎请赐墨”
萧言祁被她一本正经的样子逗笑,提笔将“落星园”三个字写在牌匾上,萧言祁的字笔锋走势苍劲有力极具美感,灵星当即就让人将牌匾挂了上去。
府内的主院叫听雨轩,院子坐北朝南,一棵枝繁叶茂的梨树落于院中,兰若两人将贴身行礼安置好后,灵星打算先将府内的所有人叫到一起先认识一下。
午后,灵星和萧言祁来到前院院子里,兰若和张青则站在他们身侧,府里的仆从在对面站成一排,一共有六人,两名年轻的侍女,一位年长的穿着粗服的女子,一位年长的男子,两名较年轻的男子。
灵星问过他们的名字和负责的差事,年长女子是厨娘芸娘,年长男子则是管家,名叫李进,另外四人是负责院内各种杂活,两名女子分别叫秀荷和秀棠,两男子则叫才文,才武。
灵星记住了他们的信息,“以后你们各司其职就好,我的寝院若无重要的事,你们不要主动踏足,若有事需要找我,可找兰若通传”。
六人齐声道:“是”
管家李进上前道:“殿下,现今府内的人手并不多,是否需要再添些,另外府内还没有护卫”
灵星问道:“府内的日常事务你们六人做的过来么?”
六人互相看了看,未答。
等了一会儿,芸娘向前弓着身道:“殿下,这厨房只有我一人,负责全府的饭食,实在有些吃力”
“那就再找三个人负责厨房,两个给你打下手帮厨,一个负责厨房采办,可行?”
芸娘笑着点头道:“可行可行,谢殿下”
“李管家,你去安排厨房的人手吧,厨房采办的账务由你负责,每个月最后一天交给我看一下,其他地方如果忙得过来,就不要再添人手了,我日常有兰若服侍就行”
李管家躬身道:“是,殿下”
“护卫的话”,灵星问一直未发言的萧言祁,靠近对着他耳语:“张青是你从哪里找来的,他功夫如何?”
“张青是我幼时外祖父派给我的,从小跟我一起长大,他功夫不错,殿下若是要选护卫,可去城里最大的武行挑一些”
灵星打算下午再去,他让六人各自去忙,众人应声散开。
李管家留了下来,“殿下,是否再请个账房先生替您打理府中支出”
灵星想了想,她的嫁妆并不太多,府里现有的人手,还要加上日后养护卫的工钱,日常开销,也是不小的一笔。
不如财务之事就让她自己来,正好给自己找点事做,“不用了,财务记账之事就我亲自来,稍后你将府内人的工钱,日常各项花费的价格写下来,呈给我,府里的花费都从我这支”
李管家心下一惊,从未听说过哪个世家大族的主子亲自管理这记账支取之事的,何况这还是个皇室公主,他虽疑惑,但也不能反驳,“好的殿下,我这就去办”
萧言祁觉得对于一个公主府,这府里的下人确实少了些,“殿下不喜人多?”
“我不需要太多人伺候我,兰若就够了”
萧言祁了然,“我也有张青就够了,殿下的安排就很好”
午后听雨轩中,灵星在卧房床榻上午睡,兰若靠在旁边的桌案上打盹,公主说了不需要她守着,但是公主有时睡得太久醒来会头痛,她要守在旁边好按时叫醒她。
兰若迷糊间听见有人走近,抬头一看竟是驸马,萧言祁对她打了个噤声的手势,低声道:“你去歇着吧,我来守着殿下就好”
兰若想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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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人既然是殿下的夫君,与殿下同处一室并无不妥,轻着脚步离开。
萧言祁走近床榻,夏末时节,午时炎热,灵星睡得不舒适,萧言祁拿了把扇子,给她轻轻地扇着,灵星感受到凉风,神情舒展开来。
萧言祁内心一片宁静,不再为自己因她心动而烦恼,她只想与他做表面夫妻又无形中撩拨他,还想以后能全身而退,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妻子还是太天真了。
兰若估摸着时辰差不多,欲去叫醒公主,她走过卧房窗前,瞥见驸马侧坐在床前替公主摇着扇子,兰若不想打扰这一幕,放轻脚步转身走远。
萧言祁看了看屋外的日头,见灵星像是要醒来,他站起身想要离去,刚迈出两步又坐了回去。
灵星迷糊地睁开眼,看到萧言祁坐在一旁给她打扇,她撑起身体坐起来,“你怎么在这里?”
萧言祁轻笑,“看你睡得热,给你扇扇”
灵星有些不好意思了,她夺过扇子,“你不用如此,这样手多累啊”
“不累,索性也是闲着无事”,萧言祁对灵星伸出手,“殿下要起来吗?”
他面色淡然,眼里却情愫外露,他的企图如此明目张胆,灵星无法假装看不懂,这人今日怎么如此直白了,昨晚不还偷偷摸摸的嘛。
人之间产生好感时,总是如烈酒浇头,脑子不冷静不理智,待相处久了热情褪去,又是另一番看待了。
灵星来到这个世界,第一要义是要好好生存下去,不过食色性也人之常情,她将手放进萧言祁掌心,被他紧紧握住,她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逃避、且看来日吧。
兰若见公主和驸马牵着手从听雨轩出来时,觉得两人貌似更亲密了些,她迎上去,“殿下,要准备出门了吗?”
“我们要去武行,你要不要一起去玩?”
兰若还是小孩心性,能出门玩自然是兴奋,“要去要去!”
灵星最喜欢看兰若展露她这个年龄的活泼的样子,她揽上兰若的肩,带着兰若往前走,“走,带你玩去!”
萧言祁看了看自己空荡的手心,抬脚跟了上去。
管家给灵星安排了马车,马车经过闹市区,灵星和兰若两人在窗边探着头,兰若感叹,“京都的街上好热闹啊,比我小时候所在部落的街道热闹多了”
兰若进宫前,是大郢西边部落的战俘,未曾见过郢都繁华景象。
“那明日我们出来逛逛好了”,灵星随口道。
萧言祁沉默地喝茶,通过这几日观察,他发现这对主仆的感情非同一般,灵星对兰若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小辈,兰若对灵星又是极为亲近和信任,谁看了不说一句主仆情深,可萧言祁现下却觉得有些碍眼。
半刻钟后,灵星一行人到了郢都最大的武行“忠义堂”,张青上前对门卫说明了来意,很快就有一个自称是副堂主的人出来将他们请了进去。
灵星并未表明身份,忠义堂副堂主见他们穿着富贵,将他们带到演武场,演武场站着两排身形精壮的男子,约莫有二十人,副堂主介绍说这是堂内最好的一批学徒。
灵星示意了张青一眼,张青走上演武台,他放下随身的剑,冲台下二十人抬了抬下巴,“谁先来”
16. 第 16 章
张青这番行为颇为挑衅,台下站位靠前的一名男子走了上去,两人当即在台上过招起来,灵星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人比武,招招式式充满了力量的美感。
张青的功夫确实很不错,很快就将那名武生打的退了好几步,差点没站稳,武生认输下了台,接着又有七八名武生上台跟张青过招,皆败下阵来。
忠义堂副堂主见此情形,示意武生队伍站得最后的那人,那人迈着沉稳的步子走上台,率先向张青出招,两人进攻格挡间过了数十招,竟是不分上下,灵星觉得此人可用,对副堂主点了点头。
副堂主会意,上前一步喊道:“比武点到为止”
台上两人互相抱拳后走下台。
张青站到萧言祁身后,副堂主将那名武生引到灵星和萧言祁面前,“这是我武行学徒里功夫最好的一个,名叫飞鹰,不知贵人们可满意?”
灵星颇为赞赏地说:“不错!”,她侧头看萧言祁,“你觉得如何?”
萧言祁颔首,“殿、夫人决定就好”
灵星脸色有些不自然,她咳了咳嗓子对副堂主道:“那就他吧!”
她又挑了五个功夫不错的,付了银钱,签了契书又盖了印,副堂主见过世面,看到灵星的签名是国姓也没有惊讶,将飞鹰几人的卖身契给了灵星,恭敬地将人送了出去。
灵星一行人带着新买的护卫回了落星园,她对飞鹰道:“以后我出门时你负责随身保护我的安全,其余几人无大事的时候就留在府里守着,你是这里对他们几人最熟悉的,你来做护卫首领,府内防卫之事由你来安排”
飞鹰抱拳,“是,殿下”
灵星让管家安排几人的衣食住行,就让他们散去了,她看天色将晚遂问萧言祁,“你要留在这里还是回侯府?”
萧言祁故作讶异道:“新婚假期还没过呢,殿下就要与我分居么”
大庭广众的撒什么娇呢!
灵星眯了眯眼,“驸马要是留下来的话,那得吩咐芸娘多做些饭菜,而且这里还没有准备驸马的衣物,这晚上要是——”
她笑着上前一步靠近萧言祁的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清的声音:“弄脏了可怎么办,驸马明日还要早起上值呢”
灵星说完退后一步,看着萧言祁变红的耳朵,露出得逞的笑容。
“兰若,回听雨轩”
张青看着萧言祁呆站着那,默默地站远了些,他家公子又被殿下调戏了。
这夜萧言祁还是留了下来,似是报复傍晚时灵星调戏他,他这晚在灵星身上特别卖力,至于衣物,让张青多跑两次腿就是了。
翌日,听雨轩中,灵星还未醒,萧言祁已经换好了官服,离开时轻手轻脚地将房门关好,去大理寺上值。
按照大郢的官职设定,大理寺设两位寺卿,两位寺丞,分为上下级。
萧言祁到了大理寺,见了两位大理寺卿刘岑和王昭,还有另一位寺丞周谦,大理寺丞乃是五品官,但碍于他驸马的身份,刘岑和王昭只给他安排了一些轻松的事,重活都派给了周谦。
周谦敢怒不敢言,萧言祁没有贸然提出意见,只是先应下了,开始处理手中的事务。
灵星这一觉睡得沉,起来后精神头很足,她穿衣洗漱完喊了兰若进来给她梳头发,来到这个世界这么多天她还未掌握的技能就是给自己梳发髻,就算她手跟长臂猿一样长也无法做到。
灵星收拾完就要出门去街上逛一下,昨日管家已将府内人员的工钱和每日所需的记录呈给了她,还未来得及看,打算回来再说。
她带着兰若和飞鹰出了门,他们一路逛了菜市、布庄,米铺,将价格都记录了下来,还看了一些商铺,逛了好几条街,足足一上午。
灵星瞥见兰若东张西望的,想着她定是想去玩,打算下午到闹市区让她自己去看些她感兴趣的,现下得先找个地方吃饭。
三人找了个酒楼点了些菜,灵星让飞鹰坐下来一起吃,飞鹰见兰若已经自己坐下了,且主子是个随和的,也就没推脱。
酒楼二楼靠窗位置,灵星三人正吃着菜,突然听到下面一阵打骂声,灵星往下一看,只见一个穿着布衣,长相凶戾的男人正拿着鞭子抽打两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嘴里叫骂着:“快走啊,赔钱玩意儿”
两个小孩脚上还绑着着锁链,路人见状也没人上前劝阻,只是纷纷走开。
灵星问飞鹰这是什么情况,飞鹰说这人大概是个人牙子,那俩小孩是他手中要被卖掉的奴仆。
买卖奴仆在大郢合法,灵星觉得那两个小孩可怜,但也告诉自己不要多管闲事,她不忍再看,却见底下被绑着的一个小孩突然抬头,两人眼神交汇,她心下一惊,连忙把头转开。
兰若忙问:“殿下怎么了?”
“没事,只是看到刚刚的场景有些不适,你们继续吃吧!”
灵星回想刚刚那双眼睛,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她端起杯子喝了点茶水,让自己赶紧平复下来。
从酒楼出来,灵星给了兰若一些碎银,让她走前面买她自己喜欢的,兰若高兴地拉着她这里看看那里看看,买了一些精致的小物件和一些路边的零食。
眼看兰若玩得差不多了,灵星打程回府,他们走过转角,却又看到了之前那个人牙子,人牙子正靠在墙边,两个小孩也只剩一个,正在被打骂,“你这个没人要的废物!”
小孩被这样对待也没有什么反应,像是已经麻木了。
灵星想要视而不见地走过去,一道强烈的视线聚焦在她身上,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看,又对上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顿时心跳如鼓,她将眼神收回,脚上加快了步子。
小孩看着三人走远,眼睫垂了下来,眼里一片沉静的死寂,抽在身上的鞭子也不能让其有丝毫波动。
眼看着就要走过这条街,灵星停住了脚步,她无法忽视那个孩子的眼神,如果今日不救他,晚上怕是也会做噩梦。
她折返了回去,走到人牙子面前,人牙子瞥见她们三人,放下了手中的鞭子,露出满口黄牙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这位小姐可是要买奴仆?”
灵星看着这张脸只觉得生理不适,往后退了一步,飞鹰上前伸手护在她前面,人牙子被飞鹰吓得没了表情,嘴上大叫:“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我这是可是合法买卖!”
飞鹰将手放下,灵星指着那个小孩,“他、你要多少钱?”
灵星今日出门只着了简装,人牙子以为她是哪位家境不错的小姐,这种深闺女子最是容易心软,又没啥见识,这一次他肯定能捞个大的,他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
灵星知他在看人下菜,但既已决定救人,她也不想反悔,她拿出二十两递给飞鹰,飞鹰会意,对着人牙子大声道:“铁链解开,身契拿出来”
人牙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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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壮汉是个习武的,往后退了半步,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这是身契,不过这铁链的钥匙早就弄丢了,您看…还要不?”
无人注意到小孩斑驳的手突然握紧,飞鹰回头看向灵星,灵星点了点头,飞鹰将钱丢了过去,掏出剑,“身契递过来”
人牙子接了钱,笑的一脸谄媚,“给您给您”
飞鹰接过身契,仔细检查过后,道:“人留下,你可以走了”
人牙子高兴地走了,飞鹰站回灵星身后,灵星看着小孩,“跟我们走吧”
因着小孩脚上带着锁链,灵星特地放慢了脚步,小孩跟在飞鹰身后,他知道那人又跟在他们身后,但他没有出声提醒,他知道这次大概跟以前很多次一样,他还是会落到那个恶心的人手里。
灵星心里正想着回去后要怎么安排身后这个孩子,飞鹰上前对她轻声道:“殿下,刚刚那人牙子正跟踪我们”
这人牙子想干什么?
灵星想了片刻,对着飞鹰耳语了几句。
人牙子一路跟踪人到遍布着高门大户的街道,心里也有些打鼓,这女子莫不是个高门贵女不成,他躲在墙角探头看去,只见那女子走进了一座府邸,门口还有两人看守。
他迈出身子正想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府邸,眼前突然落下几个孔武有力的男子,手上还拿着木棍,他被吓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一男子上前用木棍抵着他的头,“你是何人,为何在此鬼鬼祟祟!”
旁边一人接话道:“定是贼人,先打断腿,再把他押去刑部关进大牢里”
人牙子魂都吓飞了,刑部!
这人要把他关刑部大牢说的跟吃饭睡觉一样平常,这府邸主人怕是个极位高权重的,连忙求饶:“大人,大人,小人不是贼人,小人只是路过的,别抓我,别抓我”
“路过的?那你鬼鬼祟祟是做什么?”
“小人是第一次来这里,怕在路上冲撞了某位贵人,才弯着腰走路的,我这就走,我这就走,求大人放过小的”
人牙子说完磕了几个头,咚!咚!咚!,磕得额头都破了。
对面几人见差不多了,前方的男子收了棍子,“还不快滚!”
人牙子赶紧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了,他跑了两条街,见身后没人追才停下来,心想是个得罪不起的,差点就没命了,嘴上又恨恨道:“呸,便宜那小杂种了”
落星园内,灵星坐在前院的院子里,兰若正给她沏茶,管家在一侧候着,飞鹰跟小孩站在对面,她等了会儿,一名护卫走上前来禀报,“殿下,人已经吓跑了”
“嗯,很好,这些日子你们多注意些,要是有奇怪的人靠近落星园,速来禀报”
“是”
灵星挥挥手,“去忙吧”
她看着面前小孩脚上的锁链,说道:“飞鹰,这铁链可能解开?”
飞鹰蹲下膝盖,用手仔细检查了铁链,“殿下,这铁链材质坚硬,普通刀剑恐无法斩断”
灵星问小孩:“这铁链是那人牙子给你绑上的?”
小孩木然地点了下头,灵星叹了口气,“你怕是被他卖了很多回吧!”
小孩抬起头看她,没有说话,拳头却握紧了,头低了下去,内心一片凄凉,他很快又要被丢出去了。
“我不会把你扔出去”
灵星话音刚落,小孩惊讶地抬头看着灵星,她竟然知道!
17. 第 17 章 云追
小孩确实被卖过很多次,那人牙子用铁链绑住他的脚,钥匙早就不知所踪。
他的父亲是大郢人,母亲是西边边陲部落的女子,他生来就是琥珀色的瞳孔,大郢虽然排斥异族人,但在郢都,某些达官贵人有特殊癖好,就爱狭弄年轻的异族男女,小孩脚上虽带着锁链,却偏偏迎合了那些人的变态嗜好。
每次有人将他买走,人牙子就会跟在后面躲在暗处,等着买他的人嫌这铁锁碍事,又弄不断的时候,把他扔出去后,人牙子再趁机跳出来把他抓走,强迫他在新的卖身契上摁下手印。
一次又一次,人牙子靠着这种方式捞了不少钱,最初的几次他会尖叫反抗,人牙子回去把他打了个半死,给他灌了药弄伤他的嗓子。
这几日,人牙子不知从哪又弄来一个小孩,今日路过街市的时候,新来的小孩想要求救,还未说话就被人牙子发现,又是一顿毒打。
他麻木的受着鞭子和路人各样的目光,却突然感觉到有一道善意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他循着感觉抬头望去,是个女子,对方一对上他的眼神就立马缩了回去。
他告诉自己不要痴心妄想,很快,那个新来的小孩就被卖掉了,人牙子用同样的招数但只卖了半两银子,心里不得劲,就开始拿他出气。
这时,他又看到了酒楼的那名女子,他看到女子在故意回避他的眼神,心中有种隐隐的疯狂,不若冲上去被她的护卫砍死,血溅当场,能吓到这些伪善的权贵也值了。
他没料到那女子竟去而复返,人牙子诈骗她二十两,他内心犹豫,但还是什么都没做,反正最后的结果跟以往也不会有什么不同。
人牙子又开始故技重施,这次却被女子的护卫发现了,他看到那护卫跟女子商量了些什么,那护卫在路上突然消失了一会儿。
他跟着女子进了一座很大的宅子,在里面站了一会儿,听见有人来给女子禀报说吓跑了人,他猜那人应该就是人牙子,想着只是吓跑了有点可惜。
灵星观察小孩的反应,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人牙子真是可恶,她看向飞鹰,“这铁链普通刀剑弄不断,那有其他东西可以弄断?”
“忠义堂堂主有一把宝刀,据说削铁如泥,或许可以砍断,还有兵部工部锻造的武器,比普通的刀剑更坚硬”,飞鹰答道。
“兵部工部?”,灵星想到了皇帝,她要是敢跟兵部工部沾点边,皇帝得把她削了。
“飞鹰,你能否将忠义堂堂主请来,若他愿意帮忙,我可给酬金”
“属下可以去武行找副堂主说说”
“那你去试试吧”
“是”,飞鹰转身出了大门。
灵星看着小孩,“你有没有名字?”
小孩发出了两个含混不清的音节,灵星问道:“你不会说话?”
小孩摇了摇头,指了指脖子,灵星明白了,这小孩的嗓子估计有问题。
小孩见她不说话,走上前去掏出他那破烂衣服的内襟,兰若双臂展开拦着灵星身前,一旁的管家大声喝道:“放肆!”
小孩顿住,往后退了几步,灵星让兰若和管家不要紧张,“李管家,你去看看他衣服里有什么?”
“是”
李管家走到小孩面前,小孩又将内襟翻了出来,李管家仔细瞧了瞧,上面竟绣了字,这小孩衣服又破又脏,李管家看了许久才勉强将字认出来,他回道:“殿下,这衣服上有三个字——霍云追”
灵星问小孩,“霍云追是你的名字?”
小孩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暗淡。
飞鹰动作很快,半个时辰就回来了,“殿下,忠义堂堂主来了”
灵星站起身,“快请进来”
一名蓄着胡须,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对她行礼,“草民高忠拜见殿下”
灵星上前伸手将他扶起,“快免礼,高堂主,此次请你前来是有事相求”
高忠见眼前女子没什么公主架子,也不再拘着,“飞鹰已经跟我说了,刀我也带来了”
灵星指着霍云追,“就是这个铁链”
高忠上前用手摸了摸铁链,“可以斩断”
霍云追眼里生出一丝光亮,灵星喜道:“那请堂主动手吧!”
高忠让霍云追躺下,双脚打开,他拔出刀往前一挥,铁链应声而断。
霍云追坐起身,看着他的两只脚,一时间有些恍惚。
灵星也高兴,“多谢高堂主,兰若!”
兰若端上来一盒金锭,灵星对高忠道:“这是谢礼”
高忠朗声道,“诶,殿下言重了,举手之劳而已,不足挂齿”
灵星也不再强求,她对高忠做了个拱手礼,“多谢高堂主!”
高忠爽朗一笑,“那高某告辞了”
“飞鹰,送高堂主”
“是”
见高忠飞鹰两人出了大门,灵星走到霍云追身前,他两脚间的铁链已断,脚上却还有铁环,不过至少行动自如很多。
灵星吩咐管家带霍云追去洗漱收拾一下,换身衣服,再安排他吃住,她望了望天色,夕阳西下了,她今日走路太多有些累了,“兰若,回听雨轩了”。
霍云追望着灵星的背影消失在视线,方才回神,他竟然得救了。
李管家对他道:“跟我来吧”
他迈着脚跟上去,铁链还是一样沉重,但是他却觉得脚步好久好久未如此轻快过。
萧言祁下了值,张青问他回哪儿,萧言祁脱口而出:“落星园”
张青揶揄地说:“那属下再回心远堂给公子拿套衣服?”
萧言祁扫了他一眼,“先回心远堂收拾东西,再去落星园”
傍晚,萧言祁带着行李进了落星园,管家迎上前,萧言祁记得灵星今日是要外出的,遂问管家:“殿下可回来了”
管家躬身道:“殿下下午就回了,方才回听雨轩歇着”
萧言祁往听雨轩去了,张青转身去了府里饭堂,他注意到到饭堂多了个人,端着碗坐在飞鹰身边问:“怎么多了个小孩?”
飞鹰扒了口饭,“殿下今日在街上从人牙子手上买的,那人牙子不是个东西,那小孩被打的惨,脚上还锁着铁链”
张青啃完了一个馒头,跟飞鹰把今日之事八卦完了,他隔着桌子看着霍云追,霍云追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他这处,张青觉得这人的眼睛有些异处。
“异族人?”
飞鹰点了点头,“应该是”。
张青心想这也与他无关,他继续低头吃菜,公主府的伙食可比庆林侯府的好得多。
萧言祁走进听雨轩,见灵星坐在桌前,桌上摆好了饭菜,他心下一暖,有人等他回家吃饭的感觉竟让人如此动容,他坐在灵星身侧,牵住她一只手,“殿下在等我?”
“是啊”,灵星拿起筷子。
萧言祁心里觉得熨帖,嘴上却说道:“殿下下次莫等了,饿了就先用膳”
没注意到自己的嘴角压都压不住。
灵星心想你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过她也没拆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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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吧,等会儿我还有事跟你说”
萧言祁听她语气有些认真,心下好奇,两人吃完了饭,兰若将桌子收拾好离开。
灵星向萧言祁说了今日人牙子和霍云追的事,萧言祁听完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大理寺也有用来绑住囚犯的铁锁,我明日找人问问”
“好,那个人牙子今日卖掉的另一个小孩估计已经被他抓回去了,这人按照律例,应是可以下狱的”
“殿下竟还知晓刑律?”
“看过一些律法的书,你快说这人能不能抓,总不能让他继续这样祸害儿童吧!”
“可以,只要能证明这两个孩子是他掳来的,再抓到他人就可以判罪”
灵星想了想,“那我带你去见见府上那个孩子,你问问情况?”
萧言祁此刻只想跟她单独待在一起,可看她对那小孩的事如此上心,他也不推脱,“好,那我去见见”
灵星和萧言祁到了前院大堂,差管家将霍云追叫过来,两人坐于桌案前等了一会儿,听见一阵渐近的丁零当啷的声音,霍云追走了进来,他换了衣服和鞋子,脸上也洗干净了,只是上面还有很多鞭痕。
霍云追见到灵星,学着下午飞鹰的样子行了个拱手礼,却见灵星旁边还有一人,是个长相俊美气质清隽的男子,他不知此人是谁,便没有动作。
灵星介绍道:“这是驸马,也是大理寺丞”
霍云追对萧言祁也行了个拱手礼,灵星觉得霍云追见到萧言祁有些紧张,安抚道:“你不要怕,我们叫你过来是有些关于人牙子的事要问你,你的嗓子不好,等会我们问问题,是你就点头,不是你就摇头,知道了吗?”
霍云追点头表示知道了,灵星问他:“你是被卖给人牙子的吗?”他摇摇头。
“你是孤儿?”
“是”
“今日与你一起的那个小孩也是孤儿吗”
“不是”
“他有父母?是被父母卖给人牙子的?”
“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那个小孩是人牙子强掳来的?”
“是”
灵星觉得有希望了,萧言祁让她稍安勿躁,问道:“你可知那个小孩家住哪里?人牙子平时在哪里落脚?”
霍云追上前两步,努力发出了几个音节:“小、孩、城外西、边村、子,晚上、睡觉、城东、破庙”
灵星听完问道:“你第一次见到另一个小孩是在城西外的村子,人牙子晚上在城东的破庙睡觉,是这样吗?”
霍云追重重点头,“我、记得、位置”
灵星面露欣喜,双手握住萧言祁的胳膊摇了摇,“可以直接抓吗,还是要先告官府?”
萧言祁顺势牵住灵星的手,“先找到那个孩子的父母,让他们去告官,我们可以派人暗中盯着那个人牙子,防止他跑了”
灵星觉得可行,她对霍云追说道:“那明日派人去城西外的村子,你帮忙带路?”
霍云追点了点头,若能将人牙子抓进大牢里,让他干什么都行。
灵星见霍云追脸色还有鞭伤,人长得也瘦小,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十二”
十二?如果是十二岁那面前的小孩未免发育的太不良了,他看起来也就八九岁的样子。
灵星叹了口气,“你以后多吃点饭,明日带完路回来,我让大夫给你看看嗓子”
霍云追眼睛亮了起来,他双膝跪下,“谢、殿下”
“起来吧,快回去睡觉吧!”
18. 第 18 章
第二日,灵星让飞鹰带一名护卫跟着霍云追去城外西边的村子打听打听有没有人家丢了小孩的。
她呆在书房,将管家给他的府内人员工钱和日常开销记录梳理了一遍,再结合昨日记录的物价信息,开始制定一些规章。
飞鹰三人坐着马车出了城门,将马车停放在城门不远处,就往西边去,他们三人打扮的低调,走了近半个时辰,才到了霍云追说的村子。
霍云追指着前方一栋破茅屋,“这里”
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小孩就是在这栋茅屋,人牙子将那小孩蒙在沙袋里抗过来的,然后急匆匆地赶着他去了城东破庙。
在破庙时,霍云追曾听那小孩喊着要回家找父亲叔伯来打死人牙子,他猜那小孩应该是人牙子在之前的村子附近绑来的。
飞鹰进了茅屋看了看又出来了,他四处张望,看到不远处的溪边有人在浣衣,想过去打听一下,他走近溪边听到一妇人对旁边妇人说:“你家那小娃可得看好了,听说隔壁村的周家小儿子丢了,至今没找到人呢”
“诶,我也听说了,周家到处找人呢,那周家娘子都伤心得病了,真可怜呐”
“谁说不是呢,唉”,妇人正感叹着,突然瞥见身后不远处站了一人,吓得她站起来。
“你是谁啊?”
另一妇人闻声也回过头站起来,飞鹰已经得到有用的消息,不想打草惊蛇,“抱歉,我只是路过的,来河边洗一下鞋子上的土”
说完走近水边,将水往脚边泼了两下,泼在了杂草上,随后就走了。
两妇人见人走远说了句:“可吓死我了,这人怎么不出声”
飞鹰三人去了更西边的隔壁村,一路打听到了周家,飞鹰上前敲门,一名年轻的男子从院子里出来打开一角门,眼光不善,“你们找谁?”
“我们来是想问一下你们家是否丢了个孩子?”
男子情绪激动,“你们怎么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飞鹰想起早上张青叮嘱不要透漏身份,回道:“私服查案的”
男子一惊,将门全打开,“快请进,快请进”
三人进了屋子,男子说他是家里的长兄,还介绍了他的父母弟妹,他弟弟半个月前跑到隔壁村去玩,就再也没回来,他们找了这些天也没找到。
飞鹰问周家走丢的孩子有没有什么特征,周母比了下身高和长相,霍云追见她没说出什么有用的,艰难的发出声音:“后背,黑痣,两个”
那小孩挨打的时候他无意中看到过小孩背上有两颗黑痣。
周家人一听,连忙说他家小儿子背上确实有两颗黑痣,这下确认了,飞鹰将周家长兄单独喊了出去,把人牙子的事告诉了他,周家长兄听完满脸气愤,当即就说要去抓人牙子打一顿。
飞鹰告诫他此事还不能声张,等他们找到那人牙子再通知周家去报官,让他先别告诉家人以免冲动行事,周家长兄应了下来。
飞鹰三人回了落星园,向灵星说了周家之事,灵星觉得事不宜迟,让飞鹰立即去城东破庙守着,飞鹰领命而去。
灵星让霍云追跟她到前院大堂,里面一个白胡须的大夫正在喝茶,见了灵星要起身行礼,灵星让她别多礼,“大夫快看看这小孩的嗓子”
大夫给霍云追仔细检查了一番,又得知霍云追的嗓子是被药毒伤的,写了个方子,“只需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早晚一副,待嗓子恢复之后停药即可”
灵星接了药方,又让大夫留下了治疗伤疤的药膏,给了诊金,差人把大夫送出去。
她把药膏递给霍云追,霍云追伸出双手去接,他小心翼翼地接过,生怕碰到眼前人白皙双手上的皮肤,灵星叫了才文进来,给了他一些银钱,让他去药铺按方抓药。
霍云追无法形容他此时的心情,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特别好,好到她到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
萧言祁在大理寺干完了手头的闲活,想起昨日灵星所托,去到大理寺的刑具房,他在里面找到了昨晚霍云追脚上的铁链锁。
他将管控刑具房的守卫喊来:“这种锁可有钥匙?”
守卫:“说这锁都是定制的,每条铁链锁都只有两把钥匙,一把在库房,一把在狱卒统领那儿”
“这铁链锁外面的人也弄得到??”
“这锁都烫了大理寺卿印信,样式也是独一无二的,就连刑部的,都跟咱们这的不同,外面肯定弄不到”
那人牙子是怎么弄来大理寺的东西?萧言祁突觉那人牙子怕是不简单,他问守卫,“这铁链锁可有出入库记录?”
“有的,大人现在可要查阅?”
萧言祁点头,守卫将档案给了他,铁链锁是押解重刑犯时所用,押解结束都会收回,他对过出入库记录后并没有发现异常之处,只能暂且作罢。
晚上萧言祁与灵星说了钥匙之事,灵星觉得很遗憾,但目前也没有其他办法。
飞鹰在霍云追说的破庙守了一整夜,也没看到那人牙子,向灵星复命后,灵星猜测那人牙子估计是前日被她府上的护卫吓到了,转移了落脚点。
灵星问霍云追那人牙子平时都去哪里,霍云追摇头说不知,人牙子外出都将他绑在破庙的柱子上,他并不清楚人牙子的动向。
灵星想了想,“你说过他没钱的时候就会发脾气,那一般他从拿到钱到没钱要多久”
“一两天”
“他每次没钱的时候,你可有闻到他身上有酒味或者香味?”
“没有”
那就只剩赌了,灵星让飞鹰安排几名护卫分别到城中较大的赌坊盯着,三天后,终于有了消息,护卫看到人牙子出现在一家赌坊,输光了钱后在城门口围墙边睡了一觉。
灵星让人继续盯着人牙子,那人牙子没了钱肯定又会故技重施,果不其然,第二天下午,人牙子出现在一家富户府门口,等了一阵,就有个脚上戴着铁链小孩被人从门里赶了出来,人牙子上前将人拽走。
飞鹰几人跟着人牙子一路到了城东破庙,这人牙子估计是以为没了威胁才又回了老巢,飞鹰让两名手下进去将人制住,人牙子被绑急得大叫,护卫只能用布塞住他的嘴。
另一边,两名护卫已经火速赶到了周家将情况告知,周家人连忙赶路在城门落锁前进了城,在城内休息了一晚,第二日一早就去顺天府报了官。
午时,应天府几名衙役跟着周家人到了破庙,飞鹰几人远远看见周家人带了衙役过来,就赶紧撤离。
破庙里周家人哭成一团,衙役把人牙子上了拷,一群人回了府衙。
公堂之上,人牙子想不通自己怎么就栽了,直到看到霍云追出现,瞬间就明白了,他冲着霍云追刚要开骂,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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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被衙役摁住。
霍云追和周家小儿作为证人把人牙子的罪行都陈述了出来,人证物证皆有,顺天府尹当即就要将人牙子判罪,却突然听人通报大理寺卿过来了。
顺天府尹连忙将人迎进来,来的人不仅有大理寺卿刘岑,还有新任寺丞萧言祁,府尹客气地问道:“两位大人所来为何啊?”
刘岑也客气道:“府尹大人,这掳人案本跟我们无关,只是这人牙子给两个小孩戴的铁链是我大理寺之物,我要将这人牙子带回去审问一番”
这刘岑如此笃定那铁链是大理寺之物,想必是早就知道了这人牙子掳小孩的事了,府尹说道:“那这两个小孩的铁锁,刘大人可有办法解开?”
刘岑示意手下人,一名大理寺衙役掏出两大串钥匙,挨个捅进铁锁锁眼试了之后,将霍云追和周家小儿的铁锁都给解开了,周家小儿高兴地扑进周母怀里,周家人喜笑颜开。
刘岑让人带走人牙子,萧言祁看了眼霍云追没多说什么,随着刘岑离开。
前一日,刘岑和王昭下值日后喊萧言祁喝酒,萧言祁想着或许可以趁机说出铁锁的事,就没拒绝。
三人在酒楼酒过几巡,刘岑见萧言祁眉目微蹙,笑问道:“萧大人可是有烦扰之事,说出来说不定刘某能给出出主意?”
萧言祁摆摆手笑道:“家事家事,不足挂齿”
“家事?难道是跟公主闹矛盾了?”王昭八卦道。
刘岑和王昭对视了一眼,默契的想到萧言祁肯定是在公主那受气了,驸马爷不好当啊。
萧言祁装作不知两人想看热闹的心思,故作苦恼,“两位大人有所不知,我现下随公主搬到公主府,我见府上下人人手不足,就从人牙子手上买了个奴仆,本想着在公主面前邀个功,却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王昭急着追问。
萧言祁借着酒意慢悠悠说道:“没想到手下人做事不仔细,那买来的奴仆脚上还绑着铁锁,用刀都砍不断,他干不了活只能养着”
“干不了活重新发卖就是”,刘岑很王昭无所谓道。
“不是我不想,只是公主心善,见他可怜就将他留在府里了”
“那你还愁什么”,王昭又灌了一杯酒。
“王大人,我愁的是那奴仆脚上的铁锁,如此坚硬的铁锁寻常人如何寻得,怕是那奴仆的身份有问题”
刘岑听完豪爽道:“放心,明日差大理寺的弟兄帮你去看看”
“来,喝酒,还未恭喜萧大人抱得佳人”,他们听那日去庆林候府吃喜酒的人说,九公主长得跟天仙似得,虽说传闻不可尽信,但不妨碍他羡慕。
王昭也忍不住酸,拍着萧言祁的肩膀,“你可真是好福气”
萧言祁听到这些话倒是真心实意地笑起来,举杯,“多谢两位大人”
两人喝多了被各自的手下送回家,刘岑第二日清醒后想起来这事,回过味来,大郢对铁器管制很严格,这要是将铁锁遗失在外被发现了肯定没他好果子吃。
刘岑一上值就问了萧言祁,萧言祁只说听说那人牙子刚被应天府抓了,刘岑顾不上找萧言祁算账,当即带人去了应天府。
这人牙子如何获得这铁锁且不论,至少两个小孩子都被解救了,也算是好事一桩,灵星当夜就让厨房加餐,犒劳府里的护卫这几日的辛苦。
19. 第 19 章
落星园侧院里,下人们正热闹的吃饭喝酒,飞鹰和张青比酒和掰手腕,其他人围着起哄,一时间侧院里欢声笑语。
霍云追坐在角落,背靠着墙壁闭目回想着这些天在他身上发生的事,还有种恍然若梦的不真实感,可自由的双脚,不远处热闹温暖的氛围告诉他,他真的重新活了过来,不用再每日颠沛流离受尽凌辱,而今日这一切,都是殿下带给他的,他暗下决心,从今以后他的命就是殿下的,他要好好报答她。
相比侧院的热闹,听雨轩里则是温情静谧,萧言祁坐于桌案前看书,灵星则卧在软塌上,看这些日子府里的各项开支记录,按她已有的资产和公主的俸禄来看,要维持当前的生活质量还是有富余,她名下还有一些田产和铺子,她做了一些经营计划,打算将这些产业都运作起来,能增加些收入也好。
灵星放下账本,起身下榻伸了个懒腰,侧身看向不远处,萧言祁一身浅色衣袍,一手执书端坐在桌案前,好生得一副君子端方的养眼景象。
萧言祁听见声响,眼神从书上移开,隔着轻曳的烛光看向灵星,心里一片柔软,他温声道:“殿下忙完了?”
“忙完了”,灵星走到萧言祁身侧坐下,这几日受她所托,他为霍云追的事也出了不少力,灵星很感激他,柔声道:“这次的事情辛苦你帮忙了”
萧言祁作为大理寺丞在霍云追之事上也只是举手之劳,可对上妻子清澈的眼眸,他不禁使坏,“殿下如何谢我?”
“驸马想要什么谢礼?”
他放下手中的书,伸手拦腰将灵星抱到腿上,灵星搂着他的脖子瞪他,心想这人真是越发粘人了。
萧言祁不理会她看似凶巴巴实则毫无杀伤力的眼神,凑上去啄了下她的嘴角,笑道:“若是金钱俗物那就算了”
没直接说不要,又不想要金银钱财,这是让她投其所好的意思?
那还得花费一番心思,可是话已经说了出去也不好赖掉,她有些无奈的嘟囔道:“那我再想想吧”
这话听到萧言祁耳里只觉得灵星在撒娇,他心里一热,扣住灵星后脑勺,吻上她的唇,一时间两人气息交缠。
萧言祁扣紧横在灵星腰间的手臂,将灵星抱了起来,快步走向床榻将人压在身下,抵着灵星的额头,气息微喘:“殿下明日再想,良宵苦短,我们莫负春光”
他说完又要吻下来,灵星眼疾手快捂住了他的唇,微恼道:“驸马今日怎么不守礼数?”
灵星也不是不喜欢,但她方才竟被他给撩拨到了,于是逞点嘴上功夫,殊不知,萧言祁自那晚表白过后,得了主动出击的好处,已经不甘于徐徐图之。
萧言祁舔了下她的手心,灵星宛如触电般将手缩回,萧言祁趁机又吻上她的唇,片刻后又离开,他抓住灵星方才那只手,亲了亲她的手指,轻笑道:“情之所至,情不自禁,哪还管什么礼数,殿下要给臣降罪吗?”
灵星被他热切的眼神灼的有些脸红,她有些回避地侧过头,气息不稳道:“你近日是不是看了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情话一套一套的,明明新婚那晚接个吻都羞得满脸通红。
灵星感受到萧言祁的胸腔在震动,听到他低笑的声音靠近,滚烫的气息萦绕在她耳边,“殿下说的不正经的东西是指什么?”
这是在嘲笑她是么,灵星瞪大了眼睛转过头,撞进萧言祁炽热柔情的眼神里,一时有些脑子短路,萧言祁重新抵上她的额头,温声道:“臣每日白日里都在大理寺,下了值就回落星园,殿下觉得臣能有时间看些什么不正经的东西?”
“我不是这个意思”,灵星脸色有些不自然,她不是要查岗。
难得见灵星有些羞恼的模样,萧言祁顿觉得口干舌燥,他吻了下灵星的额头,“臣只是情之所至罢了,臣心悦殿下,殿下不是早就知道了”
灵星觉得脸热,心跳的也有些快,萧言祁亲着她的眉心,鼻尖,一路往下,亲了下她的唇角,“殿下心跳的好快,殿下喜欢听这些?那我以后每晚都说给殿下听,可好?”
灵星抬头吻上他,羞恼含混道:“你不准说话了”
萧言祁眼里都是笑意,“遵命”。
灵星搂上他的脖子,耳鬓厮磨间无暇再想其他。
一夜秋雨,天气终于彻底凉了下来,听雨轩院子里零落着不少残花落叶,灵星让兰若去外院喊个人来打扫,随即去了书房。
待她弄完手上的事,走出书房门,见一身蓝布衣的霍云追正拿着扫帚在清扫落叶,霍云追似有所感,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向她看过来。
灵星对他一笑,“怎么是你过来,不是让你先养伤吗?”
霍云追见她对他笑,有些不敢看她,半低着头说道:“我的伤都好了,可以干活了”
灵星观察到他脸上的鞭痕浅了些,现在说话也顺畅了很多,看来身体确实恢复的不错,不过他这么积极的干活,估计还是内心没有安全感的缘故,她也不再说什么,让他继续扫地。
午后,灵星将落星园所有人聚集到前院院子里,灵星坐在桌案后,让管家宣读她制定的规章,里面包含每个人的具体差事,干活时间,换班制度,假期,发放月例的时间,其他方面倒没什么严格的。
下人们听管家念完了,都挺高兴,这比在其它王公贵族府里的规矩少太多了。
灵星也觉得差不多了正想让大家散去,这时管家上前指着霍云追说道:“殿下,这新来的霍云追该给他安排个什么活儿?”
这若是寻常的下人,管家也就自己安排了,可这些时日见主子对这小子挺重视的,他也不敢贸然做主。
灵星看了眼管家,猜想他应该是想多了,她对霍云追感情上与对才文才武并无不同,只是他年纪小又经历磨难,她态度上难免更宽容些,不过若是府里其他人也和管家一样的想法,那她对霍云追的态度若是有变化,他的处境可能会变得糟糕。
虽说府里的人目前来看都对他抱有善意,但人不患寡而患不均,且霍云追异于常人的瞳色在此地本就不受人待见,若是今日回到一个干杂活儿的仆从的位置,很难说他日后在府里就不会遭受欺凌。
她名下的铺子还需人打理,正好让可以让霍云追学管铺子,这样她还能少请一个人,她看着霍云追问道:“云追,你可愿学管理铺子?”
霍云追从未听过有人如此唤他,以往别人都叫他‘小杂种’,来了落星园后,府里其他人都叫他‘小孩’,他心里刚生出些害羞之意却心又顿时沉了下去,他没有上过学,面对灵星期待的眼神,他有些难堪地低下头说道:“我,我并不识字”
四周安静得落叶可闻,霍云追不敢抬头,他涨红着脸,害怕见到灵星失望的眼神,他有些痛恨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真是个废物。
灵星想到他的遭遇,顿觉自己考虑不周,她不想让这个自尊心强的孩子难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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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慰道:“这无妨,学就是了,你年龄小学字也快的”
她问李管家,“这附近可有学堂?”
霍云追抬头看着灵星,低沉的心又活络起来,若是能进学堂读书,他的人生定大有不同。
李管家心想主子对这小子果然不一般,他躬身回道:“殿下,这附近的书院的学子多为王公子弟,且平民书院初入学的学子也皆为十岁以下,这要是让霍云追去学堂怕是有些麻烦”
霍云追有些失望,灵星闻言也有些沉默,李管家见状又道:“不过,若殿下要安排人进学堂,想必没有书院会拒绝”
这是让她以权势压人,霍云追也听懂了管家的意思,眼神中有了些期待,灵星对此没有赞同,霍云追刚升起来的期待又沉寂下去,他握住拳头,心里不禁滋生了些阴暗的心思。
殿下如此善良又心软,若是他跪下来求她,再诉说一番自己可怜的身世,定能博得她的同情,何况她皇室公主的身份,安插他进学堂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至于会不会在学堂遭受欺负什么的,他都不在乎。
他抬脚上前,刚迈出一步,却听她定声道:“那就请个先生来府里教”
灵星看向李管家问道:“这样可行?”
她并不想滥用权力,虽说对其他人来说这只是小事一桩,她一旦这么做,霍云追和公主府的关系必然瞒不住,她不欲多生事端,且就算她将霍云追安插进学堂里,他的身份和年龄难免会让他遭受霸凌。
李管家回道:“这倒是可以,不过附近书院的先生怕是不愿教,可能要去城外请退下来的教书先生”
附近书院都是招收贵族子弟,确实没人会愿意教一个公主府的下人,而且人言可畏,若是传出些不好的流言对她影响也不好。
“那就去城外请一个吧”,灵星吩咐道,管家应声“是”。
灵星看了眼其他人,问道:“可还有人想学识字的?”
众人面面相觑了会儿,才武和新来的小厨娘采云站了出来,一次性多教几个,这个先生请的也不算浪费,灵星神色轻松地站起来走到众人面前,依次指着霍云追、才武和采云。
“你、你、还有你,从明日起每日跟先生学学书两个时辰,上午一个时辰下午一个时辰,不求你们能文采斐然,但至少能识字明理,知道吗!”
三人齐声道“是”,才武采云都面露欣喜,这等好事他们往日可是连想都不敢想。
灵星回过身打算坐回去,瞥见站在一侧的兰若,顿住了脚步,兰若见殿下这样看着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低下头眼神看向别处。
兰若一副心虚的模样自是逃不过灵星的眼睛,“兰若,你明日开始也跟他们一起学”
兰若抬头苦着脸,“殿下,我识字的,不用学”
“三个字写错两个,你还好意思说,必须学”
这丫头也就认识那几个字,平日里要教她,她还总以要干活躲过去,这次不能再纵容,她的贴身侍女总不能是个文盲。
兰若苦哈哈地应了声“是”,灵星见扫盲计划安排的差不多,就让大家都散了,留下李管家商量安排教书先生的细节。
霍云追回到侧院,暗自庆幸方才他未来得及行他所想之事,又羞愧于自己的卑劣,他竟想利用殿下的同情和心软来达到他的目的,他心里如此算计她,她却为他安排了更周全的一切,她若是知道自己内心有如此不堪的想法,怕是不知会如何失望。
20. 第 20 章
萧言祁这日来到大理寺,一进门就遭到了刘岑的责问,刘岑也不傻,稍加思索就想清楚了前两日萧言祁的话和昨日那人牙子之事之间的门道。
刘岑不关心拐卖案,他关心的是那铁锁,这次好在是有惊无险将那铁锁拿回来了,事情也没捅到上面去,不过萧言祁知情不报还是让他有些恼怒。
“刘大人找我所为何事”,萧言祁神色淡定。
刘岑哼了一声,“萧大人心知肚明”
萧言祁早知会被察觉,他躬身赔罪,“此事是我之过,在下愿接受惩罚”
若一早直接将铁锁的事告知刘岑,那人牙子不一定会被抓,霍云追免不了要下牢狱追查一番,这不是灵星想要的结果,萧言祁这才迂回了一番,找准时机将事情捅出,言行之间又把灵星摘了出去,就算刘岑要追究也只会追究到他为止。
刘岑瞧着萧言祁这番低姿态,毕竟是当朝驸马,刘岑也不好真的给他多重处罚,他清了清嗓子,“这事既出在你手上,那这铁锁之事就交由你去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
把这烫手山芋扔给萧言祁,若有朝一日上面追究下来就让萧言祁去应付,刘岑对自己这个决定颇为满意。
萧言祁没有异议地接下这个烂摊子,这事落在他手里也好,倒不会让有心人再追究到公主府上去,他来到大理寺关押人牙子的牢房,狱卒给他搬了个椅子坐着,张青站在一旁候着。
人牙子一见他就往墙角缩,萧言祁神色淡漠的问道:“那铁锁你是如何得来的?”
“我捡的”,人牙子说完心虚地低着头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人牙子明显睁眼说瞎话,萧言祁也不再浪费口舌,他示意张青,“用刑!”
人牙子一听脸色惊恐起来,努了努嘴还是什么都没说,萧言祁见状心想果然事情没那么简单,狱卒将人牙子押到刑房,按在老虎凳上,人牙子看着对面墙上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狱卒看着萧言祁,“大人,现在怎么办?”
萧言祁看了眼晕过去的人牙子,此人奸诈滑头,时而胆小如鼠时而胆大包天,眼下也不能再用刑把人弄死了,还是先查清楚他的身份再说。
“拖回牢里去,明日再带过来,看他能晕几次”
“是”,狱卒将人带走了,张青疑惑道:“公子,那这案子我们该从哪查起?”
“先从记录押解犯人的卷宗开始查”
萧言祁依照着铁锁出库记录找到了对应的案件卷宗,这是一桩五年前的旧案,先江州太守何信和江州富商杨家暗中勾结将私下盐铁贩卖到北境,此事被揭发后惹得天子震怒,何家和杨家皆被抄家下狱。
事发时杨家和何家有两人正好在北境未回江州,遂令大理寺派人去北境将人带回,按卷宗记载,这两名犯人早已押解归案,不久后就和何家杨家其他人一起定罪斩首了。
萧言祁拧了拧眉心,五年前他还未及弱冠,这宗案件当年闹得沸沸扬扬,何杨两家判罪时声势巨大,皇上有意借此案震慑其他人,将何杨两家近百人押到午门当众斩首,午门血腥味多日后才散尽,附近百姓皆闭门不出避之不及。
既然何杨两家皆已伏诛,铁锁记录也无问题,那这多出来的铁锁是从何处来的?
萧言祁将卷宗放回,此事牵扯到何杨旧案,有些棘手,当今皇上最是忌讳盐铁走私之事。
看来还是得从人牙子身上入手,他招来狱卒,“明日起每日辰时都将人牙子拖去刑房,他若是装晕,就泼水弄醒,每日实施不同的刑罚,看他能坚持到几时”
狱卒拱手,“是”
听雨轩内,灵星对桌上摆着的金玉器物,遗憾的摇了摇头,她的嫁妆里皆是些女子用的金银首饰,玉佩瓷瓶等物什,没一个是萧言祁喜欢的。
灵星让兰若将这些东西都收进箱子,打算去外面逛逛,笔墨纸砚文玩字画应是驸马心中所好,她带着兰若和飞鹰来到京城的文宝阁。
文宝阁是全京城最大的字画古玩交易场所,店内名家珍品众多,灵星进来时,店内大堂正热闹非凡,只见一个身材圆润的中年男子站在台上举子手里的画幅,下方围着许多人。
店内伙计看到灵星三人连忙迎上去,“姑娘里边请,想买点什么?”
灵星指着不远处闹哄哄的地方,“那里在做什么?”
“哦,小店前几日刚得了幅天栾大师的丹青,众多客官正抢着要呢!”
“天栾大师是谁?”
伙计瞪大了眼睛,“您竟不知道天栾大师?”
灵星摸了摸鼻子,伙计这表情仿佛她好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文盲。
伙计摇头晃脑,“天栾大师是先太傅的师弟,他一手丹青栩栩如生妙笔生花,可谓是一画难求”
先太傅的师弟?那不就是萧言祁的师叔。
灵星走近闹哄哄的人群,伙计指着手持画幅的男子,“这是我们徐掌柜”
掌柜眉开眼笑地看着众人,将画幅上的绳子一拉,画纸倏然展开,画上蓝色的海面铺着凌凌白色金色相混的珠光,远处山头露出一角斜阳,落日余晖洒在海面上印出星星点点。
店内众人见了此画无不惊叹,安静了一瞬后又立马吵闹起来,“这画我要了,我两千两”
“我出三千两”
掌柜笑得得意,“各位!此画乃是天栾大师新作,至此一幅,徐某也得之不易,此画五千两起卖”
“啊,这么贵啊”
一男子惊呼,说完见其他人都看着他,顿时脸色发红,半低着头快步走了出去,其余人皆是揶揄的笑起来,“买不起还来凑热闹”
掌柜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灵星时眼睛微微睁大了些,眼珠亮起来,他阅人无数,这女子衣着打扮虽不是这里最富贵的,但通身的容貌气质却叫人挪不开眼。
他穿过前面挡着的人群来到灵星身前,“这位姑娘可是对天栾大师的画有兴趣?”
灵星默默地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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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步,她看着掌柜手里的画,确实精妙绝伦,她低下头仔细看了看,这画用的颜料不同于普通的水墨,乃是矿石研磨而成,使得画呈现金属的光泽感。
她站直了身子,这画虽然画的不错,但是五千两实在太贵,她对着掌柜摇了摇头,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挥袖“哼”了声,走回了台上,大声道:“价高者得!”
其余人看着灵星,个个一副“没眼光”的神色,飞鹰正要上前呵斥他们无礼,灵星拦住了他,她对着伙计说道:“可否带我看看店内其他珍宝?”
伙计点头,“姑娘请跟我来”
伙计引着灵星到了店内另一侧的屋子,屋子三面铺满了货架,上面放着令人眼花缭乱的物件,灵星沿着货架缓步走着,皆是些华而不实颜色艳丽的玉佩和摆件,直到逛完了也没看到特别合适的。
灵星看着伙计,“可有古玩书画?”
伙计侧头看了眼外边大堂,低声说道:“有,不过店内目前最好的画作都是掌柜的珍藏,价值千金”
这姑娘方才连天栾大师的画都看不上,他只能搬出店内的镇店宝贝。
灵星沉默地走出了店外,待坐上马车还沉默不语,兰若在一旁有些担忧,“殿下可有烦心事?”
“我在想到底送个什么给驸马好呢?”
“原来殿下方才是要给驸马买礼物,我觉得殿下送什么驸马都会喜欢的”
“为什么?”灵星有些不解。
兰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猜的”
灵星没再多问,她突然想到一个点子,靠着车窗开始努力回想起某些记忆。
兰若见公主正安静思考,没再出声打扰,她方才说的话也不是乱猜,她每日跟在公主身旁,驸马平日里对着他人时虽然也是彬彬有礼,眼神却是疏离淡漠的,可一旦公主出现在他视线内,驸马的眼神宛如鱼儿得了水,瞬间鲜活热烈起来。
公主当局者迷未察觉到,她在一旁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公主费心思给驸马送礼物,驸马还有什么不开心呢,不过她家公主这般好,驸马喜欢上她家公主也是应该的。
灵星回到听雨轩后,立马拿笔开始画图纸,报废了好几张纸后,终于有个像样的图纸出来,伸了个懒腰,将图纸锁进抽屉里,打算明日去找个擅长机械的工匠来。
晚上灵星和萧言祁洗漱完躺着床上,灵星想起白日里的天栾大师,枕着萧言祁的肩膀眨着大眼睛,“你知不知道天栾大师?”
萧言祁侧头看她,“知道,他是我师叔,殿下为何问起他?”
“我只是今日才听说他的名讳”
萧言祁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嗯,师叔擅丹青,他的画很招世家贵族喜欢”
“那你喜欢吗?”
“少时看过师叔作画,我们的喜好不太相同”
那就是不太喜欢了,还好她没买那副画,灵星心安理得的闭上眼睛睡觉,是萧言祁不喜欢,绝对不是她太穷了。
21. 第 21 章 吵架
几日后,管家从城外请的教书先生到了落星园,先生长着山羊胡,年纪已过五十但是精神烁立,名叫李由。
李由原是城外鹿山书院的掌教先生,也带出过几个举子进士,前几年从书院退了下来。
他人颇有些傲气,一听是要请他给公主府的下人教识字,当场就想拒绝,但是李管家对他好一通劝说,又因着和李管家沾亲带故,才答应先来公主府看一看。
李管家带着李由到了侧院的屋子,屋内摆好了桌椅和笔墨纸砚,李由看了看,心道:“还挺像那么回事呢”
这时霍云追几人也到了屋内,李管家介绍道:“这是给你们请的先生”
四人拘了一礼,“先生好”
李由摸了摸胡子应了一声,随后将李管家拉到一旁瞪着眼问道:“怎么有四个?”
李管家不以为意的回道:“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钱不会少你的”。
“这是两个吗,这是四个,我都一把年纪了”,李由听完李管家的话顿时气血上涌。
“教识字而已,又不是考状元,你到底教不教,不教拉到”
李管家也烦了,费了老大劲把这人请来,给的酬金也多,这老家伙还在这挑三拣四的,要不是因着是同族的亲戚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他才不找李由呢。
李由一听这话顿时偃旗息鼓了,谁跟钱过不去啊,他转身走到屋内主位坐下,看了眼面前四人,两男两女,两长两少,想着只要不是太笨,就先教着吧。
他让四人入座,从最基本的教起,李管家面露欣慰,转身退到了屋外,却见灵星正趴在窗户边看。
她一看到李管家就招手让他过去,待两人走到离屋子较远的梨树下,灵星才问到:“李管家,这先生可愿意长期过来教?”
李管家想到李由家的孙子到了要讨媳妇的年纪了,正是需要钱的时候,笃定道:“他愿意”
灵星赞赏的看着李管家,“那就好,这事办的不错,辛苦你了,这月的月例多给你一份奖金”
李管家喜笑颜开的道了谢,脚步轻快地去忙了。
两个时辰后,李由看着刚收上来的四人的字,眉头紧皱,除了那个小姑娘写的还算像样,另外三个写的字各有各的丑。
他吹了吹胡子,没想到他一把年纪了还要遭受这等折磨,但看着面前四人老实乖巧的模样,他又气顺了些,想着总归是比调皮的小儿好多了。
“今日就到这里,下学你们可自行练习今日所学的字,我明日再来”
四人又拘了一礼,“谢先生”。
李由点了点头,昂着头走出了屋子,走到前院正打算回家时,撞见正好下值回来的萧言祁,他见此人气度不凡,这里又是公主府,一下就猜到此人的身份,神色激动地上前拱手道:“萧状元!”
萧言祁闻声停住脚步看过去,见是个外表文弱的老者,他抬手将人扶起,“请问阁下是?”
李由难掩激动,“我是府上请来的教书先生”。
李由读过萧言祁曾金榜题名的文章,写得甚好,况且萧言祁还是前太傅的得意门生,李由对他颇为欣赏。
教书先生?
萧言祁看向张青,张青用口型说了两字“殿下”,他家公子不知道此等小事,可他每日在饭堂都能听得府上各种大大小小的八卦,连芸娘家那口子前几日喝多了摔了个大跟头的事他都知道。
殿下请的先生,萧言祁态度愈发和善,“原来是先生,晚辈失礼了”
“哎哟,使不得,老朽可担待不起,在下拜读过大人的文章,今日得见大人本人,果真是人如其文一表人才呐”
“先生谬赞了,先生这是要回去了?”
“是,刚授完课,正要归家呢”
“先生家住何处,天色已晚,我让人送先生归家吧”
“李管家已吩咐了人送我归家,多谢大人关心”,李由看萧言祁越发顺眼,想着这一趟来的不亏,以后有机会定要跟萧状元探讨一下学识。
李管家到前院的时候正好看到李由扒着驸马说话一副不愿离去的样子,顿感头疼,连忙上前打断,“马车已备好了,先生快些归家吧,不然要晚了”
李由被催也不好再留,只得告别出了府门,见人走了,李管家向萧言祁告罪:“驸马请见谅,这先生平生最喜欢拉着人讨论学识,打扰驸马了”
“不碍事”
萧言祁正要转身进去,又停住脚步,“方才那位先生是殿下给自己请的?”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以灵星的身份,怎么会请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先生。
李管家见他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是殿下请来给府里下人教识字的”
萧言祁斜眼看着张青,张青一脸无辜,“是公子你自己想岔了”
李管家看着两人的眉眼官司不知其中缘由,开口提醒,“驸马,厨房已备好了晚膳”
萧言祁一听想到了听雨轩内等着他的人,,脸上漾开些许笑意。
“你们去忙吧”
看着萧言祁往里走远的身影,张青给了李管家一个赞赏的眼神,李管家会意,对着张青笑了笑。
听雨轩内,灵星正躺在榻上看一本叫江陵川水录的游记,此书记载着大郢江陵一带的地理,她看了大半,书中描述的江陵很像前世的江南一带,有机会倒是想去看一看。
一阵平稳的脚步声传来,眼前的烛光被挡了些许,灵星抬头看,萧言祁正站在她跟前神色温柔地看着她,她将游记放下,走上前,“你回来啦”
萧言祁搂着灵星的腰到桌前坐下,厨房的下人正将晚膳摆上来,两人净了手,执筷吃起来。
入秋后天气渐凉,厨房做了几道炖菜,芸娘手艺不错,炖肉烧的软烂,灵星吃了一块觉得好吃,遂又夹了一块往嘴里送,被热腾腾的汤汁烫到了舌头。
听到旁边人吸气的声音,萧言祁看过去,灵星正皱巴着小脸,他放下筷子关切道:“烫到了?”
灵星伸手倒了杯水急急地灌下去,萧言祁轻拍着她的背,“慢点喝,别急”
灵星放下杯子,萧言祁拿过帕子将灵星嘴角的水渍擦去。
他动作如此娴熟自然,灵星莫名生出一股羞耻感,想着她最近是不是太废了。
萧言祁将手帕放在一旁,“殿下明日打算做什么?”
明日他休沐,成亲快一月,还未带她去散散心。
灵星神色如常,“明日是我母妃忌日,我要去渡业寺祭拜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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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好也给小平子添柱香。
萧言祁在桌下握住她的手,神色温柔,“明日我陪殿下去”
殿下的生母亦是他的岳母,理应前去祭拜。
让萧言祁去祭拜兰嫔倒是在情理之中,只是那佛龛还供着小平子的牌位,要是萧言祁问起来该如何解释。
小平子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灵星婉言拒绝,“明日我自己去就好了,你好不容易休沐,别劳累了”
萧言祁脸上的欣喜散去,“殿下不愿让我祭拜你的母妃?”
“母妃葬在皇陵,我本就是私下祭拜不宜声张”
“殿下这话有失偏颇,我自然也不会大张旗鼓”,萧言祁不接受这个解释。
灵星换了个说法,“我有其他的考量”
萧言祁沉默了片刻,认真道:“殿下如果有难处,只要我能帮上你,我定竭尽所能”
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灵星有些接不住眼前人一腔热忱,思考片刻还是拒绝。
“小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
室内一时间静默了片刻。
“好,既然殿下不愿,臣也不勉强”
他话中的失落太明显,灵星想再解释一下,萧言祁却抢先道:“用膳吧,菜要凉了”
灵星张了张嘴,话没说出来,一时间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凝滞,饭菜也变得索然无味。
兰若进来收拾桌子的时候,明显地发现殿下和驸马之间气氛有些不对,往日这时殿下和驸马已经牵着手去散步了。
今日却见两人一个在书案后看书,一个在软榻上翻着手里的账册,两人皆是沉默不言,她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家殿下,灵星用眼神安抚她“没事”。
兰若只得将桌子收拾好退下,屋内又安静了半个时辰,灵星将账册丢在软榻上,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这样下去不行,必须得把话说开。
她起身走到萧言祁面前,但见他冷淡的眼神看过来,她鲜少见到他如此冷漠的神色,这些日子萧言祁在她眼前总是温和亲近的模样,她一下子没缓过来。
萧言祁见她踌躇无措的模样,心里到底是软了下来,他放下手里半天都未翻动一页的书,站起身绕到桌前,语气冷冰冰:“殿下有话要说?”
灵星恢复淡定,“驸马为何生气,是我说错什么了?”
“没有,殿下只是有自己的主意”
“萧言祁!”,灵星也有些恼了,直呼他大名。
“殿下还要我如何说?”
“实话实说!”
两人间的气氛紧张起来,萧言祁的眸子变得幽深,“殿下想听实话是吗,好,我是生气”
他走到灵星身前,半低着头看着她的眼睛,“敢问殿下,我是你的丈夫,去祭拜我妻子的母亲究竟有何不妥!”
灵星垂下了眼睫,“我有一些不能说的理由,不是不愿你去”
见对方迟迟未有回应,灵星抬头看着他,诚心地说道:“这事是我做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萧言祁听完脸色却更加难看了,“又是道歉,我们是夫妻,何需要生分至此?”
“殿下到底将我当做什么,是高兴时浓情蜜意的情郎,不高兴要时就退避千里的陌生人吗!”
22. 第 22 章
萧言祁的指责太过刺耳,灵星有些难以置信,脑中回想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萧言祁有这种误会。
他们一开始是有约定,可明明是萧言祁主动撩拨她,天天顶着他那张俊脸对她甜言蜜语,她又不是木头人,岂能无动于衷呢。
难道真是她错了吗?可她已经在小平子的事上从太后那儿吃过教训。
她强忍着维持正常神色,沙哑着嗓子说道:“驸马先冷静一下吧”
她转身往外走,想找个地方静静。
看到她如此低落,萧言祁感觉心像是被紧紧捏住,再顾不得其他,上前将人紧紧抱在怀里,灵星挣扎了一下,却被他抱得更紧。
萧言祁很后悔方才太冲动,那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竟有如此情绪外露的时候。
他抱紧怀里的人,像是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就再也不会怅然若失,他心中苦笑,清醒的看着自己深陷其中。
“萧言祁?”,灵星闷闷地喊了一声。
萧言祁将怀抱放松了些,见她眼角微红,心里忍不住自责。
“方才是我口不择言,殿下要是生气就罚我,别气着身子”
“你为何会那样想我?”,灵星声音有些委屈。
萧言祁叹了口气,“殿下还记得当日在宫里我们第一次见面之事?”
灵星当然没忘,“你当时也没反对,要不要使用那封信,主动权在你”
萧言祁语气颇有些幽怨,“殿下毕竟身份尊贵,若是想弃我而去,臣也毫无办法”
灵星踩了萧言祁一脚,挣脱出他的怀抱,愤愤地指着他,“这些日子我何时拿权势压过你,跟我君臣有别是吧,那你今晚睡到听雨轩外面去,别靠近我,这是本公主的命令”
“这个命令恕臣无法遵从”
萧言祁上前重新将灵星抱进怀里,语气认真,“我想照顾你关心你,你却想着跟我疏离,不遑论殿下还未与我成亲时就想着跟我和离,我如何不生气”
灵星设身处地的想想,自己确有不对之处,她抱着萧言祁的腰,将头靠在他胸口,“我有一些难言之隐,不是故意和你疏离”
她抬头,伸手抚平他皱着的眉头,“你生气就骂我,但我绝对没有玩弄你感情”
萧言祁心都软了,他只是气自己还没有完全得到她的心,低头吻她微红的眼角,“星儿莫哭,我不问了,我信你”
“我没哭”,她只是体质容易流眼泪。
她年纪还小,性子又天真,萧言祁深感自己太小心眼儿,自己既然喜爱她,就该多多包容她才是。
他将她抱起来走向床榻,“渡业寺路途远,我们今晚还是早点歇息吧”
————
日头爬上屋檐,兰若轻着脚步走到听雨轩主卧门前,跟往常一样抬手敲了几声,她往前伸了伸脖子,看到有个模糊的人影越来越近,心往上提。
眨眼的功夫房门打开了,驸马如往日那般转身走进房内,她跟进去,看到她家殿下正坐在梳妆镜前整理头发。
“早”,灵星对兰若露出一个笑脸。
她气色红润,眉眼间并无愁色,兰若提起的心放了下来,她上前接过灵星手里的梳子,“殿下今日想穿什么衣服?”
“素净点的”
“好”,兰若给灵星梳了个简单的发髻。
灵星换好衣服走到外厅,萧言祁已经饭桌前等着了,他今日也穿了一身纯素色的衣衫,连发带亦换成了素色,灵星心想此人真是体贴入微。
她走到萧言祁身侧坐下,兰若将早膳端进来放在桌上摆好,“殿下,我们何时动身?”
“用完早膳就出发,你快去吃饭”
“我先去吩咐人备好马车”,兰若说完就身出了听雨轩。
灵星侧头看见萧言祁正慢条斯理的舀着碗里的米粥,想着昨晚他生气后就没怎么动过筷,她伸手拿起一个鸡蛋,剥好后放入萧言祁眼前的瓷盘里。
萧言祁抬头,灵星又夹了个肉包子两个肉丸子放到他盘中,“吃这个”
对上灵星亮晶晶的眼眸,萧言祁嘴角扬了扬,“遵命”
公主殿下昨晚先是让他失落,难过,患得患失,再是让他愤怒、自责,此刻又让他欣喜欢心,将他拿捏至此,真是好本事。
偏偏她自己似乎还对此无知无觉,萧言祁平静无波的心湖却被她折腾得起伏不定。
早膳后,萧言祁自觉去了书房,灵星知他心中还有芥蒂,打算回来后再哄哄他。
门外的风吹得书房旁边的树影颤动,灵星出门已经有一会儿,萧言祁心情烦闷,拿起书又放下,最后抽出柜子里的短剑,来到侧院。
张青正在凉亭里睡懒觉,猛然见他家公子站在旁边,他像个猴子一样弹跳起身,“公子,出什么事了?”
“备马,随我出城”
马车到了渡业寺,灵星让赶马车的才文留下,兰若提着篮子和飞鹰跟在灵星身后走进渡业寺,三人上了数十个台阶,又踏过几道院门,来到一座不起眼的小佛堂前,守门的小和尚见到他们上前行了个佛礼,“施主”
灵星点了点头,“师傅,我们前来上香”
小和尚侧身,“各位施主请”
“飞鹰,你留在此处”
“遵命”
佛堂一座佛龛前,上面供着两个牌位,一个写着生母秦柔,另一个则只有“郭平”两字。
点上香,灵星对秦柔的灵位拜了三拜,她如今占用了这具身体,也该替原主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她又点了柱香插在郭平的灵位前,小平子因她而死,是她心里一道难过的坎儿。
“兰若,我们回吧”
兰若提上篮子,目光在郭平的灵位上多停留了几许。
”
渡业寺门口的树荫下,才文靠着马车打盹,张青鬼鬼祟祟的身影隐在不远处的树后,他无语看天,他家公子真是病得不轻,好不容易休沐不歇着,带他躲在暗处跟踪自己媳妇儿,公主只是来寺庙拜佛,又不是偷男人,犯得着这样么。
“公子,要不我进寺庙里探探?”
“不必,此行只是暗中保护”
啧,张青觉得他主子自从成了亲,越发不正常。
他看见灵星从寺庙大门走出来,赶紧屏息凝神,飞鹰那小子功夫不弱,可别被发现了。
下山的路马走得快,马车闪避路上的洞坑时,撞到路边的大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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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轮子被卡住动不了,正值午时,离山脚下不远,灵星下令停下来休憩,几人找了间路边的茶馆,打算点壶茶水歇一歇。
小镇靠着去渡业寺的上山的路,茶馆里几乎都坐满了,店小二见到灵星几人上来招呼,“客官,今个儿人多,您看角落里还有个位置行不?”
店小二指向角落里有一张空的四方桌,倒是能坐得下,灵星说道:“就那儿吧”
“好嘞,几位这边请”
刚往里走了几步,店内其他人的眼神都聚了过来,店小二见惯了路过此地的达官贵人,这女子身着素衣装扮不显,但是容貌却实在是打眼的很。
四人落座后,才文坐立难安,扫了眼兰若和飞鹰,两人都泰然自若没有半分拘束,他这才放松下来。
小二端来茶水和几盘零嘴儿,旁边桌一个洪亮的声音传来:“下人竟然跟主子同桌,真是没规矩”
灵星抬眼看过去,是个长相臃肿的中年男人,对方见她看过去原本轻蔑傲慢的眼神一下变得惊讶,随即神色透露出猥琐。
她皱了皱眉,冷声道:“无事,继续吃吧,别理狗叫”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够旁边几桌的人听见,纷纷看着长相臃肿的男子,男子一听当即拍桌子指着灵星几人,“竟敢骂我,你知道我是谁吗!”
男子身边突然涌现几个武人打扮的男子,拔出刀,吓得周围人都躲远了。
店小二躲在了柜台后面,掌柜熟练的拿出了算盘和纸笔,淡定地往柜台上一趴打算看戏。
他们这个镇子靠着渡业寺又近着都城,来来往往的富贵权势掌柜见过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这些人大都脾气不好,轻则吵起来重则拔刀相向,他都习惯了,打起来也不拦着,反正这些人有的是钱,只要赔钱都好说。
这个衣着华丽又带了这么多手下的胖男人,一看就是个有权有势不好惹的,掌柜的有些可惜的摇了摇头。
飞鹰拔了剑挡在灵星身前,冷脸呵斥:“不想死就滚!”
“哟呵,你算老几,还让大爷我滚”,对面男子面露不屑,伸手指向灵星,“今日你若是不给我道歉,就别想走出这道门”
“啊!我的手”
一道白衣身影倏然出现,折断了男子的手臂。
萧言祁目光冰冷,手上力道加重,骨裂之声响起,男子疼得面容扭曲,满头大汗。
眼角瞥到熟悉的身影靠近,萧言祁松了手,目光灼灼看向站在他身后的人。
“你,你怎么来了?”,灵星满是惊讶。
“我若不来,你如何应对如今状况”,萧言祁真庆幸自己偷偷跟来了,她根本不知世间险恶。
灵星还未答话,对面捂着手臂的男子怒喝道:“给我抓了他们!”
身后手下举刀一拥而上,飞鹰持剑上前阻拦,张青跳窗而入,萧言祁环抱着灵星退后,将人护在怀里。
打斗的场面混乱,兰若和才文网角落里躲,好在对面根本不是张青和飞鹰的对手,很快就四仰八叉倒成一片。
肥胖男子面色铁青,捂着手臂逃走,张青和飞鹰转过身请示,萧言祁冷声道:“回程”
他紧紧牵着灵星朝外走,灵星说道:“还没付钱”
23. 第 23 章
萧言祁把钱袋给张青,径直牵着灵星走出茶馆,他周身弥漫着不悦和冷冽的气息,灵星猜想他又在生气,她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他带进马车。
“驸马怎么会在这儿?”,灵星先发问。
“我来接你”,萧言祁回想方才那肥胖男子对妻子不干净的眼神,若不是怕吓着她,他绝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对方。
“多亏你来了”,灵星往他身上靠,她也不曾料到会遇上不讲理的恶徒,他突然出现也让她意外,方才,他竟然徒手折断了那人的手臂,他不是文人么。
她发现自己对他还是不够了解。
萧言祁收敛了气势,恢复成温和的模样,“我们回家吧”
“好”
灵星想起马车轮子还被石头卡住,马车突然猛地向前,萧言祁手一捞,她跌进他怀中,外面传来张青的声音;“殿下,公子,马车弄好了,可以赶路”
“赶路”,萧言祁吩咐。
他抱紧妻子不放手,灵星隐隐感受到他的强硬,她还惦记着外面的小丫头,“午时日头大,让兰若进来吧”
良久,萧言祁才‘嗯’了一声,灵星让马车停下,兰若上了马车,自觉背过身不看两人。
马车驶进林子,地势平缓,灵星侧身与萧言祁分开些距离,好奇问道:“驸马习过武?”
“幼时跟张青一起习过”
“那你功夫也很厉害?”
萧言祁谦虚道:“我在武学上并无天资,只学得一些防身之术”
灵星哄他,“那也很厉害,而且你还是状元郎呢,万里挑一人中龙凤”
萧言祁闻言低低地笑了起来,情不自禁的吻上她的额心,她感受着额头上的触感,仰起头亲了一下他的唇,又指了指兰若的背影,眼神警告他别乱来。
萧言祁乖巧地点头,他不至于这么没分寸,灵星发觉这人心情挺好,看来他吃这一套,下次他要是生气,她就说些好听的哄哄他。
马车外,飞鹰瞅着张青,总觉得不对劲,驸马和张青出现的时机未免太巧了,张青偏过头,怕自己漏了馅,胯/下的马突然叫了一声。
两人立马收了神色,仔细注意周围的动静,张青听到脚步声靠近,“有人!”
“七八人以上”,飞鹰跟着说道。
张青调转马头来到马车窗前,“殿下,公子,有七八人正在向我们靠近,怕是来者不善”
灵星有些惊讶,难道是方才那人这杀回来了?
“没事,莫怕”,萧言祁打开窗户,神情严肃,“先停止赶路,做好准备”
“是”,张青绕到马车后方勒了马,手握住剑柄防备着,飞鹰则在车前拔了剑观察着前方的动静。
不一会儿,前方六七个穿着黑衣的人围了过来,飞鹰打量着几人,从气息来看都是功夫不弱的,情况有些棘手。
前方两个人影慢慢走来,一个正是方才在客栈的肥胖中年男子,他右手缠着绷带脸色狠厉,旁边一人穿着绛紫的衣袍蓄着虬髯胡,长相精壮。
肥胖男子一脸怒容的指着马车,“就是他们,给我抓了他们!”
黑衣人齐齐看向紫衣男子,紫衣男子打量着前方的马车,这马车样式寻常,也并未挂任何世家大族的标志,想必是个小门小户的,他点了点头。
几名黑衣人得了示意立刻举刀而上,飞鹰飞下马与几人缠斗起来,灵星听见外面的打斗声,想探出身去看看情况,却被萧言祁拦住,“殿下勿动,我去”
萧言祁沉着脸拉开了马车前的帘子,对着张青命令道,“进来保护殿下”
张青本想去帮飞鹰,见他家公子一脸肃容,他当即钻进了马车。
萧言祁看张青护在灵星身前,这才放下心,张青递给他一只短剑,他接过后下了马车往前走了几步,肥胖男子一看到他就气血上涌,怒道:“给我砍下他的手!”
一名黑衣人挥刀向萧言祁攻去,萧言祁拔出短剑,紫衣男子却扬手喊道:“停下!都住手”
几名黑衣人停住了攻势,肥胖男子红着脸对紫衣男子喝道:“怎么停了!就是他弄折了我的手”
紫衣男子冷着脸看过去,肥胖男子当即收了声,紫衣男子没再看这人,他往前走了几步,对着萧言祁拱手,“萧大人”
肥胖男子瞪大了眼睛,萧言祁淡声道,“卫统领,你们这是何意?”
紫衣男子正是京防统领卫京,他打了个手势,几名黑衣人立马撤了回来,他上前一步赔笑道:“在下不知马车中竟是萧大人,得罪了,都是误会”
萧言祁神情淡漠的看着他,并未接话。
卫京见状也收了笑,语气有些不善,“萧大人,不知我卫家表亲如何得罪了你,竟是被折了一只手”
萧言祁冷笑了下,这卫京倒是会倒打一耙,还抬出卫家来压他,他面露嫌恶,冷声道:“此人对我妻子不敬,还对我们举刀相向,我只折他一只手已是大发慈悲”
卫京闻言眼皮一跳,他看了眼马车,回头瞪着肥胖男子,对方被他吓了个激灵,肥胖男子从卫京和那姓萧的话中猜到,对面是个不好惹的,他顿时心虚起来。
卫京眯了眯眼在心里掂量了片刻,抬手打了肥胖男子一巴掌,喝道:“你胆大包天,还不快向公主和驸马赔罪”
肥胖男子被他突来的一巴掌打懵了,又听到他的话,顿时惊觉过来,卫京不耐地一脚踢在他腿弯,“还愣着干什么!”
肥胖男子顿时双膝跪地,他回头瞪着卫京,卫京眼神逼迫他,他憋着气低头喊道:“小,小人有眼无珠,不知是公主和驸马,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卫京见萧言祁冷着脸没有任何表示,一咬牙单膝跪地对着马车大声喊道:“臣卫京拜见殿下!”
身后的黑衣人亦齐齐跪下。
萧言祁面露不悦,灵星在马车里也有些无语,这是非让她露面不可了?
卫京今日不见到她势必不会罢休,灵星对张青和兰若点了点头,张青率先下了马车拉开帘子,灵星走下马车,萧言祁护在她身侧,飞鹰和张青也围了过来。
灵星眼底生出一股厌烦,“卫副统领想如何?”
肥胖男子闻声抬头看,被卫京一把将头按在地上,卫京半低着头,“殿下,此番是我们多有冒犯,我家这表亲事先不知殿下身份,这才得罪了殿下,驸马断他一只手乃是他罪有应得,我卫府他日必当登门赔罪,还请殿下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
刺杀公主乃是杀头大罪,卫京倒想这么轻飘飘的揭过去,若光是在客栈的事情,灵星可以不计较,可这人偏偏要自己作死,她若是就这样放过他那岂不是显得她好欺负,传出去日后怕是有人专挑她这软柿子捏。
“此人在客栈冒犯我之事我可以不再计较,只是卫大人带人拦我的车驾还行刺按律法…”
“皇妹!”
灵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打断,众人循着声音望过去,前方两个身影驾马而来,待人走近,灵星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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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那前头的竟是二皇子靳启安。
靳启安下了马踏步走到灵星身前几步的位置,身后一年轻男子跟上来对着灵星行礼,“卫子聪拜见九殿下”
灵星不知此人是谁,不过能当二皇子的跟班又姓卫,八成就是卫相的儿子。
她冷声道:“免礼”
卫子聪对着二皇子歪了歪头,二皇子不动声色,灵星知道这两人是来捞人的,“皇兄为何而来?”
二皇子皮笑面不笑地抬了抬手,“听说我外家府上的人言行无状冲撞了皇妹,特来请皇妹给我个面子,饶他们一次”
卫子聪立马跟话,“九殿下,此番是我卫家过错,我回府定会好好责罚他们,还请殿下和驸马宽恕”
灵星静默了片刻,二皇子是储君热门人选,不好得罪,“既然皇兄都这样说,我这次就绕过他们了,只是日后那恶霸别再出现在我眼前,我看了就犯恶心”
被她嘲讽,二皇子面色不显,“多谢皇妹,不过不知皇妹和驸马为何在这城外树林啊”
“散心”
“皇妹莫不是还去了渡业寺?”
灵星眯了眯眼,“皇兄何意?”
二皇子往前走了几步,眼看就要跟灵星贴上,萧言祁出声阻止,“二殿下!”
靳启安侧头冲萧言祁笑了笑,“我与小九乃是兄妹,萧驸马不必如此紧张”
灵星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皇兄若是无其他事,我们便告辞了”
“皇妹请便”
灵星上了马车,萧言祁对着二皇子和卫子聪拱手道:“告辞”
说完也不等对方反应就转身上了马车,待车队走远,卫子聪奇道:“这人还是这么傲”
二皇子“呲”了一声,“他如今也就个五品官而已,不足挂齿”
去岁萧言祁高中之时,在大殿上表现得惊才绝艳,就连一向吝于夸奖的皇帝当日都对他颇为赞赏,钦点的状元,更何况他还是前太傅的得意弟子,前太傅在文官面前地位尊崇。
靳启安和卫家都曾拉拢过萧言祁,谁知这人不识好歹油盐不进,又听说大皇子也有意拉拢这人。
本着自己得不到也不能让对手得到的原则,他寻了个由头在父皇面前重提了萧言祁舅舅当初得罪惹怒皇帝的旧事,又联合吏部的内应给萧言祁安了个锦州九品官的职位,这才把萧言祁打发远了。
这下大皇子也别想拉拢此人,没想到这人最后还是回了京,不过萧言祁既然尚公主,这辈子仕途也就这样了。
二皇子无所谓的转过身,走过卫京身前时,假笑揭去,脸上浮现怒容,狠狠踹了肥胖男子一脚,肥胖男子敢怒不敢言。
“你好大的狗胆,连公主都敢招惹,害的本殿下还为你求情”
肥胖男子连连磕头告罪,“殿下饶命,殿下饶命,我是真不知她是公主啊,我下次再也不会了,我以后一定低调”
“哼,没出息的东西”,要不是此人对他还有用,他才不会纡尊降贵跑这一趟。
卫子聪见他出完了气,开口让卫京几人起来,正色道:“九公主若是去了渡业寺,会不会发现了我们藏的东西?”
靳启安冷着脸,“我方才闻道她身上有香火味,定是去过渡业寺,我们的人做事隐秘,她一闺阁女子不太可能注意到”
“你说的有理,不过,九公主身边可是还有一个萧言祁呢”
靳启安眯了眯眼,“你安排人去渡业寺查探一番”
“是”
24. 第 24 章
灵星上了马车后就有些不安,方才靳启安的行为太过奇怪,莫非他在渡业寺有什么秘密不成,她方才并没有给靳启安答案,若是他要追查到底,她想到佛龛里的排位,暗道不好。
灵星正要叫飞鹰,抬头看见萧言祁正直直地看着她,“殿下怎么了?”
她深吸了口气,做出了决定,“言祁,帮帮我”
看着她焦急的神色,萧言祁想也不想就回道:“好”
灵星凑上前对着萧言祁耳语了几句,萧言祁听完不解但还是点头同意,他推开窗,“张青,你进来保护殿下”
张青和飞鹰对视了一眼,有些莫名,不过他也没多问,当即下了马钻进马车,“公子?”
“你和飞鹰速速护送殿下回府”,萧言祁说完就下了马车,他骑上马掉头狂奔而去。
灵星听着萧言祁的马蹄声远去,心里祈祷着希望萧言祁能赶在二皇子的人前面。
萧言祁抄了条不太好走的近道,马不停蹄赶到渡业寺门口,遵照灵星所说来到佛堂门前,小沙弥见到他行了佛礼,“施主?”
萧言祁回了一礼,“师傅,今日除了两名女子,可有其他人进入此地?”
出家人不打诳语,小沙弥摇头,“不曾有”
萧言祁颔首,他走到佛龛前,将两个灵位取下来正欲带走离去,想了想又停住脚步,他问小沙弥,“师傅,寺里可有空画幅?”
一刻钟后,一副惟妙惟肖的观音像挂在了佛龛上。
他走后不久,卫子聪派来的人就进了渡业寺,两人一路探查到了佛龛前,只见上面挂了一副观音像,其中一人凑近看了眼,观音像右下侧还落了个萧字。
两人看了几眼就离去,找到渡业寺后山藏匿兵器的地点,跟他们的人问询后确认没暴露后,才回去复命。
灵星在落星园不安地等了一个时辰,听见府门口的动静,连忙跑过去,萧言祁风尘仆仆的下了马,见灵星急急地跑出来,他上前将人牵着,“没事了”
灵星一听他这样说就知道事成了,神色也放松下来,她露出个庆幸又感激的笑,“这次多谢你”
两人牵着手回到听雨轩,萧言祁卸下背上的包袱来放在桌上,灵星将其打开,两块牌位完好的展现在眼前,可惜了,渡业寺怕是不能再去了。
她打算将两块牌位放在府里,设个佛堂供奉起来,只是小平子的事是瞒不住萧言祁了,事已至此,她本打算跟他坦白。
她倒了两杯茶,递给萧言祁一杯,萧言祁笑着接过,“殿下有话要说?”
“你怎么知道?”
说正事前必喝水,她的小习惯萧言祁都摸得差不多,灵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你昨晚不是问我为何不让你祭拜我母妃?”
灵星拿起郭平的牌位,“就是因为这个”
萧言祁顺着她的手看过去,“这个郭平究竟是何人?”
“是一个故人,也是我的救命恩人”,灵星语气有些伤感。
萧言祁想起新婚后第二日,灵星也曾去看过一个“故人”。
“殿下上次说的故人就是郭平?”
“是,我上次去看了他的墓”
她缓缓的将小平子的事说与萧言祁听,萧言祁听完沉默片刻,事情竟是这样,难怪她不愿旁人知晓。
一个被太后下令处死的小太监,她设法留下了尸体将其厚葬,又在渡业寺给其供奉香火,这事要是传到太后耳朵里就是明面上打太后的脸,怕不是一顿关禁闭就可以逃过的。
当朝太后一向最重尊卑礼法,萧言祁觉得眼前的女子实在是胆大,回过神来又觉得庆幸,还好她现在还生龙活虎的在她身边。
“我想在听雨轩里设个佛堂供奉我母妃和郭平,只是此事不宜为外人所知”,灵星说出自己的打算。
萧言祁对此没有异议,“殿下可以信任我”
灵星愿意相信他,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两人走到内厅,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个木盒,笑着的递给他,他好奇地接过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金制的圆形小盒,小盒表面嵌着琉璃,可以看到盒子里刻着的时辰。
“这是何物?”萧言祁有些不解。
“上次不是说要给你谢礼?”
萧言祁不要金银,灵星本想投其所好,可文房四宝他不缺,名玩字画她又弄不来,斟酌了半天才想到给他做个简易版的定时器小钟,她循着前世上学时手工课的残余记忆画了图纸,寻到一个擅长铸剑暗器的工匠做废了好几版才终于成功造出来一个不错的成品。
灵星拿过小钟,按住右侧的小扣,小钟的金色指针往右跳了一下,她拿着小钟对着萧言祁扬了扬,有些神秘的笑道:“稍等片刻”
等了片刻后听,小盒传来清晰的“叮”的一声,金色的指针弹回原位。
“这个小钟是用来定时的,我见你平日在书房看书一看就是一两个时辰,这样对眼睛不好,有了这个小钟你以后就每次定一个时间,时间到了就会响一下提醒你该歇会了”
萧言祁闻言拿过她手里的小钟,仔细摸索了会,惊叹她的巧思。
灵星见萧言祁对小钟很有兴趣的样子,他应该是满意这个谢礼的,她心里也有些小得意,“如何?驸马喜欢此物吗?”
萧言祁一颗心被她撩拨的说不出话,灵星看见他眼睛里的灼热,默默地后退了一步转身想跑,却被萧言祁从背后抱住,唇舌被堵住。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灵星坐在床沿,义正言辞。
萧言祁拨弄手里的小钟,随手放在床边的柜子上,毫不心虚地接话:“日月乾坤,阴阳相合正好”
“我看你就是个色胚”
“嗯,我是”,萧言祁俯身吻下来,灵星说不出话,于是躺下享受。
——————
次日清早,张青倚在府门口的柱子上瞧见他家公子满面春风的走了出来,忍不住心里吐槽:“当初是谁说娶公主只是皇命难违呢”
“张青,你是不是想另谋高就?”萧言祁上了马见张青还站在那斜眼看他,冷笑着问了句
张青立马回神,“我没有,公子”
两人驾马前往大理寺,张青注意到萧言祁腰间挂了个精致的小圆盒子,他家公子平日里不佩玉也不带香囊,那小盒在阳光下闪烁着星星点点的光芒,惹眼的很,他没忍住往那小盒多看了几眼。
“殿下送我的”,萧言祁贴心地解释道,语气隐隐得意。
张青别过脸去,他一夹马腹蹿到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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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看到他家公子现在‘无耻’的嘴脸。
萧言祁见张青拿后脑勺对着他也不恼,他手指摩挲着腰间的小钟,心里像是被塞满了蜜糖,待到了大理寺,见了平日跟他不对付的周谦也露出个和善的笑容,惊得周谦脑子转了一天:萧言祁他究竟什么意思?
郢都一家茶楼里,靳启安与卫子聪坐在包间,卫子聪给靳启安倒茶,“昨日去渡业寺探查的人来报,九公主和萧言祁在小佛堂买了一座佛龛,供奉一副观音像”
“观音像?”
“嗯,我让人查了,那观音像画得是萧言祁已过世的外祖母,我们守在寺里的人也问过了,没有可疑人靠近过仓房”
靳启安面露不屑,“这么说,是我们多此一举了”
卫子聪宽慰他,“谨慎些总没错”,他拂了拂衣袖,意有所指,“没想到你的九皇妹倒是姿色不俗”
昨日那美人冷冷淡淡,正对卫子聪喜好。
靳启安嗤笑,“你先在才说,晚了”
“表哥知道我就喜欢这种清冷的,梁家那位也不错”
靳启安拧眉,“你想娶梁清萝,梁家那两个老东西是不会同意的”
卫子聪摇头,“那可不一定,毕竟他们的佳婿人选已经尚了公主,据说,庆林候府办喜宴那晚,梁家无一人前往”
靳启安思忱道:“梁咏和一向不站队,怕是难说服”
“梁咏和老了,他曾经无比风光过,连陛下都敬他几分,自是名利看淡,可他弟弟就不一定了,再说,这郢都,除了皇家,也没有比卫家更高的门楣了”
靳启安勾了勾唇角,“那就静候表弟的佳音了”
大理寺牢房内,人牙子趴在地上,手抖个不停,磨磨蹭蹭地在供词上按下手印,眼底一片死寂,张青拿过证词递给萧言祁,忙活了小半个月,这人牙子终于招认了,不过张青倒是挺佩服这人牙子的,竟然能扛这么久。
萧言祁看过供词,结合他这些日子查到的东西,大致有了底,这还真是个烫手山芋。
他嘱咐狱卒:“严加看管此人,谨防其畏罪自杀”
狱卒领命,心下却不然,这人牙子赖命一条,还会舍得自杀?究竟是犯了何等大罪?
萧言祁将人牙子的生平供词递给刘岑,刘岑看过后眉心拧成川字。
那人牙子名叫钱宗禄,江州人士,原是江州首富杨家的外姓管事,杨家抄家之时,他恰巧在喝花酒倒在青楼不醒人事,事后一路逃窜至北境,前往北境的徐家,也就是定安王妃的母家报信。
之后,大理寺按照名录,前往北境捉拿何杨两家的两只漏网之鱼,钱宗禄扮作北境人,随两名罪犯来郢都作证。
但因其是定安城派过来的,当时正逢北境和朝廷针尖对麦芒之时,钱宗禄被官差收缴了路引,打瘸了半条腿扔到城外自生自灭。
眼见刘岑的脸色愈来愈黑,萧言祁提醒他,“刘大人不必心急,五年前的大理寺卿并不是刘大人您”
刘岑脸色并没有好多少,“何杨旧案的漏网之鱼,这个钱宗禄落到我们手上,那就悄无身息的处理了吧,只是这铁锁怎么落入他手中?”
萧言祁摇头,“刘大人莫急,下官还查到些东西”
刘岑皱眉,“你什么意思?”
25. 第 25 章
萧言祁神色淡定,“钱宗禄手里两条铁锁押韵的犯人一个叫何福,原江州太守的侄子,另一个则是杨家的三当家杨三郎,与定安王妃母家有姻亲关系,何福是在云州城被抓的,而杨三郎则躲在定安王的地盘,定安城”
“下官推断,何福和杨三郎根本没有押解归案,乃是狸猫换太子,斩首的那两人是冒名顶替,主使者是定安徐家,而钱宗禄是暗中执行者”
刘岑面皮抽了抽,“卷宗呢”
萧言祁将自己翻阅过的卷宗递给刘岑,刘岑细细看完,还是有些不可置信,他问道:“你如何确定何福和杨三郎没死,钱宗禄招认的?”
“他咬死不招,我耗费多日,他也只招认了自己的生平”
刘岑闭了闭眼,“此事兹事体大,没有证据,万不可轻易下定论”
萧言祁了然,朝廷与北境已嫌隙多年,却又倚靠北境傅家镇守边关,从先帝到今上,跟前任定安王和如今的定安王傅行川之间一直是明争暗斗,却谁也没先撕破脸。
五年前何杨旧案牵涉到傅家军,皇帝借机向傅家发难,傅家长子傅峥被剥夺世子之位。
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皇帝事后又封了定安王年纪尚小的次子做世子。
直到三年前,北狄联合西边的羌国入侵大郢西陲,一路往北占据大郢五座城池,定安王的长子傅峥率兵抵抗,半年内击退所有敌军,收回城池,还势如破竹把羌国打得投降求饶,北狄弃两城,退至百里之外。
此等壮举,自然是民众沸腾,朝野震惊,然而前线战事还未完,定安王却告病称自己身受重伤,无力镇守北境,要回定安城养病。
北境边境四城最大郢最重要的军事要塞,北境将士皆已傅家马首是瞻,可定安王世子年幼,尚不能继位带兵。
赶鸭子上架之下,皇帝封了傅峥做镇北将军,命其带兵守住北境,可傅峥嫌弃官小,直接把去传旨的太监赶回来,还口出狂言:“王侯之下,不屑一顾”
皇帝被气得头晕,眼看外敌侵袭,民间百姓议论纷纷,他忍痛封傅峥为镇北王,划北境其余七州为其封地。
一家出了两个王,北境十六州尽归傅家管辖,本就让皇帝抓心挠肝,经常派人去定案打探消息,盼着定安王早点死,想趁机收回定安王手中兵权,谁知一年后,羌国再次来犯,定安王亲自率兵击退敌军,一副身体很好的样子,皇帝却是当夜就气病了。
是以这两年,没人敢在皇帝面前提到北境傅家。
刘岑更不想做出头鸟,他眼珠地轱辘转,突然一笑,“萧大人,此案是你负责,可得有始有终啊”
萧言祁沉默片刻,回道:“下官知道了”
刘岑笑着走过来拍萧言祁的肩膀,“我说萧大人啊,以后还是要谨言慎行啊,你看看你,因着个小奴仆,惹得一身骚,你也别怪我,我也很为难啊”
萧言祁失笑,“下官受教”
晚上,灵星窝在萧言祁怀中,察觉到他有些走神,“你怎么了?公务上遇到难事了?”
萧言祁抱紧她,语气轻松,“手上有宗案子,怕是要离开郢都些时日”
“去哪里啊?”
“云州”
灵星回想自己看过的大郢的地理书籍,“那不是北境的地界吗,郢都和北境素来不和,会不会有危险?”
“不会,北境亦是王土”
“什么时候动身?”
“过几日吧”
灵星凑上去亲了萧言祁一口,语气有些担忧和不舍,“那你要平安归来”
萧言祁眉眼含笑,麻烦的事常有,无需多虑,他低头埋首进灵星颈窝里,嗅着她身上的芳香,内心一片宁静。
平静的过了几日后,到了萧言祁要出远门的日子,灵星这几日研习食谱,让厨房给萧言祁和张青二人备了许多轻便又好吃的干粮,又给萧言祁买了几身新衣物,把萧言祁的包裹塞得满满的。
萧言祁失笑,“背这么多,要走不动道”
灵星置若罔闻,她抱着萧言祁的腰,嘟囔道:“你要注意安全,早点归家,我…我会想你的”
萧言祁低头堵住她的唇,不能让她再说下去,再说下去他怕是走不了了,一吻毕,他抱住她,“星儿,你要好好的,等我归家”
灵星目送萧言祁两人走远,心中顿感失落,不可否认,她对萧言祁有了感情。
百无聊赖,灵星去府内花园找了个凉亭坐着,不一会儿就有些打盹,此时,有脚步身传来,兰若跑到灵星身边,“殿下,这是我今天让先生批改的作业”
灵星笑着接过来看了看,“不错,有进步,奖励你两串糖葫芦”
兰若嘟起嘴,“我不要糖葫芦,那是小孩子吃的”
“那你想要什么?”
兰若贼兮兮一笑,“先生说我已经识得很多字了,我是不是可以不上课了”
灵星深吸一口气,差点就要背诵一篇《劝学》,最后还是言简意赅,“不行”
兰若失落的跑开,灵星无奈的笑笑,“还是个孩子”。
远处走来一个人影,灵星瞧见他时,他就停了下来,正是霍云追,他手里捏着几张纸,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
灵星见状冲霍云追招了招手,眼看这个孩子面露欣喜,像小狗一样快速朝她跑来,霍云追站在离灵星几步远的位置,犹豫再三,把手里的纸躬身递过去。
灵星哑然,有些好笑地接过纸张,细细地看起来,这一看倒是很惊讶,短短一月,霍云追竟是学得比兰若还要好,书写字迹工整,还能简单的遣词造句,莫非他是天才?
“很不错”,灵星夸赞道,霍云追瞬间红了耳廓,看着女子眼中的赞赏,不枉他每日勤学苦练。
灵星将纸张还给霍云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加油,回去吧”
霍云追依言离开了花园,他注意到公主眉间似有愁绪,于是晚间吃饭时,他给芸娘打下手,状若无意的说:“殿下今日好像不开心”
芸娘一听,和其他几位帮厨对视一眼,调笑道:“哎哟,你这小娃子懂什么哟”
霍云追面露疑惑,芸娘和几位年长的厨娘笑起来,等大家都笑够了,芸娘才笑道:“殿下是因为驸马出远门了才不开心呢,晓得了不,你这小娃子管这么多,还不如多吃两碗饭哦”
“就是,你看你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还管大人的事”
霍云追撇撇嘴,端着饭菜出去,背后还有芸娘她们的调笑声,他怒气冲冲吃完饭,却也不知道这怒气为何而来,只能心烦的回到屋子里练字看书。
过了两日,灵星让人备了马车,她打算去一趟城郊的庄子看看,嫁妆里的店铺她已经阅过账册,原先经营的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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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意出手干涉,倒是那几处田地和庄子,还未去看过。
飞鹰在前面骑马开道,才文做车夫,灵星和兰若则坐在马车里,这一趟,多带了两个护卫。
灵星靠着车窗,揉了揉脖子,她昨晚睡得不习惯,竟然落了枕。
兰若见状上来替她锤肩膀,马车却突然停了,飞鹰来报,“殿下,前面有一队车马挡着了”
灵星拉开车帘,桥对面有一队人马,正是与他们相反的方向,桥窄,双方都有马车,一次只能过一队人。
对面派了个小厮过来,对着飞鹰问道:“这位兄弟,可否让我们先过”
他们队伍人多,东西也多,不好靠边。
飞鹰望了眼对面的马车,“敢问阁下是?”
小厮回道:“我们是梁府的,马车内正是我们梁大人”
飞鹰正要禀报灵星,却听灵星开口道:“让他们先过吧,我们靠边”
小厮面露喜色,“多谢这位小姐”
说完就赶紧跑回去回话,梁咏和听完回复,问了问,“对面是何人?”
小厮:“小的不知,车内应是个女子”
梁咏和没多问,让队伍过桥。
灵星坐在车里等着对面过桥,突闻一阵肃杀之声,飞鹰勒紧了马,“殿下,有刺客!”
车帘拉开,灵星看到桥中央几名黑衣人和对面人马打在一起,她想起对面是梁大人,吩咐道:“飞鹰,你留下来,其余二人去帮忙”
两名护卫领命而去,飞鹰拔出剑,守在车边。
梁咏和的护卫跟刺客打了个五五开,他们虽然武功不弱,可碍于在桥上,功夫不好施展,两方打得正胶着,却见突来冲来两个青色衣衫的壮汉,从后偷袭了刺客,刺客瞬间被解决了两名,局势立马对他们有利起来。
很快,刺客就被解决了,只是逃走了一名,梁咏和抬手,“莫追了,过桥!”
灵星的两名护卫很快回到了她的马车边,她心想刺客逃走一名,未必不会回来报复,遂命令道:“今日不去庄子了,回府”
飞鹰立刻调转马头,一行人往回赶。
梁咏和的队伍过了桥,却瞧见对面一行人掉头走了,他叫来心腹护卫,“你去看看,那是谁家的马车?”
待队伍进了城,护卫折返来报,“大人,是九公主府的马车”
梁咏和瞪了瞪眼,“你可看清那马车里是何人?”
“那领头的护卫是个高手,属下没敢跟得太近”
梁咏和扶了扶胡须,笑了两声,好你个徒媳妇儿,竟然不愿见老夫,老夫得找萧言祁算算这账。
“去给萧言祁传信,让他来梁府见我”
待回到梁府,梁咏和只得到萧言祁去了云州办案的消息,他觉得事有蹊跷,他这徒儿,外出办案怎么不打声招呼,莫非是不想让他知道。
梁咏和操着老父亲的心,派人去大理寺打听了一下,他虽早已辞官,但功名还在,加上盛名远扬,余威犹存,就连当今丞相见了他,也得尊称一声“梁大人”,更遑论大理寺卿刘岑。
刘岑得知先太傅派来人后,亲自上门求见,一来二去就把钱宗禄的事情和盘托出了,梁咏和打发了刘岑,越想越不对劲,萧言祁怎会如此愚蠢,惹祸上身。
“来人,传信给天栾,就说我备了好酒,请他过来一叙”
26. 第 26 章
翌日一早,一封请帖送到了灵星桌上,天栾大师今日在府上办赏画会,邀请各位王孙公主,世家公子、小姐去赏画。
灵星记得天栾大师是萧言祁的师叔,可是,昨日差点见了师父,今日又见师叔,是不是有点巧合了。
罢了,索性今日无事,出去走走也好。
天栾大师府上离得不远,灵星到时,里面已是人声鼎沸了,她抬头看了看牌匾,原来天栾大师姓王。
灵星正要进去,却被门房拦住,“请出示请帖”
兰若将请帖递过去,门房看过后脸色一变,谄媚道:“原来是九公主殿下,快请,不过,我们这里是风雅之地,可不兴舞刀弄枪的”
灵星看这门房的眼神往身后的飞鹰身上瞟,她吩咐道:“飞鹰,你在外面候着吧”
“属下遵命”
灵星和兰若进了门,立马有小厮引他们到了一处宽阔的院子,里面挂满一幅幅画,一个个穿着富贵的人在其中流连观赏。
灵星从离得最近的画看过去,嗯…花鸟图,鱼溪图,骏马图,猫猫狗狗图,鸡飞狗跳图,这天栾大师挺喜欢小动物啊。
前方一堆人挡住了去路,灵星走过去,见他们围着一幅画正在激烈讨论。
“这画如碧波荡漾,大道至简,极妙极妙啊”
“不对,依我看,这画得乃是那明月,却被乌云遮光,这是在述说心中不忿”
“这位仁兄说的对啊”
“唉,我觉得前面那位仁兄说的才对”
“………”
灵星听他们七嘴八舌的,踮起脚朝里看了看,然后面露疑惑。
一个扎着朝天揪的白眉老者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诶,散开,散开”
他看到灵星时眼睛一亮,凑到她身边,“这位小友,此画何解啊?”
前面挡着的人都散开,灵星直直地望着那画,迟疑道:“一块…大石头?”
老者闻言抖了抖,周围人也满脸不解。
灵星:“一个洞?”
老者又抖了抖。
灵星是在想不出来,破罐破摔:“墨水滴纸上被人坐了一屁股?”
老者抖得更厉害了,突然放声大笑,状若癫狂。
灵星连忙站远点,问道:“你怎么了,羊癫疯吗”
周围人面面相觑,老者突然收了笑,人看起来也恢复正常,“这位小友,老夫可没病”
说完,他就迈着大步子潇洒离去。
灵星不禁疑问:“这人是谁?”
旁边一人答道:“天栾大师啊,你竟然不知道?”
另一人跟话,“哎呀,卿本佳人,奈何……奈何…”
“奈何什么?”,灵星见这人一直偷看她,嘴里又奈何不出个所以然。
男子涨红了脸,干咳了两声,手里的折扇扇得飞快。
“奈何无才喽”,靳灵玉高昂着头走过来,众人见她气势,纷纷避让,其中不乏有认识她的人,互相低头说小话传达她的身份。
靳灵玉走到灵星身前,“多日不见,皇姐还是这么不通风雅”
围观者的眼神齐刷刷冲向灵星,灵星不动神色的撇了撇嘴,“皇妹说话还是这么难听”
灵星掐了掐掌心,她眼含水光,轻咬朱唇,仿佛受了很大委屈,“皇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
灵星真的很想给她鼓掌,多日不见,靳灵玉怎么换了路数,灵星好不习惯。
眼看靳灵玉就要哭得梨花带雨,灵星上前将帕子在她脸上扫了两下,眼泪擦掉了,靳灵玉瞪着眼愣住,灵星高声喊:“李驸马可在?”
一个身穿墨色衣裳的男人回头,然后跑过来,一脸不解,“这是怎么了?”
灵星指了指靳灵玉,“你照顾吧”
说完转身往外走,她要回去了,真无聊。
刚走出院子,就有个侍女上前来拦住灵星,“殿下,我家主人有请”
当灵星跟着侍女上了一间阁楼,看到正坐在那儿悠闲喝茶的老者时,突然明白了,看来今日不是巧合。
“梁大人”
梁咏和扬了扬眉,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嗯,容貌还是不错的,他笑了笑,“殿下请坐”
灵星依言坐下,“梁大人找我是为了驸马的事?”
梁咏和不言,一双眼睛像是要把她看透,灵星面不改色,“驸马不在郢都,梁大人若有事,等他回来再找他即可”
“殿下可知萧驸马为何外出办案?”
灵星:“这个我确实不知,驸马公务上的事,我并不过问”
梁咏和闻言板着脸,“那你府上那个小奴可是他买来送你的?”
灵星愣了愣,正色道:“梁大人有话请直言”
梁咏和见这女子沉着冷静,倒是高看了几分,“据老夫得知,萧言祁月前买了个小奴讨你欢心,可这小奴脚上的铁锁却牵扯一宗旧案,涉及北境和朝廷,于是啊,这查案子的事就落到了萧言祁头上,他此去云州和定安城,就是奉命去调查这宗案子的证据去了”
“可驸马说,他此次只是去云州”,灵星说完,又回过味来,萧言祁怕是不想让她担心,将去定安城的事隐瞒了。
“牵扯傅家,为何不上报陛下?”,灵星一时着急,忍不住问。
梁咏和哈哈大笑,“你这小女,岂不知当今陛下最忌讳提到傅家,这要是没有确凿证据摆在他眼前,怕是反惹得天子大怒”
灵星默了片刻,逐渐理清楚了其中关窍,想来萧言祁是为了替她遮掩,才接手这个烂摊子。
“还请梁大人将案子的来龙去脉告知与我”
梁咏和沉吟半晌,把事情说了出来,他面色严肃,“云州尚且还好,定安城可是实打实的傅家地盘,傅家素来不待见郢都的官员,萧言祁娶了你,成了皇亲国戚,怕是更加凶多吉少”
灵星心下震惊,原以为只是帮了两个小孩,却没想到背后牵连这么大的事,萧言祁去北境只带了张青一人,怕是会有危险。
她观察着对面的老头,此人一派悠闲完全不着急的样子,梁咏和也在观察她,两人四目相对了片刻,她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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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着梁咏和拘了一礼,“老师,你可有法子帮帮驸马?”
“怎么,现在开始叫‘老师’了”,梁咏和起身扶了扶灵星,叹道:“老夫无官无职,如何能帮啊”
“老师谦虚了,只要您修书一封不让他去定安城,他定会听你的”
“这是他上司的命令,老夫可不想踏这趟浑水”
灵星抿了抿唇,“言祁可是您的徒弟”
梁咏和佯装不屑,“那又如何?”
“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您既是他的父亲,他平日里对您敬爱有加,现在您怎么能袖手旁观呢”
梁咏和被茶水呛了一口,气笑了,“你这女娃,胡乱曲解,倒反天罡”
灵星绕到他背后替他拍背顺气,“老师,你今日特地找我来,不单单是让我知道事情原委吧,如果我们什么都不做,那您这一出就毫无意义”
怎么毫无意义!
梁咏和今日来就是为了试探这个九公主,他可不信萧言祁会蠢到自找麻烦惹上何杨旧案这种烂摊子,想必是为了他那妻子,眼下看来,九公主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牙尖嘴利,能噎死他这个老头。
“罢了,此事我插不上手,不过,若有朝一日事情捅破,老夫在皇帝面前,倒是可以说上几句话”
如此也足够了,皇帝多少都会给梁咏和几分面子,“多谢老师,那在下就告辞了”
梁咏和颔首,灵星下了阁楼后,直接回了落星园,她在听雨轩内独自梳理了梁大人今日所说之事。
萧言祁去北境,是为了找到何福和杨三郎,可是杨三郎如果在定安城,那岂不是虎口拔须,定安王乃一方霸主,传言他的儿子那镇北王更是为人凶残,性格桀骜不驯,根本不把皇帝放在眼里。
灵星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还无动于衷的话,总让她坐立难安,她思前想后,依旧没有半分头绪,最后还是先提笔写了一封信,问候萧言祁是否平安。
写好后,她仔细检查一番,又改了开头和落款,她召来两名护卫,“将此信快马加鞭前往云州交给驸马,若是见到驸马,你们二人就留下来保护他,若是没见到,立即传信回来”
两名护卫揣着信出了城,一路往北飞奔而去。
这晚,灵星睡得很不安稳,脑中思绪过多,难以静心,第二日一早,她就将霍云追叫到了听雨轩。
小孩养了多日不见长肉,灵星看了也没多问,她此时无暇去顾这种事。
“云追,你可还记得那个拐带你的人牙子平日里,可跟什么人有过来往?”
霍云追听到人牙子,眼中就生起晦暗,他握紧了拳头,努力回忆,摇头道:“没有”
灵星叹了口气,窗外的几只鸽子叽叽喳喳吵得她愈加心烦,霍云追观察着灵星的神色,心底涌起一丝不明的情绪。
“来人,把这鸟儿赶远些”,灵星吩咐在门外打扫的下人,霍云追却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殿下,人牙子喂过鸽子”
灵星一听,很快反应过来,“带我去他喂鸽子的地方”
27. 第 27 章
一个好赌又奸诈滑头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恶徒,会大发爱心喂鸽子,这很反常。
马车来到城东破庙,灵星和飞鹰跟着霍云追绕到庙后面的一座山,进了一片竹林子,抬头举目望去,并没有发现鸟类的痕迹。
飞鹰学着鸽子叫了几声,很快,几只灰鸽子扑哧扑哧飞了过来。
灵星将身上带的苞米丢在地上,一只鸽子靠近闻了闻,竟然一粒都不吃,又飞回了树上。
霍云追突然道:“殿下稍等”
他说完朝破庙跑去,过了一会儿,只见他拎着一个破麻布过来,随后将那破麻布往地上一丢,捡起苞米在麻布上揉搓几下。
“殿下再洒些苞米吧”
灵星又抓了一把苞米洒在那麻布上,等了一会儿,一只鸽子禁不住诱惑飞下来,在破麻布上转了几圈后,终于确认了气味,开始吃苞米。
它的同伴也全都飞下来,加入就餐。
灵星示意飞鹰一眼,飞鹰点头,从腰间掏出绳网,找准机会抛出去,瞬间将几只鸽子网住。
“先带回去,再去破庙看看有没有其他线索”,灵星率先往回走,几人来到破庙,霍云追拦着灵星。
“殿下,里面脏污,您还是不要进去了,您要找什么,我给你找”,就是把这破庙掀翻了,霍云追也乐意干,可殿下像神女一般尊贵,不该踏进这种不堪的地方。
灵星仔细打量着这孩子,聪明机智,倒不是不能信任,“那你去吧,我想找找里面有没有什么可以传信的东西”
霍云追点头,走进了破庙,灵星示意飞鹰在门口帮忙看着点。
破庙荒凉,霍云追熟悉位置,先挑了几个人牙子平日里窝着的地方找,他翻找的仔细,又带着对人牙子的恨,是以无比上心。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什么纸笔,突然,结满蜘蛛网的佛像旁边散落的红黄色布带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走近一看,佛像上还有干了的鸟屎,他朝外喊道:“飞鹰大哥”
飞鹰立马冲进去,“如何了?”
霍云追指着佛像,“鸽子来过这里,还有这些布带,有点奇怪”
飞鹰观察过后,若有所思,他走到佛像前面,一脚踢翻了下方的木柜子,破柜子碎成几块,露出一些绿色的小布带和几粒发霉的苞米。
两人捡起那些绿色布带,又拿走佛像旁边的布带,走了出去。
灵星见状忙问,“怎么回事?”
飞鹰上前,“殿下,找到一些奇怪的布条”
灵星扫了一眼,“带回去,回府再说”
一行人回了落星园,灵星开始研究那几只鸽子,发现鸽子脚上的勒痕与布带的宽度正吻合,看来是有人用这些布带传信。
“飞鹰,你检查一下这些布条,看看里面是不是藏了什么玄机”
飞鹰将布带一一查过,并未发现什么,“殿下,这布带上并没有字,也不像是用特殊技法处理过,不过这堆绿色布带料子精致,而且有特殊的暗纹,应是富贵人家才会有的东西,那些红黄色的,质地粗糙,像是从庙里的幡布上剪下来的”
灵星笑了笑,“吩咐厨房做些糕点,送去天栾大师府上,就说我昨日乱评他的画,特此赔罪”
当晚,灵星收到了天栾大师的回信,约她明日天香楼一见。
灵星第二日在天香楼包间里见到了梁咏和,梁咏和不赞成道:“殿下,既要见老夫,何不下拜帖到梁府”
“老师府上人多眼杂,不方便”
“哼,那这番孤男寡女,岂不更不方便”
灵星好笑道:“孤男寡女?老师,您这年纪,怕是不再适用这个词了”
梁咏和气得揉了揉太阳穴,哼道:“你今日见我,所谓何事啊”
“想请老师帮个忙”
这夜,大理寺牢房内,一只灰鸽子从小窗口飞到钱宗禄脚边,把正在酣睡的钱宗禄啄醒。
钱宗禄见到鸽子,面露喜色,偷摸背过身去把鸽子藏进怀里,他检查了布带,确认无误后,咬破手指,用血画下一个暗号标记,随后将布带绑在鸽子脚上,从窗户把鸽子放飞。
鸽子刚飞出牢房,就被狱卒抓住,送到了大理寺门口的马车上,马车随后启步走远。
马车内正是灵星与梁咏和,灵星摘下布带,将鸽子给飞鹰,布带子展开来,上面是一个她没见过的符号。
“老师,这是什么记号?”
梁咏和仔细看了看,“此乃行军时呼救的标记”
灵星扯了扯唇角,“驸马去傅家的地盘抓人还是太危险了,不然我们将人引出来,您觉得如何?”
梁咏和但笑不语,没表示赞同,只是借了十名武功高强的护卫给她。
灵星回到落星园,又写了一封信让梁家一个护卫速速送去云州。
一只灰鸽子脚上绑着布带,飞过郢都城的天空,消失在北方的夜幕里。
几日后,云州城一家客栈里,萧言祁还未入睡,他们刚到云州落脚,房门被敲响了。
张青说道:“公子,公主府派人来传信了”
萧言祁立马起身,“让人过来”
等看到公主府两名护卫,他急道:“可是殿下出了什么事?
护卫回道:“禀驸马,殿下无事,殿下派我二人快马加鞭给您送信”,他把信拿出来递上去。
萧言祁紧张的神色缓了缓,拆开信读起来。
见信如晤,夫君可安好,君此次远行,我甚挂念之,我已见过梁大人,知晓事情始末,心有惭愧,已求助梁大人,他许诺会在陛下面前为你说话,望君保重身体,勿要涉险,盼君早归。
萧言祁的眼底神色变换,目光落在那句“夫君可安好”上,久久不愿挪开,良久后,他放下信,心里暗叹老师多事。
他看向两名护卫,“今晚先在此住下,明日你们就传信回府”
护卫回道:“驸马,公主有令,让我二人留下护卫您的安全”
萧言祁默然,他此行明面上只带了张青一个侍卫,暗地里,张虎带了几个人一直隐晦的跟着,在这云州城,他不至于遇险。
“既如此,你二人就留下吧”,这是灵星的一片心意,萧言祁无法拒绝。
萧言祁屏退了旁人,他又拿起信,阅了两遍,才熄灯睡下。
五日后,一只灰鸽子飞进北境定安城内一处宅院,宅院主人正是杨三郎,他看过绿布带上的血书,连夜收拾细软。
定安乃是定安王府管辖,杨三郎与定安王妃母家有些亲戚关系,这些年他一直受定安王庇佑,才快活至今。
五年前找人顶包的事情已败露,那绿布带上血书:“兵至定安,速走”
现下定安王去了边境练兵,王妃带着家人去了玉州镇北王府,杨三郎不放心独自留在定安城,他得去投靠镇北王,寻求庇护。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他刚踏足与定安城毗邻的延州地界,就被一伙贼寇给绑架了,那伙贼寇有数十人,功夫高强,他身边的护卫不是对手,硬生生将他打晕装进麻袋。
此时云州的萧言祁也抓到了何福,他在云州城暗访了几日,从五年前何福被抓的地方一路查过去,竟是很快就让他找着了人。
五年前,何福在押回郢都路上被掉包后,和杨三郎一起躲在了定安城,两年前北境战事大捷,傅家又出了个镇北王,狠狠挫了朝廷锐气,皇帝也对北境之事绝口不提,何福就放松了警惕。
何福是江州人士,江州地处江陵气候温暖,他过不惯北境干燥寒冷的日子,便回了云州,云州是南边靠近北境的第一城,远离战火,又属北境地界,他改名换姓,平静的在此地住了两年。
这天他闲赋在家,隔壁突然走水,那冒浓烟的地方正挨着他的一间仓房,他急忙将仓房里的东西收拾出来摆在院里。
隔壁火灭了之后已是大晚上,他就去睡觉了,第二天早上一醒了,几个壮汉站在他家院里,中间站着一个清隽的男子。
“你们是谁啊?”,何福双腿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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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祁捡起地上一块刻了何家铭文的玉佩,“何福?”
何福摇头,“我不是,我不是啊”
“抓了”,萧言祁不欲多废话。
两日前,灵星给他来信,叮嘱他千万不要去定安城,言辞恳切,软硬兼施。
萧言祁本就不打算去定安城,他还没有傻到羊入虎口,原计划只要在云州找到一些真何福与假何福之间的出入,他就有理由上告,让朝廷派其他人来查,若是惹得皇帝不悦,最多也是受点责罚罢了。
想必是老师吓唬了灵星,萧言祁有些无言,现下真何福已抓到,他当即动身回郢都。
灵星收到杨三郎被抓的消息后,也没闲着,他让飞鹰去城西的周家,找周家小儿写了一封感谢信,送到顺天府。
信里,稚子之言直白恳切,感恩顺天府尹解救了他,还抓到了杨家的大坏蛋。
周家娘子送了一篮子土鸡蛋趁着人多的时候放到府衙门口。
顺天府尹笑得乐呵呵,只是对杨家的大坏蛋不解其意,他打算有空再找大理寺卿刘岑打听打听。
另一边,灵星暗中让人把周家感谢顺天府尹的事传出去,不出一天,顺天府尹就出名了。
次日上朝时,有文官在朝上提到此事,皇帝得知后召见了顺天府尹,顺天府尹戚戚然地把感谢信交了上去。
“这杨家大坏蛋是何人?”
“臣不知,罪犯还没审讯,就被大理寺卿刘大了带走了”
皇帝面露不悦,吩咐姚公公,“传大理寺卿刘岑”
刘岑木着脸进了御书房,看到顺天府尹也在,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行完礼后,皇帝问刘岑,“你截了顺天府的犯人,为何?”
刘岑咽了咽口水,“禀陛下,那名罪犯名叫钱宗禄,他偷盗大理寺铁锁”
皇帝半垂的眼皮抬起,“你说什么?”
刘岑跪下,“陛下,臣前些日子整理卷宗和出入库记录,发现五年前的记录里有一处对不上,竟是少了两幅铁锁,臣连忙着人调查,发现竟是在那人贩子手上”
皇帝拍桌,“五年了,你早干嘛去了!”
刘岑抖了抖,“陛下,臣去岁才上任大理寺卿一职”
皇帝半眯着眼睛,上一任大理寺卿乃是皇帝母家的亲眷,太后的表弟,从他还是皇子时就跟随他的一个旧臣,去岁告老还乡了。
斟酌片刻后,皇帝道:“刘岑,杨家的大坏蛋你可知?”
刘岑自然也听到了城中流言,他早已想好对策,“陛下,臣对此并不清楚,不过,大理寺丞萧大人对那人贩子身份存疑,正着手调查呢”
“萧言祁何在?”
“陛下,他出京查案去了”
皇帝对姚公公吩咐:“传令让萧言祁回京来见朕!”
刘岑出宫后,大松了一口气,萧驸马还是自求多福吧。
萧言祁押着何福还未到郢都,就被一队人马拦下来,来人亮出梁咏和的信物,随后将一个大麻袋丢在萧言祁马下。
为首的人递给萧言祁一封密信后,立马带着其他人撤走。
萧言祁打开密信,很是讶异,纸上竟是一张图纸,字迹熟悉,他暗暗将信中内容记下来,拿出火折将信烧毁。
前方传来马蹄声,一个御林军骑马而来,“萧大人,陛下召见”
萧言祁淡定道:“臣尊旨”,他让张青将地上的麻袋押上马,一行人往都城赶去。
午后,萧言祁踏进御书房,皇帝刚午睡醒,心情尚且不佳,“萧卿,那人贩子你可查出什么来了?”
萧言祁恭敬道:“陛下,臣已查清始末,在此之前,还请陛下治臣隐瞒之罪”
皇帝闻言隐隐不悦,他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情,“治罪之事待会儿再论,我先听听你能不能说出个所以然”
萧言祁按照之前那张图纸,调整了事情的开始和经过,再告诉皇帝。
皇帝先是大惊,随即大怒,“混账东西!”
28. 第 28 章
他起身怒气冲冲走到萧言祁身前,俯视他,语气阴测测的,“你说,朕该不该向傅家要人?”
萧言祁面色冷静,皇帝不可能向傅家要人,可是不追究的话就是把皇帝的脸面往地上踩。
“陛下息怒,两名人犯已经抓捕归案了,就在宫门外等候传唤”
皇帝站直了,脸色好看了点,“传进来,朕要验明正声,可别又是冒牌货”
又对姚公公吩咐道:“传刑部尚书,大理寺卿刘岑,还有丞相”
过后,御书房挤得满满的,御林军层层把守,何福和杨三郎跪在门外。
刑部尚书拿出画册,对着杨三郎与何福仔细对照,检查了随身物品,又扒下两人的上衣,看到两人背上的印记,连忙进去回复,“陛下,二人确实是何福与杨三郎”
“哦,你如何确定?”
“陛下,犯人押解时身上都会烙印,且此二人身上皆有何杨两家信物,与五年前抄家时臣见过的,大差不差”
皇帝睨着下方跪着的萧言祁,“萧卿是如何将这二人捉到的?”
萧言祁:“据钱宗禄交代,他与北境互通书信,臣遂让其假书一封,诱杨三郎出了定安城,在他前往云州的路上抓到了他,至于何福,也是钱宗禄交代其藏匿处,臣才能及时捉拿”
皇帝皮笑肉不笑,“萧卿起来吧,丞相,此事该当如何?”
卫相恭敬道:“陛下,此等漏网之鱼竟找人顶罪,乃是罪加一等,应当昭告天下,当众处斩,以儆效尤,震慑宵小”
这宵小自然指的是北境傅家,皇帝满意地扫视下首众人,“就按你说的办,着礼部发文,责定安王藏匿罪犯,徇私枉法之罪,朕因他为国驻守边关,才宽以待之”
“陛下英明!”
“萧寺丞年轻有为啊,不枉朕把女儿嫁给你”
“谢陛下,只是此事,臣也是受了刘大人指点,臣不敢居功”
刘岑眼皮一跳,心有惴惴,殊不知此话正中皇帝心意。
“丞相,朕记得太府卿有位老臣也到了颐养天年的年纪了”
卫相狗腿多年,自是立马知其意,“陛下,太府卿前几日还跟微臣提过,想明年告老还乡呢,这太府卿的继任人选…臣还没有头绪”
“刘卿心西缜密,办案勤劳,我看着不错,太府也该提拔些年轻人了”
“陛下圣明”,卫相转头看刘岑,“刘大人?”
刘岑被天上掉得馅饼砸晕了,太府卿乃是从三品,比他现任官职高一级,他跪下往前爬了两步,“谢陛下,臣定当鞠躬尽瘁”
萧言祁心道:此番事由,刘岑定会永远守口如瓶了。
天色将晚,萧言祁出宫时看到一辆熟悉的马车停在不远处,张青和飞鹰就站在马车旁候着,他心潮激荡,正要走过去,一旁的刘岑却拉住了他,“萧大人,可否赏脸去喝两杯啊?”
萧言祁婉拒,“萧某多日未归家,家里人催呢”
刘岑笑呵呵,“那就过几日有空再约?”
萧言祁颔首,随即目不斜视直奔马车而去,他拉开车门,原以为会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却不料,里面坐着的人,是梁咏和。
梁咏和不爽道:“怎么,看到为师很失望?”
萧言祁干咳两声,上了马车,“老师最近可安好?”
“尚且能吃能睡,皇帝可是责罚了你?”
萧言祁说了御书房发生的事情,梁咏和笑起来,“看来确实不需要为师出马,你那小妻子还不放心,硬是催我这把老骨头赶来救你”
萧言祁眼底都是笑意,“殿下是担心我”,紧接着他又不赞同道:“老师不该故意吓唬她”
“我不说得严重点,你现在能安然无恙吗?”,梁咏和哼了一声,表情得意,“这还多亏了为师略施激将法,她才能为你忙前忙后啊”
萧言祁只是无奈地叹了叹气,梁咏和见状,不忿:“你别觉得老夫欺负了她,倒是她,目无尊长,见了老夫的马车,竟然转身就跑,唉,还说什么‘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不救你就是不愧为父?”
梁咏和甩袖,“她竟然,还说我年纪大,哼!牙尖嘴利的小妮子”
萧言祁笑笑,“老师大人有大量,莫与殿下计较了”
“老夫岂会跟一小小女子计较,不过,她比老夫原先料想的,倒是更加聪明,可配你”
萧言祁多日不见灵星,自是想念的紧,又听老师这番话,不禁为她辩驳,“她很好,是我高攀”
梁咏和见他这样子就不爽,用手指着他,想骂他几句,却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什么也没说。
马车停在梁府门口,梁咏和见萧言祁归心似箭,“我就不留你喝茶了”
萧言祁下车送了他,随后坐进马车内吩咐车夫加快速度回落星园,当他进了落星园,看到梨花树下那道思念多日的身影时,心软成一片。
灵星笑着朝他走去,“你回来啦?”
萧言祁忍不住,当着来来往往的下人,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将她抱入怀中,“星儿”
闻着她身上的芳香,萧言祁身上的疲惫一扫而空,只是紧紧抱着她不撒手,嘴里不停地轻声喊着她的名字。
灵星红着脸推了推他的胸膛,“好了,我们先进去吧”
萧言祁闻言放开她,牵着她一路走进内院,被晾在一旁的张青撇撇嘴,自顾自的去饭堂。
角落里,霍云追隐在黑暗中,回想着刚刚公主脸上的欢心与雀跃,不自觉的把那笑容映在了心底。
听雨轩内,萧言祁沐浴过,换上干净的衣服,来到餐桌前,灵星已经坐好了等他,“都是你爱吃的”
萧言祁淡淡的扫过席面,发现确实是他以往会多吃两口的菜品,心里熨帖,他坐下来,与灵星一起用膳。
晚膳过后,两人没有去散步,所谓小别胜新婚,寝卧里很快就满是旖旎,萧言祁将思念多日的人抱在怀里,他本能地不断汲取、索要,像是要将人吞入腹中。
灵星满脸红霞,鬓发汗湿,密密麻麻的吻不停地落在她身上,身下,男人还在用力的撞,她克制着不发出太过羞耻的叫声。
男人却得寸进尺,一边哄她一边将拇指卡进她的口中,他声音低沉暗哑,“星儿,别咬嘴唇”
月上中天时,萧言祁抱着洗漱好的灵星回到床榻,床褥新换过,散发着阳光干燥的香味。
灵星躺在月白色的床单上,如瀑的乌发散开,皮肤白里透着粉,一双清瞳看过来时,勾得萧言祁又忍耐不住,俯身去吻。
他抚摸着灵星的眼角,眼底满是珍惜的爱意,恍然间,他的妻子已经出落得如此美丽,他突然生出一种守不住的后怕。
“怎么了?”,灵星察觉他突然情绪不对,萧言祁将荒谬的杂念摒弃,将人拥进怀里,“无事”
灵星见状以为方才是她的错觉,她枕着萧言祁的肩膀,温声道:“你下次,可不能瞒着我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萧言祁闻言板着脸,“星儿也不该冒险派人将杨三郎抓了”
他看到那封图纸时就大概明白过来,她一闺阁女子竟然做如此冒险之事,心里一时无法平静,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
灵星抬头,“可是不这样的话,我怎么帮你,你是为了我才惹上这个烂摊子的”
萧言斟酌片刻,还是坦言道:“我只是不想你担心,我根本…没有打算去定安城”
灵星愣了愣,然后气笑了,“梁大人骗我!”
呵,这老头儿。
萧言祁哄她,“老师此番是过了,但看在他年事已高的份上,星儿就莫与他计较了”
灵星倒不至于对梁咏和怎么样,但还是忍不住抱怨,“你还偏心他!你知道每天都有多担心你吗!”
她越说越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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屈,声音也越低,萧言祁心疼得紧,他抱紧了她,“是我错了,是我的错,过两日,我让老师给你赔罪”
灵星窝在他怀里,唇角扬了扬,“罢了,这次的事他也帮了大忙,我就不跟他计较了”
这日,萧言祁去大理寺上值,将钱宗禄一案了结,何福和杨三郎已经判了午门斩首,钱宗禄移交刑部,刘岑主动接过了剩下的事宜,毕竟他借了萧言祁的光,即将被提拔,总得表现得勤勉点。
“刘大人,下官想告假几日”,萧言祁向刘岑告假,昨日睡前,他为了哄灵星欢心,承诺她这几日带她去城外散散心。
刘岑直接同意了,“行,萧大人近日辛苦了,是该歇歇”
深秋后,天气渐凉,灵星让李管家给府里下人都置办了更厚实的新装,她自己也打算去外面的衣裳铺子买几身好看点的新衣服,顺便给萧言祁也买几套,再给兰若买几套。
城外的庄子和田地还没去看过,但名下铺子每月都有收益送来,灵星点了点小金库,还算富余。
灵星来到郢都最大的衣裳铺子,店铺伙计看到她不好意思道:“哎哟,不好意思这位姑娘,今日小店被人包场了”
灵星惊讶的环视了整间店铺,谁这么大手笔,能包场这么大的店,不过既如此,她也不强求,打算去其他衣裳铺子看看。
离去时,灵星注意到铺子门口停着一辆豪华精美的大马车,不禁多看了两眼,马车门上挂着一个显眼的牌子,竟是用金粉写着一个“裴”字。
灵星心下好奇,但此行是买衣服,她也没多探究,她带着兰若和飞鹰来到另一间衣裳铺子,这间铺子中等规格,正是她名下的铺子之一。
掌柜一看到她,亲自上来招呼,“三位客官,想看点什么?”
灵星淡淡地打量着掌柜,此人长了一张圆润讨喜面,她亮出自己的令牌,掌柜一惊,惶恐道:“原来是东家”
“不必惊慌,我此番来只是看看,你不用特别招呼我,去忙吧”
掌柜依言退开,他经营此店铺已有八九年,上头的东家换了好几轮,直到今年,随着九公主出嫁,这间铺子被当做嫁妆赐给了九公主,只是,他每月按时将营收送到公主府,都是府上管家接见,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公主本人。
灵星只当自己是来买东西的顾客,在铺子里挑选着衣服和衣料,只是将铺子都逛了一遍,也没挑中特别喜欢的,这铺子的衣料虽然都不错,但女子成衣的样式并不出彩,太过中规中矩。
可是,这宫外的衣裳铺子做的衣服,自是没有宫中尙衣局制作的精美,灵星问掌柜,“铺子的平日里生意可还好?”
掌柜恭敬回道:“往常生意尚可,只是前些日子,裴家的彩衣坊又往外扩张了店铺,这官家小姐都奔着那儿去了,我们这儿的生意就冷了些,不过普通百姓回头客还是不受影响”
彩衣坊就是灵星刚刚去过的那间铺子,她问道:“这个裴家是?”
掌柜:“就是江陵裴氏,裴氏掌权人正是当今江陵王”
江陵王是除北境傅家之外,唯一一个外姓王,裴氏以经商起家,富庶一方,大郢士农工商,能在此等条件下封王,不外乎是江陵贡献了大郢半数的税收,江陵富庶,江陵王又不掌兵权,是大郢纯纯的血包。
灵星想到方才那辆马车,包下彩衣坊的人不外乎就是裴家的人。
她眼神再次扫过店内的衣裳,觉得也不是不能拯救,她让掌柜找来纸笔,画下一些衣裳样式,又跟掌柜和店里的裁缝讨论良久,才定下几套衣服,等做好了再来取。
回府路上,灵星又改道去了一趟忠义堂,经过这些日子遭遇的麻烦,她深深觉得府里的护卫人手不够用,遂想去忠义堂再买一批护卫。
谁料几人来到忠义堂时,却看到忠义堂大门紧闭,飞鹰上前敲门,也久久未有人应,灵星只好失望而归。
29. 第 29 章
晚间,萧言祁早早下了值,灵星与他用过晚饭好,照例在府中散步,她闲聊着说了白天发生的事,萧言祁倒是不意外。
“殿下有所不知,江陵王世子今日进京了,参加半个月后的冬祭”
灵星这才想起来,半个月后就是冬祭了,也意味着日子步入冬天,她叹道:“就快冬天了呀,日子过得好快”
萧言祁停下,笑道:“我已经请了假,明日我带你去城外散散心,可以赶上最后一轮秋景”
见灵星脸色露出欣喜,萧言祁温声道:“我在城外有一处宅院,是我母亲留给我的私产,我们可在那儿小住几日”
灵星眼睛亮了亮,轻声道:“头低下来点”
萧言祁依言低下头,一个柔软的吻点在他下巴上,他扬了扬眉。
灵星眉眼带笑,理直气也壮,“我想亲就亲”
她好像更喜欢萧言祁了一点。
萧言祁满脸纵容,弯着腰任她“轻薄”,这晚,又是尽兴后才睡去。
刑部大牢里,三名黑衣人打晕了值守的狱卒,拿过钥匙打开角落一间牢房的门,其中一人把半死不活的钱宗禄扛在肩上,在另外两人掩护下离开了刑部天牢。
翌日,灵星和萧言祁收拾过后,坐上马车前往城外,此行因着带了较多的行礼,遂换了辆大马车,马车上挂了公主府的牌子。
灵星带了飞鹰和两名护卫,萧言祁除了张青之外,也将张虎和几名少露面的下属带着了,他不想再发生上次从渡业寺回程路上的事。
一行人出了城,行在官道上,马车内,灵星靠在萧言祁身上,听他给她解读古籍,不久后就昏昏欲睡,萧言祁见状放下书,灵星调侃道:“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学无术?”
“不会,星儿很好”
萧言祁此话完全出自真心,灵星被他哄得高兴,正要夸夸他,马车突然急停,车身摇晃,萧言祁连忙将怀里人搂紧。
“怎么回事?”
飞鹰回头,“驸马,前方有官兵搜查”
萧言祁掀开车窗边的帘子,前方堵着几辆马车,有官兵依次在搜查,看这官兵的衣服制式,乃是刑部的。
很快,两名官兵注意到了他们的马车,小跑着上前,喊道:“刑部搜查逃犯,例行检查,请车内人下车!”
灵星和萧言祁对视一眼,片刻后,两人下了马车,此时领头的官兵走过来,一看马车上的牌子连忙赔罪,“参见公主和驸马”
灵星:“免礼”
官兵解释,“启禀殿下和驸马,我们乃奉命行事,还请二位恕罪”
灵星:“无妨,你验吧”
灵星和萧言祁站到一边,让官兵搜查马车,稍许后,官兵检查完,“多谢殿下和驸马”
说着就退下,指挥着手下检查下一辆,灵星顺着他们的去向望去,后面又排了两队人马。
前方的官兵示意他们可以继续前行,灵星和萧言祁带着兰若重新上了马车,马车缓步行驶,一阵风刮过,把窗边车帘吹起。
不远处,隐藏在落叶堆里的钱宗禄瞪红了双眼死死盯着马车内的男女,眼中满是不甘和愤恨。
马车在午时抵达晓园,院内的下人早就得了吩咐,已备好饭菜,灵星进了园子后,四处观望,不禁感叹,“这园子真漂亮”
萧言祁牵着她往里走,“先用午膳,下午我再带你逛逛”
午膳是就地取材的山珍,鲜蔬和菌菇以及新鲜的鱼虾,灵星吃得开心,“好吃,应该奖励厨子”
萧言祁饭后就打发了厨子赏银。
另一边,此次随行的下属也聚在另一间屋子,一个大圆桌坐得满满的,男人们大快朵颐,兰若颇不自在,扒拉了两口就离席了,殊不知,她刚离席,饭桌上的男人越发狼吞虎咽,方才他们都还收着呢。
张青吃得最饱,嘲笑张虎他们,“瞧你们一个个,真没出息”
张虎翻了个白眼,“就你小子天天在公主府吃香的喝辣的,兄弟们可是清贫着呢”
他说完发觉飞鹰和公主的两个护卫还在呢,颇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张青哈哈大笑,然后对飞鹰道:“我带你去周围转转,看看怎么布防?”
飞鹰点头,起身和张青一同走出去,张虎不服,“这张青什么时候跟公主的护卫哥俩好了”
午睡过后,灵星跟着萧言祁逛了园子,又去后山登高,晓园坐落在山脚下,依山傍水,站在山顶往远处看,能看到一处澄净的湖泊。
灵星坐在山顶的石头上,这个时节百花凋零,唯有路边野花野草还野蛮生长,灵星将花草扎成个花环戴在头上,“好看吗?”
兰若抢先道:“好看,殿下戴什么都好看”
灵星傲娇道:“小马屁精”
“我觉得兰若说的对”,萧言祁在灵星身旁坐下来,揽着她的腰,手向后挥了挥,想把兰若打发远点,岂料,兰若肚子突然咕咕叫起来。
灵星惊讶回头,见兰若不好意思的捂着肚子,她不可置信,“你没吃饭?”
兰若有点委屈,“吃了,又饿了”
灵星想着兰若还是个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眼看着天色也不早,她对萧言祁道:“我们回去吧”
萧言祁无奈笑笑,“好”
晚饭时,萧言祁下令让小厮分了一份膳食专门送到兰若屋里,此行就兰若一个侍女,与一群大老粗男人待在一起总归是有些不便。
晚间,灵星收到了一块质地上乘的白玉佩,她问道:“这是给我的?”
萧言祁颔首,“是老师送的新婚礼物,一直放在晓园,之前没有机会给你”
灵星一听是梁咏和给的,欣然笑纳了,稍加思索后,有些惭愧,“我之前跟他斗嘴,要不回京后,我送点东西给他赔个礼?”
她笑的温柔,“虽然他骗了我,不过他毕竟是你的恩师”
萧言祁透过暖黄的烛光,将眼前人映入眼底,心里感念上苍眷顾,将灵星送到他身边,驱走他心底的冷漠和孤寂,他俯身吻了吻她,“就依殿下所言”
灵星放下玉佩,嘟囔着:“驸马好粘人”
萧言祁抱着她走向床榻,“殿下不喜欢?”
灵星闭上眼睛,没承认,也没否认,男人炙热的吻又压下来。
……
晓园附近的风景好,灵星连着几天出门游玩,不知不觉,已在院子里住了好些天,这天她午睡刚醒,听兰若说萧言祁在书房,于是过去找他,瞧见他从书房的一堵墙后面走出来,惊奇道:“你怎么从墙后面钻出来?”
萧言祁笑道:“是暗室,里面放了些旧书”
他刚刚进去烧了某样东西。
灵星好奇,追着他问,“是有什么机关吗?”
萧言祁走到书柜旁边,扭动一个花瓶,后面的墙就打开了一扇门,灵星颔首,“原来如此”
灵星的好奇心止于一瞬,她见书柜被书本塞得满满的,问道:“这些书我可以看吗?”
萧言祁:“当然可以,殿下随便看”
于是这日下午,两人在书房呆了半日,灵星看到感兴趣的书完全不会打瞌睡,不知不觉脚边就堆满了奇闻杂谈,山川地录。
萧言祁倚在书柜边,时不时朝灵星望一眼,他想起几个月前关于灵星的传闻,说她胸无点墨,实在是流言误人。
灵星伸了伸懒腰,将脚边的书拾起,打算放回原位,萧言祁走过来帮忙,两人放完书打算回房用膳,灵星裙子一角被下方一个抽屉卡住,她拉了拉抽屉,却被里面鲜红的玛瑙手串吸引住。
有点眼熟啊。
她目光在抽屉里多停留了两眼,旁边一只手伸过来将红玛瑙拿了出来,递到她眼前,“这是殿下之物”
灵星眸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这不是她当初赔给王盈儿的嘛。
她狐疑地盯着萧言祁,“从实招来”
萧言祁神色淡定,“殿下在雅苑那日,我从王姑娘手中赎回来的”
“那你为何不早说”
“殿下那时刚与我约法三章”,萧言祁语气略带幽怨。
灵星理亏,讨好道:“我们不提这事了,走,去用膳”
萧言祁将手链给她戴上,心满意足。
两日后,假期结束,灵星一行人回程,路过城门口,发现城门加强了戒备,又一番检查后,守卫才放行,灵星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萧言祁也不知,“我明日上值后打听打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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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灵星就知道了缘故,原来那关在刑部的钱宗禄,被人劫走了,此事上报到皇帝那儿,皇帝大怒,全城戒严搜查,已经查了小半个月。
灵星推断,这事大概率是北境傅家干的,若说起来,这钱宗禄也算是忠仆了,善恶两面,人性复杂。
不论人抓不抓得到,冬祭要开始了,在此之前,灵星备了些礼品,和萧言祁一起约梁咏和在天香楼一叙。
天香楼是梁咏和的私产,他眼神挑剔地看过灵星送来的礼,尚可。
他瞥见灵星腰上挂着他送出去的玉佩,顿时面容慈祥起来,也不端长辈架子了,笑呵呵,“老夫祝公主和驸马夫妻恩爱,白头偕老”
萧言祁和灵星敬了梁咏和一杯酒,“谢老师”
…………
过后,梁咏和心情不错地坐在马车内,行驶中的马车却突然停下,钻进来一个白眉老人,此人身手灵活跟个泥鳅似得,护卫还没来得及拦住,他就滑不溜秋钻进了车。
梁咏和嫌弃道:“天栾,你一把年纪了,成何体统”
天栾显然是习惯了干这事,他双眼透过窗帘缝盯着外面,“唉,师兄,帮帮忙,我家里那母老虎正在追杀我,你收留我几天”
“你又做了何事惹弟妹生气?”
天栾撇嘴,他醉心艺术,无心仕途,家里老妻一心想给儿子谋个官位,天天在他耳边念叨,烦不胜烦。
他今日反驳了几句,说两儿子皆是资质平庸之辈,不是当官的料,就被妻子拿着扫帚追打。
梁咏和习惯了天栾不着调,也不多劝,天栾径自坐好,眼睛落在车内的几个锦盒上,他凑上前嗅了嗅,“茶叶,瓷器,金丝墨,都是上品,好东西呀”
“师兄,这是何人贿赂你?”
梁咏和骂道:“胡说八道什么”,说完又表情得意,“我那逆徒之妻孝敬的”
天栾恍然大悟,心里却吐槽,看你那样,还逆徒呢。
他注意到旁边还放着一个食盒,眼中骤亮,拿下盖子,就捻起一块糕点吃起来,“师侄媳妇儿府上的糕点堪称一绝,哎呀,好久没吃了”
梁咏和奇道:“你何时还吃过?”
“就上次,她托我给你带话,送了两盒糕点,师侄媳妇儿也是妙人啊”
“天栾,你竟然中饱私囊!还独吞!”
“怎么,师兄竟未收到过吗?哈哈哈哈!”
“你给我下去!”
“别别别,师兄别这么小气……”
两老头一路吵吵闹闹,马车也到了梁府门口,门口小厮见到梁咏和,急急忙忙道:“老爷,二爷找您”
梁咏和皱眉,吩咐下人招呼天栾,又叮嘱天栾不准把糕点都吃光喽,才朝着正堂走去。
天栾一手提着食盒一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的在府内走着,跟在自己的地盘一样熟络,前方走过来一抹倩影,他停下来,眼神笑眯眯。
梁清萝对天栾福了福身,“师叔”
天栾颔首,“嗯,我来府上叨扰几日”
梁府的人都习惯了天栾时不时过来,并不惊讶,梁清萝道:“师叔今日怎如此客气?”
天栾垮了脸,悄声道:“这不是刚被你伯父训了”
梁清萝浅笑,只是眉间难掩愁绪,天栾见状,“清萝可是有忧心之事?”
两人走在长廊上,天栾素来性格跳脱,梁清萝对着他,倒是放松,“近日是遇上一些麻烦事,不过有伯父和父亲处理”
天栾一听没多想,到了院子,他笑道:“既然如此,就让两老头去解决,你小小姑娘家,别操心那么多”
他打开食盒,哄小孩似得,“来,吃糕点”
梁清萝看着食盒,惊讶道:“这糕点做得真精致”
水果糕点的香味扑鼻而来,清新香甜,梁清萝也伸手拿了一块,尝过后忍不住问道:“师叔,这糕点是在哪家铺子买的”
天栾:“嘿嘿,这是你萧师兄媳妇送的,怎么样,好吃吧”
梁清萝嘴角的笑容僵住,表情像吞了苍蝇一样,顿时如鲠在喉,她强忍着不适,“师叔,清萝还有事,先退下了”
天栾见她走远,纳闷道:“怎么了这是?”
30. 第 30 章
梁清萝跑回自己的院子,漱了两遍口,她气息不稳地趴在床榻上。
身后的丫鬟一脸忧心,眼见二夫人过来,提醒道:“小姐,二夫人来了”
梁清萝整理好衣裳,梁二夫人进来见她这样子,担心道,“清萝,你这是怎么了?”
“母亲,我没事”,梁清萝让丫鬟给梁二夫人沏茶。
梁二夫人叹气,“唉,萧言祁成亲已有数月,你就放下吧”
梁清萝闻言冷淡的抬了抬眼皮,她揪着衣带,“母亲多虑了,我不是那种觊觎别人夫君的人”
“娘不是这个意思,算了,先不说这个”,梁二夫人瞧见女儿神色冷淡,试探道:“那卫家想跟咱家结亲之事…”
“母亲!女儿绝不嫁卫子聪”,梁清萝厉声打断。
梁二夫人见状,却没有随着她的态度说好听的,她冷静道:“清萝,此事你父亲已有意动”
梁清萝不可置信,“不可能,伯父不会答应的”
梁二夫人:“婚姻之事父母之命,你伯父还能越过你父亲去?”
她站起身,表情严肃时与梁清萝像了五分,“清萝,你伯父最多再有两年就要告老,等新君登位,他的影响只会消散殆尽,他没有儿子,咱们梁家最终还是要靠你父亲和兄长,再说,这些年因着皇上对你伯父的忌惮,你父亲和你哥哥丧失了多少晋升的机会?”
梁清萝眼中闪过一丝厌烦,他们梁家昔日靠伯父一人撑起门楣,梁家又有何人没受过他的恩惠,借过他的权势?
梁二夫人虽爱女儿,但也看重儿子的利益,“往日你心仪萧言祁,我和你父亲都支持你,也是寄希望于萧言祁能高居庙堂,可他不愿意娶你,还跑去尚公主,你父亲早就对他失望至极”
梁清萝心中一痛,却丝毫不为之所动,她像一只骄傲的孔雀,“那又如何,就算我与萧师兄无缘分,我也不嫁卫家,二皇子还不是储君呢,你们何必如此着急”
梁二夫人见劝不动女儿,语气软下来,“清萝,娘不是要逼你,可你性子高傲,这郢都的世家公子你都瞧不上,卫家门楣高,卫子聪亦是一表人才,若不论情谊,他也是你的最优之选”
梁清萝用力掐着手心,“母亲请回吧”
梁二夫人见此也不再多说,转身出去了。
人一走,梁清萝就屏退了丫鬟,紧接着,摔了两个瓷碗。
另一边,梁咏和从正堂出来,脸色不悦,随着他年纪越大,他这个弟弟也是愈发浮躁了。
梁咏和是梁家长子,昔日的梁家还只是青州的小门小户,他少年高中状元之时,他二弟梁喻贤还只是个奶娃娃。
后来他受到先帝赏识,辅佐先帝登位,从此平步青云,拜为太子太傅,先帝逝后,他帮助今上坐稳皇位,官拜丞相,名满天下,梁家在这些年亦是一飞冲天,在这郢都世家贵族间,占得一席之位。
如今,他辞官多年,但势力还在,他二弟就已经坐不住了,长兄如父,梁喻贤这么多年在他的庇荫下,也只混了个翰林院正的位置,往日见了他只有低头的份,没想到,现在还跟他叫起板来了。
梁咏和越想越气,回到他的院子时,天栾见他脸色,小心翼翼地问:“师兄,吃炸药了?”
话音刚落,天栾就被梁咏和一瞪,他缩了缩脖子,“师兄消消气”
梁咏和叹口气,“罢了,随他们折腾,反正我也老了”
天栾失笑,“不容易啊,能听到师兄服老”
梁咏和拿起桌上的糕点,大口吃起来,糕点甜而不腻,他吃了两个,心情莫名好了,他闲聊道:“师弟啊,你说我是不是该颐养天年了,从此不问世事”
天栾双眼明亮,“师兄啊,这梁府雕梁画栋金尊玉贵,全是你挣来的,多享受一日,都是对往日成就的肯定”
“哼,你倒是会说话”
“嘿嘿,这不是小弟靠师兄关照多年,也想多享几天福喽”
梁咏和瞥向天栾,他这个师弟也是经世之才,怕是早看透了权势的虚浮,才不入仕,反倒是利用这郢都浮华的人心,把自己包装成什么绘画大师,卖一些华丽浮躁之作给人用来互相攀比,他从中赚得盆满钵满。
“师兄有何烦心事啊,可与我说说”,天栾虽然眉发须白,但精神烁立,透着年轻劲儿。
梁咏和道:“我那弟弟,想把清萝嫁给卫家”
天栾‘哦’了一声,“卫家,挺好啊,怎么,清萝不愿意?”
梁咏和表情一言难尽,“师弟啊,往日你也教导过我那些徒弟作画,你就一点没看出来清萝对言祁有意?”
天栾眨巴眼,“没看出来”,他明白过来,难怪刚刚梁清萝一听这糕点是九公主送的,表情就不对了。
他也叹气,“唉,可惜啊,不过嘛…”
梁咏和:“不过什么?”
天栾摸了摸胡子,“清萝和言祁虽然是男才女貌,不过他两这性子,凑在一起跟两冰块似的,过日子未必有九公主合适”
梁咏和呵呵笑了两声,“你说得也有理”
连着下了两天雨,天冷了,冬祭开始,皇帝带领皇亲和百官及其家眷前往骊山行宫,浩浩荡荡的队伍出了城,与往年不同的是,今年冬祭连太后也出动了。
太后坐在宽大的马车内,手中不停拨动佛珠,她操劳着这幅年迈的身体参加冬祭,也让皇后不解。
皇后在一旁陪侍,“母后,此行带了太医,您要是身体有不适,可随时传唤他们”
太后浑浊的双眼睁开,“哀家知道”
皇后不再多言,说起来,太后虽是她的姑母,但年轻时太后严肃威严,时至今日,皇后心底还是有些怵她。
中后方的马车里,灵星穿着新制的厚衣裳窝在榻上,前几日,她派人去名下衣裳铺子拿了定好的衣服,裁缝手艺不错,按她的要求,把衣服做的好看又有新意,她遂让掌柜把新样式的衣服多做些,放在店里卖。
萧言祁骑着马走在马车旁边,车窗边探出一颗头,灵星问他,“你冷不冷啊?”
灵星瞧见萧言祁抓着缰绳的手没什么血色,颇为心疼。
萧言祁笑道:“我不冷,殿下快藏进车里,别冻着”
灵星无奈把头缩回去,她翻出马车里的箱子,在里面掏了掏,找出几块方正的小布来,这原本是用来垫箱底的,布料缜密结实,也不厚,用来做薄手套正好。
她再次探出头去,对萧言祁道:“把手给我”
萧言祁干咳一声,将马赶得贴近马车,顶着旁人看过来的目光,将一只手递给灵星。
灵星握着萧言祁的手,用做了记号的纸张丈量过后,才把手还回去,萧言祁不解,半个时辰后,车窗里又探出一个小脑袋。
萧言祁看过去,只见灵星对他笑了一下,然后递了一个东西出来,“戴上试试”
萧言祁接过,竟是一双麻布做的手套,他在灵星期待的眼神中把手套戴上,大小正合适,麻布绵软舒适,又不会太厚太热,影响行动,这样的天气戴着正好。
“谢殿下”,萧言祁看灵星的眼神炙热,灵星冲他眨了眨眼睛,缩回马车里,呼!
虽然她针线功夫不行,但手套没有花纹,只要把露针脚的那一面翻过来,变成里面,就看不出来了。
路半休整时,队伍停下来,灵星让兰若拿出备好的糕点,分给张青和飞鹰吃,又将半熟的牛肉馅饼,用碳炉烤熟,很快,洒满葱花和芝麻的馅饼香味就从马车中散发出来。
灵星用油纸包了两个大的,从窗户递出去给萧言祁,“趁热吃”
萧言祁接过油纸包,又仔细观察灵星的手指,确认她没烫着自己,才拨开油纸吃起肉馅饼,对灵星道:“好吃”
灵星闻言一笑,“那你多吃点,里面还有”
她缩回马车里,和兰若一人拿起一个馅饼,就着茶水开始用膳。
出门在外,大家带的都是干粮,女眷中,最多也是带些糕点,没有热食,大冷天的,带着香味的肉馅饼把旁边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后方靳灵玉马车旁的李显咬着手里的饼,伸着脖子朝萧言祁那儿望。
靳灵玉掀开帘子,就看到李显这幅馋样,觉得丢人,正要说说他,李显却按捺不住了,他朝前方喊道:“萧兄,萧兄?”
萧言祁回头,“李兄何事?”
李显盯着他手里的馅饼,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萧言祁见状,转过身去,没理他。
“瞧你这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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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灵玉骂李显,李显苦着脸,把手里的干粮咬得吱吱儿响。
他好歹是昌安公家的公子,从小锦衣玉食长大,自从当了这驸马,媳妇儿脾气大不说,还一点都不贴心。
灵星带的肉馅饼足够,她和兰若分别吃了两个,又再给萧言祁烤了两个,剩下四个分给了飞鹰和张青。
食盒里还剩两个鸡蛋馅素饼,灵星放着没管,马车周围弥漫着牛肉馅饼的香味,引得旁人不住地咽口水。
队伍有御林军守护,各府带的护卫都不多,大家的马车挨得近,馅饼的香味被风一吹,飘到了中间皇帝的銮驾旁。
皇帝问姚公公:“谁在吃热食?”
姚公公:“陛下稍候,奴才去问问”
不一会儿姚公公回来回话,“香味从是九公主马车周围传出来的”
皇帝盯着前方一排精致的膳食,皱眉,“都凉了!”
姚公公立马会意,小跑着来到灵星马车前,对着马车说道:“奴才是陛下身边的姚公公”
片刻后,灵星硬着头皮提着食盒,跟提着小碳炉的姚公公来到皇帝的銮驾旁。
灵星低着头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冷着脸,“嗯,上来吧”
灵星登上銮驾,这銮驾为显天子威仪做的很宽大华丽,但是四面透风,不冷才怪!
姚公公将小碳炉摆好,灵星从食盒里拿出两个鸡蛋馅饼,和一个她特地让人打的铁夹子,用夹子夹住馅饼放在小碳炉的铁丝网上,很快葱香味和芝麻香味就散开来。
灵星烤熟一个饼,用油纸包好,双手递上,“父皇,儿臣家中粗食,还请父皇赏脸品尝”
她给足了皇帝面子,皇帝示意姚公公,姚公公拿出银针验毒,“陛下,无毒”
皇帝这才纡尊降贵的拿过油纸包,咬了一口饼,灵星全程低着头,她听说皇帝最爱面子。
一个鸡蛋饼很快就被皇帝吃完,一旁的姚公公面露惊讶,见皇帝还未尽兴,他用拂尘悄悄戳了戳灵星。
灵星偷偷抬头看了皇帝一眼,拿起夹子把最后一个饼也烤熟,照例恭敬的递了上去。
皇帝眼神看都不看,只是鼻子动了动。
姚公公又戳了戳灵星,灵星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开始说鬼话,“父皇,您的龙体关乎天下子民,女儿恳请你多用些饭食”
皇帝终于发话了,“你有心了”
灵星手上的油纸包‘咻’的一下被拿走。
皇帝总算吃饱,板着脸道:“偶尔粗茶淡饭,也不错”
姚公公在一旁接话,“是,奴才这就吩咐御膳房,荤腥油腻,让他们调整膳食”
皇帝看向低着头的灵星,脸色放松了些,“低着头做什么”
灵星闻言抬起头,皇帝看到她的脸,恍惚了片刻,记忆中,他这女儿是长这样吗。
皇帝早已忘记兰嫔的模样,他看着眼前的容颜,心想兰嫔应当是个漂亮的,可惜了。
“退下吧”,皇帝吃饱了就开始赶人。
灵星巴不得,她提着食盒和小碳炉下了銮驾,众目睽睽之下,她左手提着食盒,右手提着小碳炉往回走,姚公公本想叫小太监去帮忙,却见前方萧言祁奔了过来。
萧言祁满脸担忧的跑到灵星身前,默默地一手拿过她手中的东西,一手牵着她往回走。
路过其他人的马车,灵星发现很多人在偷看他们,于是加快了脚步。
终于回到自己的马车,灵星才放松下来,萧言祁钻进马车,搂着她问道:“可还好?陛下有没有为难你?”
他方才等在后方,心里焦急,他听过一些传言说皇帝和太后都不喜欢灵星,心里更加担忧。
灵星有些无语的摇头,放低声音:“没有,就是给父皇烤了两个饼”
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不要说出去”
兰若在一旁点头,萧言祁则放心了,他捧着灵星的双手,见她手掌上有个勒痕,是提小碳炉的时候弄得,他心疼的把她的手捧在唇边吹了吹。
灵星笑笑,“没事啦”
前方队伍开始启程,萧言祁下了马车,重新骑上马,跟着队伍往前走。
黄昏时,队伍终于到了骊山行宫。
31. 第 31 章
骊山行宫也有半个皇宫大,灵星被分到了西边的一处院子,整理完行囊,宫人送了膳食过来,灵星简单用过,就浑身乏力犯困。
萧言祁搂着灵星早早地躺在床榻上,半刻钟后,房门被轻声敲了一下,他见灵星已经睡着,给她掖好被子,轻手轻脚的下床。
来到门外,张青低声禀报,“公子,侯爷那边派人来传你过去”
萧言祁冷了神色,他叮嘱张青:“守好殿下的安全”
庆林候家来的人不少,分了一间大院子,萧言祁过来时,院内还灯火通明,他走进院子的正堂,庆林候坐在主位上,张氏站在一边。
张氏一见他,笑道:“言祁来了啊”
萧言祁:“父亲,母亲”
庆林候看了张氏一眼,张氏就退下了,出门前不爽地轻‘哼’了一声。
待门关上,庆林候才道:“坐吧”
萧言祁不坐,“父亲找我有何事?”
庆林候最不喜欢他这个儿子这一点,表面上有礼,内里却像是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他抽了抽嘴角,缓声道:“听说,今日公主上了陛下的銮驾?”
灵星被皇帝召见,在金銮驾里呆了两刻钟的事情已经传遍了,他人并不知晓具体发生了什么,只是听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说,九公主离开后,皇帝貌似心情不错。
庆林候府祖上庇荫渐消,庆林候在礼部任职,整个侯府在郢都世家里混了个不上不下,他心里不急,侯府其他人都急了。
萧言祁心里不耐,“父亲找我就是问这事?”
庆林候站起身,教训道:“你这是什么态度!就算你当了陛下的女婿,也还是萧家的子孙!”
虽说萧言祁当了驸马,是不可能继承庆林候的爵位了,可他大理寺丞的官位,竟也是萧家除了庆林候之外爬得最高的。
庆林候见萧言祁这幅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禁有些后悔,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让萧景程尚公主,萧景程再无用,当了驸马也能混个官,如今这便宜倒是让萧言祁占去了。
当初萧言祁高中状元之时,庆林候也是对他有过期待的,都知道他家出了个优秀的儿子,那段时间他走出去旁人都是羡慕恭维,连大皇子二皇子都来示好。
可萧言祁偏偏要学他师父独善其身,梁咏和早就功成名就,他还只是刚崭露头角,一下子把两个储君人选都得罪了。
庆林候得知此事后,气得晚饭都没吃,几天后,吏部下文,把萧言祁派到锦州去当个县令,他就立马放弃了这个儿子。
萧言祁直直地站着,丝毫不受庆林候影响。
庆林候瞪了他半晌,突然以一个父亲的口吻说道:“你成了亲也不能不管家人,这几个月你都不回侯府,实在是不孝,你祖母过些日子从老家回来,记得带公主回府看望你祖母”
萧言祁想到那个对他并不慈爱的老人,淡声道:“知道了”
庆林候挥了挥手,“回去吧”
萧言祁从正堂出来,看到萧景烨和萧景程站在廊下,他看过去,萧景程就缩了缩脖子,随即假笑着上前,“大哥,近日可好啊”
萧景程在外祖家躲了几个月,估摸着萧言祁应该消气了,赶在冬祭前回了家,不过他暂时不敢在萧言祁面前太嚣张。
萧言祁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直接抬脚离去。
萧景程呲了呲牙,对萧景烨抱怨,“哼,完全不把咱们放在眼里啊”
萧景烨眼神阴鸷,“他不是一贯如此?”
萧景程无所谓地回房睡大觉,徒留萧景烨在廊下站了许久,七岁之前,萧景烨一直以为自己是侯府的长子长孙,长辈疼爱,父亲也对他寄予厚望,他性格也养得高傲。
七岁之后,父亲继承了爵位,母亲告诉他,他将来是侯府的世子,侯府爵位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深以为然。
不料,才过了不到一月,父亲元配的儿子从锦州回来,他变成了侯府的二少爷,他见到萧言祁第一眼,就讨厌他。
这种讨厌在先太傅收了萧言祁做弟子之后,达到顶峰,学堂教室数十人,梁咏和越过众多世家子弟,走到他和萧言祁面前,面露微笑,却独独选中了萧言祁,谁知道他当时坐在一旁有多难堪。
萧言祁回到他和灵星住的院子,脱去外衣走向床榻,离灵星越近,他的心神就越发放松。
灵星乖乖地睡在床榻里侧,给他留出半边位置,他躺上去,被子都是她的温暖馨香,他伸手将妻子抱进怀里,心里柔软宁静。
翌日一早,太阳初升,各世家子弟已经骑马列成一排,等待皇帝下令,灵星和其他女眷坐在围场的回廊里,脚边放着一个篮子。
大郢的冬祭,狩猎,采果以供奉天神,祈祷大郢百姓平安度过冬天。
日上三竿,皇帝携太后与皇后姗姗来迟,三人坐在围场的高台上,太后眼神往旁侧女眷的方向一瞥,混在其中的灵星突然觉得阴风吹过,她搓了搓手臂。
太后收回目光,笑道:“听闻昨日小九甚是有孝心”
皇帝眼皮抽了抽,他清了清嗓子,吩咐姚公公:“把九公主喊来”
他不过贪了嘴,竟然连太后也知道了,底下人嘴不严,让他很不爽。
姚公公来到女眷群中说皇帝找灵星的时候,灵星只觉得流年不利,周围人眼光各异,灵星无暇去顾。
她跟在姚公公身后,心里念经:一开始她就不该死,如果不死,她就不会穿过来,如果不穿过来,她就不会参加冬祭,不参加冬祭,她就不会在马车上吃烙饼,如果不吃烙饼……
不远处,萧言祁骑在高马上,眼神追着灵星的背影,心底放心不下。
灵星在高台底下跪下,“拜见皇祖母,父皇,母后”
皇帝说道:“你也多日未进宫看望太后,今日就跟在太后身边尽孝吧”
灵星:“儿臣遵命”
皇帝见时辰差不多了,说道:“狩猎开始吧”
姚公公高声传旨,前方一排骑在马上的人立马向外冲了出去,掀起大片飞尘。
萧言祁回头看了灵星好几回,才骑马往林子里去。
按照惯例,男人狩猎,女人采果,随着皇后一声令下,女眷也开始动了,纷纷拿着篮子前往行宫后山的果园。
等人都走光,皇帝就不想待了,带着姚公公施施然而去,皇后看向太后,“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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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臣妾陪您回宫?”
太后淡笑:“嗯,小九啊,你也去采果吧,莲嬷嬷,你带公主去”
太后身边的莲嬷嬷赶忙应是,对灵星道:“九殿下,随老奴来吧”
灵星觉得奇怪,不知道太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莲嬷嬷带着灵星来到后山果园,里面女子成群成对,灵星一进去,众人齐刷刷看过来,灵星保持微笑,观察着四周。
这果园最多的就是橘子树,树不高,方便采摘,灵星正要朝那黄橙橙的橘子伸手,一旁的莲嬷嬷说道:“太后不喜吃酸”
灵星缩回手,继续朝前走,她身后跟着莲嬷嬷,在场的其他女子都不敢靠近。
路过梨子树,灵星停下来,莲嬷嬷道:“梨子太硬,太后牙口不好”
地瓜不吃,枣子不吃,苹果不吃,太后这也不吃,那也不吃,灵星眼中隐隐冒火,太后咋不修仙!
莲嬷嬷瞧着灵星的神色,说道:“九殿下,果园已经带到,老奴就先回去了”
莲嬷嬷一走,灵星身边立马有人围上来,首当其冲就是靳灵玉,她今日穿着干练的窄袖衣裙,梳着双环髻,看起来还挺可爱的,就是这张嘴气人,“九皇姐,你如今也学会讨好父皇和皇祖母了?”
灵星心中冷笑,一旁的靳灵月斥责道:“小十,怎么跟你皇姐说话!”
靳灵玉不服气的努努嘴,扭头就走。
靳灵月温声道:“皇妹,不若我们一起吧”
事出反常必有妖,灵星刚想婉拒,旁侧走上来一个绿裙少女,“嫂嫂”
灵星看着少女,想起她是萧言祁的妹妹。
萧静茹语气亲昵,“嫂嫂多日未到过侯府,前些日子茵茵还跟我说想找殿下玩”
灵星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顿感心虚,她问道:“茵茵也来了?”
萧静茹摇头,“茵茵还小,此次冬祭没有来”
灵星心觉遗憾,想着回去后把萧茵茵接到落星园来玩。
靳灵月见状,道:“不若大家一起吧,皇妹也该多结交些朋友才是,是吧,王姑娘”
她看向不远处的黄衣女子,王盈儿被点名,小跑着上前,“五殿下,九殿下”
围观的其他姑娘见状,也三三两两的靠过来,灵星总不好临阵脱逃,遂与靳灵月一起,闲庭信步地在果园里转起来,身后跟着一堆莺莺燕燕。
其他姑娘摘下橘子放在篮子里,灵星摘下橘子剥了皮就往嘴里送,反正太后也不吃,她不吃白不吃。
靳灵月看她一眼,笑道:“皇妹还是这么直率”
“皇姐谬赞了”
一旁的蓝衣姑娘说道:“今日采果,清萝姐姐怎么没来”
靳灵玉叹道:“清萝最近心有郁结,在房内歇息呢”
灵星装作没听见。
蓝衣女子面露好奇,“为何?”
靳灵月勾了勾唇,“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清萝正烦着呢”
大家一听,都笑起来,其中一人调侃道:“是哪家公子敢烦清萝姐姐,这要是没有状元之才,怕是要被清萝给比下去”
灵星抬头望天,这波啊,貌似是冲她来的。
32. 第 32 章
靳灵月有些不屑道:“可不是什么大才子,却是卫家三公子”
周围静默了片刻,卫家三公子卫子聪,卫丞相的嫡长子,也是各世家想高攀的对象之一,一时间在场众人艳羡者有之,不甘者有之。
“原来是卫三公子,这与清萝也算郎才女貌”
“不一定,清萝以往最不喜欢那些空有家世的贵公子”
“卫三公子可不是空有家世,那是很有家世了,再说,他本人也不差”
你一言我一语,唧唧喳喳,靳灵月出声打断,“好了!”
几名贵女立马闭上嘴巴,灵星在旁边看着,心想靳灵月还是很有地位和威严的。
“无端编排旁人做什么,都去摘果吧”,靳灵月发话,一群人就三三两两散开了,只留萧静茹和王盈儿还站着。
靳灵月指着灵星只有橘子皮的篮子,“皇妹不摘些果子么”
灵星表情难言,笑道:“我去找找有没有皇祖母爱吃的”
靳灵月道:“半上午了,也有些累了,我们到前面亭子歇会脚吧”
灵星没有反对,几人来到亭子,有侍女奉上茶水,灵星正好橘子吃多了,想喝点清茶。
萧静茹眼见王盈儿坐在九公主身侧,心下一凛,母亲让她来亲近这个大嫂,对方却跟她那大哥一样疏离,她走过去靠着五公主坐着。
靳灵月心里冷笑,一旁的侍女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面露欣喜,起身道:“我先失陪一下”
随着五公主一走,王盈儿紧绷的神经放松,她对着面目柔和的灵星说道:“殿下,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灵星眨了眨眼,笑道:“你是不是要说那串红玛瑙手链的事?”
王盈儿呆呆点头,灵星撸上衣袖,一串鲜红的玛瑙手链就戴在她白皙的手腕上。
萧静茹多看了两眼,王盈儿笑道:“原来,驸马已经把东西给殿下了”
“这是王姑娘送给嫂嫂的?”,萧静茹找话套近乎。
王盈儿连忙解释,把萧言祁从她手中赎回这条手链的事情说出来,她讲故事时口齿还挺流利的,细节清楚,绘声绘色。
灵星听完王盈儿的版本,心下好笑,萧言祁这人以前还挺闷骚的,不过现在,他已经脸皮很厚了。
萧静茹心下惊讶,不敢置信她那个冷淡的大哥还有这一面。
“皇妹与萧驸马还真是恩爱”
灵星几人回头,靳灵月去而复返,身边跟着梁清萝和方才见过的蓝衣女子。
亭子内的石桌只有四个位置,萧静茹和王盈儿起身让位,靳灵月拉着梁清萝坐下。
梁清萝神色郁郁,方才听到的话语犹如一根刺卡在她心脏,她眼神划过眼前明媚清丽的女子,心里不禁恨恨道:“看来萧言祁也不过是俗人”
灵星面对梁清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梁清萝则是不想说,几人相顾无言,直到旁边插进来一道清亮活泼的女声,“五殿下,梁姑娘”
几人抬眼望去,是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挽着靳灵玉,言笑晏晏。
梁清萝心中恼恨,女子正是卫家二小姐卫馨宁,也是二皇子妃。
靳灵月起身喊了一声“二皇嫂”,灵星有样学样也喊了一声。
靳灵玉和卫馨宁走上前,梁清萝起身欲让位,卫馨宁赶忙笑着按住她的肩膀,“梁姑娘别这么客气,说不准,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梁清萝脸色骤冷,不过她一向冷冷清清,卫馨宁也不在意,靳灵玉径直走到空位上坐下。
灵星观察到靳灵玉肩膀上有个小瓢虫,她数了数,五颗星,她正要提醒,靳灵玉就高傲地睨了她一眼。
算了,她不提醒了。
梁清萝冷声道:“二皇子妃说笑了”
卫馨宁一笑,放下手,亲昵的把手搭在靳灵玉肩上,“梁姑娘,我三哥对你心仪已久,我们卫家也是真心想求娶”
靳灵玉也跟话,“梁姑娘,我表哥哪里不好了,他对你示好一个多月了,你还这么不待见他”
靳灵月冷了神色,灵星皱眉,卫馨宁和靳灵玉也太咄咄逼人了。
梁清萝掐紧手心,耳旁响起父亲和母亲的叮嘱,硬生生忍住没发作。
灵星见梁清萝紧咬着牙,不禁对卫馨宁和靳灵玉二人有些无语,她悠悠地开口:“皇妹,你肩膀上有个虫子”
靳灵玉转头,一个五星瓢虫正趴在她肩上,朝放在她肩上的白皙手指上爬。
“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
靳灵玉和卫馨宁同时尖叫起来,两人急得像跳蚤般上蹿下跳。
附近的宫人和侍卫听见动静冲了过来。
灵星连忙闪开,“哎呀,别跑我身上来了”
其他女孩也连忙闪避,一名宫女上前拍掉虫子,“公主,虫子已经没有了”
靳灵玉和卫馨宁吓得花容失色。
灵星躲在柱子后面,捂着嘴偷笑,见一旁的梁清萝看过来,她正了正色,可是眼角的笑意却出卖了她。
小小闹剧过后,大家都没了闲聊的心思,正逢午时,纷纷赶回去用午膳了。
灵星提着半篮子橘子皮被果园门口的莲嬷嬷逮到。
莲嬷嬷面色不悦,“九殿下,你采的果子呢?”
灵星很是淡定,“我上午弄了些橘皮,用来晒做陈皮,可入药,到时候给皇祖母泡茶喝,嬷嬷觉得呢?”
莲嬷嬷两眼一黑,“荒谬!”
灵星耸肩,“那我下午再采,我先去用午膳了”
莲嬷嬷还没来得及说话,灵星就一溜烟跑了。
灵星回到她的院子,把篮子往桌上一放,兰若上前来给她捏肩,“殿下,采果子好玩吗”
呵呵,不好玩,灵星问道:“驸马回来了吗?”
兰若:“没有,我问过宫人,驸马他们打猎要下午才回来呢”
“哦,那我们吃饭吧”
午饭过后,灵星只小睡了一会儿,就赶紧回果园去了,她怕莲嬷嬷过来抓她,连累兰若。
下午天气有变,太阳隐在云后,灵星在果园逛了一大圈,就没找到其他水果,她拉住旁边的一个小太监问:“这附近可还有其他果子”
小太监低下头,眼神闪躲,“南面果园旁边,有些莓果”
莓果,像太后这种牙口不好的人也能吃吧,灵星拍拍小太监的肩膀,“谢了”
小太监望着灵星朝南面走远,摊开手心,上面都是汗,他咽了咽口水,悄悄跟了上去。
灵星提着篮子来到果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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围,看见一片连绵的灌木,她沿着路边走了走,看见那中间长着几片莓果丛,红彤彤的。
她伸长胳膊摘了一个,仔细辨认,跟她前世吃过的蔓越莓长得一模一样,放进嘴里尝了尝,味道也一样。
灵星没有急着摘,她见莓果灌木下长满了草,在四周找了找,找到一块个头不小的石头和一根长棍子,她把石头往那莓果最多的地方一丢,石头‘咚’落地,等了片刻,没有奇怪的东西爬出来。
她拿过棍子在那草丛里拨弄了几下,没有发现蛇虫,她放心了,走上前薅了一把莓果下来。
不远处躲在树后的小太监见状,暗暗心急。
半个时辰后,灵星把附近的莓果丛都薅秃了,这小东西摘起来真累,她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满是被刺扎伤的痕迹,再看那篮子,一半果子一半叶子。
她捞起篮子往回走,树后的小太监连忙逃窜。
灵星路过果园,发现里面人寥寥无几,看来大家都回去了,乌云遮日,她紧着步子往行宫走。
一踏进行宫,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行宫大门前的地上,摆着一大滩猎物,灵星不愿多看,步子匆匆,撞上一堵肉墙。
她下意识地说:“不好意思”
随即抬头,一个花美男映入眼帘。
对方半眯着桃花眼,让开路侧身走了。
灵星一进大殿,此次来的人已经排排坐坐好了,倒显得她来迟了,她眼神寻找着,在右侧找到了坐在那儿的萧言祁,他满脸忧色还未来得及褪,灵星冲他笑了一下,让他放心。
灵星走到太后侧下方站着,太后抬眼看过来,慈祥道:“小九摘了些什么?”
正首的皇帝也看过来,灵星把篮子伸出去,“孙女摘了些莓果”
灵星见太后不说话,先发制人,“皇祖母,这莓果汁水丰富,清甜可口,也可做成果酱和果汁,解腻开胃”
“是么,皇帝觉得如何?”
皇帝想起昨日那鸡蛋馅饼的滋味,道:“可一试”
太后:“……”
她夸赞道:“小九辛苦了,就按你说的做吧”
灵星松了口气,“是,皇祖母”
她领着篮子默默退下,萧言祁见状也悄悄离开。
灵星前脚到了她住的院子,萧言祁后脚就到了,他见灵星形容有些狼狈,头发上还卡着叶子,去握她的手。
“嘶!”
灵星叫了一声,萧言祁连忙看她的手,上面满是轻轻浅浅的伤痕,他的眼神顿时如冰川般可怖。
“殿下怎么弄的?”,兰若在一旁心疼坏了,“我去找御医拿药”
萧言祁心疼的搂着灵星坐下来,吩咐张青打来水,用纱布轻轻擦掉灵星手上的泥土,灵星宽慰他,“不是很严重,就一点点痛”
萧言祁放下纱布,脸色严肃,“殿下今日是在做什么?”
灵星也很委屈,“那还不是太后,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我只能去果园外摘一些莓果来交差”
萧言祁脸色软下来,“好好好,殿下辛苦了”。
他打算从现在开始,寸步不离地陪着她,今日他才离开了半日,她就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那厢兰若也回来了,还带来了御医——江渺。
33. 第 33 章
灵星喊了一声:“江御医”
萧言祁眼睛眯了眯,他可没忘记,这个人曾经跟他的妻子在外面待了一天。
江渺恭敬道:“殿下,臣给您看下伤”
灵星的腰被萧言祁箍得紧,她奇怪地看他一眼,把双手伸出去。
江渺目不斜视,从药箱拿出纱布和伤药,跪在灵星脚边给她处理伤口。
“殿下,伤口处理好了,今夜不要碰水,待到明日,应该就好了”
灵星道:“谢江御医”
江渺:“臣告退”
待江渺走了,灵星锤萧言祁,“你搂着我不放做什么,还有外人在呢”
萧言祁脸皮厚,“医者不避嫌”
嗯?
灵星没好气地问兰若,“你不是拿药吗,怎么把御医都带过来了”
这样显得她很小题大做。
兰若是直肠子,“我方才去御医们的院子,看到江御医在里面,就找他拿些伤药给殿下,他一听殿下受了伤,提着药箱就过来了,我在后面都追不上呢”
萧言祁冷笑一声,“呵!”
灵星回头,萧言祁今日怎么回事!
她问:“你跟江御医有仇?”
萧言祁:“没有”
……………
耽搁良久,天快黑了,灵星吩咐兰若把篮子里的莓果都洗了,做成果酱和果汁,往日在落星园里,灵星也经常让厨房做些有新意的吃食,兰若对此很熟悉,立马就去办。
冬祭前一晚的晚宴,俗称品菜大会,皇帝从各家奉上来的野味和果子评选一番,选几个出色的,给第二天祭天当贡品,灵星私以为,这是以祭天之名饱自己之腹的掩耳盗铃行为。
灵星换了身衣服,重新梳妆后,才和萧言祁来到行宫大殿,今晚不用男女分席,两人自然是坐在一起。
席面上摆好了行宫膳房做的几道菜,在皇帝发话开席之后,众人象征性的吃了几口。
皇帝吃了两口菜,吩咐姚公公开始让百官献菜。
卫相首先起身,“陛下,我儿猎得一只白鹿,特献鹿茸与陛下”
皇帝心情不错,“端上来”
传菜太监将鹿茸端到皇帝面前,皇帝用筷子拨了拨,没吃,说道:“不错,赏”
卫子聪上前,“谢陛下”
二皇子得意的摇了摇扇子,瞥向一侧的大皇子靳启元,靳启元但笑不语。
卫相开头后,晚宴就变成了各家攀比现场,什么羊腿,熊掌,兔肉,鸽子,老鹰,连狐狸都端上来了。
灵星听得一阵反胃,她悄悄问萧言祁,“你打了什么猎物?”
萧言祁轻声道:“我抓了两条鱼,让兰若红烧了”
灵星松了口气,“那还好”
萧言祁垂眼看她,心想太过心软不是好事,但他会守护好她的善心。
上首,皇帝看着眼前一排的菜,各种动物四肢和内脏,很倒胃口,但他也得装一装,“好,各位年轻人都不错啊”
他用筷子指了指几道菜,“就这些吧”
姚公公记下来,然后高声宣读被选中的菜品和献上菜品人的名字,一时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皇帝发话,“都赏”
卫子聪,卫京,五公主驸马陈寒,昌安公世子,京防副都尉,以及几名年轻的武将上前谢恩,冬祭狩猎是武官的主场,没有文官什么事儿,年年如此。
皇帝让人把眼前的菜撤走,本来这会儿该离席了,他突然想起来,他那好女儿说要做什么东西来着?
他抬眸往下找了找,眼神落在下方紧挨着的一男一女头上,随后递给姚公公一个眼神。
姚公公朝着下方道:“接下来是各位公主驸马献菜”
下首众人也奇道,往年也没这流程啊,皇室公主驸马打猎一向不行,为了不丢人,皇帝不会让他们献菜,除非驸马是武将。
大公主靳灵阳没来,五公主驸马献过菜了,于是靳灵月献了一篮子水果上去,皇帝笑了笑,一旁的皇后拿了个橘子,太后也给面子的拿了个橘子。
靳灵玉献了一碟枣子糕,李显献了一道野猪肉,卫贵妃此行没来,皇帝拿起枣子糕咬了一口,放下了。
轮到灵星和萧言祁,灵星让兰若把食盒里的红烧鱼和果酱果汁拿出来,另洗了一小碟莓果堆成小山,传菜太监把东西端了上去。
皇帝看着眼前的红烧鱼,香味扑鼻,摆成小山的莓果上放着几片薄荷,撒了糖霜在上面,造型好看;旁边用白瓷碗盛着淡红色的莓果汁茶,果汁用茶水混合,可以减轻甜腻感;白玉盘上用捣碎的莓果酱铺在蒸熟切块的芋头上。
皇帝眼神左看看,右看看,伸手。
姚公公递上一幅新筷子,皇帝用筷子夹起一块鱼肉,尝了尝,接着又吃了两口。
太后斜眼,皇后在一旁提醒,“陛下,不过三”
皇帝移走筷子夹了一块芋头,接连吃了两块,有点干,拿起旁边温热的莓果汁茶喝下,舒服了!
皇帝将目光从那盘莓果小山上移开,一本正经道:“母后可要试试?”
太后不理皇帝,只是朝下方说道:“小九和萧驸马,该赏”
灵星和萧言祁上前谢恩,下首其他人都面露惊奇,以往回避灵星的世家贵女们,心中也开始蠢蠢欲动。
二皇子不屑地‘切’了一声。
大皇子在一旁笑眯眯。
庆林候则使劲朝萧言祁使眼色,奈何萧言祁背对着他,压根儿没看到。
太后没给皇帝面子,皇帝觉得没趣,宣告宴席结束。
宴席散后,灵星和萧言祁回到院子,小太监送来了太后的赏赐,灵星打开一看,是一本佛经,她看到这玩意就有心理阴影,想起小平子的事情来。
小太监走后,灵星关上门,拿起那本佛经,手上的力道不禁加强,佛经被捏得变形。
萧言祁走过来握住她的拳头,“星儿,放开,你还有手伤”
灵星手松了手,萧言祁趁机拿走佛经往桌上一扔,他知晓她伤痛的往事,心里叹息。
萧言祁将人抱进怀里,无声安抚,他心觉太后实在是太过了,事情早已过去,且赔上一条人命,何苦抓着不放。
灵星缓了会儿神,梳理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后果然是在整她,可究竟是为何?
这晚,两人早早睡下,萧言祁嘱咐张青和飞鹰,除非陛下太后和皇后召见,任何人都不得打扰。
不出所料,不久后庆林候派人来传话,张青直接将其打发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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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距离行宫百米的祭坛下,修着九十九级台阶,祭坛下方摆好了贡品和香烛。
仪式开始后,皇帝代表大郢上了柱香,百官跪拜在下方。
上香过后,由钦天监和元佛寺的僧人操持祭祀仪式,皇帝和其他人就撤回了行宫里。
打猎一天,祭祀一天,休整一天,就该回程了。
灵星的手已经好的差不多,也没有留什么疤痕,因着第三日是自由活动,萧言祁跟在她身边来行宫外面散步,两人路过果园外的灌木丛,发现许多人在那儿摘莓果,望不到尽头的灌木丛,叶子都被人摘秃了。
造孽啊!
灵星拉着萧言祁赶紧走,两人来到围场,围场被御林军清退过,已经没有什么动物在里面了,只剩孤零零的落叶林。
“你前天在哪里抓的鱼?”,灵星随口问道。
萧言祁指着东南方向,“那边有几处水塘”
此时一个小太监找过来,“萧驸马,陛下召您去祭坛助钦天监整理祭文”
萧言祁不放心的眼神看向灵星,灵星劝道:“你快去吧,我回屋里待着”
灵星指着身后一个小太监,“带我回行宫”
小太监领命走在前面,灵星跟上她,萧言祁这才放心朝着祭坛的方向走。
前面的林子越深,路越窄,灵星觉得疑惑,“等等,这不是回行宫的路吧”
小太监低着头,“殿下,这是近道,从小径过去就是您住的院子了”
灵星将信将疑,又跟着小太监走了几十米,远远的能看到宫殿的檐角,她放下心来。
前方小径陡窄,小太监让开身子,“殿下先过,我在后方看顾着您”
灵星觉得不对劲,有大路不走非走小路,有诈!
她转身往回走,身后的小太监眼露凶光,冲上前伸腿一绊,灵星一个趔趄往外侧栽倒,滚了下去。
“啊!”
尖叫声回响在山间,小太监抖着腿往峭壁下望,几十米深黑泱泱的河水淹没了女子的身影,他瘫倒在地
“九公主,对不住了,主子有令,我不得不从,来日我定会年年给你烧纸”
他一边哆嗦着一边屁滚尿流般朝着行宫跑,到了行宫后,冲着守卫大喊,“不好了,九公主落水了!”
萧言祁站在祭坛边,右眼皮突然跳了跳,他左侧站着的是翰林院正梁喻贤,对方很不待见他,但还是得捏着鼻子共事。
整理祭文的活向来都是由文官负责,再加个皇室宗亲协理,因着萧言祁近日频频在皇帝面前露脸,他又曾是状元,皇帝左挑右挑,就把他挑过来了,反正女婿也算半个儿子。
萧言祁又誊写完一份祭文,越发心神不宁起来,梁喻贤揶揄道:“看来萧驸马心不在此”
梁喻贤是老师的弟弟,往日也对他和颜悦色,萧言祁忍让他几分。
萧言祁继续誊写祭文,直到后方传来骚动,他笔尖停住,在纸上洇下大块墨渍,他放下笔,盯着行宫方向,对梁喻贤道:“下官先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不等梁喻贤回应,他径自跑下阶梯,迎面看见张青和飞鹰冲过来。
他心里一紧,“怎么回事!”
张青:“公子,刚刚御林军来报,殿下在后山掉进了河里”
34. 第 34 章
萧言祁面色铁青,“在哪里,快带我去!”
张青指着御林军跑去的方向,“在那边!”
萧言祁片刻不停,一路上,心如火烧一般煎熬。
他来到后山小径处,冲过去扒开人群,望向下面深不可见的冰冷河水,瞬间面无血色。
“人呢?人呢!”
一旁的御林军见他面色可怖,声音抖了抖,“驸马,我这就派人绕到山下,去找尸…”
“休得胡言!,萧言祁此刻温润的外表褪去,露出尖锐冰冷的底色。
“是,我们这就去找公主”
御林军鸟兽散般去找下山的路,萧言祁红了眼,“找到她!”
张青和飞鹰领命,两人运着轻功沿陡壁下山。
萧言祁望着那河水,水面上的漩涡几乎把他的灵魂都吸进去,他强撑着理智,命令旁边围观的太监宫女,“去禀报陛下,派人增援”
宫女太监连连点头,萧言祁观察着地势,往御林军下山的方向追。
行宫的皇后得知消息后来到皇帝寝殿,却听得宫人说,皇帝出门钓鱼去了。
太后殿中,小太监跪在地上,等候主子发话,不一会儿,莲嬷嬷从屏风后出来,“太后派了人护送你回宫,你从后门走,有人接应”
“谢太后娘娘”,小太监急忙忙起身朝行宫后门走,他不知道的是,他此去会命绝于今日。
莲嬷嬷回到屏风后,“太后,这次应该是成了”
太后睁开双眼,浑浊的眼珠盖住了内里的残忍,她叹气,“若再不成,或许是她真的命硬”
此时,在后山湖水滩边悠闲钓鱼的皇帝还不知道行宫的乱子,他身后站着姚公公,以及一排御林军,他随口喊道:“上茶”
姚公公拎着茶壶走过去,皇帝手上的鱼竿动了一下,他挥退姚公公,眉飞色舞,“哈哈,看来是条大鱼”
皇帝用力向后拉鱼竿,湖水中心冒出泡泡,他一咬牙,使出浑身的劲向后用力,湖心飞出一道蓝紫色的彩光。
皇帝把鱼竿一丢,后退两步,“什么东西!”
御林军持刀上前,不足片刻,湖心冒出一颗头,细看,竟是一名穿蓝紫色衣裳的女子。
灵星游在水上,大口喘气,她抹了把眼睛上的水渍,模模糊糊见看见岸上明黄色的影子。
她掉下峭壁后,被急流冲到水下,任她怎么游都爬不上岸,无奈之下,只能顺着水流而下,时不时浮上水面换气,她被冲到这处浅湖,正要凭借最后一丝力气游向岸,天上突然掉下来一个钩子勾住了她的衣服。
一番挣扎之后,她力竭了,快要晕过去之际,突然一股大力把她从水里拔了出来。
御林军对着湖心大喊,“前方是何人!”
灵星缓缓游向岸边,御林军纷纷举刀,皇帝透过缝隙朝水里看,顿时眼睛都直了,好一个出水芙蓉啊。
“放下刀,将人带上来”,皇帝命令道。
灵星也看清了岸上的人,好像是御林军,她笑起来,得救了!
然而,湖后方的竹林里,几名黑衣人潜伏在深处,数只箭对准了那穿龙袍的人。
为首的人手势一下,破空之声响彻天际,惊起蝶飞鸟散。
“有刺客!”,一名御林军大喊,随后被箭矢穿透脖颈。
皇帝大惊失色,姚公公喊道:“护驾”
箭矢如雨般射来,御林军顿时折损小半。
灵星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时怔楞,待看见竹林中冲出几名黑衣人,举着刀向皇帝砍去,她奋力游上岸。
皇帝躲避间看到她,喝道:“给我抓住刺客”
一名御林军立刻拧住了灵星的脖子,对前方逼近的刺客道:“再过来,我就杀了你们同伙儿”
灵星呼吸困难,一旁的姚公公看着她,突然睁大了眼。
为首的刺客哈哈大笑,“狗皇帝,她可不是我们的人”
姚公公提醒,“陛下,这看着好像是九公主啊”
掐着灵星脖子的御林军闻言,松了手,灵星喘着大气,“父皇,姚公公,我是灵星,不是刺客”
皇帝无暇关心灵星为何会在这,他发令道:“给我捉拿刺客!”
话音刚落,两方开始厮杀,姚公公急道,“陛下,我们先撤退吧”
皇帝点头,两名御林军护着他往后撤,灵星正要跟上去,两只箭擦耳而过,皇帝身边的两名护卫就倒下了。
姚公公见状护在皇帝身前,灵星回想着流水的方向,她看向倒地的御林军,走过去蹲下。
皇帝连忙避开,姚公公斥道:“公主要干什么!”
灵星在御林军身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一个哨子,这是用来集结时的哨子,灵星前两日见御林军使过。
她对着哨子用力一吹,不行,声音太小了。
她朝皇帝喊道:“父皇,东面就是上山的路,我们快走”
皇帝一听,跟在灵星身后,刚过来的两名御林军和姚公公也跟上,几人躲着箭隐进树林里,往山上跑。
刺客见皇帝跑了,分出两人去追,灵星朝着高处奔跑,回头见皇帝落后好几步,咬着牙回去搀扶着他爬坡。
姚公公眼看皇帝和灵星跑没影了,后方刺客也追来,他连走带爬往林子里躲。
灵星搀着皇帝,嘴里咬着哨子,手心紧紧攥着哨子。
眼看前方没路了,灵星循着水流声朝峭壁河边跑,皇帝体力不支,只能任她拉着,拖着往前。
流水声越来越大,灵星问皇帝,“父皇可会游水?”
皇帝看着远处的急流,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灵星正焦头烂额,前方有脚步声传来,她试探着吹响哨子,对面很快回了一哨子,灵星喜道:“前面是御林军,我们快走”
皇帝也面露喜色,脚步踉踉跄跄,奈何刺客已经追来,皇帝回头一看,吓得摔了个大马趴。
灵星回过去扶起他,“快走,马上就得救了”
刺客运起轻功,瞬间来到两人身后不远处,灵星用力推了皇帝一把,把他推到一节草坡上去,自己脚下却一滑,往下滚。
她慌忙间抓住坡上的草木枝,朝皇帝伸出手,“拉我一把”
皇帝见黑衣人已经步步逼近,他面浮厉色,夺过灵星手上的哨子,头也不回地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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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急促又频繁的哨声中,灵星脸上满是不可置信,黑衣人见皇帝的援兵已到,上前将灵星打晕扛走。
下山来找公主的御林军在半路遇到了慌忙逃跑的皇帝。
“陛下!”
皇帝怒道:“有刺客行刺朕,还不护驾!”
御林军一听顾不上找公主了,急忙掩护皇帝回行宫。
天色将晚,行宫被御林军团团围住,皇帝宫殿前,皇后和百官齐齐候着,皇帝遇刺乃是大事,人人都屏气凝神,小心翼翼。
房内,皇帝沐浴后,穿上崭新的龙袍,维持着天子威仪,对外喝道:“卫京,刘喆,给朕滚进来!”
卫京是京防统领,刘喆是御林军统帅,两人低着头进去,直接跪下请罪。
皇帝朝两人摔了个杯子,“你们怎么办的事,竟让刺客混进骊山来,啊?”
卫京被碎瓷片割伤额角,他黑着脸,不敢辩驳。
刘喆比卫京还要害怕,除了皇帝遇刺,九公主掉入河里的事还悬着呢,可皇帝正在气头上,他不敢再提。
皇帝接连摔了几个东西,听得门外的百官心抖,大家面面相觑,又缄默不言。
皇后打量着百官,见萧言祁不在其中,心里沉了沉。
而此刻,昏暗的山中,峭壁河水的另一边,萧言祁举着火把,还在寻找他的妻子。
他衣衫湿了大半,鞋上全身泥水,身后的张青不远不近的跟着。
他们水里也找过,山脚也找过,连沼泽地都探过,就是找不见灵星。
萧言祁无法接受灵星就这样离他而去,他双眼通红,瞳孔旁爬起血丝,一脚一脚地走在岸边。
张青很想劝他回去,又知道劝了也没用,他心中恼恨,那些御林军说好的下山来一起找人,却连个影子都没有。
夜越来越深,萧言祁和张青如两个流浪人,举着火把行走在岸边,火苗跳跃间,飞鹰狂奔而来,“驸马,我在东面山脚发现了一批御林军的尸体,林中有打斗的痕迹”
萧言祁眼神一凛,“带路”
三人匆匆赶往东面山脚,下山时林中窜出一个人影,飞鹰拔剑。
“哎哟,别杀我,别杀我”
飞鹰用火把照亮跪着的人,看衣着是个太监。
姚公公从火光中看到了萧言祁的脸,“哎,萧驸马,我是姚公公啊!”
萧言祁走过去,冷声道:“姚公公为何在此?”
姚公公哭天喊地,“哎哟,陛下遇刺,公主带着陛下往山上跑,我老骨头跑不动,就躲…”
“你说什么?”,萧言祁打断他,“你刚刚说公主?”
姚公公愣了愣,“啊对,是九公主带着陛下往山上跑”
萧言祁像是抓住了希望的迷途者,“你的意思是…公主没有死?”
姚公公脑袋点了点,“公主没死,公主没死,萧驸马”
“唉,不对,公主带着陛下跑了,陛下呢?陛下可有事啊?”
萧言祁心中燃起的希望仿佛被浇了冷水,他厉声道:“回行宫!”
张青拉起姚公公,见他手慢脚慢,不耐烦地将人往肩上一扛。
35. 第 35 章
几人回到行宫时,被宫门的守卫拦住,守卫见到姚公公和萧言祁,说道:“姚公公,驸马,陛下有令,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张青和飞鹰留下”
“是”
萧言祁拽着姚公公进去,来到皇帝宫殿外,看到殿前站满了人,萧言祁心一紧。
姚公公哭叫着跑过去,对着皇后叫道:“娘娘,陛下如何了?”
皇后还未回话,里面皇帝就骂过来了,“朕没死,你还不滚进来?”
姚公公踉跄着滚进去,一见到皇帝就开始认罪哭喊。
萧言祁顾不上礼数,径直走到皇后身前,“娘娘,殿下如何了?”
皇后面露讶异,她沉声道:“人还未找到”
她察觉眼前的男人周身气压冷若冰霜,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萧言祁眼神盯着皇帝宫殿的那道门,抬脚上前。
“站住!”,皇后厉声阻拦,门边守军举着刀拦住萧言祁。
身后的百官里,庆林候盯着萧言祁的背影,面露不悦。
皇帝在里面听见动静,问道:“谁人在外面喧哗”
皇后回道:“陛下,是萧驸马,不经传唤竟想闯门”
里面沉默了半晌,姚公公出来传话,“陛下今日受了惊吓,谁也不见,大家都请回吧,明日一早启程回宫”
待百官都走了,皇后命令道:“来人,把萧驸马带回去”
萧言祁死死盯着姚公公,姚公公眼神闪躲,缩进屋内。
两名守卫将萧言祁强行拖回所住的院子,皇后又派了人将院子围住。
兰若蹲在墙角,冲着萧言祁问,“驸马,殿下呢,殿下怎么还不回来?”
她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听到灵星出事的消息,想去找人,可是御林军把行宫围住了,她连院子都出不去。
萧言祁语气冰冷,“出去”
兰若被他吓到,委屈地跑出去。
房门被关上,房内只燃了一盏灯,萧言祁拖着身体走向床榻,床褥被灵星躺过,上面有她的味道。
萧言祁跪下来,脸贴着床单,心坠入黑暗里,短短半日,他就弄丢了她。
晚风呼啸,行宫外,张青缩在墙角,打了个哆嗦,“冻死了,公子怎么还不出来?”
飞鹰沉着脸,“驸马今夜怕是出不来了”
他遥望着行宫的高墙,对张青道:“我想去殿下出事的地方看看”
张青劝阻,“黑灯瞎火,明早再去吧,殿下现在是死是活还未可知”
飞鹰抱着双臂,背靠墙,“你觉得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张青想也不想就回道:“心善的人”
飞鹰:“不止,她绝不会主动涉险”
张青:“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害她?”
飞鹰沉默,他也不敢笃定,他只是个护卫,在这行宫里无法行动自由,只能守在那院子里,主子出事时,愣是他有三头六臂,也已经来不及了。
……………
天光微亮,姚公公叫醒了皇帝后,推开殿门打算传唤宫人过来伺候,门刚开了一条缝,就见门外那形如鬼魅的人影,他吓了一跳,拍拍心口。
想起昨晚皇帝的话:朕今日在湖边遇刺,由御林军掩护朕寻到援兵,没有见过什么公主,你可记住了?
姚公公走出门,躲在门口一排守卫身后,远远地对着萧言祁,面露谴责道:“萧驸马,大清早的,你这是干什么?”
萧言祁:“我要见陛下”
姚公公进去通报了,皇帝晾了萧言祁近一个时辰,吃饱喝足后,才将他宣进去。
萧言祁跪在地上,言行乞求,“陛下,公主一夜未回,还请陛下告知公主下落”
皇帝面色沉沉,“你是说,朕把她藏起来了?”
“臣不敢,只是姚公公昨晚说…”
姚公公跪下打断他,“哎哟,萧驸马,昨夜奴才被那刺客吓傻了,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可不得当真啊”
萧言祁心凉了凉,眼神犹如利剑刺向姚公公,姚公公不敢抬头。
“萧言祁,你放肆!”,皇帝怒喝。
门外的守卫持剑冲进来护驾。
萧言祁收敛了目光,恳求道:“恳请陛下找寻公主下落”
皇帝昂着头,闭目回想昨日情景,再睁开双眼时,眼里只有漠视和残忍,“传刘喆”
御林军统帅刘喆被传召过来,“陛下”
皇帝往他头上丢了个杯子,“公主失踪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报?”
刘喆伏地:“陛下,昨日有人来报信,九公主在后山意外掉入了山下河中,臣命人去找过了,只是河水凶险,公主怕是凶多吉少”
皇帝脑筋转了转,“混账!你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派人继续去找!”
刘喆:“是,臣这就去”
“站住!”
刘喆抬头,面露疑惑。
皇帝:“今日启程回宫,你胆敢擅离职守?”
刘喆明白了,“不敢,臣派遣手下去找公主,这就整顿御林军,护卫陛下回宫”
“滚出去”
“是”
皇帝背过身去,“驸马可满意了?”
萧言祁淡声道:“谢陛下,臣想留下来寻找公主”
皇帝回头,怒气汹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来质问朕,若不是看在老师的面子,你早就判了杀头之罪!”
萧言祁闭上眼,心痛难忍,“臣知罪”
皇帝冷着脸:“罢了,念在你护妻心切,朕就饶了你这次,你就留下来找公主,务必要找到朕的女儿”
萧言祁一刻都不想多待,“谢陛下,臣告退”
皇帝:“等等”,他指着姚公公:“狗奴才,你胡言乱语误导驸马,该当何罪!”
姚公公闻言跪在萧言祁身前,扇了自己一嘴巴,“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皇帝:“自去领一顿板子”
姚公公:“是,奴才这就去”
萧言祁对这出戏,只想冷笑。
朝阳高升,浩浩荡荡的冬祭队伍启程回郢都,御林军和京防兵护送,皇帝太后皇后马车周围更是严防死守,皇帝今日换了坚固严密的马车,全程没有露面。
萧言祁看着远去的队伍,对张青吩咐,“送兰若回落星园,传张虎他们立刻赶来,再去梁府,把这封信给老师”
张青领命,兰若不肯走,“我要留下来找殿下”
萧言祁冷冷地看着她,张青上前将人拉走,“别添乱”
眼见兰若要哭,张青一掌将人劈晕,扛上马,骑马远去。
萧言祁对留下来的二十名御林军,没有任何信任,他吩咐道:“去找公主”
御林军小队头头拱了拱手,“是,驸马”
说着就分散四处下山,像无头苍蝇,毫无章法。
飞鹰上前,“驸马,属下觉得殿下落水之事有蹊跷”
两人来到灵星跌落处的那条小径,发现了奇怪的脚印,他们沿着河流下游来到一处浅湖,竹林周围躺着二十多具御林军的尸体。
飞鹰潜入湖中仔细搜寻,没有发现人的尸体。
萧言祁吩咐飞鹰朝南上山找线索,他则朝东,上山路上有多处打斗痕迹,还有血迹。
他拧着眉,不放过每一处痕迹,终于,在半山腰处,草丛中一抹鲜红抓住了他的目光,他走过去蹲下,扒开杂草,捡起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红玛瑙手链。
当日下午,张青携梁咏和手下二十名精锐飞奔至骊山。
萧言祁俯视着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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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的二十多人,表情晦暗如深,“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二天一早,飞鹰来报:“驸马,我们在行宫后门一条隐蔽的下山路上发现一名太监的尸体,死者被人从后抹了脖子”
萧言祁:“尸体呢”
两名梁府护卫抬上尸体,萧言祁打量着太监死白的脸,握紧了拳头,“飞鹰,拿他的鞋去对比脚印”
飞鹰领会,当即脱了太监两只鞋,赶往行宫后山峭壁小径,一刻钟后回来禀报,“驸马,完全吻合!”
萧言祁面不改色,“都退下,继续找人”
待旁人都退出去,萧言祁从袖中抽出短剑,剑刃的寒光犹如他的声音一般冰冷,“她不喜杀生,可你已经死了,她不会怪我的”
话音刚落,寒光一闪,白刃上的血如流水般滴落。
皇宫,皇帝遇刺之事还没完,皇帝罚了卫京五十大板,刘喆直接被革职,刑部接到命令,严查刺客,大批官兵前往城外搜查。
骊山往北的一处农舍里,灵星再次醒来,她双手双脚被绑,被关在一间狭小的黑屋子里,她上一次醒来后,被人发现又直接打晕。
她努力挪着身体挪到门边,透过门缝朝外看,缝隙太窄,只能看到一望无尽的枯田,脚步声靠近,她往里一滚,门被人踹开,阳光打在她脸上,刺的她眯起眼睛。
一个身高八尺,皮肤黝黑的男人走进来,他声音粗犷,“呵,醒了啊?”
灵星身子往后缩了缩,男人上前拎起她的脖子,往肩上一扛,“醒了就赶路”
他把灵星扔进一辆简陋的马车,警告她:“不想死就别喊”
三名农户打扮的男子挤上车,眼神凶狠地盯着她。
为首的男人坐上车辕开始赶车,路上有农户路过,跟他打招呼,“这位兄弟出远门啊”
一把匕首贴在灵星颈上,灵星屏息凝神。
只听得外面的男人笑道:“是啊,去探亲”
“探亲呐,也是,入冬了,快过年喽”
马车驶上大路,灵星脖子上的匕首才移开,她那日在冰冷的河水里泡了那么久,被刺客抓走后丢在冰冷的地上一天一夜,身体早已透支,现下,身体开始发热起来。
对面的男人发现不对劲,捏住了她的脖子,道:“发热了”
旁边男人置若罔闻,“无所谓,尸体也能交差”
另一名男人生气道:“要不是她,狗皇帝就没命了”
他用脚踢了踢灵星,嘲笑道:“你对狗皇帝不离不弃,狗皇帝可一点没管你死活啊”
灵星回想起那时皇帝冷漠决绝的眼神,自嘲般地扯了扯嘴角。
她哑着嗓子,“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没人回答她。
又过了许久,马车停下来,灵星迷迷糊糊睁开眼,马车内就她一人,她挪着身体靠近窗边,刚想看看外面,车门帘被掀开,一个男人嗤笑道:“别看了,你跑不了”
男人把一个干饼扔在她脚边,她转过身给男人看被反绑在身后的双手,男人不耐烦,“饿死算了”
灵星一听,摆了摆尾,把那块饼踢飞出去,背过身。
男人惊讶道:“哟呵,脾气还不小,爱吃不吃!”
他捡起地上的饼,拍拍灰,一口塞进嘴里。
灵星觉得自己要发烧烧死了,不过,无论是发烧死,还是饿死,也比被人砍死好,至少不痛。
说不准,死了之后灵魂可以回到原来的世界。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了她的亲生父母。
身体突然被人往后拽,灵星平躺在地板上,一块湿布盖在她额头上,视线上方是一张黝黑的脸。
灵星眼皮开了又合。
男人见她昏死,对外面三人命令道:“继续赶路”
36. 第 36 章
马车继续朝北,晚间在一处简陋的马棚歇脚,马要补充粮草。
灵星睁开眼,车内只有一个男人,她轻声道:“我要如厕”
男人不理,灵星就反复念叨:“我要如厕”
男人被闹烦了,割下一块衣袖摁着灵星的下巴,把布塞进灵星嘴里。
灵星面露绝望和屈辱,两行泪从眼角滑落,表情凶狠的男人愣了愣,突然觉得自己罪孽深重起来。
他拎着灵星下了马车,四处张望,随后把人放到一处草丛。
“就在这儿”
灵星躺在地上,表情无语。
男人解了她的绳子,用刀威胁,“别耍花样”
灵星撑着身体坐起,气若游丝:“你转过去”
男人不屑,“想趁机逃跑啊,没门,快点!”
灵星瞪着他,随后破罐破摔,当着他的面就要解衣裙,男人后退两步,囔道:“你不知羞啊”
他背过身,站远了点,嘴里喋喋不休,警告她别想逃跑。
灵星环顾四周,没有逃跑的机会,她解决完生理问题,整理好衣服,走到男人身后,道:“好了”
男人回头,“行了,回去”
灵星坐在地上:“走不动”
男人骂骂咧咧,扛着她回到马车,从怀里掏出一块干粮。
灵星接过干粮,小口小口吃完了。
男人见状就要拿绳子绑他,她赶紧道:“我要喝水”
男人无语:“还把自己当公主了”
灵星:“我本来就是公主”
男人:“………”
他下了车,从马棚的水井舀了一瓢水回来,灵星懒得接,直接伸头过去,把水瓢里的水喝光。
男人摸了摸脑袋,怎么感觉自己像她的奴才。
在马棚过了一夜后,灵星早上醒来,又念叨着要如厕,男人木着脸,“拉车上”
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人?
灵星无奈,“你不嫌臭我就拉车上,先给我解开绳子”
男人犹豫片刻,还是把灵星扛下车,将人放在马棚后,然后自觉走远了点。
灵星迅速解手完,听得有人声传来。
黑脸男人带着另外两个男人赶回来,急道:“有人追过来了”
留守的男人:“皇帝的人?”
黑脸男人:“不知,但对方是高手,我们快撤”
留守的男人绕到马棚后面一看,大叫:“不好,人跑了!”
其余三人跑过来一看,黑脸男人脸色铁青,“你们先走,我去追,她跑不远”
不一会儿,马棚边就响起车辙滚动声,四周恢复安静后,灵星从井水里缓缓冒出,她抓着井里的绳子往上爬,奈何她实在是筋疲力尽,就当她以为她要死在井里的时候,她看到腰间的水面突然晃了晃。
地面上应该有人路过,她拼尽全力尖叫了一声“救命”,然后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灵星看到的是一轮明月,她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反复确认了几次,她才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她被人救了吗?
还是,落入另一个虎口?
当一个面善的妇人推门进来后,灵星紧绷的心神松了松。
妇人和蔼地看着她:“公主醒了?”
灵星皱眉,“你知道我是谁?”
妇人笑了笑,扶着灵星坐起来,“公主先吃点东西吧,其他事,等会儿再说”
灵星身上的衣服被换过,简单的粗布衣,她被妇人搀扶着坐在桌前,狼吞虎咽地吃了一碗粥。
妇人见状又给她端来一碗。
灵星道:“多谢”
野外一片密林中,飞鹰和张青带领十名梁家精锐围住了四名刺客,为首的刺客握着刀,神情决绝,主动攻向张青和飞鹰,身后三人也跟上去。
以少对多往往注定失败,张青拿刀架在被绑住的刺客头领脖子上,“公主在哪里?”
刺客头领吐出嘴里的血,咧开嘴笑,抻着脖子,“她死了”
飞鹰上前抡了他一拳,对张青道:“押回去给驸马审吧,我带人再去找人”
张青同意,把四名刺客带回了附近一个农家院子,这是他们从一户人家手里买来的。
萧言祁打开房门,缓缓走向院子里伏在地上的四人,他多日未曾歇息,双眼布满血丝,清隽的面貌长出了青色胡茬,显得人凌厉冰冷。
“定安徐家来寻仇的?”
刺客头领脸色一变。
萧言祁扯声音放空,“你们寻仇应该冲着我来才是,掳我妻子做什么”
刺客头领‘呸’了一口,“你算什么东西,我们只要狗皇帝的命”
萧言祁面不改色,“我只问你一次,公主在哪里?”
刺客头领哼道:“死了,我亲手杀的”
银光一闪,一把短剑刺进他的右肩,他顿时冷汗淋淋,青筋爬上脖颈。
萧言祁突然笑了一下,“我知你们不怕死,那我就先阉了你们,再把你们身上割下来的东西寄给定安王和你们家人,你们觉得如何?”
刺客头领听得冷汗直冒,旁边的同伙儿夹紧了腿。
“想必傅家还不知道你们来刺杀皇帝的事,冬天了,边境的粮草不足了吧,你们说,定安王会不会交出几个徐家人来向朝廷示好一下”
几名刺客看萧言祁的眼神跟看阎罗似得,其中一人绷不住,“那女人跑了,就在马棚附近跑的,我们没杀她”
萧言祁拔出插在刺客头领肩上的短剑,吩咐张青:“关起来吧”
这厢,灵星跟着妇人走出房屋,来到一间宗祠一样的屋子,她观察了周围环境,好像是在一个山谷里。
妇人扶着灵星坐好,“公主稍等”
灵星等了片刻,门口出现两个高大的身影。
“殿下,久违了”
灵星惊讶道:“高堂主!”
高忠和高义走进来,高忠摆手道:“忠义堂已经关掉了,殿下也莫叫我高堂主了,就叫我高忠吧”
灵星郑重的朝两人拘了一礼,“多谢两位大哥救命之恩”
高忠赶紧扶起她,“殿下先别谢,待听完高某接下来的话,殿下怕是会恨高某”
灵星皱了皱眉,冷静道:“高大哥请讲”
高忠推开一道暗门,指着里面两百多个牌位,沉声道:“高某想以殿下做要挟,让朝廷放过我高家族人”
三十年前,高忠高义两兄弟还是孩童,高家祖祖辈辈都在大郢的东部边境谋生计,和东边的异族部落通婚后,就把家建在了那里。
经过几十年,高家逐渐壮大,形成一个大家族,家族首领在东境傫洲颇具名望,是当地的地头蛇,后来,外族来犯,高家自发组织族人和民众抗敌,护得一方安宁。
就这样过了几十年,虽然没有朝廷的正式承认,但高家已然是傫洲和东部边境护国军队一样的存在。
直到三十年前,朝廷派人到傫洲,招安高家,封高家族长为东征大将军,命其将周边异族部落收入大郢的领土。
高家族长不愿破坏周边部落百姓的家园,拒绝了朝廷的招安,可是,朝廷很快就另派了军队抵达傫洲,攻打异族部落。
一时间小部落的百姓流离失所,纷纷外逃,而与高家通过婚的异族多年来已有不小的数目,生下来的子孙又如何分清同族还是异族。
族长无奈之下,向朝廷投诚,努力游说周边部落,让其归降大郢,就这样,大郢国土往东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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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数百里,族长以高家本支一脉担保,傫洲的异族人不会乱。
恰时北境跟朝廷正闹着,朝廷无暇去顾东边,一年后,东南边的附属国向大郢发兵,朝廷派了几千兵马和两名武将去镇压,却没打赢,朝廷要求傫洲增援,高家派兵前往。
战争打了半年,高家牺牲了两百多名族人,与此同时,傫洲有一个异族部落叛逃,投入北狄的怀抱。
朝廷震怒,扣押了东南战场高家族人的尸首和骨灰,革除高家的官位,降为庶民,命其迁出傫洲。
经此一事,高家上万号人死的死,散的散,大家各自迁徙安定,高忠和高义的祖父这一脉则往中原迁,在一处山谷定居下来。
十几年来,高家人在外面处处小心翼翼,隐瞒身份,赚钱营生养活家人,战场存活下来的老弱伤残需要照顾,两百多位族人还未入土为安,高忠祖辈父辈去世前都死不瞑目。
高忠和高义凭借一身好功夫,在郢都开了一家武行,一是为了赚钱,二是为了打探两百多位族人尸首的消息,
两个多月前,高忠手下人做事不仔细,竟引得了当初东南战事其中一名朝廷武将的注意,高忠只好弃了忠义堂,回到这山谷避世。
眼看入冬,高忠带着族中青年去了外地采买过冬的物品,花光了剩余的钱,回程经过一个马棚时,听到水井中传来一声尖叫,高忠带人过去一看,才发现灵星泡在水井中奄奄一息,遂将她救了上来。
灵星看向那摆满烛火的暗门内,里面散发出来的悲伤怨念之气拂在她脸上,周身仿佛被怨灵笼罩,她身体晃了晃,一旁的妇人上前扶住她。
高忠高义两人眼神深深。
灵星缓了缓精神,问道:“你们想让皇帝如何放过高家族人?”
高忠:“归还两百多位在战场死去族人的尸首,为高家正名,从此不再打压高家族人,让族人能够过正常百姓的生活”
灵星苦笑,“你们高看我了,我在皇帝眼里,没有这么重要”
高忠拧眉,“你是皇帝的女儿”
灵星叹气,“高大哥,我不是自谦,皇权之下无亲情,父杀子,子弑父的事情并不新鲜,而我只是一个不受宠的公主,你们想用我要挟皇帝,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顿了顿,“况且,现在郢都内,不希望我活着回去的人,皇帝也是其中之一”
高家兄弟不解,但也心知灵星说的有理,高忠叹道:“高某不是不知道此计犹如螳臂当车,只不过是异想天开,妄想搏一搏”
屋内只剩沉默,香烛气味堆满了整间屋子,闷得人透不过气。
高忠关上暗门,语气遗憾,“夜深了,殿下先在此地歇息吧”
“高大哥”
灵星叫住他,“你所求之事,我帮不了你,不过,钱财上面,我可以接济你们一些”
眼看高忠面色不渝,灵星劝道:“高大哥,这不是施舍,你们救了我,我尽我所能为你们做些什么,也是安我自己的心,况且你说过,你的族人中有老弱病残,生存面前,就不要死撑那些虚无的骄傲了”
高忠目光直直地看着眼前的女子,良久后,笑了笑,“我原本想把你囚在这儿的,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灵星一怔,也是,就算她对高家没有用,那也不能让她成为高家的威胁,毕竟,她可是知道了他们的落脚处和所谋之事。
高忠曾经在霍云追的事情上,不求回报帮过她,今日又救了她,她先入为主的以为,他定是会放自己走的。
也算人之常情,灵星可以理解,只是心里有些失落。
高忠移开目光,对一旁的妇人说道:“将殿下带回去歇着吧”
妇人上前扶着灵星的手臂,笑道:“殿下,走吧”
37. 第 37 章
大清早,咚咚咚的敲门声将灵星吵醒,灵星起床开门,昨晚的妇人脸色焦急,“殿下,快跟我来”
灵星穿好外衣跟在妇人身后来到院前,高忠见到她,表情严肃,“殿下,我们发现今早有一伙人在向我们村子靠近,是不是皇帝派来找你的人?”
灵星笃定道:“不可能”
她想了想,放低了声音,“若不是掳了我的刺客,那或许,是我丈夫的人”
高忠脸色缓和,“现在还不能确定,不若殿下先在此地等着,我带人去探一探再说”
山隘高地,高忠和几个手下从一处峡口出来,几人分散前往山下的大路,高忠望见远处草木晃动,他握上腰间的刀,点着步子靠过去。
一个人影窜出,高忠拔刀,对面拔剑,两人短兵相接,随即止住。
飞鹰惊讶道:“高堂主?”
高忠收了刀,“飞鹰,怎么是你?”
飞鹰也收了剑,他正色道:“实不相瞒,我家殿下遭刺客掳走,我追查至此”
高忠思忱片刻,“飞鹰,我知道你家主人的下落,不过,我现在还不能告知你”
飞鹰面露喜色,“这么说,殿下平安?”
高忠点头,飞鹰拱手道:“高堂主,只要殿下平安,任何条件你都可以提”
“你小子还挺聪明,不过你说了不算,让现在驱使你的人来跟我说话,今日午时,在往东二十里的茶水铺”
飞鹰斟酌片刻,“好,我先告辞”
高忠确认飞鹰已经走远后,转身回了山谷里的村子,他来到灵星住的屋子,“殿下,我方才在外面见到了飞鹰,他正在找你”
灵星心中欣喜,“那他现在?”
高忠坐下来:“我让他回去禀报,约他背后的人午时在村外二十里处相见”
他冲灵星扬了扬下巴,“我得跟他谈谈条件,捞些好处”
灵星失笑,“那还请高大哥态度和善些,我夫君是个文人”
高忠闻言,爽朗大笑了几声。
午时,太阳高悬,高忠独自一人来到茶铺,见飞鹰和一个青衣男子站在门口,飞鹰说道:“高堂主,请进吧”
高忠走进茶铺,里面坐着一个男子,形容有些狼狈,眼神冰冷。
他走过去径自坐下,打量着男子,这人看起来倒像是为找人日夜奔忙的模样。
萧言祁神色淡淡,“高堂主,你想要什么?”
高忠也开门见山,“我等粗人,想要的不外乎是金银钱财”
萧言祁眼都不眨,“要多少?”
高忠卖了个关子,“你觉得,你妻子值多少?”
周围的空气瞬间冷滞,愣是高忠这等高大粗犷的汉子,也不禁有些发憷,眼前男子眼神冷得渗人,他心里犯嘀咕,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凶的文人。
高忠收敛了玩笑,“萧驸马,殿下说了,让你对我和善些”
萧言祁神色一松。
高忠清了清嗓子,“高某只想谋些银子给族人平安过冬,萧驸马看着给”
萧言祁没了耐心,“五千两,先让我见人”
高忠心中一喜,五千两让全村过两个冬天也足够了,他不过是试探,没想到对方这么爽快,他起身笑道:“好,我这就带你去见人,不过,只你一人”
萧言祁朝外吩咐:“张青,拿我的信物去附近钱庄取五千两来此处”
张青:“是,属下这就去”
…………………
灵星在山谷村子收到消息时,妇人将她原来的衣服拿了过来,衣服破了多处,妇人给她把衣服装好:“殿下,衣服洗过了”
灵星身上的头饰在掉下河里后就不见了,她拿过妇人手上的衣服,摸索到衣服上绣的金丝和珍珠,用力一扯。
她把金丝和珍珠塞进妇人手里,“大姐,这些你拿去卖钱吧”
妇人犹豫,“这…”
灵星劝她:“收着吧,能买块肉加菜也好”
妇人真心笑起来,“谢殿下,我带你出山吧”
灵星跟着妇人出了山,惊讶发现原来山外还有坐小山,小山脚下有几片农田,路旁有农舍。
两人走进一间屋子,妇人让灵星坐在矮炕上,她去弄些茶水。
灵星遥望着门外的农田,早已过了秋收时候,田里光秃秃,偶尔有小狗跑过,她听到脚步声,抬眼望去,鼻尖骤然一酸。
萧言祁看着日夜思念的人就离他几步远,活生生的,好好的在他眼前。
灵星刚起身,就被拥入熟悉的怀抱,她忍着泪意,嗫嚅道:“你来了,你总算来了”
萧言祁抱紧了她,直到感受她身上传来的温热,才终于确定他没有失去她。
“我来晚了”
灵星抬起头看他,他低头吻掉她脸上的泪水,灵星伸手抚上他的胡茬,他憔悴了好多,萧言祁捉住她的手指放在唇边亲。
“星儿,我很想你,每天都在想你”,他想得要死了,找不到她的这些天,他的心像掉入了深渊,黑暗无光,痛得让他喘不过气。
灵星鼻子发酸,脸贴在他心口,“嗯,你带我回家吧,我们回家”
高忠站在屋外,等了良久,才看见灵星和萧言祁走出来,他上前,“殿下,我送你们出去”
灵星的手被萧言祁握得死死的,她淡笑,“多谢高大哥”
高忠领着两人来到村口,他备了一辆马车,“两位上车吧”
灵星没推辞,和萧言祁坐进马车,高忠赶车前往茶铺。
车内,灵星倚在萧言祁怀里,萧言祁的目光寸步不离她,看到她颈间一道浅浅的伤痕,他心中一痛,将人搂得愈发的紧。
马车到了茶铺,高忠勒紧缰绳,“殿下,到了”
萧言祁扶着灵星下车,前方张青和飞鹰候在一辆马车旁,周遭站着十几名护卫。
张青走过来将五张银票递给高忠,高忠直接收了,他对灵星道:“殿下,就此别过”
灵星没忘记她的承诺,“高大哥,若需要帮助,可到落星园找我”
高忠抱拳:“一定”
高忠走了,萧言祁和灵星登上自家的马车,飞鹰驾车,张青和其余人护在马车周围,队伍朝着郢都前进。
冬天天黑的早,马车进了城镇,萧言祁包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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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客栈,让张青去找个大夫过来。
房间内,大夫给灵星号过脉,语气轻松道:“这位姑娘并无大碍,只是气血两亏,过度劳累所致”
大夫打量着灵星的脸色,问道:“姑娘可是冻着了?像是有些寒症”
萧言祁眸光微闪,眼前不断闪过冰冷幽深的峭壁与河水。
灵星淡声道:“是冻着了”
大夫:“近期需好好将养,切莫感染风寒,老夫开些药吧”
大夫走后,萧言祁让手下人去抓药,他坐在床沿,看向灵星的眼神中满是心痛。
灵星觉得这样的萧言祁太过让人揪心,他一看就是多日没有好好休息过,眼里的红血丝透出他的疲惫。
她往里侧挪了挪,“你躺上来”
萧言祁脱掉鞋袜和外衣,躺了上去。
灵星劝他:“睡一会儿”
萧言祁听话地闭上眼睛,下一刻又猛然睁开,他转过头,见灵星还躺在他身边,才放心。
灵星心疼死了,她覆上他,唇吻过他的下巴,轻声埋怨道:“胡子好扎”
又去吻他的唇。
两人都绷着太久,心中千言万语一时说不尽,话到嘴边欲言又止,只有拥抱和亲吻才更真实,心跳得才更快,惟有跟怀里的人紧紧相贴,萧言祁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这晚,萧言祁总算睡了一觉,他每睡一个时辰都会醒来,发觉怀里的人触感那样真实,他才觉得心安。
次日近午时,萧言祁睁开眼,见怀里人安在,心落到实处。
灵星醒得更早,但她想让萧言祁多睡会儿。
又赶了近两日的路,灵星终于回到郢都,落星园大门口,管家护卫和府上下人站成一排,看着灵星从马车上下来,人人都露出喜色。
李管家上前,弓着腰,“殿下,驸马,你们可算回来了”
殿下和驸马去了骊山久久未归,只回来一个兰若,还是被张护卫扛回来的,醒来后就一直哭,饭都不吃,可把府里人都吓坏了。
还有那霍云追,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殿下出事的消息,扬言要去骊山找人,李管家让人把他关在屋里,这才安静了些时日。
灵星一走进府内,兰若远远地冲了过来,“殿下,呜呜”
“看你哭得,眼睛肿得跟核桃似得,快别哭了”
兰若想过去挽着殿下,却看见殿下正被萧言祁搂着,她回想起萧言祁冷漠的样子,有点害怕,于是往旁边站。
萧言祁温声道:“先回房休息,其他的事有我”
灵星颔首,她回到听雨轩后,萧言祁令所有护卫守在内院,让厨房准备膳食,又陪她用过晚膳。
李管家把霍云追放了出来,告诉他殿下回府了,霍云追来到听雨轩院前,看见一排没见过的高大护卫守在门口,一时却步。
兰若端着水盆路过看到霍云追,走过去叮嘱他,“殿下休息了,你明日再来”
霍云追跟在她身后追问,“殿下怎么样了,受伤了吗?”
兰若撇嘴,“呸呸呸!你瞎说什么!”
“殿下好好着呢”
“你别跟着我”
38. 第 38 章 凶手 爹不爱
听雨轩内,灵星问萧言祁:“你打算何时告知宫里,你找到我的事”
萧言祁眼神冷了冷,很快又恢复柔和,“明日吧”
灵星得知皇帝那日回到行宫后,提都没提她,心中大概有了数,“若是皇上问起关于我的事,你就说我伤到了脑子,只记得自己掉进了水里,其他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萧言祁注意到,灵星连‘陛下’都不愿意叫了,他将她放进被窝,“星儿不用操心这些,只需要养好身体”
灵星赶路太累,又来了月信,身体疲乏,被萧言祁哄着,很快就入了眠。
距离冬祭已经过去了好些日子,刺杀皇帝的刺客还没抓到,皇帝每天都要把卫京和刑部尚书骂一顿,上朝时也阴沉着个脸,惹得堂下百官战战兢兢。
这日早朝后,宫门太监来御书房通传,萧言祁求见。
皇帝冷着脸,“让他进来”
萧言祁神色平静地走进御书房,跪下恭敬道:“臣拜见陛下”
皇帝:“行了,你有何事?”
萧言祁:“臣已找到公主”
皇帝倏然从椅子上站起来,发觉自己反应太大,又坐下,“在何处找到的?”
萧言祁:“在骊山北边百里外的一家农舍,只是…”
皇帝:“只是什么!”
萧言祁:“只是公主伤到了头,只记得自己掉进了河中,后面的都忘了”
皇帝眯了眯眼,“是么?她连自己怎么到的农舍都忘了?”
萧言祁:“臣发现公主时,公主被丢在一家荒芜的农舍,头上还有血,臣让人追查,竟在附近山中抓到四个北境口音的男子,其中一个受了重伤”
皇帝眼神一亮,他想起遇刺那日,刺客说话就是北边口音,“他们人在哪儿呢!”
萧言祁犹豫了一下,“陛下,臣把他们抓了,那受伤的男子,快死了”
皇帝冷笑,“哼,死不足惜”,他想起萧言祁的办案能力,命令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查清他们的来历,和是否还有其他同伙”
萧言祁:“臣遵旨”
皇帝又道:“朕派御医去府上给小九诊治诊治,为了她的清誉,她被刺客抓走之事就不要宣扬了”
虽然灵星不愿意告之事情全貌,但萧言祁根据皇帝的反应也猜到个大概,他心里对皇帝厌恶了几分,“多谢陛下,臣告退”
萧言祁一走,姚公公就从柱子后面露出来,皇帝问他:“你说她真的不记得了吗?”
姚公公笑道:“奴才听说脑子受伤,是会忘记些事情,要不陛下召九公主进宫问问?”
皇帝斜了他一眼,姚公公连忙跪下。
那日,灵星那双眼中满是震惊,愤怒,质问,皇帝想起那双眼睛,就得面对自己是一个恩将仇报,冷漠自私小人的事实,他不愿去想。
他是皇帝,是天下人的君主,一个女儿为他去死又算得了什么。
可偏偏她没死。
听雨轩中,灵星看见一个人影在门外徘徊,让兰若将人喊进来。
霍云追第一次踏进灵星的寝卧,他垂着头不敢乱看,却又偷偷地看她。
灵星笑道:“你这孩子看什么呢?”
霍云追红着脸,“殿下出门了很久,一直没回来”
灵星:“嗯,已经平安回来了”
此时,飞鹰在门口通报,“殿下,御医过来了”
御医来得比灵星预料的要快,她吩咐道:“快,给我找块石头”
霍云追反应快,他跑到院子里的花盆旁边,捡了块石头给灵星,灵星来不及让人回避,心一狠,握着石头敲了自己脑袋一下。
兰若吓坏:“殿下!”
霍云追看愣了。
飞鹰皱眉,灵星晕着头对他说道:“去拖住御医半刻”
飞鹰转头往外走。
她扔掉石头,“处理掉”
霍云追上前捡起石头,跑到外面,左看右看,最后还是藏进自己怀里带走。
灵星让兰若给她弄了点药膏涂在额头鼓包处,然后脱了外衣躺进被窝,虚弱道:“让御医进来吧”
老御医提着药箱走进听雨轩,他方才在外面,遭到这公主府好一通热情招待,还让他挺不习惯,这谁府上看病不是火急火燎,连口水都来不及喝。
“殿下,陛下派微臣给您诊治”
灵星伸出手,老御医上前号脉,“殿下这脉象有些急啊,要注意安心静养,切勿情绪激动”
老御医想起皇帝的嘱咐,又道:“臣给殿下看看头上的伤”
灵星把脑袋伸出去,老御医手指放在她额头上正要仔细验伤,灵星突然叫了一声,“痛!”
老御医收回手,灵星身上的被子滑落,露出里面的寝衣和修长的脖颈,白嫩嫩皮肤的晃眼,她虚声道:“太医,我脖子上也有伤”
说着就把脖子伸到御医面前。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老太医往后退了退。
他眯着老花眼只粗粗瞅了一眼灵星的脖子,就道:“我给殿下开些药膏涂一涂就好了,头上的伤也需要上药,依老臣看,这伤已经好转,多加修养就好”
灵星咳了咳,“多谢太医”
老御医去寝卧外边开了些药方,就回宫复命了。
不出半日,萧言祁就问出了刺客的口供,他把四名刺客关进大理寺大牢,命人严加看守,又把供词送进宫后,就回了落星园。
得知宫里太医已经来过,他担心地走进听雨轩,见灵星好模好样地坐着,冲他一笑,他瞬间安下心。
“太医可有看出破绽?”
灵星指了指脑袋,“没有,我弄了个鼓包,糊弄过去了”
萧言祁冷了脸,他抓着灵星的双肩,“不许再这样”
灵星心虚点头,“嗯”
萧言祁抱她,盯着她额头上的鼓包,心疼道:“你只需养好身体,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灵星心里甜滋滋。
只是,这次的事情她绝不会让萧言祁来承担,毕竟,那个想害她的人,站的位置太高了。
太后啊,我究竟是怎么得罪了你!
慈宁宫内,莲嬷嬷将从潜龙殿探听来的消息告知太后,“太后,九公主被萧驸马寻回来了,据太医说,人无大碍”
太后将手里的佛珠重重的扣在桌上,面上浮现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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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色,良久后,她才叹道:“罢了,随她去吧”
莲嬷嬷抬头,只觉得太后又苍老了些,但她不敢多言。
她退出去,去厨房端了一晚参汤过来,绕过屏风,突然惊叫:“太后!”
太后半垂着的眼睁开,呵斥道:“你何时也这般没礼数!”
莲嬷嬷表情有些不忍,她犹豫片刻,放下手里的参汤,拿了一块镜子来到太后跟前。
太后看向镜中的自己,眼珠颤了颤,她的头发,竟是全都花白了。
手中的檀木佛珠猛的掷向镜子,镜子裂了一条缝,莲嬷嬷急忙把镜子拿走。
太后仿佛被抽干了身体般,虚靠在椅背上,“这或许是报应”
莲嬷嬷不敢大喘气,她退到屏风外面,偷偷检查了自己的身体,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才稍稍放心。
她追随太后多年,知道太后虽诚心礼佛,但并不慈悲,这些年,她为太后办事,也做过不少恶。
大半年前,太后在元佛寺求到一只下下签,暗喻太后已有衰亡之兆。
太后平日里信佛,讲究天命缘法,可偏偏到了这时候,她又不认命了。
费尽一番周折后,太后从一名方士手中寻到了换命之法,找一个八字旺又有血亲之人,以五行中的水克之,可让太后延年益寿。
太后让人折算了亲族中人的八字,竟是那深居莘兰殿的九公主最合适,于是那一日,九公主在御花园落了水。
本以为事情将成,岂料两日后,九公主又奇迹般地醒了过来。
太后不甘于此,不久后,又找到另一姑娘的八字,乃是钦天监属官刘士衡之女,这姑娘的母亲倒是与她有些血缘关系,只是这血缘太远了。
恰闻二皇子选妃要举办梅园宴,太后让人暗中将刘士衡之女的名字添了上去,想赌一把。
谁知,此女也没死成,还是被她那不孝孙女给救了,她怒不可遏,重罚了灵星,那罚禁闭的佛堂点了特质的冷香,她想借机铲除这个碍事的眼中钉。
果不其然,灵星发了高热,但没想到的是,她身边的小太监会不顾禁令,舍命找来太医救她。
太后心中郁结多日,本想放弃了,可随着身体每况愈下,她又想再试试,此法虽阴损,但就算死后要下地狱,那也是身后之事。
于是,冬祭采果之时,太后着人安排了小太监将灵星引到果园外,本想用毒蛇将其咬死,可灵星太过谨慎,小太监又笨手笨脚,只能失败而归。
过了两日,终于寻到机会,小太监让灵星摔进峭壁下的急流里。
莲嬷嬷坚信太后遭到了反噬,自己也越发心里难安,她只祈求着害九公主之事不要暴露,也期盼着太后从此停手。
落星园内,李管家匆匆来报,“殿下,驸马,有一位梁先生正在后门等着,说是求见殿下”
灵星和萧言祁对视一眼,她问道:“难道是老师?”
萧言祁起身,“我去看看,你好好歇着”
李管家带着萧言祁来到落星园后门,只见那里停了一辆普通的马车,马车内的人听见动静,从里掀开了车帘。
萧言祁上前,温声道:“老师”
39. 第 39 章
梁咏今日特地穿了一身布衣,又备了普通的马车来到公主府后门,并不惹眼。
萧言祁将梁咏和请进府内,李管家就将后门关上了。
梁咏和随口问道:“殿下如何了?”
“已经安好”
萧言祁早已剃了胡子,恢复成清风霁月的文人模样,可梁咏和还是看出了他身上未散尽的冷冽之气。
两人来到听雨轩,梁咏和见他手下的护卫都围着院子守得死死的,不禁蹙眉。
“殿下落水之事有隐情?”
萧言祁神色淡淡,“有人要害她”
而且,他已经大概猜到了幕后之人的身份。
那厢,灵星从屋内走出来,笑道:“老师,请进屋内坐吧”
梁咏和给了个笑脸,顺着她走进听雨轩的大堂内,正巧快到晚饭时分,灵星偷偷拍了拍兰若的后背,低声道:“让厨房多做些饭菜”
兰若小跑着去吩咐。
灵星三人坐下,她问道:“老师缘何来了?”
梁咏和面露不悦,“怎么,我没事就不能来吗?”
灵星摊手,“能,当然能”
萧言祁眼底生出笑意,他心觉老师对上灵星时,倒像个小孩似的。
梁咏和得知皇帝在骊山遇刺,又收到萧言祁的信,心知事情严重,现下萧言祁和九公主都回了郢都,他放心不下,遂来看看。
他瞧着灵星的气色,应是经历了一遭,看着没往日那般精神,他关心道:“殿下身体可好?”
灵星微笑,“无大碍,只是还需休养”
梁咏和颔首,突然正色道:“此次冬祭,到底怎么回事!”
萧言祁眉心微拧,“老师,我稍后与你细说”
梁咏和微微松了脸色。
灵星眸光闪了闪,笑着说:“老师,天色已晚,不若就在府里一起用晚膳吧”
梁咏和推辞,“不必,我回梁府吃也是一样的”
灵星表情失落,“那好吧,本来我让厨房做了一些您爱吃的菜,看来,您是没有口福了”
梁咏和瞪眼,“你如何得知我爱吃什么菜?”
“自然是驸马告诉我的喽”
“哼!你府上的厨子,与我梁府的有何高下之分?”
“你尝过就知道了,不过我去骊山之前,在街上碰到天栾师叔,他说你还挺爱吃我送的糕点呢”
梁咏和心里把天栾骂了一通,他挽尊道:“天栾疯疯癫癫,他的话岂可信”
灵星失笑,不再逗这个傲娇小老头,神色认真道:“老师,多日未见,您就留下来用饭吧,也让我和言祁尽尽孝心”
梁咏和嘴角扬了扬,他一本正经地抚了抚胡须,“那好吧”
李管家得了吩咐,让人把府上正厅的大桌子收拾出来,厨房的伙计端上来满满一桌菜,又备了好酒。
梁咏和坐在主位,面上不显,心里却熨贴的很。
他这辈子只生了两个女儿,当初辞官后,他唯恐有人将对他的怨气报复到两个女儿身上,于是让两个女儿都嫁到了青州。
那里是他的地盘,就算百年后他身死,留下的势力也能继续庇护两个女儿。
妻子早年与弟媳有嫌隙,女儿出嫁后,她年纪也大了,不愿再回郢都,就留在青州老家了。
在郢都梁府,他虽是当家主人,但一直过得稍显冷清,有时候也羡慕弟弟,能与妻儿亲近。
而今,他看着坐在他对面的这对小夫妻,心里生出家人在旁的喜悦感,眼中笑意不禁深了几分。
落星园的厨子手艺确实了得,梁咏和也多吃了碗饭,一壶酒下肚后,面色坨红。
他指着灵星,笑道:“你啊你,竟想把老夫灌醉,你可知,老夫的酒量可是千杯不醉”
话刚说完,他就一头栽倒在桌上。
灵星沉默,萧言祁则是上前将梁咏和扶起,吩咐李管家收拾一间厢房,扶着梁咏和到厢房休息。
回到听雨轩后,萧言祁神色认真的问灵星,“星儿,你不想让老师知道你在骊山发生的事?”
灵星没否认,她的事不该牵扯别人,更何况,萧言祁为了找她,已经借用了梁咏和的势力,皇帝若是知道了,绝不会高兴。
她正色道:“你就告诉老师,我在骊山失足落水了吧”
萧言祁皱着眉,“老师不会看不出来异样”
灵星:“那也别让他踏这趟浑水”
萧言祁握住她的手,“好,不过,你不可以瞒我任何事,我全都要知道”
灵星微微叹气,牵着他坐在床边,她想了想,还是把事情全部和盘托出了。
萧言祁听完,事情跟他料想的有些出入,但结果大差不差。
他将灵星抱进怀里,只觉得无比心疼。
灵星在他心口蹭了蹭,“你给了高家五千两,是不是把金库掏空了?”
萧言祁入仕不久,俸禄也不高,那五千两是他母亲留下的嫁妆,不过他并不后悔,只要灵星平安在他身边,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还有些存余,而且,钱可以再赚”
灵星心想,她得好好努力赚钱了。
次日一早,梁咏和从厢房中醒来,他醒了醒神,心知昨晚九公主是故意不让萧言祁告知他骊山之事。
他打开房门,一个异族小孩端着水盆侯在门口。
霍云追躬身道:“梁大人,李管家让我来伺候您洗漱”
梁咏和让小孩进了屋,随口道:“你就是驸马救下的那个孩子?”
霍云追板着脸,义正言辞,“是殿下救了我,不是驸马”
“哦,那她怎么救的你?”
霍云追直觉这老头不怀好意,他面露谨慎,“大人请洗漱”
梁咏和觉得这小孩戒心还挺重,他洗簌完,小孩又道:“请大人去正厅用早膳,驸马在等您”
“只有驸马在等,殿下没等?”
小孩似忍无可忍,“殿下身体不适,要休息!”
“呵呵呵呵,你这小孩还挺护主”
罢了,梁咏和也不与他玩笑了,他随着小孩来到正厅,萧言祁早已侯在那儿了。
“老师,昨晚歇息得可还好?”
“尚可”
梁咏和坐下来,眼中闪着精明,“你们不想我插手骊山之事,那就罢了吧,不过经此一遭,你们应当更加小心才是”
萧言祁淡笑,“我知道了”
早膳过后,梁咏和就回梁府了,顺便带走了他手下的二十名护卫。
灵星留在府内休养身体,飞鹰寸步不离的跟着,萧言祁刚到大理寺,就被皇帝召见。
潜龙殿内,皇帝朝萧言祁扔了一折子,他看过供词,那伙刺客是定案徐家来寻仇的。
他心里七上八下,不知下次是否还会有胆大包天之徒来行刺他,他一夜都没睡好,早上醒来后,意识到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萧言祁。
若不是他非要查何杨旧案,也不会牵连出后面的事。
是以下了早朝,他就让人将萧言祁传进宫来。
“你说,朕该如何追究徐家行刺之罪?”
萧言祁淡定道:“将几名刺客按律处理”
皇帝沉着脸,“你如何担保,刺杀之事不会有下次?”
“臣无法担保”
皇帝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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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言祁,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萧言祁面不改色,“陛下,定案徐家接连折损两拨人,必不敢再轻举妄动。现下天寒时节,可在钦差将粮草运至北境之时,顺便向傅家宣告刺客之事,傅家识时务,定会好好约束手下的人”
皇帝一听表情缓了缓,挺直了腰杆,“你退下吧”
他怎么就没想到用粮草来要挟呢。
萧言祁还不知皇帝想歪了路子,正要走出潜龙殿,身后突然有宫人急急来报,“陛下,太后病了!”
皇帝当即赶去慈宁宫,萧言祁遥望着慈宁宫的方向,心里期望太后能趁此消停一阵。
慈宁宫内,御医刚替太后诊脉完,皇帝问道:“如何了?”
御医斟酌后,答道:“并无大碍,只是略感风寒,不过,太后年长,还是要多注意些”
这意思就是太后年纪大了,身体不行了。
皇帝也听出来其中深意,他赶走太医,径自走向太后的床榻。
待看到太后满头白发时,皇帝也是一惊,这怎么突然间,太后就衰老了这么多。
太后浑浊的双眼盯着皇帝,“怎么,皇帝也被我这个样子吓到了?”
皇帝心虚地移开了眼神,“母后想岔了,朕听闻您病了,特来看看您”
太后叹道:“我老了,这宫中闷得慌,想去元佛寺住一段时间”
翌日,护送太后前往元佛寺的队伍出了城,灵星也得知消息,心下讶然,本想弄清楚太后为何要害她,这厢太后都不在郢都了,她只能暂时作罢。
日子平静的过了半月,灵星的身体恢复如初,天也愈发的冷了,今早还下了一场初雪,只是雪不大,很快就化完了,灵星想堆个雪人都不够。
这日上午,灵星在书房中看名下铺子送来的账册,衣裳铺子自上次让掌柜改进款式之后,收益增长了不少。
她让人将掌柜和裁缝请到府上,又定下一些新式样的衣裳,名下其它几间铺子也调整了经营,尽可能多的增加收益。
一忙就忙到黄昏,她穿着毛绒的衣裙走在院子里,已有一个多月未曾出府。
李管家来到听雨轩,“殿下,庆林侯府派人来传信,说是萧家老夫人回了郢都,让殿下和驸马前去看望”
灵星已有快半年未去过庆林侯府,她淡声道:“等驸马回来再说”
晚间用晚膳时,灵星跟萧言祁说了这事,萧言祁想了想,“过两日再去吧,两日后是祖母的寿辰”
萧家老夫人寿宴这日,灵星让人备了礼物,早早的与萧言祁坐上马车前往庆林侯府。
侯府门口只有府内管家在迎客,灵星和萧言祁下了马车,径直朝萧老夫人的院子而去。
灵星已得知萧老夫人与萧言祁的关系并不亲近,遂打算来走个过场说些场面话就打道回府,刚踏进院子,一个穿得毛茸茸粉袄的小姑娘从旁边走廊跑出来,抱住了灵星的腿。
她低头一看,正是许久不见的萧茵茵。
小女孩眼睛睁得大大的,嘴角处的梨涡浅浅漾开,“殿下”
灵星腾出一只手牵过她,惭愧道:“茵茵,是我食言了”
萧茵茵先偷瞄了一眼一旁的萧言祁,再摇摇头,“我知道殿下是生病了”
她听静茹姐姐说的,殿下在骊山失踪了,她伤心了好久,后来又听说,殿下被大哥找到了,在公主府养病。
灵星笑笑,“我没事了,我们进去吧”
萧言祁牵着灵星,灵星又牵着萧茵茵,三人一同走进萧老夫人院子正堂的门,堂内的人皆看过来。
张氏在一旁提醒萧老夫人,“母亲,言祁和公主来了”
40. 第 40 章
萧老夫人是个有些瘦削的老太太,她淡笑着起身,看向走进来的一男一女。
萧言祁首先向萧老夫人拜了一礼,“祖母,祝祖母福寿安康”
出于对萧言祁长辈的尊重,灵星跟着福了一礼。
屋内大多数是女眷,众人打量着灵星,想着灵星虽是公主之尊,但今日是萧老夫人寿宴,她作为孙媳前来,就是小辈,也不好摆皇室架子的。
萧老夫人笑道:“殿下快请坐”
萧言祁牵着灵星到一旁的椅子旁,让她坐下,他站在一旁,萧茵茵则倚在灵星身边,张氏见状,心中不喜。
萧老夫人眼神淡淡的扫过张氏,她在主位坐下,随即与堂内的年长妇人们谈笑起来,“今日本是小寿,是我这儿子儿媳们非要操办,倒是让各位辛苦前来了”
一名年纪偏长的妇人笑道:“这话说的,都是姻亲好友,何谈辛苦”
旁边人跟着起哄,一时间,堂内一片其乐融融,灵星拨弄着萧茵茵头上珠花的流苏玩,萧言祁目光柔和地看着她。
门口走进来几人,庆林候带着两个儿子和两个女儿过来给萧老夫人拜寿,萧景程和萧静茹第一眼就瞥见到一旁坐着的灵星和站着的萧言祁。
两人都暗暗心惊,那日在骊山听闻九公主掉入了后山河水里,生死未卜,他们是派人去打听过的,那河水凶险,想着九公主八成是没了。
后面听闻萧言祁将人找到,也是几日后了,还以为九公主已是半身不遂。
现下看来,人倒是好好的,未清减半分。
命够大的,两人都不禁心想。
几人上前拜寿,萧老夫人让人给庆林候搬了把椅子,几个子女往旁边站,萧静茹来到张氏身旁,母女俩状态亲昵,萧静珊默默地站到一边的角落,她是庶女,与张氏并不亲近。
紧接着,萧家二房一家也来了,随后,萧言祁的姑母一家也来了。
萧二夫人周氏拜完寿,见萧茵茵趴在九公主身边玩闹,暗暗瞧了瞧张氏的脸色。
小女儿与公主亲近,本该是件好事,可周氏心知张氏并不喜九公主这个儿媳,上次,茵茵不过是和九公主打了西院没人要的枣子,张氏就让人将那树砍了,还训她教女无方,纵容孩子过度玩闹。
周氏自早年生下长子后,又怀过两胎,但都没保住,是以,府上总有人传闲话,说她子女缘太浅。
婆母也对她冷淡起来,她的日子愈发不好过,直到隔了多年后,她怀上萧茵茵,还成功将女儿生下来,才止住了府里长舌者的嘴。
她格外疼爱萧茵茵这个女儿,更何况女儿乖巧可爱,从公主那儿吃了枣糕,还晓得带回来给母亲也尝尝。
周氏心里嫌弃张氏小心眼儿,一边笑着走到灵星身边,“茵茵,不可对殿下无礼”
萧茵茵抱着灵星的胳膊,调皮地吐了吐舌头,灵星笑着对萧二夫人轻声道:“二婶,茵茵乖得很,就让她与我解解闷儿”
这声“二婶”可把周氏叫得心里乐开了花,她满面笑容,“行,殿下不嫌弃就成”
另一边,正在与堂内众人交际的张氏抽空往灵星那处看了眼,见周氏笑得谄媚,心中不屑,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公主,周氏还巴结上了。
正想着,府中下人来报,赵御史家派人来送寿礼了。
张氏顿时顺了气,对萧老夫人道:“母亲,赵御史家跟我们家不久前刚订了亲”
萧老夫人最喜欢萧景程这个孙子,因着他嘴甜会来事儿,她笑道:“景程也要娶妻了”
下方有人接话,“可不是,老夫人怕是不久后,又要抱曾孙了”
萧景烨有两房妾室,生了一子一女,但正妻之位一直悬着,是以,庆林候这一房,还没有嫡孙出生,世家都注重子嗣,萧老夫人笑看着萧景程,“景程可是个好孩子”
萧景程笑得人畜无害,“祖母莫打趣孙儿了”
萧老夫人目光略过众人,落在一侧坐着的灵星身上,盯着她的肚子。
听说,九公主在骊山落了水,几日后才被寻到,这冬日的河水冰冷,怕是会影响女子生育,萧老夫人不禁皱眉。
萧言祁见状,往前挪了挪,堪堪挡住萧老夫人的目光。
萧老夫人眼神一凛,“言祁与殿下成亲也有大半年了吧”
张氏接话,“母亲,已有六个多月了”
萧老夫人的意思不言而喻,众人纷纷看向灵星,萧言祁眼神冷了冷,萧茵茵觉得气氛不对,大眼睛透着不解。
一旁的周氏悄悄撇了撇嘴,又来了,这些多管闲事的长舌鬼。
灵星笑得云淡风轻,摸摸了萧茵茵的头,“大家看我作甚?”
她眼神带着些凌厉的气势扫向众人,众人纷纷把眼睛缩回去。
萧老夫人不悦,庆林候也不悦,奈何今日又那么多外人在,灵星又是公主,谁也不能奈何的了她。
张氏赶忙打圆场,“母亲,宴席快备好了,不若让大家移步宴厅吧”
萧老夫人也笑了笑,“是,快让大家去入座吧”
客人一走,正堂内只剩下萧家人与灵星,因着刚刚那出,气氛有些尴尬,萧言祁护在灵星身前,替她挡着来自萧家人不善的目光。
待听到萧老夫人重重的叹了口气,庆林候面子上过不去,就要教训萧言祁这个不孝子。
灵星将萧茵茵的手交给一旁的周氏,她站起身,从萧言祁背后走出来站到大堂正中央,毫不畏缩地看着庆林候,“侯爷有何指教!”
庆林候顿住,他混迹官场多年,还能被一个女子吓到不成。
“今日是你们祖母寿辰,殿下未免太无礼”
灵星冲候在门边的兰若抬了抬下巴,“将我的礼拿上来”
兰若捧着两个不小的锦盒走进来,灵星接过走向萧老夫人,“老夫人,这是我与驸马送您的生辰贺礼”
她将锦盒打开,递给萧老夫人,萧老夫人愣了片刻,才瞅向两个锦盒里面,一个放着上好的玉珊瑚,一个放着金樽佛像,看质地,都是宫里才有的东西。
萧老夫人一时哑了口,讪讪地把礼收了。
灵星转头看着庆林候,“侯爷?”
庆林候面上挂不住,他说的是这个“礼”吗?
他望向一言不发的长子,心中恼怒。
“侯爷若对我不满,冲我来就是了,瞪着驸马作甚?”
庆林候嘴角抽了抽,撇过头去。
灵星淡声道:“我今日随驸马来给老夫人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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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是尽孝,现下礼已送到,我就不多叨扰了”
她说完就施施然而去,萧言祁向众人告辞,也跟着出去。
徒留屋内的萧家人面面相觑。
周氏抱着女儿,低下头扬了扬嘴角。
张氏揶揄地看了庆林候一眼,被庆林候捉到,庆林候本就一肚子气,现下更是气的脑仁疼,他望向上首的萧老夫人,萧老夫人的眼珠子都黏在那两个锦盒里面了,他只觉得心口堵得慌。
萧静茹心中庆幸,还好母亲当初没让三哥尚公主,不然,母亲怕是要被气死。
而萧景程眼中却浮现一丝兴味,九公主这性子真是有趣。
萧景烨依旧冷着个脸,只是心中也不平静,萧言祁未免命太好了,以前有梁咏和为他保驾护航,现在又有公主将他护在身后,而他,都没有。
灵星出了侯府登上马车,公主脾气立马散了干净。
萧言祁笑着将她抱进怀里,“星儿累不累?”
灵星摇头,窝在萧言祁怀里,“不累,就是心烦”
得知萧老夫人最爱名贵珍玩,灵星把嫁妆里两个好东西拿出来当做贺礼,不曾想,没讨到好就算了,还被人不怀好意针对了。
萧言祁吻了吻她的发顶,“星儿默烦,不值当,我带你去街上转转?”
灵星也有好久没出来逛过了,她想了片刻,“我们去天香楼吃饭吧”
府里的菜再好吃,天天吃也有点腻了,换换口味调节调节。
萧言祁当即吩咐外面赶车的才文,马车朝天香楼走去。
来到天香楼,灵星叫了两桌饭菜,她和萧言祁一桌,兰若和飞鹰张青他们一桌,天香楼的厨子都是青州来的,做的一手鲜香的青州菜。
灵星饱腹一顿,出来时对着飞鹰几人嘱咐,“今日之事,不可让芸娘她们知晓”
萧言祁笑着把灵星扶上车,张青对着才文一个脑瓜崩儿,“听见没有,回到府上不准多嘴”
才文朝张青翻了个白眼,府里下人就张护卫最爱闲聊,还说别人。
第二日,萧言祁依旧休沐,灵星想着上次去看名下的庄子没看成,就打算今日再去一次,萧言祁自然是陪着,他对灵星骊山遇害之事,心有余悸。
此次出行,除了张青飞鹰外,多带了府上两个护卫,加上张虎几人全程护送,把马车护得严严实实,天寒地冻,灵星得知庄子上还有七八位佃农,于是带了些厚重的布匹过去。
快到晌午时,路程过了大半,马车从正要从官道走向岔道,飞鹰看见前方跑过来几个人影,脚步凌乱,他勒住马,手握住剑柄。
来人是两个青年男子,见到马车连忙冲过来,飞鹰让手下护卫拦住,“干什么!”
两男子停住,其中一人带着江陵口音,“你们有没有见到两个女人?”
马车停下,萧言祁掀开车窗帘一角,对飞鹰摇头。
飞鹰回道:“没见过,别挡道”
两男子见这伙人不好惹,悻悻然让到一旁,看着马车从眼前经过。
马车又走了一阵,灵星突听得外面飞鹰呵斥,“什么人!”
她直起腰,萧言祁将她紧紧抱进怀里,“你别去”
他容不得她出一点意外。
41. 第 41 章
灵星无奈,只能顺着他。
她让兰若去看看怎么回事。
兰若拉开车马一角,探出头去,飞鹰站在路边,拿剑对着路下方的枯草从。
飞鹰锐利的眼神打量着前方蹲在灌木后的两个女子,见两人害怕得战战兢兢,他微微收了剑,“你们是谁?”
其中一个女子抬眼盯着飞鹰,又看了旁边的马车,颤着声音答道:“我们只是路过”
飞鹰看出两人手无缚鸡之力,收了剑,回到马上,让队伍继续前进。
兰若把看到的事转述给灵星,灵星对萧言祁笑道:“没事了”
萧言祁微微松开她。
马车才走不远,眼看就要到庄子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回响在空阔的路边,灵星皱了皱眉,萧言祁招来飞鹰,“去看看”
飞鹰骑着马往刚刚那两女子走的方向追去,片刻后,就看到之前那两个那人正用麻袋套在那俩女子身上。
他飞身下马,两脚踢开两个男人,“你们干什么?强抢民女?”
对面两个男人怒道:“少管闲事,这是我们府上逃跑的家奴”
飞鹰对准身后两个麻袋,剑光一闪,麻袋开了,方才那个出声的青衣女子从麻袋中爬出来,辩解道:“我不是他们府上的家奴”
另一个年级稍大些的女子跪在飞鹰脚边,“这位大侠,你救救我们,他们要把我卖到青楼”
对面两男人见状,就要过来抢人,飞鹰持剑拦住他们,对面两男人也拔出腰间的刀。
飞鹰一看这两人的架势,就知道是虚张声势,没有真功夫,不过若这两人说的是实情,他也不好插手。
青衣女子见飞鹰面露犹豫,也跪下来,“求壮士救救我们”
女子脸色沾了泥,衣着简朴,村姑打扮,可飞鹰愣是看出她与这幅装扮有些格格不入,他还在犹豫的间隙,身后一个手下过来传话,“飞鹰,如何了?”
飞鹰对着护卫耳语几句,护卫立马回去传话,不一会儿,张虎带着一名手下骑马过来,高声道:“主子有令,都带回庄子审”
两男子一听,面露凶光,“你们凭什么带我们走!”
其中一人朝着青衣女子挥刀,青衣女子闭上眼,却只听得刀刃破裂声,她睁开眼,眼前的大汉竟是将对方的刀砍断了。
飞鹰冷声道:“别乱动”
张虎下了马,与手下将两个男人制住,押着往庄子走。
飞鹰对两女子道:“起来吧,若你们有冤情,我家主人会帮你们”
两女子对视一眼,将信将疑,她们从地上起来,青衣女子瞥了一眼飞鹰的剑,又想起方才那辆马车。
一旁的年纪稍大的女子正东张西望着,突然,趁飞鹰转过头之际,抓起包袱就往后跑,飞鹰不慌不忙的翻了个跟头,就落在女子前面几步的地上。
女子被吓了一跳,往后摔倒在泥地上,青衣女子见状,刚生出的一点逃跑的心思,顿时湮灭了。
灵星到了庄子,庄子的王管事出来迎接,“小的拜见殿下,驸马”
王管事身后跟着庄子的仆从,和七八户佃农,拖家带口,也跪在地上。
灵星让他们都起来,“王管事,我们此番只是来看看”
王管事躬身回道:“小的明白,房间备好了,午膳正在准备,殿下和驸马请跟我来”
灵星和萧言祁带着兰若进了屋,很快张青来禀告,张虎和飞鹰将两名男子两名女子带来了。
萧言祁摆手道:“我去看看”
他命手下武功高的,都守在灵星的屋子,又对灵星道:“我去去就来”
他不让灵星插手,灵星也随他了。
萧言祁来到院子里,院子里站着来那个男两女,两个女子像是在逃难,他心里有了计较,拿出审案的架势。
张虎搬来一张凳子,萧言祁坐下,对飞鹰道:“你回去守着她”
飞鹰领命离开,只剩张虎和一名手下扣住两个男人。
萧言祁先问两个男人,“你们是何人,为何对这两女子行凶?”
两男子见识了飞鹰的武功,不敢再凶,支支吾吾道:“这两人是我们府上的家奴,从府上逃跑了,主人让门将人带回去”
一旁的一名女子抖了抖身子,萧言祁问她,“他说的可是实情?”
女子跪地,“不是,他们要将我卖去青楼,求大人救救我”
男子喝道:“苏丽娘,你可是签了卖身契的,我家主人想如何处置你,就如何处置你!”
名叫苏丽娘的女子掩面哭起来。
“可有身锲?”,萧言祁问男子。
男子从怀中掏出一张卖身契,“看!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
张虎拿过男子手中的纸递给萧言祁,萧言祁快速看过,对苏丽娘道:“这个手印可是你的?”
实证面前,苏丽娘无从辩驳,她瞧着萧言祁的模样,又环顾着这个大庄子,突然心生一计。
萧言祁很快就转向一旁的青衣女子。
青衣女子跪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大人,我家中父母去世,被叔父夺了家产,强迫将我嫁给并州太守做小妾,我不愿,这才逃跑的”
一旁的男子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表情趾高气昂胜券在握,“你叔叔早就将你卖给我们家了”
青衣女子盯着萧言祁的衣裳,回想着之前看过的马车,那是富贵人家才会有的马车,心一横,“大人,我是来寻亲的,当今九公主是我的表姐!”
院子里鸦雀无声。
青衣女子红着脸威胁道:“你们要是…敢对我怎么样的话,公主不会饶了你们!”
两男子愕然,苏丽娘也惊诧。
萧言祁眯了眯眼,“你姓甚名谁?”
青衣女子察觉到希望,欣喜道:“我叫秦梦竹,祖父曾是并州刺史,姑母秦柔二十年前入宫为妃,家父就是兰嫔娘娘的亲弟弟”
萧言祁想了片刻,看了看日头,起身道:“张虎,把这两男子先带下去”
张虎把两名挣扎的男子拖走,萧言祁又吩咐一旁的手下把苏丽娘带去空房关着,苏丽娘跟着护卫离开,她回头看,眼神带有深意。
秦梦竹仰头望着眼前清隽的男子,心紧张得突突突般跳。
萧言祁淡声道:“秦姑娘先起来吧,你所说之事还需要查证”
秦梦竹站起身,从包袱里掏出一块玉佩,“这位大人,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信物,我姑母也有一块”
萧言祁审视着青翠通透的玉佩,知晓这不是凡品,应当是传家之物,他伸手欲接过玉佩,秦梦竹手往后缩了一下。
眼前的男子虽然清风霁月,但秦梦竹这一路上遭受太多欺骗折磨,已经不敢轻易相信他人。
萧言祁对此没什么反应,只是静静等着,稍许后,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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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竹还是将玉佩递过去,她也别无选择了。
“王管事,带这位姑娘去安置”,萧言祁喊来王管事。
他握着玉佩走进灵星待的屋子,见桌上已经摆好了膳食,先不动神色地收好玉佩,陪灵星用完午膳,又陪着她午睡。
庄子朝东的一间屋子里,下人给秦梦竹端上饭菜,秦梦竹拉着要离去的妇人,“这位大娘,请问这家主人是谁?”
妇人被王管事嘱咐过,只是摇头没说话就挣开秦梦竹的手,出去了。
秦梦竹心存疑惑,她盯着桌上的食物,一路从并州逃来郢都,风餐露宿躲躲藏藏,眼下也顾不得那男子是好人还是坏人了,她拿起筷子吃起来。
苏丽娘被关在靠近厨房的一间屋子里,这屋子原是厨房下人用来闲时歇息的,比较简陋,苏丽娘吃完了送过来的食物,从窗边探出脑袋。
见门两边站着两个高壮的男子,收了逃跑的心思,况且,她有了更好的计划。
推开门,苏丽娘对着门边的护卫道:“大哥,我想…”
两名护卫都是张青手下的,跟随萧言祁多年,岂能看不出苏丽娘的心思,其中一人道:“没有大人的命令,你不准出这道门”
苏丽娘对着护卫莞尔一笑,“这位大哥,你们大人救了我,我不会逃跑的,大人的恩情,我做牛做马都不足为报…”
张虎巡逻至此,嗤笑道:“我们大人还没救你呢,就想做牛做马了,一边呆着去!”
苏丽娘被他一噎,闹了个大红脸,愤愤地进了屋。
张虎叼着从农庄树上摘来的拐枣,手上还握着一大把,他优哉游哉的环绕屋子,哼,这苏丽娘小心思颇多,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想赖上他家大人,真是想得美。
苏丽娘在窗缝看到张虎走远,心中百转千回,她一定不能被抓回去,必须留在这儿。
就在此时,她看到一个穿着紫衣的小姑娘端着水盆路过,进了厨房。
苏丽娘推开窗户,盯着墙角那道紫衣背影,暗暗打量。
这姑娘看起来像个丫鬟,可身上穿的衣服料子都是不差的,看人先看鞋,她巴巴的伸长脖子望,注意到这小丫鬟的鞋是浅色绣鞋,想必是极少干粗活,出门都坐马车的。
兰若打了水,又泡好茶,才端着餐盘往回走。
苏丽娘趁机对门口守卫说要如厕,守卫带她去茅房,与兰若正好打了个照面。
守卫打招呼,“兰姑娘”
兰若点点头,也没多看苏丽娘一眼,径直走过。
苏丽娘记下兰若走的方向,如厕回来后,她关上屋子的门,走到一面墙边,贴着耳朵听了会儿墙后的动静,才轻手轻脚的推开下方一道半米高的小门,然后钻了出去。
她被关进来时就发现了这道小门,想来,是厨子平日里为了偷偷摸摸,用来暗度陈仓的。
小门出来就是灶台烧火的地方,苏丽娘避着人从厨房溜出去,很快他就看到有人朝着一间屋子送了茶水过去,旁边有人经过,她躲在水缸后面。
两个大娘在藤架上晒豆子,一边闲聊,你来我往后,苏丽娘就弄清了这家主人的身份。
她心下大惊,心跳的飞快,等两个大娘走了,悄悄绕到方才看见的屋子后边,敲了敲门窗。
秦梦竹听见动静,狐疑地推开窗户,竟然是苏丽娘。
“你怎么在这儿!”
42. 第 42 章
苏丽娘爬进窗户,兴奋道:“你的好日子来了”
秦梦竹心有不悦,“你怎么过来的?你不是被关起来了吗?”
苏丽娘脸色变了变,她郑重道:“你知不知道这家庄子的主人是谁?”
秦梦竹看着窗外,生怕被人发现苏丽娘在她的屋子,她焦急道:“你赶紧回去!”
苏丽娘:“别急着赶我,只要你按我说的做,我保你荣华富贵”
秦梦竹:“你自身难保,还妄想给我灌迷魂汤呢”
苏丽娘:“这一路上咱两互相扶持,我可是帮过你的,你难道要忘恩负义!”
秦梦竹沉默,她逃出来时,正巧碰到也逃出来的苏丽娘,苏丽娘帮着她躲过一回追来的人,她甚是感激,所以这一路上所花的钱财,皆是她出,直至钱财耗尽,苏丽娘却想着与她分道扬镳。
她心知对方靠不住,打算独自一人去郢都,却没想到会遇上追来的人,眼下,寻亲的事或许将成,万不可出差错。
“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那位大人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苏丽娘觉得秦梦竹要甩开她,她继续说动对方,“只要你跟我走,去一个地方,你就能找到你表姐!”
秦梦竹愣住,莫非这个庄子的主人就是九公主?
可是,苏丽娘的话能信吗?
苏丽娘说道:“怎么样?要不要赌一把,如果我帮你找到你表姐,你也要帮我赎身,让我留下来”
秦梦竹:“你留下来做什么!”
苏丽娘:“做婢女,丫鬟,你的贴身丫鬟也可”
她方才可是看见了,那紫衣丫鬟的待遇可好着呢。
秦梦竹觉得苏丽娘想得太多,一步都还没踏出去呢,就已经妄想登天。
她冷声道:“不行,我不能答应你,不管这家主人是不是我表姐,我都不能贸然出现在她眼前让她认我,等那位大人证实我的身份,自见分晓”
她对之前见到的男子,有种莫名的信任。
苏丽娘见秦梦竹胸有成竹,自己反而愈加焦急,这个与她一路逃亡的女子若是寻亲成了,大概率会一步登天,可自己却要零落成泥,低得不能再低,她不甘心。
秦梦竹劝她:“你先回去,若我事成,会想办法帮你的”
她觉得苏丽娘的计划实属逾越,落不到好,这要是九公主不愿认她,她还能跪在地上死缠烂打不成,她做不出这等丢人的事。
苏丽娘觉得秦梦竹抓住了一点希望就开始摆上谱了,全然忘了这一路以来的艰辛,命都没了,还讲那些脸面做什么!
两人往日可以一起睡路边大树,喝同一壶水,一块干粮掰成两块吃,可现在,心境却南辕北辙。
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对峙,苏丽娘转身往角落的帘子里躲,秦梦竹紧张地打开门,张青站在门外。
“秦姑娘,我家大人找你,跟我来吧”
他随意往屋子里一瞥,朝后招了招手,几名护卫立马围住了屋子。
秦梦竹脑子里的弦绷紧,回头看了角落帘子几眼,才跟着张青往外走。
屋门被关上,苏丽娘从帘子后面露出来,她打开窗户,一个冷脸壮汉睨着她,仿佛在说她自不量力。
苏丽娘老实的退回去,坐在屋内想办法。
秦梦竹被带到一间空旷的屋子,萧言祁站在里面,让张青守着门口,不许人靠近。
萧言祁手上捏着秦梦竹的卖身契,他目光沉了沉,“如果秦姑娘寻到公主,想得到什么?”
秦梦竹愕然,她没想到男人的问题会这么直白。
她想得到什么,自然是寻求庇护,有安身之所。
对上男人看透一切的眼神,她咬牙跪下来,“民女若能与公主相认,不求富贵权势,只求安身”
萧言祁:“希望你能谨记今日之言”
秦梦竹听出来这是警告,她抬头望着男子,不禁猜测起他的身份。
庄子正院里,灵星正在召见王管事询问收成情况。
这间庄子面积够大,但地处偏远,良田不多,加上这两年天气不好,田里的收成减了四成。
每月送到公主府的已是精心挑选过的精粮了,中等的会送一些到米铺,剩下的陈米都是庄子的人在吃。
灵星想起送到落星园的账册,账面上庄子的收成还不错,应该是被粉饰过,她面无表情地盯着王管事,王管事弓着腰,心下冒冷汗。
灵星虽然对王管事欺上的事不满,但这里的农事就是靠天吃饭,她没有理由指责庄子的人。
她站起身,淡声道:“王管事,以后送到公主府的账册,都要据实以告”
王管事:“是,小的遵命”
灵星:“眼下寒冬天冷,我带了些厚实的衣料,你分发给庄子上的下人吧,若是有孩子的,多分一些”
李管家又惊又喜,“是,多下殿下”
今日阳光正好,灵星打算去农地里走走,只是,萧言祁跑哪去了?
“去把驸马找来”,灵星对着一名护卫吩咐。
话音刚落,门边就出现萧言祁的身影。
萧言祁让王管事和护卫都退下,他牵着灵星坐下来,表情郑重。
“星儿,有件事需要你定夺”
他把一块玉佩递给她。
灵星端详着玉佩,脑中倏然想起,她当初送给江渺的那块玉佩,貌似也长这样。
“这是何处得来的?”
萧言祁观察着她的反应,知她应是见过这块玉佩的,“方才救下的那两名女子,其中一人持这块玉佩来郢都寻亲投靠,据她所言,已逝的兰嫔是她的姑母,也有一块相同的玉佩”
灵星愣了片刻,怎么突然钻出来个表亲?
她手指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萧言祁既然将此事告知她,想必是已经打听过消息了,她问他:“你见过她了,人怎么样?”
萧言祁:“应当无害,但身份还需要查证”
“那就派人去并州查一查吧,这几日先让人在庄子上住着”,她还是得谨慎些。
萧言祁无异议,“若是她真是你表妹呢?”
灵星随口道:“那就帮帮她,让她衣食无忧”
她笑起来,举起拳头晃了晃,“若是假的,揍她一顿”
萧言祁将她的拳头握在手心里,“这事我派人去办,你别费心”
灵星总觉得,自从骊山回来后,萧言祁愈发强势了,对她的事有大包大揽的势头。
“我想去看看田地,你跟我一起”
“好”
飞鹰得了灵星的命令,撤掉了秦梦竹屋子外面的护卫。
“秦姑娘,我家主人让你在此等待些时日,待查验你所说之事”
秦梦竹面露欣喜,飞鹰多看了她两眼,语气冷冷道:“若是你撒谎,少不了一顿打”
眼前的女子嘴角弧度掉下去,飞鹰不露痕迹的笑了笑,转身离去。
秦梦竹得了短暂的自由,王管事给她安排了一间好一点的屋子安置,苏丽娘趴在门边,眼睁睁看着她跟王管事走进院子的拱门里,她狠狠咬住牙。
灵星来到庄子的农地里,看见几名佃农正在刨土,她问道:“这是要种什么?”
一名农妇回道:“回殿下,前阵子刚下过雪,这土要是不松,过了一个冬天,板结发硬,来年春天再松更费劲”
灵星遥看这大片农地,光秃秃的,干硬贫瘠,冬天也种不了什么作物。
她指着远处的农田,“为什么不在田里种菜?”
在场人全部愣住,田里水土湿润,确实适合种菜,只是,这种事都是佃农偷偷翻一角田地来弄,是不被主家允许的。
几名佃农互相看看,低着头不敢说话,因着听说公主要来,他们把田角栽的几排蔬菜都拔光了。
灵星扬了扬眉,她看过大郢的田制,并没有禁止在农田里种菜这一说,不过农田珍贵,土地主不允许佃农私做主张。
这些农田秋收后荒着是在太浪费了,灵星当即决定把佃农召集起来问问。
眼看天色晚了,大家还要回家做饭,灵星又打算,明天再说。
第二天上午,王管事把庄子的下人和佃农全部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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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几十人站在院子里窃窃私语。
灵星和萧言祁一现身,众人立刻噤声。
王管事上前,“殿下,驸马,笔墨都备好了”
灵星颔首,让萧言祁坐下,自己则站着,她看向佃农们,让他们把平时农作干的活一一说出来。
王管事暗示佃农说话,一名胆子大的的农夫上前,“小的晨起后上山砍柴,午后把柴铺开来晒干,下午去田里翻地,晚上劈柴”
萧言祁在纸上记下来。
有了人开头,其他佃农也一一发言。
“小的白天喂喂鸡,晚上赶鸭子”
“小的夏天插秧,秋天割秧,冬天翻土”,说话的是一个皮肤哟嘿,身材精壮的男子,灵星记下他。
“我种地瓜”
“我挑谷子”
“民妇在家…带孩子”
灵星温和地笑了笑。
等所有佃农都说完了,灵星也坐下来,笑问:“每个月交完租子,家里余粮可还够?”
王管事眼皮跳了跳,绷紧了头皮。
灵星扫了王管事一眼,随即指着方才那身材精壮的男子,“你来说”
男子踌躇片刻后,上前跪下,“殿下,田里的收成不好,交完租子只剩些口粮,家人不够吃,小的们农闲时会上山打猎,家里媳妇也做些针线活送出去卖钱,贴补家里”
男子的媳妇也拉着两个孩子跪下来,身后站着的佃农跟着齐齐跪下,王管事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灵星沉下脸,“都起来吧”
她指着精壮男子和他妻子,“你们留下,其他人都散了”
其他佃农纷纷看着男子一家,然后窸窸窣窣的散了。
正院里,灵星让人搬了两个小凳子给这对夫妻坐,两夫妻惴惴不安的坐下来,灵星翻着萧言祁记下来的东西,心里有了计较。
她对兰若道:“带两小孩去外面玩”
兰若走到两个小孩身边,一手一个,拉走。
王管事忍不住擦了擦汗,不知主子到底想干什么,他虽然盘剥了这些佃农,但盘剥得并不厉害,他也是按上面的吩咐办事啊。
灵星问:“王管事,这每月佃农交上来的租子是多少?”
王管事:“是七成,这是上面规定的”
灵星微微不解,“我何时规定过?”
王管事:“是很早以前,官家定的”
原来如此,想必是这个庄子赐给她之前就是如此,因着她后面没关心过庄子的事,王管事就照旧了。
收租比可以调整,只是,总收成就这么多,就算她退一步,也不是长久之计。
她看向下方坐着的那对夫妻,“怎么称呼?”
男人回道:“小的王大牛”
灵星:“王大牛,冬天哪些粮食好存活?”
王大牛想了想,“大白萝卜,白菜”
灵星:“以后田里若是闲着,你们就种菜吧”
王大牛和妻子互看一眼,又听得灵星道:“种地我没有你们有经验,不过,田地既是租给你们,那就随你们安排,尽可能利用起来,增加收成”
灵星对王管事道:“下个月开始租子减一成”
王大牛面上一喜,跪下谢恩。
灵星道:“不管是田地,林子,还是家禽,好好运作,再勤劳些,所得定会强过现在,成事在天谋事在人”
王大牛不懂后面那句文绉绉的,他只知道,若是主家不限制他们这些佃户,地里的粮食肯定比现在多,又减了一成租子,这下家里人肯定都能吃饱了。
王管事心疼那一成租子,心里嘀咕,哪有这种主子,怕不是脑子有问题吧。
他这样想着,就发觉驸马冷冷的眼神看过来,他连忙收敛着神色,低下头。
灵星让王大牛夫妻退下,两人走出屋子,看到两个小孩在院子里吃糖,心下震惊,谢过兰若后,就带着小孩回家了,他们急着去通知其他佃农这个好消息。
又在庄子待了几日,萧言祁派去并州查证秦梦竹身份的人送信回来,信中写道,秦梦竹身份无疑。
43. 第 43 章 给驸马过生辰
并州是个小地方,兰嫔的父亲虽是刺史但几个儿子资质不好,科举落榜,没混个好差事。
兰嫔死后,消息传到并州,秦家算是歇了攀龙附凤的心思,秦老爷除了秦柔生母这个正妻,还有三房妾室。
秦梦竹的父亲是兰嫔的胞弟,她的祖母曾给过兰嫔和胞弟两块玉佩,只是秦柔入宫后,与秦家没也什么来往。
祖父去世后,秦家几兄弟分了家,秦梦竹父亲在并州的县城当了个小官,但她从小也被当做官家小姐养大,琴棋书画都精通。
两年前,父亲染病去世,只剩她和母亲孤儿寡母,又带着年迈的祖母,好在母亲和祖母都还有嫁妆可以维持生活。
秦老爷有四个儿子,却只得了秦柔一个女儿,还被送进了宫。
自分家后,秦老夫人就跟着唯一的亲生儿子生活,儿子去世白发人送黑发人,秦老夫人悲伤过度,不久后也跟着去了。
秦梦竹得了祖母的家产,遭了几个叔伯红眼,时常上门打扰。
尤其在她的婚事上,几个叔伯想做她的主,母亲知她不愿,让她去了外祖家躲着,谁知一年后,她得知母亲竟是被叔伯骗得贱卖了祖母的嫁妆。
她赶回家,母亲对她痛哭忏悔,母女两商量过后,打算离开并州回外祖家,可外祖家也不是高门大户,没那么好待,况且母亲是寡妇,总有人忌讳这个。
不过两月,母女俩就受尽府内人冷待白眼,舅舅舅母们都把她们当做打秋风的破亲戚。
母亲不忍羞辱,大冬天带着她告别外祖家,去往邻近州县,在路上感染了风寒,秦梦竹求医问药耗费大量钱财,母亲撑了几个月,还是去了。
秦家叔伯得知消息,以让母亲葬进祖坟为由,将她接回秦家,只是孝期还未过,几位伯母和婶母就计划着将她嫁出去,最后,竟是要把她嫁到并州太守府,给年过半百的太守当小妾。
她不从,愣是被叔伯绑进了太守府,她不甘这辈子就这样,想起素未谋面的姑母和表姐,于是趁着太守府人不注意,从府内的狗洞逃跑。
还没出并州,在码头遇上同样从太守府逃跑的苏丽娘,苏丽娘是太守府的丫鬟,她说自己是得罪了太守夫人,要被打死才逃出来。
灵星看过信,沉默了片刻,对萧言祁道:“将她带过来吧,我见见她”
秦梦竹在庄子上住了几日,谨遵吩咐,每日安分的待在屋内,待看到飞鹰站到她门前时,她心跳了跳。
随着飞鹰来到正院大堂,看到坐在主位上的女子,她心跳到了嗓子眼,等待她的审判究竟是什么呢。
灵星打量着眼前的女子,知书达理的模样,看得出来很紧张。
她笑道:“我就是你要找的人”
秦梦竹睁着眼睛看她,张了张嘴,跪下来,“梦竹拜见殿下”
“表妹无需多礼,快起来吧”,灵星无法与不熟的人演姐妹情深,但也不会苛待秦梦竹。
秦梦竹起身,她心往回落了落。
灵星走到秦梦竹面前,温和道:“我会帮你摆脱对你不轨之人,你也可随我回郢都,不过,我并不能带给你荣华富贵”
秦梦竹想起那日那位大人的警告,她恭敬道:“梦竹只求殿下庇护人身安全”
灵星颔首,她将秦梦竹的玉佩还给她,“好好收着吧”
秦梦竹小心的接过玉佩,回想这一路以来的艰辛,不禁落下泪。
一块绣着梅花的手牌伸到她眼前,她抬眼看着灵星,接过帕子擦了擦。
庄子门口处的院子里,苏丽娘和两名太守府家丁低头站着,萧言祁对两个家丁道:“秦姑娘乃是公主的亲眷,回去后把这封信给你家主人”
一名家丁接过信,手抖了抖,没想到那秦姑娘大有来头。
苏丽娘跪在萧言祁脚边,揪着他的衣摆,“大人,救救奴婢”
萧言祁皱眉,往后退了两步,苏丽娘立马爬过去,拽着他的衣摆不放。
张虎正要上前将人拉开,就见灵星走了过来。
灵星携秦梦竹过来时,正好看到一女子抓着萧言祁衣摆苦苦哀求的模样。
萧言祁看到灵星,立马将衣摆一抽,远离了女子,张虎上前将苏丽娘拉住。
“怎么回事?”,灵星淡声问。
苏丽娘闻声抬头看去,与一旁的秦梦竹对上眼神,秦梦竹抿了抿唇。
萧言祁瞥了秦梦竹一眼,对灵星温和道:“一点小麻烦”
秦梦竹对萧言祁行礼,“大人,多谢大人将我的事告知殿下”
萧言祁没接话,灵星失笑,“表妹,他是我的驸马”
秦梦竹愣住,他竟是九公主的驸马,说不上来为何,她心中有股莫名的失落。
苏丽娘见机冲秦梦竹喊,“小姐,救救我!”
秦梦竹被她吓了一跳。
灵星问道:“她是你的丫鬟?”
秦梦竹不想承认,可她承诺过会帮苏丽娘。
灵星看出她为难,将她拉到一旁,问:“怎么回事?”
秦梦竹将她与苏丽娘之间的事情说出来,灵星听后,给了秦梦竹银钱,道:“那你帮她赎身吧,放她自由”
不过做丫鬟还是算了。
秦梦竹听明白了,她把银钱给太守府的家丁,“我替她赎身”
两个家丁得了主人的命令,要把苏丽娘卖去青楼的,可眼下秦梦竹是公主的表妹,他们不敢不从,于是把苏丽娘的卖身契交了出来。
苏丽娘拿着自己的卖身契,直接怒撕了,又对灵星几人磕头。
灵星见事了,对萧言祁道:“我们回府吧”
萧言祁让人把太守府的家丁和苏丽娘送出去,又让张青他们去备好马车,他走过去牵着灵星,“外面风大,先进屋坐着”
灵星点头,招来王管事,“过几天我会派人来庄子上跟你学如何打理庄子,到时候你教教他”
霍云追已经上了半年的课,识字计算都掌握了不少,先让他过来实践实践,顺便,看着点王管事,油水别捞得太过了。
王管事心中不爽,但也只能听令。
马车备好后,灵星带着秦梦竹和兰若上了马车,萧言祁在外面骑马,一行人往郢都赶,队伍刚走远,躲在庄子墙角的苏丽娘就跟着马车的方向走。
回到落星园天色已经不早,灵星向李管家介绍了秦梦竹,让他安排房间和衣食,对秦梦竹道:“去歇着吧”
秦梦竹跟着府上的侍女进了南边的院子,回头时看见驸马面带笑容地牵着灵星走远。
翌日,寒冬腊月,府上的教书先生李由向李管家告辞,灵星得知后,给了李由赏银,李由欢快地拿着银子回了家。
灵星正犹豫在来年开春后,是否要再请教书先生来府上,兰若走进来,“殿下,表姑娘过来了”
秦梦竹走进听雨轩,她穿了一身新衣裳,气质恬淡,“殿下”
灵星让她坐下来,温和道:“你见我时不用多礼,住的可还习惯?”
秦梦竹颔首,“都很好”
府上下人得了吩咐,都对她很恭敬,只不过,她注意到府上的人口似乎不多。
今日起来后,她发现一名打杂的下人蹲在墙角写字,好奇地问了问,得知有教书先生在府上给府中下人授课。
这种事简直闻所未闻。
又听说那教书先生已经告辞了,她突然找到了自己能留在公主府的理由。
“殿下,我可以给府上的下人授课”
灵星随意道:“眼下快过年了,授课也得来年开春”
她安抚对方,“你无需担心,我不会赶你走的,每个月也会给你月例,要是不够花,再跟我说”
秦梦竹心里一暖,只是寄人篱下的滋味她已经领教过了,她见灵星桌前摆满书本账册,试探道:“可有我能效力的事情?”
灵星想了想,“帮我梳理府上支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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账册?”
名下店铺和庄子的账簿都堆在灵星这儿,她一时没精力再去看府上的账本。
秦梦竹高兴地应下来,灵星带她到书房,让她在侧边的书案上整理。
两人在书房忙活许久,灵星看过秦梦竹备份好的账本,娟秀小楷工整清晰,她夸了夸,“字写得不错”
午时,两人一起用了午膳,灵星觉得,秦梦竹是个挺不错的姑娘。
过了两日,灵星让一名护卫和霍云追去了城外庄子上,并嘱咐过年前回来。
再有半月就要过年了,过年之前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萧言祁的生辰到了。
这天一早,萧言祁刚醒,怀里的人也跟着醒来,睡眼朦胧地瞅着他,捧着他的脸亲了一口,“岁岁年年,平安喜乐”
萧言祁眉眼含笑,抱着她亲了一通才起床。
灵星也拾掇拾掇起来,她打算在府上给萧言祁办个小宴席,又打发了府上每人一两赏银,厨房烧菜的厨娘们干活越加卖力。
萧言祁抱着灵星不愿去大理寺上值,想着年底了公务上也闲下来,就让张青去了大理寺帮他告假,张青得了一两赏银,乐呵呵的帮忙跑腿。
半晌午,兰若端来一碗糖水蛋,灵星笑道:“吃过糖水蛋,新岁圆圆满满”
灵星前世小时候,外婆总会在生日的时候,给她煮一碗糖水蛋,她白天吃完糖水蛋,晚上再吃父母买的大蛋糕,这样的幸福,她想让喜欢的人也体验到。
萧言祁吃着甜甜的鸡蛋,心里比嘴里更甜,灵星从背后抱着他,头趴在他肩上,嘴里哼着他没听过的小调。
午后,有人来公主府传信,约萧言祁出去一聚,灵星让他去,萧言祁听劝,换了衣服出门,并承诺很快归家。
灵星则来到厨房,看看芸娘她们糕点做得怎么样了,又派人去庆林候府接了萧茵茵过来。
待到傍晚,灵星站在门口,迎了梁咏和进门,“老师”
梁咏和笑容满面,拿着礼物登门,“难得啊,言祁还会过生辰”
灵星与他一起走进正堂内,萧茵茵在桌边折纸鹤,见她进来,连忙跑过去。
“茵茵,这是梁爷爷”
萧茵茵望着梁咏和,“梁爷爷”
梁咏和笑着应了一声,随后入了坐,不多时,就跟萧茵茵一起玩起折纸来。
萧言祁一进门,看到的就是恩师与妻子,妹妹其乐融融的景象,心潮像一汪温暖的湖水,他清冷的眼眸蕴起柔软的雾。
灵星率先发现他,走过去挽着他,“老师和茵茵来了”
梁咏和与萧茵茵同时转过头,萧言祁对梁咏和喊了一声‘老师’,又摸了摸萧茵茵的头。
萧茵茵红着脸拿出藏在椅子后面的一只大纸鹤,递给萧言祁,仰着头,“大哥,生辰快乐”
萧言祁接过纸鹤,心里一暖,知晓这是妻子的主意,还是蹲下身,温和道:“多谢茵茵”
萧茵茵害羞地红了脸,灵星忍俊不禁。
梁咏和在一旁看着,眼中眸光闪动。
他将带来的礼物给萧言祁,一枚可以号令梁咏和护卫的令牌,此举等于是将梁咏和暗地养的心腹送给了他,萧言祁心存感激,将其仔细收好。
李管家过来提醒,宴席备好了。
几人移步正厅,灵星让人去请秦梦竹过来,给梁咏和与萧茵茵介绍了秦梦竹的身份后,五人落座。
美食加美酒,梁咏和乐的比萧言祁这个寿星还高兴,萧言祁怕他又喝醉,把酒壶放远了些。
侧院里,也摆了两桌菜,李管家代表灵星对大家说道:“今日是驸马生辰,殿下让大家伙敞开了吃,为驸马庆贺”
下人们都高兴的起哄,张虎对张青耳语,“咱们大人这个驸马当得值,嘿嘿”
张青拿筷子飞速夹菜,“可不是”
飞鹰端起酒杯敬了两人,两人回敬,张青笑嘻嘻道:“咱们要不也给驸马来个惊喜?”
44. 第 44 章
正厅里,酒足饭饱,灵星让人撤了席面,很快,兰若端上来一个大糕点,这是灵星让厨房给萧言祁做的,梁咏和左看右看,“这是何物?”
灵星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星星灯笼点亮,照在糕点上方,白色的糕点上用南瓜泥写着“言祁”两个字,圆圆的糕点映出星星灯笼的轮廓,把两个字圈在中间。
萧言祁心念一动,笑得眼角都弯起来。
萧茵茵和秦梦竹在一旁惊叹地看着。
灵星催寿星,“许个愿望吧”
梁咏和看好戏的眼神瞅着徒弟,萧言祁少见的有些羞意,灵星提议,“那我们闭上眼睛”
说着就先闭上眼,萧茵茵学样也闭上眼,秦梦竹低下头。
梁咏和背过身去,不看他徒弟,心里却仰天大笑。
萧言祁深深的目光一寸一寸地划过灵星的脸,如果世间真的有神明,他许愿灵星永远在他身边,他想和她白头到老。
他心里默念了两遍,清清嗓子咳了一声。
灵星睁开眼,梁咏和也转过身来,萧茵茵和秦梦竹睁开眼睛。
兰若适时地端上一把匕首,灵星把匕首递给萧言祁,对他说:“切糕点,分给大家吃,让大家都沾沾寿星的喜气”
萧言祁依言照做,梁咏和一边感叹着小年轻花样真多,一边接过盘子,把糕点吃了个精光。
灵星尝了一口,比不上她前世的蛋糕口感,但也有六七分像,也属实不容易了。
萧茵茵把头埋在盘子里,吃的满脸都是,秦梦竹则是小口小口用勺子吃,保持着端庄有礼的姿态。
几人吃完了糕点,萧茵茵打了个大哈欠,小孩子困得早,灵星笑着帮她把脸擦干净,“茵茵是不是困了,我让人送你回家吧”
萧茵茵点点头,萧言祁招来张青,让张青亲自把萧茵茵送到庆林候府二房,张青领命。
时间也晚了,秦梦竹告辞回了院子,萧言祁送梁咏和,灵星回到听雨轩,把剩下的一块糕点给兰若吃。
她躺在榻上,想着今日还算圆满,也不知萧言祁满不满意。
兰若吃完糕点,就看到她家殿下在榻上打瞌睡,她收拾了盘子,拿了一件披风盖在殿下身上。
萧言祁送梁咏和上马车,梁咏和一踏出落星园,就忍不住大笑,他拍着萧言祁的肩,“还是殿下能拿捏你,哈哈哈哈”
“老师莫打趣我了”,萧言祁眼中满是温情。
梁咏和笑道,“我打算明日回青州去”
今日看着灵星费尽心思为萧言祁庆祝生辰,他心中甚是感慨,想起了青州的妻女,过年在梁府待着有什么意思,这年还得跟亲人过啊,他想他是该放下对梁家这个一家之主的无谓眷恋了。
萧言祁恭敬道:“老师一路顺风”
梁咏和笑着摆手,“回去吧,呵呵呵呵”
萧言祁回到听雨轩,兰若守在门口,轻声道:“殿下睡着了”
“嗯,你去歇着吧”
兰若小跑着走了,萧言祁走进屋内,把榻上睡着的人抱起放在床上,忍不住将她吻醒。
灵星攀着他的脖子,轻声问:“今天开心吗?”
被萧言祁以吻封缄,两人情意正浓,萧言祁开始索要,衣衫半褪时,天空传来一声巨响。
两人被迫打断,都有些发愣,萧言祁亲了亲灵星的额头,“我去看看”
他穿好衣服走出听雨轩,看见院门外张青张虎他们几个笑嘻嘻的站成一排。
他皱眉问道:“这是做什么?”
张青扬手,府上护卫和下人搬来几个大箱子,张青和张虎拿过火把将箱子里的东西点燃。
“咻!咻!咻!”,焰火升天,在空中炸开礼花。
灵星赶过来是正好看到落星园的天亮如白昼,府上下人齐齐高声喊道:“驸马生辰快乐!”
声音大到门框都震了震。
灵星噗呲一声笑出来,对着脸色变化莫测的萧言祁道:“这个不是我安排的”
萧言祁有些哭笑不得,见灵星笑得乐不可支,还是接受了这番好意,他走上前,温声道:“多谢诸位”
众人闹哄哄,这要是在别家府上,肯定要被主人训斥没规矩,可在落星园,大家都挺放的开,萧言祁无奈,也赏了每人一两银子,才和灵星进了听雨轩,下人们也识趣的回到侧院。
深夜,萧言祁睁眼看着熟睡的妻子,心里爱意饱账,第一次有人为他费尽心思只为庆祝生辰,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今日。
腊月二十八下午,霍云追和护卫从庄子上回来了,灵星将霍云追叫来正堂,正堂里炭火烧得旺,灵星笑道:“这几日学的如何?”
霍云追掏出一本册子递上去,“殿下,这是我这几日记下来的”
灵星翻了翻,不住地点头。
她又问:“庄子的王管事可有为难你?”
霍云追沉默,过了片刻,才道:“我揍了他”
他刚到庄子上,王管事见他长得小,心里看不起他,只是碍于他旁边有个护卫,明面上对他客客气气。
到了私下里,让他住漏风的屋子,吃前夜剩下的饭菜,大清早让他去巡查农田,浑身衣服都被晨霜打湿,这些他都可以忍。
有天晚上,他路过王管事的屋子,听到他跟家人抱怨殿下的不是。
“殿下怎么派个小杂种过来”
“她一个女人懂什么”
“减了一成租子,公主府就少一块肉吃,妇人之仁”
“那个小杂种不会是殿下的男宠吧,这些权贵真是恶心”
他顿时血气上涌,一脚踢开门冲进去给了王管事两拳,把屋内几人吓一大跳。
吵闹声把庄子的下人和护卫都引过来了,王管事捂着脸,喝道:“还不把这小杂种给我拉出去打!”
和霍云追一起来的护卫一听,黑着脸拔剑,庄子上的人瞬间不敢动作。
霍云追怒瞪着王管事,“别再让我听到你说殿下的坏话”
王管事看着眼前凶狠的小狼崽子,心虚的闭了嘴,息事宁人。
这夜后,王管事没再为难霍云追,只是避着他,霍云追就去那些佃农家里,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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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作之事。
“王管事欺负你了?”,灵星不禁问。
“他看我不顺眼,我才打了他”,霍云追不敢说真实缘由,他怎能让她听到那种污言秽语。
灵星知晓王管事人品有瑕疵,但人无完人,目前还不宜弃了他,等把霍云追培养起来,就可以让王管事下位了。
她对霍云追道:“你没事就好,去歇着吧”
又拿出二两银子给他,“前几日驸马生辰,这是给府上每人的赏银”
霍云追双手接过银子,欲言又止。
灵星问他:“还有何事?”
霍云追:“殿下,我想学武功”
学武功的人都长得高,只要他长得又高又大,别人就再也不敢欺负他。
灵星顿了顿,将飞鹰喊进来:“飞鹰,你的功夫在哪儿学的?”
飞鹰:“殿下,我小时候在东边的一个小村子长大,那里有一个万虫谷,附近的江湖门派会出来招收弟子。我拜入门下学了几年剑法,后来跟着家里人南迁,又找了师傅学其他功夫,成年后为谋生计,进了高堂主的忠义堂当武生”
灵星指着霍云追,“他想学武功,你看…”
飞鹰毫不犹豫的摇头,“殿下,他的年龄已经迟了”
霍云追一脸失望,灵星宽慰他,“就算不学武功,其他方面也能发光发热的”
当晚,霍云追在屋子里练算术练到深夜,被同屋的才文才武骂了几句,才作罢。
除夕日,百官都要进宫贺岁,灵星听说太后从元佛寺回来了,于是告病不参加宫宴,皇后准了她,又免了她初一进宫拜年。
萧言祁作为萧家人,大年初一这天还是回了趟庆林候府,不咸不淡的和长辈拜年,庆林候对他不满,把他叫到书房。
“年节过后,我会向陛下请旨,封你二弟做侯府世子”
庆林候观察着萧言祁的反应,萧言祁面不改色,“父亲决定就行”
他这态度让庆林候不爽,“怎么,你瞧不起我们侯府的世子之位,还是连这个侯爷的爵位也瞧不起!”
萧言祁闭了闭眼,“我已尚公主,爵位给谁,都与我无关”
庆林候:“你在怪我让你尚公主?”
对庆林候的胡搅蛮缠,萧言祁不欲与之争辩,但这桩婚事他倒是真心感谢,“此事是我之幸,该感谢父亲”
庆林候被堵得说不出话,不耐烦地让他滚。
萧言祁头也不回,他来到府上祠堂,给生母上香,如今他已不再踽踽独行,母亲在天之灵,也会欣慰吧。
落星园里年味正浓,下人们都得了红包,府上门窗贴了窗花,弄得很喜庆,萧言祁一回来,灵星就拿来新买的冬衣往他身上比划,催他穿给她看,两人甜蜜蜜的度过了成婚后的第一个新年。
年节过后,平静的郢都被一个消息打破,梁家要和卫家结亲了。
梁家从来都是清流中立派,现在与卫家结亲,是明面上站队了二皇子,一时间各家人心浮动。
然而几日后,梁府就炸开了锅,梁清萝失踪了。
45. 第 45 章
梁家秘密派人寻找了□□日,都未寻到梁清萝踪影,她的父亲梁喻贤只能上报宫里,皇帝对梁喻贤与卫家结亲之事态度不明,不过梁清萝失踪之事不小,关系到梁府,又关系到卫家,于是传令让大理寺主理此事。
大理寺卿刘岑正在等待升迁,王昭听说了何杨旧案之事让刘岑得了好,于是主动把梁清萝失踪之案接过来,与手下的周谦连夜查探。
萧言祁听说了消息,心中也不平静,到底是有过师兄妹的情谊,他就算一颗心都挂在妻子身上,也不能绝情地说他不关心梁清萝的安危。
晚上回到落星园,他对灵星告知了此事,灵星很诧异,过后也没有犹豫,“人命关天,先找人”
灵星经历过匪徒绑架,知道那种痛苦,她内心还是希望梁清萝能平安归来。
萧言祁让人去青州给梁咏和传信,他动用了老师送他的令牌,驱使十几名暗卫去找梁清萝的下落。
梁清萝一个弱女子,让郢都三拨人找翻了天,而卫家,却毫无反应。
这日,灵星与秦梦竹出门闲逛,在衣裳铺子偶遇到王盈儿。
“王姑娘来买衣裳?”
王盈儿点点头,“殿下,这位姑娘是?”
灵星拉着秦梦竹给她介绍,“这是我母家的表妹”
又对秦梦竹说道:“这是王侍郎之女,王盈儿”
王盈儿和秦梦竹互相见礼后,三个人就一起逛铺子,王盈儿看上几件新衣,掌柜却说存货都卖完了,新的单子要过段时间才能拿到衣服。
从店里出来,王盈儿不禁埋怨,“这家店也不知道多备点衣服,东家怎么做生意的”
只是店里摆的样衣做的好看,她又不想放弃了。
身为店铺的幕后东家,灵星提议,“要不去彩衣坊?”
王盈儿摇头,“我不去了,这个月的月银所剩不多”
灵星没再多说,她对秦梦竹道:“梦竹,你去附近的铺子买些你喜欢的东西,府里没有女性长辈,李管家也不能事事周全”
秦梦竹感念灵星的体贴,“谢殿下”
三人走进旁边的绣坊,店里卖的都是刺绣品,团扇帕子,也有贴身衣物,还有女子葵水时用的月事带。
店内都是女子,秦梦竹买了些需要的东西后,三人正打算出去,却见门口进来一个男人,在店里显得有些突兀。
出了店门,王盈儿还回头朝店里看了好几眼。
灵星问她:“你认识那个人?”
王盈儿:“好像是薛公子”
她顿了顿,又道:“他是萧驸马的同窗好友”
见灵星对此并不知情,王盈儿暗骂自己多嘴,她不过是曾经很关注萧言祁,连带着关注过他身边的人。
灵星不知王盈儿心中所想,一个男人走进绣坊,必定是为女人买东西,还得是重要的亲近的女人。
“王姑娘,这位薛公子成亲了吗”
“未曾听说,他是上次科举的前十甲,只是不知为何,没有入仕”
灵星不想再关注别人的私事,不过,隐隐之中,总觉得哪里不对,难道是她最近没休息好,胡思乱想。
回了落星园,灵星让人给衣裳铺子掌柜传话,让他再招一个裁缝。
傍晚,萧言祁回来后,眉眼间还是带有一丝忧色,灵星想了想,把白天遇到薛照同的事说出来。
萧言祁灵光一闪,突然有了眉目,他立即派人去打听薛照同的下落。
第二日,暗卫来报,薛照同一早就去了城外一处宅子,巧的是,那处宅子离萧言祁的晓园很近。
萧言祁只身前往,他来到暗卫所说的那处宅子,上前扣门。
等了许久都未有人应,他就离开了,不久后,里面的门被打开一条缝,薛照同探出头来望了望,随后把门关紧。
薛照同走进院子,对屋内的梁清萝说道:“师妹,萧兄已经走了”
梁清萝眸光动了动,提起的心落下,她一时冲动离家出走,无颜面对父母,也无颜面对萧师兄。
薛照同深深地看着她,“萧兄已经找到此处,定是发现了端倪,师妹还是不愿回梁府?”
见梁清萝不愿回答,薛照同也不勉强,退出了院子,刚踏出宅院大门,就看到萧言祁站在不远处,表情似看透一切。
薛照同无奈上前,“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萧兄”
萧言祁淡声问:“梁姑娘在里面?”
薛照同没否认,萧言祁拧着眉,梁清萝性命无忧是个好消息,只是,这出闹剧如何收场?
“薛兄何时买了这处宅子?”
“上次同你来找老师,觉得这边环境实在不错,恰好宅子的原主人想卖,我就买下来了”
这处宅子不及晓园一半大,但格局也不错。
萧言祁不赞同道:“梁姑娘失踪半月,躲在你的宅院,你与她,在外人眼里怕是难说清”
梁清萝的名声是一回事,薛照同此番得罪了梁喻贤,又得罪了卫家。
薛照同心底翻涌隐隐的嫉妒,萧言祁当初不愿选择梁清萝,现在又有什么资格说这种话。
他不禁反击:“萧兄也在意女子清誉?可我听说,当初公主在骊山也失踪了多日”
眼看萧言祁脸色沉下来,薛照同点到为止,他叹了口气,“是我口不择言,对不住了”
他指着院子,“萧兄要见见师妹么?”
萧言祁冷声道:“不用了,告辞!”
薛照同看向门内,门弯处露出一片绿色衣裙的衣角,他摇了摇头,笑道:“这下把萧兄也得罪了”
萧言祁回去后,写了封信给梁咏和,既然梁清萝无性命之忧,他也不该多插手。
两日后,梁清萝自己回了梁家,携同薛照同一起。
梁家鸡飞狗跳了一晚上,又过了两日,卫家与梁家退了亲。
流言纷纷扬扬,梁家丢了脸面,梁喻贤告假不去翰林院,一边又写信催梁咏和回来主持大局。
灵星也听说了梁清萝与男子私奔的流言,她没想到梁清萝这等知书达理的大小姐,还挺反叛的,果然人不可貌相。
正月过后,路边的树开始萌新芽,灵星又让霍云追去了庄子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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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过才武和采荷,他们都不愿再学识字了,兰若更是不愿学。
是以,秦梦竹给府上下人授课的事也就不了了之,不过,灵星发现秦梦竹在做财务上很有天分,为人心细,又饱读诗书,算账也不在话下,她思虑过后,让秦梦竹帮她看顾名下铺子的账。
秦梦竹欣喜地接过这份差事。
二月底,梁咏和从青州回了郢都,由他做主,招薛照同入赘给梁清萝做夫婿,梁喻贤捏着鼻子同意了,梁清萝也没再闹。
三月,大理寺卿刘岑升迁太府卿,大理寺卿的位置就空出来,按理说,上司升迁,就该提拔下属,可萧言祁的驸马身份,是挡在他仕途上的一堵高墙。
大理寺卿是个不小的官位,各方人都想要这个位置,丞相府的门槛都要踏破了,皇帝得知此事后,把王昭手下的大理寺丞周谦提拔上去,与王昭平起平坐,同时成了萧言祁的新上司。
至于空置的寺丞之位,皇帝把梁家即将入赘的新女婿薛照同安了上去。
皇帝虽然宠爱卫家,但二皇子一派想拉拢清流文臣的举动还是让他不满,正好以此为警告,让他们安分点。
四月,梁府办喜宴,梁清萝与薛照同结为夫妻,萧言祁与灵星没去喝喜酒,但也送了礼物。
本以为日子就这么平静的过,萧言祁偶尔会被上司为难,灵星有时也会同萧言祁拌两句嘴,不过都是灵星发点小脾气,萧言祁甜言蜜语一番,床榻之上多卖力,也就哄好了。
灵星名下的铺子生意蒸蒸日上,庄子上也开始春耕了,一切都向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四月底,连下了七日的大雨冲垮了郢都护城河堤,大水漫进城内,灵星收到庄子上的管事来报,洪水把田地都淹了,庄子的房屋倒了大半。
灵星让府上护卫将庄子上的下人都接来郢都安置,她租了一间宅子,给他们暂住。
大雨后又是细雨绵绵天气,灵星想让人去看看庄子的佃农们的情况,霍云追自告奋勇,带了两个护卫前去,却直到第二天天黑都没回来。
与此同时,落星园的大门在雨夜中被人敲响,一个长相魁梧的男人戴着斗笠对着前来开门的人道:“草民高忠,有事求见公主”
灵星在正堂接见了高忠,“高大哥冒雨前来,有何急事?”
高忠躬身,恳求道:“殿下,草民请求殿下救救我的族人”
接连的大雨导致山体滑坡,高家的村落在山谷中受影响很大,地势地处都住不了人。
高忠组织村中青年把高地的房子让出来给老人和伤患住,又安排了几十个青年出村去采买粮食和修缮房屋的物品。
被派出去的人路径渡业寺躲雨歇脚时,误入了渡业寺后山一个大山洞,发现一条地道,大惊之余被守卫的人发现,几十人全部被绑。
高忠得知消息后,多方打听,才知道那几十人被押进了郢都,可他无权无势,不知道高家的弟兄们究竟是被何人所带走。
灵星听完后,太阳穴隐隐作痛,她与站在一旁的萧言祁对视一眼,两人都默契的想到了一个人——二皇子靳启安。
46. 第 46 章
理智告诉灵星她不该踏这趟浑水,高忠见状,跪下来给她磕了个头,“殿下!”
萧言祁面色严肃,他私心不想灵星沾惹这种麻烦事。
灵星想了片刻,叹道:“高大哥先起来吧,我可以去打听一下这件事”
高忠知道灵星做到此份上,已是仁义,也不再强求更多,“谢殿下”
“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千万别轻举妄动”
“草民谨记”
高忠走后,灵星揉了揉太阳穴,这几天事情一桩接一桩,让她有些头疼。
萧言祁弯腰抱起她回到听雨轩,哄着她睡下。
第二日一早,连日来的雨总算停了,庄子上回来了一名护卫,说是大雨冲踏了山路,他们才耽搁了,霍云追留在庄子上和佃农修缮房顶。
灵星稍稍放心,她回想高忠所说之事,心里也没什么头绪。
她与二皇子没什么来往,和靳灵玉关系也不咋样,就算去求情面子还不够大。
不过,二皇子在渡业寺后山挖地道做什么?
她想起上次在渡业寺山脚与他们起争执的那个男人,还有二皇子奇怪的态度,一个猜测在脑中形成。
她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多多少少也知晓一些朝中局势,皇帝一直未立储君,大皇子和二皇子早就成年了,却没封王搬出宫,寻常看来,这二人必有一个会成为储君。
大皇子是长子,乃是林妃所生,传闻他性情温和,二皇子是卫贵妃所生,受宠就算了,身后还有一个卫家,明面上胜算更大。
灵星坐下来,拿出纸笔,把自己代入到皇帝的位置,仔细斟酌了半晌,在纸上写下大皇子和二皇子各自的优势和劣势。
二皇子的胜算是压倒性的,但是,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劣势。
思来想去,灵星觉得自己都要绕糊涂了,她放下笔,谁当储君还不是皇帝一句话,她想再多也没用。
如何才能在不得罪二皇子的情况下去探一探他的底,那自然是让他的死对头去办,反正两人已经水火不容,可是借什么名义呢?
兰若跑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殿下,院外地上来了好多鸟儿,把咱们院里的花都啄坏了!”
灵星闻言走到门边,天上乌云聚拢,又要下雨了,这些鸟儿应当是来躲雨的。
兰若要拿扫帚赶鸟,灵星拦住她,“别去,有些鸟儿报复心重,小心它们下次来捣乱”
话刚说完,灵星自己先一愣,她突然想到一个好主意。
大雨下到午后就停了,乌云都散开,天空湛蓝,颇有空山新雨后的味道。
一只灰鸽子脚上绑着绿色的丝带飞进皇宫,在空中盘旋了几个来回,被巡逻的御林军发现后,转向飞走,御林军统领派人追着鸽子一路出了城,又禀明了皇帝。
皇帝从椅子上站起来,沉着脸,“给我查清楚谁人敢往宫里飞信鸽!”
御林军统领知晓事情严重,加派了人手一路追着鸽子来到渡业寺,又追着鸽子回郢都,竟发现鸽子停在卫家的房檐上。
御林军回宫禀报,皇帝心生怀疑,召了大皇子来御书房。
灵星收到飞鹰的报信,让他把在城东破庙拿来的破布烧了。
这些破布有鸽子熟悉的气味,灵星让人在宫门外四个街落都放了几块碎布,鸽子才会在空中盘旋引起注意,飞鹰见机带着破布前往渡业寺,又埋伏在卫家附近。
二皇子在渡业寺到底有没有猫腻,就要看大皇子努不努力了。
天气转好后,漫进城中的水也退了,京防兵在城外修河堤,高忠在客栈等消息等得着急,又来到公主府。
灵星让高忠再耐心等待两日,第二天,飞鹰进来通报:“殿下,御林军围住了卫府”
卫家被御林军围住的消息不胫而走,卫丞相和二皇子跪在御书房承接皇帝的怒火,皆因大皇子在渡业寺后山地道里找到了卫家的私兵和几十箱兵器。
“卫霖,你们想造反!”,皇帝怒瞪着卫相和二皇子。
二皇子焦急否认,“父皇,儿臣没有”
卫相权衡利弊后,对皇帝认罪,“陛下,那些兵器是臣私藏的,与二皇子无关”
二皇子咬着牙,不发一言。
皇帝气得上前踢了卫相一脚,卫相自甘受着,二皇子撇过脸去。
卫相等皇帝发泄了脾气,才说道:“陛下,那批兵器不是臣私下造的,是臣二十几年前从傫洲上缴的兵器中扣下来的,臣有罪,臣罪该万死”
皇帝一愣,他还是太子时,为了能顺利登位,与卫霖偷藏了一批从傫洲上缴的兵器,后面他受梁咏和辅佐成功当上皇帝,这批兵器根本没用上,就让卫霖把这些兵器处理了。
如今他的儿子也想效仿他当年,同卫霖狼狈为奸。
“二皇子言行失格,闭门思过半年,卫相罚俸三年,停职三月,手中公务,下放六部”
皇帝生气地把二人赶出去,又喊来大皇子,“你可查到那鸽子的主人了?”
大皇子:“父皇,鸽子抓到了,儿臣查验过,鸽子脚上绑的丝带并无异样,不过这种灰鸽子,应是北境的品种”
皇帝怒笑几声,“来人,给我把卫家上上下下,名下宅院全部搜查!”
大皇子不动神色的勾了勾唇。
御林军搜查卫府的声势浩大,一个接一个在城内外搜查卫家的产业,惹得人心惶惶,百官都闭门不出,街上的商贩生意都差了。
一天后,三十名青壮男子被御林军从城外一处宅子的地牢里找到,押到了御前。
皇帝让刑部主审后,得知这几十人只是平民,就放了。
查来查去也没查到卫家和北境有什么联系,皇帝疑心病重,又下旨让卫相停职半年,二皇子再加半年禁闭。
高忠接到了族里的兄弟,为表感谢,高忠自请留在落星园给灵星当牛做马。
灵星受不起,推辞了一番,最后决定,让高忠带着兄弟去庄子上帮忙春耕。
高忠带着三十名兄弟来到庄子,帮助修缮屋子,翻地,犁田,修水引沟,没过两天就把庄子和田地收拾得整整齐齐。
郢都的一家酒楼内,卫子聪搂着一名女子喝闷酒,最近诸事不顺,先是黄了与梁清萝的婚事,现在父亲又被停职,二皇子被禁足。
坐在对面的卫京劝道:“等熬过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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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就好了”
一名手下进来,“大人,找到那伙人的下落了,在城外偏郊一处岔路里发现他们,现在往北边的山林里去了”
卫京挥退手下,心中存疑,藏兵器之事做得隐秘,唯一的变数就是这伙突然冒出来的平民,他又把手下喊来,“带我去你发现他们的地方”
卫子聪搂着女子也跟上去,几人来到岔路口,什么都没发现。
那名女子突然道:“这附近有一处庄子”
卫京眼神凌厉,“谁的庄子?”
苏丽娘往卫子聪身后躲,小声道:“是九公主的”
五月正是多雨天,天空黑压压的,风雨欲来,一声闷雷把正在午睡的灵星吵醒,当晚,萧言祁回来后告诉她,城外晓园的山上长了许多新笋,想带她去住几天。
灵星没多想,第二天就安排了马车去城外别院。
她不知道的是,高忠高义被抓进了刑部大牢,萧言祁为了不让她插手,隐瞒了这一切。
卫家等了几日,九公主府毫无动静,他们买通了那庄子上的管事,高家人确实到过庄子,还帮忙春耕,要说高家人和九公主毫无关系,卫京和卫子聪是不信的。
联想起上次在渡业寺山下与九公主起的干戈,他们怀疑是九公主泄露了藏兵器之事。
萧言祁有公务在身,只在别院住了三日,灵星则在别院住了小半月才回郢都。
她还没来得及坐下,就收到一封书信,信没有署名,书信中写明高家几百口人半个月前全部被抓进牢狱。
萧言祁正好进来,看到她手中的信,脸色沉下来。
他屏退下人,摁住她,“此事与你无关,你不可以再出手了”
灵星沉默,她还什么都没说呢,她狐疑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萧言祁表情郑重,“不要再管别人的闲事,会引火上身”
他希望妻子能像其他的公主一样,只享受荣华,少忧心世事。
这话说的有道理,但灵星不太开心,萧言祁最近越来越强势了,上次她帮了高忠的事,他回来生了好大的气,一晚上都冷着脸,她哄了许久。
“萧言祁,你凶我!”
萧言祁敛了神色,抱紧她,叹道:“星儿,我不想你有任何闪失”
两人也有几日未见,灵星不想跟萧言祁吵架,她答应下来,“知道了”
萧言祁看出她心里还是忧虑,只能宽慰:“高家人救过你,我确实很感激,但我们给过报酬,上次又帮了他们,也算扯平了”
灵星颔首,只希望高家人没犯什么大案子。
晚上用膳时,灵星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菜就作罢了,回到卧房,萧言祁见她精神不济,只是亲了亲她,让她早早入睡。
萧言祁从来都不是热心良善之人,但在其位谋其政,以前做县令时,他也算是尽责尽职,为百姓谋福,处处周全,只是自从他的心被灵星占满,他就越发自私了。
他私心不想妻子为旁人的事烦忧,更遑论惹上麻烦。
灵星答应了萧言祁不管闲事,在府上老实待了两日,不过她不找麻烦,麻烦却找上了她。
47. 第 47 章
当二皇子妃的请帖送到灵星手中时,灵星就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封未署名的信莫不是卫家的人送过来的,思前想后她还是称病不去赴宴。
她想了想整件事,卫家的人怕是知道她与高忠认识,可是,卫家针对高家做什么,除非,高忠对她有隐瞒。
高家几百口人都下了牢狱,是连整个村子的人都抓来了吧,这样看来只能是跟几十年前的东南战事有关,她越想越头疼,很想吐。
兰若见她不舒服,扶着她回到卧房休息,“殿下,我去找个大夫过来”
“不用,应该是吃坏了肚子”,灵星看着兰若担忧的模样,又道:“算了,你去找大夫吧”
兰若出去喊人找大夫,灵星拍着心口,人有些昏沉,风吹得窗户呼呼作响,她起身来到院子里,沉闷的天气压得人心烦。
秦梦竹来到听雨轩,看到灵星站在树下面露难受的模样,连忙跑过去,“殿下”
她扶着灵星进屋,灵星拍了拍她的手,“我没事,只是屋子闷”
秦梦竹拿出一个香囊,“殿下,我听说你这两日不舒服,我做了个香囊,可以冲淡些闷气”
灵星接过香囊,一股药材味,这要是往常,灵星不喜欢这种味道,但现在闻了,身体莫名的舒服了点。
“多谢梦竹,对了,你找我什么事?”
秦梦竹有些小心翼翼道:“殿下,我父亲的忌日要到了,我想给他烧纸,慰他在天之灵”
灵星:“可以,你若是想去并州祭拜,我可派人护送你”
秦梦竹摇头,“不必,反正父亲母亲都已入土为安,我在这儿祭拜也一样”
入土为安?
灵星看向秦梦竹,“你说入土为安是不是很重要的事?”
秦梦竹面露惊讶,“殿下,这当然是很重要的事,有些穷人家,卖身葬父也要让亡灵安息”
灵星眼前闪过高家祠堂那暗门后两百多个牌位,渡业寺素来有超度亡灵的名声。
那厢,李管家和兰若行色匆匆而来,李管家道:“殿下,宫中传信,陛下召见您”
兰若看向院门外,“大夫还在路上呢”
灵星握了握拳,“让飞鹰过来”
她走进萧言祁的书房,留下一封书信压在书本下,对飞鹰吩咐了些事,才随传召的太监进宫。
皇宫巍峨森然,灵星走进潜龙殿,对上首的皇帝行礼,“儿臣拜见父皇”
皇帝眼露精光,“你可知叫你来是为何?”
灵星眼睫颤了颤,“儿臣不知”
皇帝示意一旁的姚公公,姚公公高声喊道:“宣卫京”
高大的身影在灵星身旁跪下,她瞥了他一眼,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和攻击性,她垂下眼睫,是她大意了。
皇帝对卫京道:“卫统领,你来说”
卫京扯了扯嘴角,语气沉沉,“禀陛下,臣抓到一伙贼人在渡业寺作乱,发现其是傫洲高家后人,妄图盗取渡业寺陵墓里存放的为国捐躯将士的骨灰”
他偏头看向灵星,“这伙人与九公主有来往,还在公主的庄子上住过两日,帮佃农春耕”
皇帝不善地目光落在灵星身上,“你有何话可说?”
灵星掐大腿让自己镇定,她笑了笑,“卫统领管得挺宽,京防兵不是守卫都城的吗?”
皇帝皱眉,卫京低下头,“陛下,臣知罪”
灵星看皇帝的脸色好转,心想卫京很会拿捏皇帝心思,她朗声道:“父皇,儿臣听不懂卫统领在说什么”
皇帝:“你的意思是你跟傫洲高家人没有关系?”
灵星一手扶着额头,“父皇,儿臣真的不认识,儿臣自上次从骊山回来,就一直在府上养病”
皇帝一听她提骊山,心里就不舒服,他不耐烦道:“卫京,你可有证据?”
卫京:“陛下,臣有人证,是公主庄子上的管事,他亲口告诉臣,是公主让高家人去庄子修缮房屋和农田”
灵星总算知道谁出卖了她,她对皇帝道:“父皇,儿臣听说庄子的房屋和田地都被洪水淹了,才花钱找人去修缮”
两人各持一词,皇帝没了耐心,他之所以对卫家私藏兵器一事轻放,还是因着自己曾经也不磊落,卫霖知道他太多事,是以只是小惩大诫。
傫洲高家的事还是先皇遗留下来的,卫京真是给他找麻烦。
皇帝对着卫京不耐烦道:“卫京,既然高家人不忠,那就都按死罪论处了吧”
灵星倏然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皇帝。
皇帝看到她的眼神,心里一惊,又是这个眼神!
灵星垂下头,双拳紧握,她失态了。
可皇帝口中吐出的话未免太过残忍,高家几百口人老弱妇孺全部处死,实在令人胆寒。
卫京的目的没达成,还要说话,就被皇帝骂走,“滚出去!”
潜龙殿的大门被关上,姚公公遣退服侍的宫人,他守在门外边。
皇帝在灵星眼前走来走去,嘲讽道:“朕今日才知你心思深沉,竟敢拿失忆来诓朕!”
灵星声音不疾不徐:“儿臣确实不记得了”
“还敢说谎!”,皇帝怒瞪着她,“你是不是和萧言祁串通好了?”
灵星不懂皇帝为何暴怒,但她不能牵连萧言祁,此事不宜深究,她抬头,“是儿臣骗了驸马,驸马并不知情”
她坦诚的看着皇帝的眼睛,“儿臣不记得骊山刺杀之事,难道不好吗”
清澈的眸子倒映出皇帝的心虚,这世间有几人敢如此盯着他看,他觉得自己被挑衅了,“你胆敢这么跟朕说话!”
“啪”的一声响亮的回荡在潜龙殿,灵星脸被打偏过去。
性子中没被磨灭的倔强显露,她红着眼看皇帝,腰挺得笔直,像不服输的小兽。
皇帝后退几步,起了杀心。
灵星感受到杀意,她自行站起身,“陛下要杀我吗?”
皇帝怒喝:“谁准你起来,放肆!”
灵星无所谓道:“我想站着死”
皇帝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气血上涌,脚步晃了晃,往后栽倒。
灵星上前扶住,猛掐皇帝人中,皇帝瞪着眼看她,她松了手,朝外喊:“来人,陛下晕倒了”
姚公公冲进来,看见皇帝倒在九公主怀里,惊叫着:“陛下!快传太医!”
皇帝被送进了寝殿,灵星独自留在潜龙殿,附近宫人都跑去皇帝寝殿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她坐在地上,不知为何,这几日身体总不对劲,她揉了揉肚子,拿起腰间的香囊闻了闻,略带苦味的藿香让她感觉好受些。
落星园,萧言祁收到消息急着赶回来,他问兰若:“殿下进宫之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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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说什么?”
兰若面露忧色,“殿下吩咐飞鹰去办事,还给你留了一封信在书房”
萧言祁快步走进书房,找到压在书下的书信,看完后,脸色骤冷,拿着信纸的手青筋凸起,似要把信捏碎。
兰若站在书房门口见萧言祁出来,不顾他渗人的脸色,急道:“殿下进宫前身子不舒服”
萧言祁冷声道:“关掉府门,没我的命令,府上任何人不得出去!”
他让张虎去找飞鹰,自己则带着张青来到梁府。
梁府小厮去通报后,很快将他带了进去。
皇宫,皇帝悠悠转醒,床边跪了两名太医,姚公公上前,“陛下,您可醒了”
皇帝沉着脸问:“那个逆女呢?”
姚公公瞥了眼一旁的太医,两名太医连忙眼观鼻鼻观心,姚公公回道:“九公主还在潜龙殿”
“九公主靳灵星,忤逆犯上,论当处死!”
姚公公身子抖了抖,只见皇帝表情狠戾,像是恨极了。
那个逆女,还是死了的好。
姚公公正要去下令,门外宫人来报:“陛下,先太傅求见”
“朕病了,不见!”
宫人退出去回话。
皇帝赶走太医,姚公公问道:“陛下要如何处死九公主?”
只见皇帝沉默片刻,“明日午时,送一壶酒”
宫门外,萧言祁听到太监的回话,心沉到底。
梁咏和叹了口气,见萧言祁面如死灰,也颇为不忍。
萧言祁望向宫门内,斩钉截铁:“我绝不放弃”
他不能失去她,他一定要救她。
他跪在宫门口,梁咏和站在一旁陪着,直到天黑。
灵星被关在莘兰殿里,她已不抱多少希望,只是很舍不得萧言祁,还有小兰若。
她希望萧言祁看了那封信,能够清醒理智些,不要做傻事。
很快,灵星被关在莘兰殿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宫,慈宁宫里,太后得知此事,妄念死而复生,只是看到布满褶皱的双手,妄念又熄了。
戌时,姚公公走进皇帝寝殿,“陛下,萧驸马还在宫门外跪着呢”
“哼!”
“先太傅也没走”
皇帝斜了姚公公两眼,他心烦,“说了不见,再多嘴你也滚出去”
姚公公不敢说话了。
就在此时,一名宫人焦急的在门口张望,姚公公走过去,“什么事啊?”
“姚总管,顺天府来报信,说是渡业寺陵墓大门炸了”
顺天府尹被宣进宫,皇帝一肚子气全撒他头上。
“陵墓怎么炸的,谁炸的!”
顺天府尹跪在地上,声音发抖:“臣也不知,臣一收到消息就来觐见了”
丞相被停职,六部一时找不到人处理此事,他怕耽误了时间被皇帝怪罪,才直接进宫来禀明。
“不查清楚就来报,废物!”
皇帝是有些迷信的,他正要把高家人处死,陵墓就炸了,会不会是一种警示。
扣押高家两百多个战士的尸首和骨灰是先帝做的事,那些怨灵要算账,也不能算到他头上。
渡业寺香客众多,里面不知摆了多少牌位,陵墓炸了一事,怕是明早就会传遍,若是不管,少不了流言蜚语。
“宣萧言祁进来”
48. 第 48 章
萧言祁拖着发疼的膝盖,稳步走进潜龙殿,“臣拜见陛下”
皇帝虎着脸,“朕令你去查渡业寺陵墓爆炸一事,明日午时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结果,不然…”
“臣遵旨”
萧言祁马不停蹄出了宫,他必须做好这件事,才能为灵星求得生机。
梁咏和年纪大了不能熬夜,萧言祁将他送回梁府,分别前,梁咏和道:“明日我会见到陛下,你放心吧”
萧言祁不眠不休赶到渡业寺,躲在暗处的飞鹰见他只带了张青一个随从,主动现了身。
“驸马,是殿下让我炸了陵墓大门”
张青侧目,公主胆子也太大了。
萧言祁看着陵墓里密密麻麻的骨灰坛子,心里又气又恨,她为什么这么不乖!
次日,天微微亮,渡业寺天上开始飘絮,小沙弥捡起地上的絮子,絮子竟然是彩色的,于是奔走相告。
申时,渡业寺天上飘彩絮的事传到郢都城内,有流言说渡业寺陵墓的魂魄想要落叶归根,于是乞求天降神示。
过了半个时辰,自称是傫洲高家后人的几百名民众跪在宫门口,感谢当今陛下仁德,城内百姓在旁边围观,口口相传。
萧言祁进宫复命,皇帝听完他所述,又听说了宫门口的事,绷着的脸松下来。
今日早朝后,梁咏和就进了宫,说自己年事已高,想辞掉功名回青州养老,从此不问世事。
皇帝喜闻乐见,文官清流一派一直有梁咏和的影子在,他既然愿意主动撤出势力,那朝上再没有梁党了。
没想到那个不孝女竟有这么大的面子。
皇帝看向下方跪着的年轻人,实在是个有能力的好苗子,现在梁党散了,本来可以培养培养,为他做事,尚公主有点可惜了。
萧言祁等得心像万只蚂蚁在啃噬,生生捱到午时,皇帝才发话,“你将人带回去吧”
一名太监端着一壶酒走进莘兰殿,灵星一夜未吃未睡,麻木地看着走过来的人影。
要结束了吗。
太监一只脚刚踏进莘兰殿寝卧的门,就被一股大力掀开,“哎哟”
酒壶杯子打翻在地,他躺在地上抬起头,看见萧言祁冷厉的目光。
姚公公小跑着过来把送酒太监领走。
萧言祁看向角落,灵星蜷缩在窗户下,周身满是脆弱。
他心中一痛,走过去将人抱进怀里,嘴唇贴着她的耳骨,“没事了”
灵星连抱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小腹坠痛,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都是汗。
萧言祁慌张地抱起她往外走,莘兰殿离宫门远,他片刻不敢松懈,“星儿,坚持住,我马上带你回家”
终于到了宫门登上马车,萧言祁将灵星抱在怀里,看到她衣裙下晕出血迹,他瞠目欲裂,“张青,去找御医!”
马车走得飞快,街上路人连忙闪避,对着马车背影指指点点。
灵星靠在萧言祁肩上,气若游丝,她撑着力气,声音沙哑:“对不起”
萧言祁闭了闭眼,双目通红,“我们的账稍后再算,这次我不会轻饶了你的”
他低头吻她的眉心,她的泪就滑下来,她很对不起他。
马车停在落星园,萧言祁抱着灵星冲进去,府内下人都候在门内,见状也吓了一跳。
萧言祁将灵星放在听雨轩卧房床榻上,对外面吼道:“太医呢!”
兰若蹲在床边,被灵星浑身是血的模样吓哭,默默地流眼泪。
张青气喘吁吁的回来,“公子,太医院所有太医都说没空过来”
不过是借口,只是不想给九公主看病罢了。
“去请医馆最好的大夫过来”,萧言祁吩咐。
张青又立马去请大夫。
不多时,张青连拖带拽把一个老大夫拉到听雨轩,大夫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也不敢耽搁。
他给晕过去的女子把了脉,说道:“是喜脉”
萧言祁惊住,仿佛被施了定身咒,待听到大夫说灵星有小产的征兆时,他一颗心都要被捏碎了。
老大夫看灵星出大血,摇了摇头,棘手啊,“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我只求我妻子安好”,萧言祁忍痛道。
大夫拿出银针,正要施针,李管家在外大声喊:“驸马,有御医过来了!”
萧言祁走到门边,看向李管家身后的年轻御医,他放下了心中所有芥蒂,走上前躬身一拜:“请江御医救我妻子”
江渺只是虚虚一礼,就进了屋。
他看到灵星此刻的模样,心里像被投下巨石,沉到了底。
老大夫一听御医来了,退到一旁,他没想到这个御医这么年轻。
江渺沉着冷静,诊脉后立刻给灵星吃下药丸,又施银针。
府上下人也忙来忙去,煎药,熬参汤,烧热水片刻不歇,秦梦竹站在卧房门外焦急的等,萧言祁没有允许她进去。
喝下一碗参汤后,灵星睁开眼,眼神扫过屋内众人,最后停在萧言祁身上,他绷紧了身体,眉心锁紧,见她醒来,神情像被释放的囚徒。
江渺把一根银针插在灵星额上方穴位,灵星又睡过去。
半个时辰后,江渺收了银针,再次诊脉,放下心来。
“殿下已无碍,孩子也保住了”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萧言祁跪在床边,紧握着灵星的手,心想上天还是眷顾他的。
江渺擦额头上的汗,如释重负。
……………………
灵星醒来时已是晚上,身上换了干净的寝衣,萧言祁守在床边,见她醒了,关切道:“星儿,还痛不痛?”
“不痛”
灵星身上没有力气,她用小指去勾萧言祁的衣摆,萧言祁立马握住了她,她扯了扯嘴角,强颜欢笑,“我是怎么了?”
她记得她好像流血了。
“你已有一个多月身孕了”
萧言祁目光沉沉,又似有后怕,气她莽撞,又心疼她受难。
灵星愣了足足片刻,才意识到萧言祁在说什么,她抚上肚子,心中不敢置信,她月事一直不太准,成亲这么久都没有怀上,身体不舒服也根本没往这处想。
是她太粗心了,她怎么这么粗心!
“宝宝还在吗?”,灵星有些不敢听到答案,心高高提起。
“孩子没事”,萧言祁手心轻轻盖在她手背上,眉目柔和。
灵星的心落到实处,她很是后悔,不该惹怒皇帝的,连累腹中宝宝跟她受苦。
萧言祁吻掉她眼角的泪,有些恨恨道:“下次还敢不敢乱来?”
“以后不会了”,灵星心中有愧,“你是不是因为我受苦了?”
受苦事小,那封信才让他生气,他拿出被揉成一团的信纸,质问她:“这是什么,嗯?”
灵星心虚,想转过身去,被萧言祁摁住,他眼神满是强烈的愤怒和控诉,“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和离的,你想都别想”
她竟想让他在皇帝责怪下来时,把那封和离书签了送去皇家宗室,撇清和她的关系,真是善良又残忍。
萧言祁接受不了这种侮辱,这是对他真心的践踏。
灵星摸摸他的脸,“我想给你留条后路”
“自以为是!”,萧言祁瞪着她。
灵星还是第一次见萧言祁对她这么凶,她嘟起嘴,“我的头好痛”
萧言祁放开她,脸色柔和下来,让候在外面的大夫进来。
老大夫给灵星把过脉,神色轻松道:“只是身体虚弱,不过切勿动气,要好好休息”
兰若端上药膳,灵星坐起来靠在萧言祁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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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药膳,又喝了一碗很苦的药才睡下。
萧言祁把碍眼的纸团子放在灯盏里烧成灰,一回生二回熟,处理得悄无声息。
翌日一早,宫中派人来传旨,皇帝罚灵星禁足半年,减五成俸禄,从此未经特准,不得进宫。
这是告知天下人,她彻底被皇帝冷落厌弃了。
宣旨太监一走,皇后又派了人过来,灵星见到来人,笑了笑,“孙嬷嬷,又见面了”
孙嬷嬷神情复杂,“殿下闯祸的本事,真是让老奴叹为观止”
“不知嬷嬷来所为何事?”
“奴才奉皇后娘娘懿旨,殿下禁足期间,由奴才监督殿下谨言慎行”
灵星不欲再起争执,“那嬷嬷就在府上住下吧”
她来到书房,对萧言祁道:“孙嬷嬷来监视我,你让霍云追就待在庄子上,这半年都别回府了,还有,那个王管事出卖我”
萧言祁望了一眼站在院子里的孙嬷嬷,温声道:“这些我都会善后,你不准再操心了”
他把一张白纸铺好,将狼毫笔塞进她手心,“来,把你昨晚的保证写下来,按手印”
灵星瞅了他半晌,还是妥协了,写了一封保证书,按下手印,萧言祁拿过保证书,仔细藏好。
九公主惹怒皇帝被禁足的事很快传遍郢都世家之间,刚被从牢里放出来的高家人拿回了二百多个族人的骨灰。
高忠心有惭愧,“这次真是欠了殿下天大的恩情”
一旁的弟弟高义劝道:“大哥,此恩永记于心,只是现下还是不要去打扰公主了,恐再生事端”
“你说的有理,先把骨灰送回傫洲安葬,把其他支脉的族人也联系过来,我们高家总算能团圆了”
灵星得知高家人被免了罪,还拿回了骨灰,心中宽慰,她摸着小腹,也算为孩子积德了。
另一边,张虎带着手下来到庄子,把王管事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骂他卖主。
霍云追得知了公主府发生的事,愤怒地给了王管事几拳头,张虎在一旁干看着,默不作声。
王管事被打得屁滚尿流后,一家人被赶了出去。
禁足期间,因着灵星怀了身孕,孙嬷嬷倒也没怎么拘着她。
她每日待在府内养胎,落星园本就门庭冷落,现下更是门可罗雀,倒也乐得清静,灵星连生辰也是低调着过,只吃了一碗糖水蛋。
萧言祁亲自去锦州为她寻来一块沉香玉,据说有清心安神之效。
春去秋来,灵星身子显怀,秦梦竹将店铺的账本念给她听,她时不时点点脑袋。
今年秋收收成不错,庄子上送来新米,每隔两日也有蔬果和禽肉送到厨房,虽然她被减了一半的俸禄,但府上的日子也没怎么受影响。
霍云追写过几封信,除了问候她,也写了他在庄子上如何如何,她看完信,不禁扶额,这个孩子做事不太变通,明明是个挺聪明机灵的人,怎么一遇到事就爱用拳头解决。
不过凶归凶,庄子上的人挺怕他,至少不会再欺负他、看轻他。
萧言祁照旧在大理寺当值,旁人看他升迁无望,又听闻九公主彻底被皇帝冷落,于是对他也没了往日的热情。
至于庆林候,以往每两个月都要把萧言祁叫过去摆摆父亲架子,现在也没了声。
对这些,萧言祁都不甚在意,只是对梁咏和还是惭愧和感激,每月都会写信去青州慰问。
新年过后,灵星的禁足解了,孙嬷嬷也回了皇宫,她一走,府上气氛都轻松了,李管家得了吩咐,嘱咐下人门都低调些。
阳春三月,灵星有些艰难地生下一个男婴,依旧是江渺不顾灵星被冷待的处境,前来府上为她行医,协助稳婆让她顺利生产。
江渺三番五次相助,灵星对他心存敬意,江渺却只洒脱道:“医者仁心”
49. 第 49 章
孩子顺利生下来,萧言祁悬了一整天的心才放下,他守着妻子度过生命危险,又陪了她一整夜,才在天光微亮时来到隔间,对着摇篮里包在襁褓中的孩子看了许久。
他差人去庆林候府报喜,侯府只送了个红包过来,没人登门道贺,倒是梁咏和千里迢迢差心腹送来重礼。
三日后,府上下人清早在后门发现一大篮子鸡蛋,李管家检查过后将东西送进听雨轩。
萧言祁扫了两眼,从篮子底下找到一个信封,上面写着‘殿下亲启’。
他把信封打开,里面掉出来一个玉符,信是高家人送的,只是祝贺灵星喜得麟子,无其他事相托,他这才放心的把信给灵星。
灵星看过后,把玉符用红绳串好,再缀上几颗小金珠,系在孩子手腕上。
她趴在摇篮边,一眨不眨地盯着孩子的小脸蛋,手上轻轻晃着摇篮,萧言祁走过去搂着她的腰,她回头,笑着说:“宝宝真的很乖,不哭不闹就爱睡觉”
她突然想到孩子还没起小名,提议道:“不然小名就叫眠眠吧”
萧言祁没有意见,给眠眠取大名时,两人在书房把书都翻烂了,好名字太多寓意太多,反而不好选了。
最后灵星随口说了句,“不如就叫萧遇,纪念我们相遇?”
眠眠的大名就此定下了。
灵星对于养孩子没有经验,只能拿出更多耐心,萧言祁每日忙完公务回来,灵星也会让他多亲近孩子,陪孩子玩。
萧言祁只能听令,不然会被妻子骂,虽然他出生后,从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但他想做一个慈爱的好父亲。
孩子一天天长大,逐渐显现俊逸的眉眼,这天下了大雪,灵星抱着眠眠站在梨花树下,看他的小手去够树枝上的雪玩,兰若在一旁陪着。
院子里霍云追在扫地,灵星重新找了个管事去打理庄子,霍云追就回府上干杂活儿了。
他时不时朝梨花树下望一眼,想起驸马对他的警告。
他来公主府两年多,身体开始抽条长开,上月初雪,他偶然听见殿下抱怨雪太薄不能打雪仗。
他自顾自从屋檐房顶收集了两大桶雪,做成雪人放在听雨轩院子里,为了逗殿下一笑。
殿下确实很开心,驸马却私下警告他:“若想留在此处,就不要有非分之想”
自那以后,他多日都不敢靠近殿下百步内,他怕驸马将他赶走。
这几日驸马不在府上,他才胆大了些,但想到驸马今日要回来了,他眼神又暗下来,拿着扫帚走了出去。
萧言祁去外地办差回来,入眼看见妻儿站在树下玩耍,一袭红梅踏雪裙的女子怀里抱着粉雕玉琢的稚儿,她笑着望过来时,他一颗心如泡在温泉里,周遭的寒冷都褪尽了,只剩暖意。
晚上,这幅美好景象被他画下来,珍藏。
二皇子解了禁足后,从卫家那儿得知,私藏兵器被发现之事或许有灵星的手笔,而且事后卫京找她的茬儿,也没落到好,二皇子就在心里给灵星记上了一笔。
只是灵星这两年安安分分在家,鲜少露面,又被皇帝冷落,二皇子想找她的事儿都无从下手。
皇帝依旧没有立储,梁党退出朝局后,朝局逐渐成为两派,皇帝今天敲打这边,明天敲打那边,丝毫不急,直到腊月初始,太后病重,太医说已无力回天,皇帝才有了些危机感。
太后没有撑过年节,灵星作为皇室女,虽然让皇帝不喜,但也被召进宫祭拜守灵,她跪在灵堂末尾,心里平静无波。
穿着一身白衣的莲嬷嬷见到灵星时,眼神闪躲,灵星觉得莫名其妙。
守灵守了整整七日,灵星一身孝衣,人更显得单薄可怜。
出灵堂时,前方的皇帝不经意向她瞥一眼,很快又别过头去,太后下葬皇陵,按照宗法,要儿孙去守陵一月,天寒地冻,没人真心愿意去。
大皇子为表孝心,自请守陵一月,皇帝准了他。
二皇子这边也不甘落后,提出要带着二皇子妃卫馨宁一同去守陵。
紧接着,各皇子公主也提出要去守陵,除了灵星。
皇帝不悦的眼神落在灵星头顶,灵星硬着头皮上前,“儿臣愿为皇祖母守陵”
她听见皇帝冷哼了一声。
皇帝本想让这个逆女吃吃苦头,莲嬷嬷走上前来,“陛下,太后临终前有懿旨,不让九公主守陵”
在场众人都不禁疑惑,灵星心底却默默松了口气。
皇帝心底正怀疑着,姚公公急忙忙来到皇帝身边,对他耳语几句,皇帝大怒:“你说什么!”
姚公公低着头,皇帝留下一句“皇后安排人去守陵”就气冲冲拂袖而去。
皇后最终还是只让大皇子去守陵,灵星赶着月色出宫,看见萧言祁等在宫门口,她脚步加快,脸上不自觉露出笑容,萧言祁上前接着她,两人相扶着登上马车。
这甜蜜温馨的一幕落在旁人眼里,靳灵月不动声色,靳灵玉看着自己空空的马车,不爽道:“萧驸马对九皇姐还真是不离不弃呢”
靳灵玉自上次二皇子被关禁闭后,这两年没从前那般气焰嚣张了。
“皇妹要是羡慕的话,当初怎么不选萧言祁呢”,靳灵月眼中闪过嘲讽。
靳灵玉瞪着眼,突然阴恻恻地说,“你还不是一样,你跟梁清萝表面上姐妹情深,实际上最嫉妒她…”
“住口!”
靳灵月冷着脸,甩袖而去。
她坐进马车,向来冷淡的脸浮现一丝扭曲。
靳灵玉不过是个蠢货,竟然戳中了她的秘密。
她拿梁清萝当好友,有时也讨厌她,
她很早就知道梁清萝心仪她那个萧师兄,萧言祁尚公主的圣旨一出,她心里只觉得莫名舒爽。
当家世更好的卫子聪像条狗一样追在梁清萝身边,她鼓励梁清萝反抗。
没想到,梁清萝自诩聪慧,却闹出跟人私奔的事来,还是个只有功名没有官职的无名之辈,真是愚蠢。
她早已不在意梁清萝,毕竟,梁清萝两年前就不再是那个清冷高贵,世家公子趋之若鹜的才女了。
眼前闪过方才那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她心中不快。
…………
太后孝期间,全国哀悼,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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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皇城脚下的郢都是这样,落星园门口也挂了白幡。
灵星一回到家,就沐浴换衣,来到隔间看孩子,到今年三月,眠眠也要一岁了,灵星只希望他能健康平安长大。
萧言祁见灵星一回来眼神就黏在儿子身上,心中郁闷,他走过去把她抱走,压在床榻上亲了一通,以解这几日的相思之苦。
而在遥远的北境玉州城,五十里开外的战争前线,傅家军军营里,上千名士兵高举着火把站成两排,高台上的男子坐姿狂放不羁,眼神中满是煞气。
跪在下方的两个郢都官员被吓得头也不敢抬。
“跑啊,怎么不跑了?”,男子冷冰冰的声音伴着呼啸的寒风,刮得人耳朵疼。
跪着的两人战战兢兢,其中一人哀求道:“我们也是按上头的命令办事啊,王爷饶命!”
男人走下来,揪着他的后脖颈,表情恶狠狠,“你们皇帝最好给我一个交代,否则”
男人冷笑着晃了晃手中的弯刀。
跪着的另一人打了个寒颤。
次日早朝,一则消息打破了朝堂宁静,年前运往北境的的粮草,致使北境前线上万将士中毒,延误了战事,大郢派过去的三个钦差被镇北王扣押了两个,另一个昨晚逃回郢都报信。
皇帝黑着脸,下方的百官安静如鸡,皇帝突然点名:“卫相”
卫霖硬着头皮站出来,“陛下,不若立即派人送一批新粮去北境”
话音刚落,门外守卫来报:“陛下,镇北王派来信使,正在宫门等候”
皇帝心里一惊,但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他不好退缩,片刻后,两名长相高大,步履沉稳,气势汹汹的男子走进大殿。
两人傲视了百官一圈,最后才看向皇帝,拱手道:“我们乃镇北王旗下千军卫,特来替王爷传话”
无礼竖子!
皇帝拍了龙椅扶手一掌,忍耐着问:“镇北王有何话?”
方才那名千军卫昂起头,学着镇北王的样子:“敢问皇上,是不需要傅家军镇守边关了吗,竟然运来有毒的粮草,兔死狗烹还不到时候呢,还请皇上给本王一个交代!”
皇帝提前退了朝,回到御书房就把卫霖骂的狗血淋头。
“都是你出的好主意!”
卫霖跪下来,面色凝重。
八年前何杨旧案,皇帝趁机向傅家发难,当时他提议剥夺定安王有能力的长子世子之位,让年纪还小的次子当世子。
一是想着让他们兄弟不和,从内瓦解傅家,二是想趁着定安王年老时与年幼的世子青黄不接之际,分散傅家的兵权。
可没想到定安王的大儿子后面给自己挣出个王位来,朝廷偷鸡不成蚀把米。
这个镇北王每次一冒头,皇帝就要翻一次旧账。
“现在怎么办?”,皇帝骂人骂累了。
卫霖沉声道:“陛下,现在最主要的是查清粮草为何有毒,严惩始作俑者,再给傅家一些补偿”
皇帝表情一噎,“不用查了”
卫霖瞬间明白过来,这事跟皇帝有关。
“臣回去想法子,臣告退”
50. 第 50 章
皇帝头疼,三年前他在骊山遭定安徐家的人刺杀,他为了震慑傅家人,那年冬天让人少送了三百车粮食,傅家果然没追究,也再没有刺客敢来郢都。
于是第二年他每个季度都少送二百车粮食过去,傅家竟然也没找事儿。
他想着莫不是北境根本不需要那么多粮食,往年应该是给多了。
于是这两年,他都让人按着第二年的数量送,只是没想到,这次的出了岔子。
有一批粮食在路上发霉了,送粮草的钦差上行下效,觉得北境不需要那么多粮食,于是把发霉的粮食扔掉,沿途买了些便宜的陈粮顶上去。
粮食发放到军营,新粮掺陈粮,火头军也没看出来,等上万将士吃了新送去的粮草倒地不起,钦差想逃跑时,已经被镇北王拿刀架在脖子上了。
皇帝不可能承认自己的过错,再说也是手下人阳奉阴违,他已经决定把几个钦差下罪。
卫霖第二天回宫复命,当天下午,那名逃回来的钦差被皇帝以中饱私囊为由判处死罪,令刑部派遣官兵去北境将另两名钦差押送回来。
给北境两名信使的理由是太后孝期未过,皇帝忧伤过度,近期都不上朝,朝廷这个月另外多送两百车粮食去北境,以慰问边境将士。
两名信使被打发回北境,皇帝以为事情就此平息。
太后一月的国孝还有半个月,灵星出门来到名下铺子,想着给眠眠置办些衣裳,小孩子长得太快了。
这间衣裳铺子这两年店面扩大了一倍,生意一直不错,灵星与秦梦竹一起来的。
秦梦竹趁着灵星在与掌柜谈话,来到附近的绣坊,萧遇马上就要一岁生辰了,她想给小外甥做一双鞋子,于是来到绣坊看看纹样。
她买了鞋底和几块红彤彤的布料,还有小老虎的装饰,捧着走出来,街上有人纵马,差点撞到她。
她一个没站稳就要摔倒,却被一条结实的手臂拦住腰,怀里的红布和小老虎滚落在地。
秦梦竹扶着飞鹰的手臂站好,神色不自然,飞鹰没说话,只是帮她捡起地上的东西递给她,她红着脸接过,“多谢”
上方的酒楼内,一个藕色衣裙的女子看着下方的一男一女,唇角勾了勾,她转过身,婀娜的倚在窗边,对坐在不远处的男子笑道:“大人,奴给你绣个帕子”
她声音婉转,带着江陵口音,听得人一阵酥麻。
卫子聪将人揽过来放到腿上,“丽娘想给我绣个什么帕子?”
“红梅花的”
“那可不行,太后孝期当以缟素”
苏丽娘娇俏地指着窗外,“奴刚刚看到下面有人买红帕子呢,怎么人家就可以”
卫子聪眯起眼,起身走到窗边,正好看到九公主与一女子说笑,那女子怀中的揣着一团红色的东西。
飞鹰察觉到不善的眼神,他抬头望去,只看到一个关着的的窗户。
“怎么了?”,灵星问。
“殿下,方才有人在看我们”
灵星望向那处窗户,秦梦竹也跟着抬头望。
卫子聪躲在只留出一条缝的窗户后,看到九公主旁边女子的脸,眼中闪过兴味。
“我们还是回府吧”,灵星不打算在外面多耽搁。
出人意料的是,第二天一早,落星园来了一个媒婆,说要给秦梦竹说亲。
灵星深觉自己疏忽,如果秦梦竹想嫁人的话,自己应该帮她张罗的,她让管家把媒婆喊进来。
长相精明的媒婆对灵星行了一礼,“草民刘氏拜见公主”
“刘氏,你来我府上要给谁说亲?”
刘媒婆笑得眼睛眯成缝,“就是殿下府上的表姑娘,卫丞相府的三公子想纳秦姑娘为妾”
“不行!”,卫子聪怎么讨小老婆讨到她府上来了。
灵星赶人,“刘媒人请回吧”
刘媒婆还要再游说,灵星冷了脸,“飞鹰,赶出去”
飞鹰狠厉的目光刺向刘媒婆,刘媒婆吓得连拍心口,出了公主府后,不屑的‘呸’了一声,“不过是小门小户的女子,装什么千金小姐呢”
竟然连卫家都看不上。
灵星把方才发生的事告诉秦梦竹,秦梦竹一听要给别人当妾,就想起曾经被叔伯强绑着卖进并州太守府的事,她猛摇头,“殿下,我不要嫁”
“放心,我把人赶出去了”,灵星拍拍她的肩膀。
秦梦竹放下心来,灵星见状还是说道:“梦竹,你不想嫁人,我不会逼迫你的,不过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或者是想成亲了,我也可以帮你安排”
“谢殿下”,秦梦竹再次感叹自己来郢都寻亲的决定是对的。
灵星让她去做自己的事,秦梦竹在她府上一贯低调,也不可能去外面结交什么权贵,卫子聪怎么知道秦梦竹的?
再说,以她和卫家的关系,卫子聪还想娶她表妹,他若不是脑子坏掉了,那就是故意找她不痛快。
卫子聪得知刘媒婆被公主府赶出来,意料之中的笑了笑,他看向坐在一旁心情不虞的二皇子,“九公主还是一如既往不给卫家面子”
二皇子抬了抬眼,满脸阴鸷,“她算什么,你要是讨厌她,等我大事成,我让她随你处置”
卫子聪想象那场景,身上血液都热起来,“等你成事要太久了,我想先来个开胃小菜”
一匹快马停在宫门口,打乱了平静的早朝,皇帝冷着脸看向下方跪着的信使,“镇北王又有何事?”
这次来的信使是个面目柔和的中年男子,他笑眯眯地回道:“禀陛下,王爷说不劳朝廷派兵捉拿那二位中饱私囊的钦差了,我们亲自给陛下送回来,从玉州一路往南,游街示众,让天下人都看看朝廷贪官的下场”
“放肆!傅峥是不是想造反!”
皇帝吼了一声,气得头晕眼花。
“陛下,我们王爷对陛下忠心耿耿啊”,信使不动如山。
“退朝!”
卫相和赵御史被紧急召进御书房,皇帝指着两个人的鼻子,“朕要革了傅峥的王位,把他押回京治罪!”
皇帝见两人低着头沉默,怒拍桌子,“说话啊!”
赵御史:“陛下,此事不妥”
卫相也劝道:“陛下,眼下朝中,没有能与之抗衡的武将,不若还是和谈”
“和谈?”
皇帝笑出声,“他要打朕的脸,朕还要跟他和谈?”
卫相和赵御史双双沉默。
皇帝瞧着两人这幅样子,突然想念起梁咏和来,要是老师在此,必有周全之法。
只是梁咏和都告老还乡了,再请回来,那他岂不是很没面子。
他想了片刻,突然对姚公公道:“传萧言祁”
老的走了,还有个小的。
萧言祁许久未进过宫,他来到御书房,见卫相和赵御史都在,不着痕迹地蹙了蹙眉。
“臣萧言祁拜见陛下”
“萧卿,朕最近有宗事,甚是忧心啊”
萧言祁心里不以为然,但嘴上还是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乃是臣的本分”
“镇北王要把两名中饱私囊的钦差派傅家军从玉州押回郢都,一路游街示众,萧卿怎么看”
萧言祁最近倒是听说了北境派信使来朝廷的事,他看向旁边站着的两位重臣,心知他们定是提过建议了,但是皇帝不喜欢。
“陛下,镇北王为人嚣张,所谓子不教父之过,定安王难辞其咎”
皇帝斜他一眼,说的什么废话,谁不知道傅家父子关系好得一个鼻孔出气。
“臣听说定安王年轻时来宫中参加宫宴,有位郡主对他一见倾心,约他喝酒,定安王赴了约,臣还听说,定安王…有些惧内”
“那又如何?”
“回陛下,定安王在北境素有贤名,傅家人上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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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少不了世代严于律己家风清正的缘故,定安王在郢都与皇室女子的风流韵事,常人看来无伤大雅,但多多少少还是能在傅家掀起一些波澜”
卫霖和赵御史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怔楞,萧言祁好刁钻的角度啊。
皇帝立马让人传了那位郡主进宫,郡主是皇帝的堂妹,名叫瑶华,瑶华郡主已年过半百,但也风韵犹存。
得知缘由后,瑶华遵照指示,书信一封诉说对定安王余情未了,扬言要亲自上门拜访,用词缠缠绵绵,如泣如诉。
皇帝检查了瑶华的书信,只觉得一阵恶寒,派人将信快马加鞭送去北境定安城。
半月后,留在郢都的傅家军信使收到飞鸽传书,随后进了宫。
信使依旧笑眯眯:“陛下,王爷说最近战事繁忙,没空派人将两名罪臣送回来了,还是直接将人斩了的好,省得浪费粮食”
这算是退了一步,虽然还是大逆不道,皇帝摆着架子,“就依镇北王所言,这次的事情,朕会补偿他的”
太后孝期一过,闲着无事的贵妇人又开始办宴席,这次是丞相夫人。
请帖送到落星园,点名要秦梦竹参加,灵星知道这是卫子聪不怀好意,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直接将卫子聪约出来。
天香楼包间内,飞鹰和两名护卫站在灵星身后,她直接开口道:“卫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卫子聪挑了挑眉,“在下只是心仪殿下的表妹”
“不巧,我表妹不喜欢卫公子,你还是另寻他人吧”,灵星冷声道。
“秦姑娘曾被卖给别人当妾,我看上她难道不是她之幸?”
“卫公子年纪这么大了都未娶妻,怕是没人要了吧,还这么自恋”
卫子聪愣住,他会没人要?
不对,梁清萝宁愿跟人私奔也不愿嫁他,倒确实像是不要他,虽然他追求梁清萝只是权衡利弊。
他也冷了脸色,眼前的女子不愧是敢得罪他们卫家的人,他不过是从苏丽娘口中得知秦梦竹和九公主的关系,想找她麻烦罢了,她可是让他们卫家翻过一次大跟头。
“殿下还真是牙尖嘴利”
“不然怎么应付你厚颜无耻呢”
灵星站起身,睨着他,“卫公子,我知道你们怀疑我当初揭发了渡业寺兵器案一事,但我可以告诉你,这跟我无关”
“你们与其天天把精力放在我这个对储君之位没有任何威胁的人身上,还不如想想怎么讨好皇上,怎么应付对手,若你们执意要为难我,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小心得不偿失!”
卫子聪心跳得很快,浑身发热,但表面上还是调笑道:“在下还挺想见识殿下会怎么咬人,殿下生气的样子也很美”
“啪!”,一巴掌。
“啪!”,又一巴掌。
“我打你的时候更美!”
灵星转身朝外走,出门前又停住,“卫公子要是因为被女人打了就出去闹的话,很不像个男人呢”
她对着隔壁门,悠悠地道:“如果我死于非命,今日所发生之事会被尽数记下来,送到大皇兄手中,毕竟,我的驸马也是很有本事的”
待灵星和飞鹰护卫一离开,隔壁门就被人推开,二皇子靳启安一言难尽地看着卫子聪,不忍直视他脸上鲜红的巴掌印。
丞相夫人的宴会秦梦竹告病不去,也没了后续,卫子聪和二皇子应该是消停了点。
萧言祁得知灵星去见了卫子聪,没有生气,只是翻出灵星当初写的字据,在她面前一字一字地念,烦得灵星叫了好几声‘夫君’才罢休。
北境来的信使还没走,皇帝依旧没想好该怎么补偿傅峥,不管是金银财宝还是加官进爵,皇帝都不乐意,傅家已经足够威胁朝廷了。
但是不补偿的话,皇帝怕傅峥又发疯,他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几根。
最后,还是赵御史出了一个主意——和亲。
51. 第 51 章
据传镇北王有过一个未婚妻,前两年病死了,之后一直未娶,朝廷嫁个公主过去,说出去也算体恤臣子了。
皇帝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此举除了一个女儿之外,没有任何损失,朝廷和北境结了姻亲,说不定能分散傅家的势力。
只是宫中及笄的公主都已经出嫁了,年龄小的又太小,皇帝打算在宗亲中挑一个,为了名义上更顺理成章,他让钦天监把皇室宗亲所有适龄女子的生辰八字都收集上来。
……………………
莲嬷嬷自从太后去世,就一直在皇陵守陵,有天夜里她给太后烧佛经,拿错了一本册子,那本册子记录了与太后有血清关系之人生辰八字,她慌忙间把册子藏到袖中。
“嬷嬷在藏什么?”
莲嬷嬷回头,对着同样在守陵的大皇子道:“没什么”
大皇子目光幽深地盯着她许久后,她还是把袖中的册子交了上去。
皇帝特地请了元佛寺的无尘大师进宫,对皇室女儿的八字卜算吉凶,大皇子听说后,把从莲嬷嬷那儿得来的册子呈给皇帝。
“父皇,这是皇祖母生前记录的”
皇帝翻了翻册子,让姚公公送去钦天监,一起卜算。
两天后,钦天监属官刘士衡跟着上司一同来到御书房,呈上无尘大师的卜算结果,
钦天监正对皇帝说道:“陛下,皇室宗亲里适龄女子的八字都合过了,有几个八字特别好的,与镇北王的八字很相合”
皇帝睨了他一眼,“这些八字都很好?没有不好的吗?”
他才不想给傅峥送个旺夫命过去。
监正顿了顿,“倒是有一个特别不好的,不过已经婚配了”
皇帝倒是好奇了,“是谁?”
监正指着旁边一个盘子,“无尘大师卜算九公主的八字,乃是…”
一旁的刘士衡心提到了嗓子眼。
监证:“是天煞孤星之命”
刘士衡低下头,表情不可置信。
皇帝愣了半晌,“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克父克母,克兄弟血亲,克夫克子,皇帝蓦然联想起来,那个逆女折了为他祈福的金莲,在骊山钓鱼时,偏偏她一出现就冒出刺客,上次在潜龙殿还把他气晕,果然是克父。
这个女儿不能留了,皇帝又动了杀心。
“天煞孤星该如何处置?”,皇帝问。
监正答道:“陛下,天煞孤星命中带煞,不可强行抹杀,若强行抹杀,恐遭反噬,还是远离为妥”
皇帝沉着脸,那就只能把那个逆女送出去,越远越好,不若就送到…
他突然面露喜色,他想到一条极好的计谋。
次日早朝后,庆林候踏进御书房,他这么多年在礼部当个没什么实权的官,已经很久没有被皇帝召见过了。
“臣拜见陛下”
皇帝面无表情,“庆林候,你在礼部也有十几年了吧”
庆林候面色尴尬,“回陛下,快二十年了”
“你的世子上次春闱貌似表现一般”,皇帝循循善诱。
他笑了笑:“不过你的大儿子,是个很有才华的年轻人,若不是当了驸马,必定前途无量啊”
“是是是”,庆林候只能点头。
“朕很欣赏萧言祁,若他不是驸马,朕想把他提到吏部侍郎的位置,他师从先太傅,有一天继承先太傅的衣钵也未必不可能”
庆林候瞪大了眼,先太傅可是坐到了丞相的位置,天子亲师,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观庆林候的反应,又道:“你在礼部这么多年,也该提拔了,不过朕最近为给镇北王选一个王妃之事烦心”
庆林候好像摸到了一点皇帝的意思,他战战兢兢道:“陛下是没有合适的人选?”
“合了八字有个特别相配的人选,只可惜,已经做了你的儿媳”
庆林候脑中“轰隆”一声,瞬间明白了皇帝叫他来的用意。
“臣明白了”
庆林候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张氏有心询问陛下召他进宫所为何事,庆林候只说是公务。
张氏惊讶:“最近也没什么祭祀庆典、外邦来贺呀”
庆林候原本还有三分犹豫,都说宁毁一座庙不拆一桩婚,现在被张氏一念叨,他下定了决心,自己不能再在礼部天天做些闲职,必须爬得更高,保住萧家子孙后代的荣华。
他秘密招来心腹下属,吩咐道:“去锦州文安侯府,将大公子的舅舅请来”
……………
皇帝要选一位宗室女子嫁到北境的消息在王孙贵族间传开,鉴于朝廷与傅家针锋相对的局势,又传闻镇北王为人桀骜不驯凶神恶煞,女儿嫁过去就是不得善终的命,各皇室宗妇纷纷进宫找皇后探听虚实。
皇后只知道皇帝心中已有人选,但是秘而不发,她无奈之下只能称病,把那些宗妇都挡回去。
灵星从萧言祁口中得知和亲之事后,也有些唏嘘,这世道女子也太艰难了,不知道哪位姑娘会那么倒霉。
这日,她正在书房看闲书,一旁的萧遇睡醒了发出点动静,灵星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小手,“眠眠,明日就是你的生辰,你要一岁了”
萧遇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只是咧开嘴笑露出乳牙,伸出双拳求抱。
灵星将他抱起来到院子里,萧遇一看到院子里五颜六色的花,就催着灵星走过去,要抓花。
花开得正好,灵星不想让萧遇辣手摧花,于是抱他到前院,萧遇撇撇嘴,没哭,只是抱住灵的脖子,一副很委屈的表情。
灵星又心疼又无奈,她正要哄,下人来通报,“殿下,孙嬷嬷来了,说是皇后娘娘召您进宫”
她把怀里的孩子送到秦梦竹手上,回听雨轩换了身宫装,才随着孙嬷嬷进宫。
皇后看灵星走进未央宫,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脸色有些不自在。
“母后找我有何事?”
“你父皇合了皇室宗亲女子与镇北王的八字,竟是你最合适”
灵星蹙眉,“母后,我已成亲生子”
皇帝难道想让她去北境和亲?这也太荒谬了!
皇后正色道:“皇室公主既然享受荣华,就有义务为君分忧,你虽已成亲,但也可和离”
灵星心中惊涛骇浪,眼中酝酿着风暴:“母后所说之事实在太过荒谬,儿臣不能领命”
皇后眼神一凛,“所以你不愿?”
“儿臣当然不愿,还请母后禀明父皇,另寻他人”,灵星福了福身,“儿臣告退”
她要走皇后也没拦着。
灵星出了未央宫,只觉得眼前一黑,慌忙扶住手边的栏杆。
皇帝想做什么?
那么多宗室未婚女子不选,选她这个早有家室的,他是不是失心疯了!
皇帝若是已对她不能容忍,一刀杀了她便可,何必绕这么大一圈,让她去北境送死,这其中一定有缘故。
她站直身体,急急地往宫门口去。
不远处,靳灵月看着灵星狼狈的背影,露出看好戏的神情。
萧言祁提早回了落星园,得知灵星被皇后召进宫,心里放心不下,骑上马打算去宫门口等她,路上看见卖炸油果儿的小摊贩,他下马对摊贩道:“给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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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份”
摊贩看到是他后,面露笑容:“这位公子又给媳妇儿买零嘴啊”
萧言祁长相出众,他第一次来买炸油果儿摊贩就记住了他,后面也光顾过好几次摊贩的生意,二人闲聊了两句,摊贩得知是这位公子的妻子爱吃。
摊贩手脚麻利的装了一包刚出锅热气腾腾的炸油果儿,多撒了点糖,“给”
萧言祁接过油纸包,付了钱,刚骑上马就被人拦住。
庆林候府的管家和小厮拦在马前,管家急道:“大公子,侯爷有急事找您”
“何事?”,萧言祁急着去接妻子回家。
管家:“是要事,侯爷催您立马去侯府,事关侯府安危,还有,您舅舅文安候也在府上”
萧言祁一听,脸色变了变,父亲跟舅舅已多年不曾来往,他看了看手中的油纸包,无奈调转马头朝庆林候府走,张青跟在后面。
一进门,就看见庆林候就站在庭院里,庆林候眼神躲了躲,“跟我过来”
走进正堂,庆林候让人把门关上,萧言祁看向坐着的文安候,喊了一声:“舅舅”
文安候应了一声,“言祁啊,这么久不见,你也不回锦州给你外祖母上柱香,当年,她可是很疼你的”
萧言祁幼年在锦州寄人篱下时,外祖母是对他还算和善的长辈。
“父亲和舅舅有事不妨直说”,萧言祁不想与他们闲聊。
文安候面露尴尬的摸了摸胡子,庆林候清了清嗓子,语气沉:“你与九公主,和离吧”
萧言祁愣住,好似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眼神如剑,“父亲莫不是失心疯了,我为何要与殿下和离?”
“你!你个不孝子”,庆林候面色涨红。
文安候连忙打圆场:“言祁,你怎么能如此跟你父亲说话!”
萧言祁心中生出浓重的不安,他直觉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自灵星两年前被皇帝冷落,侯府与公主府就没了来往。
他知道父亲不喜他的妻子,但这两年也一直相安无事,今日突然这般,肯定是出了变数。
“父亲若无其他事,我便先告辞了”,萧言祁转身想走。
“站住!”,庆林候黑着脸,疾言厉色,“你今天要是走出这扇门,以后就别当萧家的子孙!”
他对上萧言祁铁青的脸,教训道:“萧家现在是什么处境,你外祖家现在又是什么处境,你身为长子,不为家族撑起门楣,你对得起萧家列祖列宗,对得起你死去的母亲吗!”
萧言祁眸光一闪,上前一步,盯着庆林候逼问:“父亲想做什么?是不是有人让你来劝我和离的?他许诺了你什么?”
庆林候被他逼问得退后了两步,他这个儿子实在是太敏锐了,但是这个锅他必须替皇帝背。
“你胡说什么,我不过是看你尚公主毁了前程,九公主为人乖张,不知礼数,让你与她和离,是替你着想”
萧言祁听不得有人诋毁他的妻子,“我的事,不需要父亲多管”
文安候上前接话,苦口婆心:“大外甥,就算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了你儿子想想,九公主已遭陛下厌弃,文安侯府落魄了,要是萧家再起不来,你让你的子孙以后怎么办”
他不顾萧言祁冻死人的脸色,拍了怕他的肩,“你父亲已经说了,只要你不做驸马,回归侯府,他就重新向陛下请旨,封你做世子”
“呵,这个世子之位,我还看不上”,萧言祁心中冷笑,只觉得眼前两人面目可憎。
他抬脚朝前走,心里焦急万分,他必须马上见到妻子。
“咚”的一闷棍,萧言祁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52. 第 52 章
文安候手里抱着又粗又黑的大棍子,面露不赞成之色,庆林候从袖中拿出早就写好的和离书和印泥,抓过萧言祁的手签下名字,又让他手指沾上印泥,在纸上重重按下手印。
“他以后一定会理解我的良苦用心”,庆林候叹道。
文安候擦了擦汗,“他正值年轻气盛,以后就会明白的”
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前程可是要拼机遇的,就像他们文安侯府,一时不慎,从高处掉落后,如果不抓住机遇,再难以翻身了。
这次庆林候找他商议让萧言祁与九公主和离,待庆林候府高升,自会分文安候府一杯羹。
灵星一路惴惴不安地回了落星园,她看着黑压压的天,问兰若:“驸马还没回来?”
兰若:“下午回来过,又走了”
“让人去找,我有急事要与他商议”
“是”
灵星从秦梦竹手里抱回萧遇,秦梦竹见她神色不对,关心道:“殿下,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今日皇后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灵星不想让旁人知晓,省得引起恐慌。
她抱着孩子回到听雨轩,心里久久不能平静,时不时朝外望一眼,萧言祁怎么还不回来!
强烈的不安萦绕心头,她看向怀中睡得乖巧的孩子,前路未知,有些事情必须早做打算。
这一夜,灵星没有等到萧言祁,她几乎彻夜未眠。
翌日早上,兰若看她神色憔悴,担心道:“殿下,您吃点东西吧”
灵星随便吃了几口早膳,她把飞鹰叫来问:“还没有找到驸马吗?张青呢?”
“殿下,到处都找了,大理寺、庆林候府,都去问过了,都没找到驸马和张青”
灵星心开始下坠,她沉声吩咐,“再加派人手去找,让张虎他们去晓园,去锦州探听消息”
飞鹰罕见主子如此严肃,心知山雨欲来,“是,这就去”
天上响了几声春雷,把萧遇从睡眠中吵醒,哇哇哭起来,灵星抱着他轻声哄着,许是感受到娘亲心绪不宁,萧遇很快就没哭了,小脑袋靠在灵星颈窝处,小手抓着她的头发,腕间的小金珠在灵星眼前晃了晃。
灵星取下萧遇手腕上的红绳,仔细观察上面缀着的玉符,片刻后,她写下一封信让飞鹰亲自送去给高忠。
又叫来秦梦竹,叮嘱了一些事。
庆林候府,萧言祁在昏暗的祠堂内醒过来,他撑着身体站起来,想起晕过去之前发生的事,怒火中烧。
身旁灵台上摆放着数十个萧家祖宗的灵位,生母的灵位放在角落,沾了灰,他驻足片刻,抬袖擦掉上面的灰尘。
注意到自己指间上的朱砂印泥,他意识到自己晕过去后,庆林候让他做了什么,一团火在他脑中炸开。
祠堂门被从外面锁住,他随身带的短剑也不知所踪,血肉模糊的拳头一拳接一拳砸在门上,他双目猩红,心中愤恨,忍不住怒吼了一声。
门外的守卫劝道:“大公子,你别白费力气了,侯爷说了,过几天他就把你放出去”
萧言祁浑身脱力般跪在门边,心被勒得又紧又疼,他的妻儿还在等他,他却只能在这里无能狂怒。
他闭上眼睛,心中恨意滋长。
侯府心远堂的柴房里,张青被五花大绑、不省人事,脚边还躺着油纸包,里面的炸油果儿滚了一地。
待到傍晚,萧言祁依旧没有音讯,灵星胸口闷痛异常,当姚公公带着御林军出现在落星园时,她一颗心终于沉到底。
“姚公公是来抓我的?”,灵星直直地看着姚公公。
姚公公扯出个笑容,“误会,咱家是来接殿下进宫”
“这么多御林军来接我进宫,我的面子真够大的”,灵星忍不住嘲讽。
姚公公打量着灵星身后七八名护卫,笑道:“殿下,不若让这些护卫退下吧,要是动起手来,怕吓着孩子”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殿下该动身了”
灵星回头望了一眼听雨轩,她很想再看一眼她的孩子,她很怕这会是永别。
姚公公挥了挥手,两名御林军上前拦住灵星,拖着她往外走,其他人都吓坏了,府上护卫内心挣扎,可来人是御林军,代表着皇帝,他们不敢妄动。
兰若跑着追上去,“殿下!”
“这个丫头也带走”,姚公公话一落,兰若就被御林军强行拖走,府上下人大气不敢喘,李管家也手足无措。
霍云追跪在角落,他实在忍受不了主人被如此强迫,他冲了出去。
“你做什么去!”,李管家在后面追。
听雨轩里,秦梦竹抱着萧遇,手心捂住他的耳朵,不让他听到外面的动静,她心里难安,却谨记着灵星的托付。
御林军走在大街上招摇过市,百姓不敢多看,连路边的摊贩都赶紧收东西回家,灵星坐在马车内死死掐着掌心,她看了一眼旁边害怕的笨丫头,“你跟来做什么!”
兰若头一次被她骂,也不说什么,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臂。
车外传来闹哄哄的声音,灵星掀开车窗帘,霍云追被两个御林军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她喝道:“住手!”
姚公公表情冷漠,“竟敢袭击御林军,押进天牢!”
灵星眼看着霍云追被带走,他回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倔强无畏,一眨不眨地望着她,直到再也看不见。
灵星瞪着姚公公,姚公公视而不见,只是让队伍加快速度。
天完全黑之前,灵星被带到了潜龙殿,兰若则关进莘兰殿里。
潜龙殿大门紧闭,姚公公守在门里,眼观鼻鼻观心,灵星看向屏风后面明黄色的人影,她顺从地跪下来,“儿臣参见父皇”
“朕让你去和亲,你竟敢抗旨”,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
灵星哀求道:“父皇,我已有丈夫和孩子,请父皇另择他人吧”
皇帝笑了一声,“你是大郢的公主,理应为大郢效忠,朕让你去你就得去”
灵星磕了个头,伏在地上,“儿臣知错,儿臣往日忤逆不孝,还请父皇网开一面,我愿被贬为庶民”
“姚公公”,皇帝高声道。
姚公公走进屏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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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时手上拿着一封书信,他递给灵星,“殿下请看”
灵星接过纸,粗粗扫了一眼,就头晕目眩,她看到下方的签名和手印,一股极度荒谬的感觉萦在心间。
“萧言祁已经签了和离书,你也签了吧”,皇帝顿了顿,“至于孩子,你若是想让他平安长大,就识趣些”
“陛下既然容不下我,何不直接杀了我呢”,灵星被逼急了就开始咬人,直接撕了和离书。
皇帝突然感到头疼,又是这种感觉,这个逆女!
他怒道:“你真以为朕真不敢杀你!”
灵星冷笑,“敢,陛下当然敢,上次我就见识了”
哗啦一声,桌案上的奏折被拂落在地,皇帝语气恶狠狠,“大逆不道,你眼里有没有我这个君父”
“呵,君父?”
“陛下为君,就是让已婚的女儿抛夫弃子去给封地的藩王和亲,来掩盖自己的过错”
“陛下为父,早在骊山遇刺你弃我于不顾时,我就领教过你如何为父了!”
“陛下为何躲在屏风后面,是不敢见我吗!”
姚公公扑通一声跪下,恨自己不是个聋子。
皇帝气得顾不上什么天煞孤星不可强行抹杀,他一脚踹翻屏风,扬起巴掌就要朝灵星扇过去。
灵星见状起身闪了一下,皇帝的巴掌扑了个空,没收住力气,往前栽了几步,差点摔地上。
姚公公被这惊世骇俗的景象吓傻了,皇帝头晕眼花,撑着膝盖站起来,神情宛如杀红了眼,他走到龙椅后方,取出宝剑朝着灵星扑过去。
灵星绕柱躲闪,皇帝拔剑追她,姚公公瘫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这荒谬的一幕。
皇帝持剑砍几下都没砍中,又跑不过灵星,他对外大声喝道:“御林军!”
灵星紧握拳头,一身冷汗,她看到御林军破门而入,心想自己赌输了。
皇帝指着灵星,对满脸困惑地御林军统领道:“给我杀了这个…”
一滴血突然滴在皇帝手背,他愣住,紧接着,第二滴,第三滴。
“陛下,您流血了”,御林军统领喊道,姚公公也连滚带爬来到皇帝身边,皇帝看着自己手背上的血,摸了摸自己的心口,又抹了把脸,手心一滩血。
皇帝白眼一翻,晕倒在地。
“陛下!”
“快传太医!”
灵星站在柱子旁,木然地看着皇帝因为流鼻血被人抬走。
半刻钟后,御林军遵照皇帝旨意,将灵星带到莘兰殿关起来。
灵星坐在莘兰殿的床上,想着皇帝一清醒就不杀她了,果然有猫腻。
她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兰若上前来捏肩,她弱弱的问:“殿下,我们还能出去么?”
灵星苦笑,“明日就能知道了”
翌日,灵星被带到未央宫,皇后颇为严肃地告诉她:“和亲之事已成定局,你不怕死,也不怕你的孩子跟着你去死吗”
灵星静静地看着皇后,这些手握权柄的人,真是一样的恶心,她冷冷道:“去北境可以,但我有条件”
53. 第 53 章
大内的天牢里,霍云追被狱卒拖出牢房,他用手遮挡着头顶的阳光,环顾四周后,朝着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走去。
兰若提着一个包裹看向走过来的少年,他衣衫破烂,脸上青一块紫一块,一开口就问:“殿下怎么样了?”
“殿下没事”
兰若将手中包袱递给他,强自镇定道:“殿下有令,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公主府的奴才,你已经除了奴籍,坐马车离开郢都,再也不要回来”
兰若指着不远处的马车。
霍云追的瞳孔颤了颤,“不可能,殿下不会赶我走”
他跪下来,“我要见殿下”
兰若带着哭腔骂道:“你见她有什么用,你想再让她为了救你惹上麻烦吗!”
霍云追面如死灰,眼神似被抛弃的小狗,他狠狠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哭出来,嘴里满是血腥味。
兰若把包袱往他怀里一塞,“快走啊”
见他纹丝不动,她气道:“你什么本事都没有,能为殿下做什么?你快走,不要连累殿下!”
霍云追拿着包袱,灵魂出窍般麻木的爬上马车,马车缓缓行驶,他打开怀里的包袱,里面放着一千两的银票和一封信,他打开信。
信上写:“向前走吧,不要回头”
霍云追咬着自己的手臂,连在牢里被殴打都不曾屈服的倔强眼神如雪崩般崩塌。
他没有主人了。
兰若看着马车走远,在御林军的监视下,回到宫里。
“如何了?”,灵星问她。
兰若小声说道:“他已经坐马车走了”
灵星闭上眼,昨日那孩子冲出来保护她的情景历历在目,霍云追为她豁出性命,她就还他自由吧。
“殿下,江御医来了”
灵星睁开眼,“让他进来,你出去院外守着”
兰若听话的走出去,江渺很快走进来,灵星对他轻声道:“江御医,我又要麻烦你了”
江渺并不意外,只是笑了笑。
灵星再次来到未央宫,皇后的脸色不太好看,“你说的条件我都满足了你”
“和离书拿过来吧,我签”,灵星心里只剩麻木。
那份撕碎的和离书被浆糊沾回去,样子显得很滑稽可笑,灵星签好名字,又按下手印。
其实签与不签也没有任何分别,圣旨一下,谁还管她和萧言祁是不是夫妻呢,总归是皇帝说不是,那就不是。
皇后见她妥协,好言道:“回莘兰殿待嫁吧,也就这两天了”
灵星走了,皇后看着她的背影,表情似身上卸下来一个大担子,皇帝要嫁女儿去北境,却偏偏选中个麻烦的,他自己被气得够呛,却催她来善后,害得她劳心劳力不说,还被敲诈了两千两银子。
潜龙殿,姚公公对皇帝道:“陛下,九公主已经签下和离书”
皇帝看都不看,“送去庆林候府”
他又问:“那个逆女还干了什么?”
“公主让皇后娘娘从牢里放了一个奴才,送出城去,又传了御医进宫”
“她传御医?”
“奴才也不知何故,不然宣公主过来问问?”
“你想让朕也传御医?”,那个逆女来一次,他就病一次,果然是克父。
姚公公跪下,“奴才不敢”
皇帝烦躁地把圣旨给姚公公,“去宣旨吧”
姚公公去了莘兰殿宣旨,让灵星两日后随军前往北境和亲。
灵星面无表情地接了,姚公公见她冷脸,想起前两日她在潜龙殿的所作所为,还是心有戚戚,于是赔了个笑脸。
给镇北王赐婚的圣旨在次日早朝上宣读,百官哗然,二皇子和卫丞相眉头紧锁,大皇子依旧不动声色。
镇北王的信使接了旨,常年笑眯眯的眼睛也睁大了,皇帝连金银都舍不得给傅家一个子儿,却送出一个女儿,还是二嫁。
信使看了看手中圣旨,只怕他家王爷不会满意啊。
圣旨一出,立马传遍大街小巷。
靳灵月和梁清萝逛院子,她似遗憾地说了句:“还以为九皇妹和萧大公子很恩爱呢,竟然和离了”
梁清萝眼神闪了闪,“别人如何,也与我无关了”
二皇子下了早朝立马和卫子聪见了一面,卫子聪问道:“你打算如何?”
“父皇招了京防副都尉进宫,护送出嫁队伍的人就是他了,让卫京敲打敲打这位下属”
卫子聪回忆起前阵子挨的两巴掌,眼中同时浮现兴奋和阴鸷,“你说公主要是一到北境就死了,会不会有好戏看”
二皇子勾了勾唇,“那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靳灵星一到北境就死于非命,朝廷碍于面子,肯定会跟傅家闹起来的,他需要让皇帝有点危机感,早点考虑立储君。
落星园大门紧闭,府上所有人这几天都不敢外出,直到飞鹰从外地回来,他在路上听说了灵星要去北境和亲的消息,把消息告诉了府上众人,大家都惊掉了下巴。
秦梦竹面色惨白,她看向摇篮里刚睡醒,正在找娘亲的萧遇,只觉得一座山突然压到了她肩上。
一日后,宫门大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里面走出来,京防副都尉周安勇带着六十名将士候在门口,他骑马上前,“殿下,陛下派臣护送你到玉州”
灵星隔着马车门回他,“知道了”
长长的队伍从宫门出发,街上百姓站在两侧围观,飞鹰和张虎几人混在人群里,徒然地看着队伍走远。
飞鹰想起昨日秦梦竹说的话,“殿下让我告诉你,以后萧遇才是你的主子”
午后天气闷热异常,庆林候府心远堂柴房,小厮给晕过去的张青灌了两碗水,又解开了绑着他的绳子。
张青睁开眼,掐着小厮的脖子,“我家公子呢?”
小厮把脖子上的手拿开,“张护卫,大公子在祠堂呢”
张青站起身,脚步虚浮,侯府的人竟然给他下蒙汗药,他一路撑着墙来到祠堂,见祠堂门被两把大锁锁住,旁边还有守卫看着。
他走过去,凶道:“开门!”
守卫事先得了吩咐,见到张青就可以开门,厚重的祠堂门被打开,张青看见萧言祁倒在地上,他冲过去,被门槛一绊,摔了个大马趴。
萧言祁睁开眼,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打在他脸上,他怔楞了片刻,猛地从地上爬起,不顾一切的朝外跑。
“公子,等等我”,张青捂着肚子也追出去。
萧言祁一路连走带摔来到大门口,庆林候刚回来,萧言祁看都没看他,骑上马就飞奔出去。
庆林候脸色不虞,事已成定局,萧言祁追出去也没用了。
庆林候府与落星园隔了几条街,萧言祁下了马,见落星园大门紧闭,心中一股怒气升天,愤愤的锤了门几下,门很快被打开,李管家见到他,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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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驸,驸马”
萧言祁走进去,看府内所有人站成一排,个个垂头丧气,他心沉到湖底,感觉身体血液都逆流,他颤抖着问:“殿下呢?”
飞鹰和张虎齐齐跪地,飞鹰语气艰难,“殿下去北境和亲了”
天空一声闷雷,黑云越聚越多,萧言祁只觉得自己快要窒息而亡。
“荒谬,无稽之谈”,不可能,萧言祁无法相信。
“是真的,送嫁的队伍辰时启程,现在怕是已经到临近的州县了”
萧言祁脑子里什么都听不进去,他转身上马,他要去把她追回来。
“圣旨到!”
御林军拦住萧言祁,又包围了落星园。
姚公公笑着道:“萧大人,还不跪下接旨?”
府内人都跪在地上,里面传出小孩的啼哭,萧言祁仿佛被抽掉了灵魂,他从马上摔下来,姚公公让一个御林军士兵把他扶进去跪好。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擢升大理寺丞萧言祁为户部侍郎,封萧遇为淮安郡王,赐原九公主府为其府邸,赏千金和绫罗,钦此!”
萧言祁怒极反笑,他抬头望着天,仰天大笑,笑声凄厉,让人宛如置身刀山火海,全身上下痛苦得要命。
雨点淅淅沥沥打下来,萧言祁分不清是脸上是泪还是雨。
惊雷阵阵,姚公公劝道:“萧大人,快沐浴更衣后带淮安郡王进宫谢恩吧,这雨要大了,可别淋坏了孩子”
萧遇躲在秦梦竹怀里,小脸蛋被雨水打疼,大哭起来。
大雨滂沱,像是天漏了个大洞,听雨轩内,萧言祁沐浴更衣,又刮了胡茬,在镜子前整理好官服,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只是宛如一个没有灵魂的空壳,麻木的把自己收拾好。
雨停在傍晚,萧言祁走进潜龙殿,神态自若的跪下来谢恩,“臣谢陛下”
皇帝见萧言祁面容有些憔悴,神情却毕恭毕敬,笑道:“怎么没把朕的小外孙带来?”
萧言祁低下头,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陛下,孩子太小,不宜颠簸,臣替他谢过陛下”
皇帝佯装遗憾,“你与小九缘分太浅”,他扬了扬眉梢,“朕再为你挑一个高门贵女”
“陛下,臣暂时无心婚嫁”,萧言祁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
皇帝没再多说,只是让他退下了,皇帝问姚公公,“你说,他会不会记恨朕?”
姚公公想起方才他宣旨后萧言祁状若癫狂的模样,又知晓皇帝打算重用萧言祁,还是留有余地。
“陛下,这和离书是他自己签的,想必是庆林候与他商量好了,如何能记恨您呢,再说,加官进爵谁人不想?”
皇帝自己琢磨了下,还是觉得跟实打实的前程比起来,小情小爱不足为提,萧言祁以后,说不定还得感激自己呢。
萧言祁回到听雨轩,屏退所有下人,他关上门,睁着眼仰头倒在地上,如一具被剜了心的尸体。
不知过了多久,隔间的萧遇从摇床里爬出来,匍匐着来到地上躺着的萧言祁身边,看着毫无生气的父亲,他爬到父亲身上,两只手不停拍打父亲的胸膛,嘴里呀呀叫着:“爹…爹”
“爹爹”
“爹爹”
“爹爹”
“呜哇,呜哇,呜哇,爹爹”
萧言祁抓住他的手,把他环抱进怀里,头埋在他小小的肩膀上,心在流泪,哑声哄道:“眠眠别哭了”
54. 第 54 章
送亲的队伍到了驿馆,灵星与兰若相扶着走下马车,她身上还穿着嫁衣,衣着隆重,红纱盖在头上,视线不明。
她察觉到一旁强烈的视线,望过去,高头大马上的周安勇正盯着她看。
这人对她有敌意。
周安勇下了马走过来,“殿下,今晚在此处修整”
见女子只是微微颔首,周安勇收敛了气势,让手下将两人带进去,六十名京防兵围住了驿馆,他此行除了送亲,还身负两个任务,是以对公主严密看守。
驿馆二楼的房间内,灵星坐在镜前,她掀开红纱,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扯了扯唇角,笑得比哭还难看。
“殿下,我给你卸妆吧”,兰若站在她身侧。
“卸掉吧,明日也不用上妆了,不好看”
兰若沉默着为她摘下金凤冠,心想没有比一身红妆的殿下更好看的了。
有人在外面敲门,兰若走过去开门,是随行的侍女端了膳食过来,兰若接过膳食后关上门,气呼呼地放到桌上。
“殿下,他们竟然这样对你!”
灵星看过去,盘子里只有一碗素面,清汤寡水。
她心里只想笑,端起那碗面来到门外,站在扶栏边将碗一扔,碎裂声在安静的夜里让打瞌睡的守卫一个激灵。
“怎么回事!”
“有刺客!”
周安勇带着手下怒气冲冲赶来,看着地上摔烂的碗,他仰望着楼上的女子,两人四目相对寸步不让。
良久后,周安勇才躬下身,对着灵星抱拳。
灵星身穿嫁衣,披头散发,嘴角的笑如月光般清冷,她转身进了屋,没过多久,随行侍女又送了膳食上来,这次有菜有饭。
她和兰若将饭菜分着吃了,早早躺下,却难以入眠。
翌日,她换了身简单的春装,不施粉黛,戴上帏帽就下了楼,不顾及旁人的眼色,径自上了马车。
周安勇板着脸,来到队伍前头,“出发!”
“殿下,我们以后会怎么样?”,兰若坐在灵星脚边,苦恼着问。
灵星看着已经长成少女的小姑娘,眼神柔和,“会没事的”
至少在到达北境之前,她们都会活着。
早朝时,萧言祁站在中间的位置,他神色淡漠,眼下的青影显得憔悴,一旁的人纷纷打量着这位新任的户部侍郎,频频侧目。
左右官员窃窃私语,短短三年,从九品县令到五品大理寺丞,再到如今的从二品户部侍郎,简直是平步青云啊。
这世上有几人如萧言祁这般好命,中状元、娶了公主升官、与公主和离之后再升官,在场文武官员都不禁羡慕嫉妒起来。
官员末尾,第一次站在这里的庆林候时不时地整理自己的新官服,他被调出礼部,在吏部当郎中,虽说品阶上跟之前没区别,但吏部跟礼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他混了这么多年,手上总算有点实权了。
皇帝来之后,交头接耳的官员安静下来。
皇帝心情不错,他看了看下方站着的萧言祁,把户部今年去江陵处理赋税的差事给了他,梁咏和的清流派消失后,朝臣纷纷对储君人选选边站,他需要一个全新的清流派来为他所用。
萧言祁目光微闪,上前领了差事,二皇子心中不快,户部管户籍钱财,本来就是大家挤破头想进去的地方,现在皇帝把处理赋税这种肥差给了萧言祁,明摆着不信任他和大皇子。
难不成他要再去拉拢萧言祁一次?
散朝后,萧言祁刚踏出宫门,三三两两的官员陆续凑上来给他道喜,在外人看来众星捧月,只有他自己心里像吞了苦胆。
等人群散去,一直等在旁边的庆林候上前,萧言祁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走,庆林候气得脸色通红,追上去道:“你给我站住!”
见萧言祁停下来,他语重心长,“你也该回萧家了,别老待在前公主府,省得让旁人笑话,丢了脸面”
萧言祁嘲讽道:“我都卖妻求荣了,还要脸面做什么”
庆林候涨红了脸,左顾右盼,看周围没人听见才气冲冲走了。
萧言祁没去户部,骑马回家,在路上被大皇子靳启元的下属拦住,“萧大人,我家主子有请,说是有一些关于九公主的事要告诉您”
大皇子在游船上等了半晌,萧言祁才姗姗来迟,他温和道:“萧大人请坐”
萧言祁坐下,“大殿下有话请直言”
靳启元笑了笑:“我只想劝劝萧大人切勿轻举妄动,皇妹之所以愿意去和亲,都是为了小郡王能活下去”
“萧大人有所不知,皇妹曾在潜龙殿与父皇争吵,被刀架在脖子上都不肯妥协,不过她身为人母,实在是有无奈之处啊”
萧言祁心如刀割,眼中恨意流过,他抬眼注视这位世人眼中性情温和的大皇子,淡声道:“大殿下倒是耳目聪明”
靳启元收了笑容,眼中野心毕露:“权利相争你死我亡,我若不多长几双眼睛,岂能安睡”
他叹道:“我也不知父皇为何非要九皇妹去和亲不可,不过,萧大人现在人微言轻,若是强行违背圣意,恐成皇妹和小外甥的催命符啊,派去护送和亲队伍的,可是卫京手下的人”
萧言祁袖中的拳头青筋暴起,他站起身道:“多谢提点,萧某告辞”
靳启元见他走远,悠闲地闭目养神,心腹谋士走上船,“主子,萧侍郎会投向我们吗?”
“不急,等他爬的更高,不会连儿子都护不住时,才更有价值”
“可他的老师先太傅坐到了丞相之位也还是清流派”
靳启元笑道:“梁咏和当初与陛下只是政见不同,对陛下可没有私人恩怨,但萧言祁嘛…”
落星园内气氛低迷,府上人没了主心骨,都不知道何去何从,李管家守在门口,见萧言祁回来,连忙走过去,“驸,萧大人”
萧言祁从来没觉得“驸马”这个称呼这么珍贵过,他淡声道:“何事?”
“大人,郡王还小,这府上该如何打理?”,这要是萧侍郎回了庆林候府,他们该听谁的。
“一切照旧,我会留下,想另谋高就的,现在就可以走,不然,就要对郡王忠心耿耿”,萧言祁眼神扫过院子里的下人。
下人们面面相觑,都没有要走的意思,李管家面露喜色,对他们道:“都去干活吧”
李管家又道:“大人,殿下被御林军带走时,霍云追追出去殴打御林军,后面就没了音讯”
萧言祁苦笑,他的妻子被人带走时,仆人尚且忠心护她,而他这个丈夫,却什么都做不了。
“我会去打听”
李管家又为难地说道:“那秦姑娘怎们办?”,萧大人留下来的话,秦梦竹即便是郡王的表姨母,也总归是不太方便。
萧言祁对张虎道:“去附近找找有没有要卖的宅子”
他朝里面走,张青跟上去边走边说:“大人,已经联系上梁老送你的暗卫了,让他们立刻去追公主?”
萧言祁站定,痛苦地闭了闭眼,“让他们去,只监督安危,其他什么都别做”
张青惊讶不解,但还是领命去办事了。
听雨轩院子里,秦梦竹在抱着萧遇哄,飞鹰守在几步远处,她看见萧言祁进来,连忙喊了一声:“萧大人”
萧言祁接过孩子,萧遇憋着嘴哭,要找娘亲,他轻轻拍着萧遇的背,对秦梦竹道:“我已让人去寻一处宅子给你住,月银也会继续给”
秦梦竹睁大眼,“大人,殿下走之前托付我,让我帮忙看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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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她把名下的庄子铺子都留给了眠眠,我可以帮忙算账”
“我会留下来,眠眠自然由我来看顾,你若是想上门看他,李管家不会拦你,至于生意,既然殿下信任你,你照旧即可”,萧言祁说完就抱着孩子进屋。
飞鹰看了一眼还在发愣的秦梦竹,开口道:“萧大人并没有殿下好说话,而且这个安排,对你已是最佳”
他走到听雨轩的屋门边,等待萧言祁传唤,过了一会儿,萧言祁把萧遇哄安静了,才喊了他进去。
“殿下走之前发生了什么?”
飞鹰:“殿下那日被皇后召进宫,出来后脸色就不对,她派人去找大人,说是有急事要与大人商议,但大人一夜未归”
萧言祁眼中浮现一抹红色,飞鹰继续道:“第二日她加派人手去城外找大人,又派我去找高家人,给高忠一封信,等我回来后,就听说殿下要去北境和亲了,秦姑娘还说殿下吩咐了,小郡王才是我的主子”
他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密信,“这是高忠让我给主子的回信”
萧言祁接过信打开,里面只写了一句话:“以玉符,令高家”
他烧了信,看着不远处坐在榻上玩手指的儿子,小手腕上的玉符随着动作一晃一晃。
“星儿她,是不是很怨我”,他突然自顾自的问。
飞鹰低下头,沉默了片刻,自行退下。
………………………
镇北王派去郢都的信使先一步离开,他快马加鞭来到玉州城巡防营,高声喊道:“王爷,皇帝给你的补偿来了”
话音一落,营内练兵的,喂马的,巡逻的将士全停下来望过去,大殿内走出来几个高大的武将,个个嬉皮笑脸道:“什么好东西呀”
信使遗憾的摇了摇头,“这是单独给咱王爷的,没大家伙儿的份啊,兄弟们别期待了”
“滚进来!”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大殿深处传来。
几个挡在门口的武将忙把路让开,等信使一进门,又一起凑上去。
信使名叫朱鹤,他笑眯眯的扬了扬手中的圣旨,对上首的镇北王道:“王爷猜猜看?”
镇北王把玩着手中的匕首,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朱鹤展开圣旨,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今感念镇北王傅峥为国镇守边疆,劳心劳力,听闻镇北王尚未成家,朕心甚忧之,是以许朕之爱女靳氏灵星赐予镇北王为妻,钦此”
全场鸦雀无声。
朱鹤无奈朝对目光如狼的镇北王摊手,“王爷,没了,皇帝只赔给你一个女人”
镇北王冷笑,“你出去这么久,就只给我弄来一个女人!”
朱鹤苦着脸,“王爷,这不能怪我,朝廷那帮文臣实在是太难缠了,你看这圣旨写得,多言辞正义啊”
他又抱怨:“这也怪王爷你,皇帝一听你要把那俩钦差游街示众,脸都气绿了,我本来理直气壮的,谁让你后来改主意妥协,我这一步退步步退,最后只落到个女人了”
傅峥怒锤了一下桌子,心情非常不爽,还不是他爹突然让他收敛点!
他朝朱鹤伸手,朱鹤连忙把圣旨给他。
他瞅了圣旨两眼,道:“靳灵星,这个女人什么来路?”
朱鹤摸了摸鼻子,“皇帝的女儿,排行第九,三年前嫁出去了,生有一子,圣旨颁发前一天刚和离”
傅峥气笑了,在场其余人都不知道该露出什么表情,只能垂头看地。
“抛夫弃子也要来北境,怕是皇帝的眼线吧”,一名将领说道。
傅峥转动匕首,语气如地狱索魂的恶鬼,“那就让她有来无回!”
锋利的刀剑穿透圣旨上“靳灵星”三个字,入木三分。
55. 第 55 章
半月后,送亲队伍到了飞云关前的驿站休整,兰若扶着灵星进了驿站二楼的卧房。
灵星将帏帽取下,两人照旧洗漱收拾了一番,用完饭后,灵星让兰若熄了房内的灯烛,只留一盏小油灯。
灵星手执油灯,拉着兰若远离窗门到床前的小案前坐下,兰若有些紧张,她预感殿下要交代她重要的事。
“殿下?”
灵星心里叹了口气,面色严肃起来。
“兰若,我接下来要说的事很重要,你一定要认真听好”
兰若点头,“知道,殿下”。
灵星抓着兰若的手,置于桌案上握紧。
“明日进了云州后,恐怕会有意外”。
兰若睁大了眼睛,要惊呼出声,想起所处之地,又连忙闭紧了嘴巴,一脸紧张。
灵星示意兰若冷静些,周安勇一开始就对她有敌意,他是卫京的下属,肯定被敲打过。
但这一路一直相安无事,总不可能到了玉州城再动手,那可是镇北王的地盘。
她这些日子思前想后,这或许是一个针对北境傅家的局,她是那枚弃子。
若她一入北境就遭受刺杀身亡,那朝廷就会说是傅家不满圣意杀了公主,朝廷或会以不敬天子藐视皇权的名义向傅家发难。
朝廷与傅家起争端,其中获利最大的是朝中武将,而武将多是站二皇子和卫家这一边的。
兰若不懂,公主已经被迫和驸马和离,也去北境联姻了,那些坏人为何还要公主的性命。
灵星感受到兰若的手在颤抖,她松开两人相握的手,起身走到放置随身行李的柜子旁,找出了一个小瓷瓶。
回到小案旁坐下,“这是我找江御医要的假死药,服用一颗可让人在半个时辰内呈现断气状态”。
“殿下!”,兰若原本绝望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药是给你用的,如果真有人要行刺,我是主要目标,所以这个药我吃了也没用,一旦意外发生,你就立马吃下药,扮成已经身亡的样子”
“若是幸运的话,刺客确认你没了气息,应该就走了”
兰若跪在灵星身前,双手抓着她的裙摆,低着头,强忍着不出声,灵星听到低低的哭泣声。
兰若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对着灵星直摇头,灵星抬袖给她擦了擦,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包递给她。
“这是一千两的银票,和一些碎银,若你能逃出生天,就拿着这些钱好好活下去,你正是大好年华,从此天高海阔,去过自己的人生”
兰若扑进灵星怀里,灵星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慰:“小兰若,你该长大了,以后的路要靠你自己”
兰若没有应她,她哭了一会儿,起身给灵星整理好床铺,低着头出去,全程不看灵星一眼。
灵星跟皇后谈条件的时候,是想把兰若和霍云追一起送出郢都,但皇后以兰若是她贴身侍女为由拒绝了她,她怕自己一走兰若就性命不保,也就算了。
次日一早,兰若来伺候她洗漱时,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马车驶过一片竹林,周安勇手下的一个士兵来报,“启禀殿下,前方大约一里就是飞云关了,过了关就是北境地界”。
灵星屏退了士兵,放下车帘,对兰若道,“昨晚我说的事你可记住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好好活下去”
兰若点点头,“殿下放心,我记住了”
话音刚落,却听闻车外一声大喊:“有刺客,快护驾”
“来了!”,灵星催兰若吃药。
兰若慌张地从怀里掏出了瓷瓶,当着灵星的面吞下了一颗药,灵星却突然感到一阵心梗,脑子突然没了意识,人往下栽倒。
兰若见状,像是早有预料般挪上前接住了灵星,让灵星靠在了她肩上。
兰若昨晚退出公主房门后久久未入睡,她生气公主竟然在事发前一晚才将事情告诉她,更生气公主不顾自己生死却帮她安排好了退路。
她就难受了一整夜,在公主身边的这几年,是她人生中最温暖的日子,她不想变得孤零零怀着歉疚活下去。
今早收拾行囊的时,她趁着公主不注意,掉包了瓷瓶中的药丸,换成普通的补气血的药。
她很熟悉公主的习惯,知晓公主每次要说事情之前都会先喝茶水润润喉。
在士兵来禀报前方即将到达飞云关时,她给公主沏了一杯茶,里面她早已下好了假死药,怕被茶水稀释药效,她还下了七八颗,她想赌一把。
车外一群黑衣人正急速攻向送亲的队伍,周安勇举着枪大喊着“保护公主”,同时看向领头的刺客,两人眼神交汇打了个暗号。
兰若掀开车窗帘往外望,刺客正跟士兵们打斗,她将准备好的鸡血涂在灵星的额角,用头发稍稍遮挡。
她今早特地把镜子藏起来,给公主穿了朴素的简装,发髻也梳成自己平日的样式。
她从箱子里拿出灵星的嫁衣给自己披上,又戴上正面有珠帘垂下的凤冠。
公主每次上下马车都有戴帏帽,旁人并不清楚公主的面容,兰若平时也很少跟旁人打照面,加上凤冠的珠帘若隐若现,要是不仔细看,旁人短时间内未必能发觉她是假冒的。
马车外,随行士兵和刺客打做一团,领头刺客跟周安勇过了几招,随后直奔公主的马车。
他两脚踹飞了马车旁边的士兵,举着刀的手正要掀翻马车的车顶,一只箭破空而来正中他握刀的右手。
他当即惨叫了一声,脑后一股劲风紧随其后袭来,他被踹翻在地,一杆银枪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来人是个身穿黑色劲装的少年,红色的发带束着高马尾,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的表情。
少年目露鄙视,“你们郢都的高手就这点功夫啊”
突来的变故令周安勇眉头一皱,他正要赶过来,却见四面八方飞过来一批人,越过他与刺客打斗,来的人都是高手,刺客很快就落下风。
周安勇欲上前搅浑水,却听一声高呼:“镇北王府亲卫来此迎公主御驾”
周安勇堪堪止住了步子,回头见一队人踏马而来,为首的人骑在马上俯视他,举着一块令牌,“我等奉命前来迎亲”
周安勇咬了咬后槽牙,“我乃京防副都尉周安勇,奉命护送公主前往镇北王府联姻,不料刚入北境就有人行刺公主”
傅越面色不改,“如此胆大包天之徒,竟然藐视圣上,刺杀公主,我们必要活捉带回去好好审问”
而另一边,行刺的刺客全被制服在地,傅越话一出,就被镇北王府的人捆了,周安勇的兵则望着周安勇,希望给个指示。
周安勇也燥得很,刺杀计划失败了不说,刺客要是被北境带走坏了上面的事,他回郢都还如何活命。
周安勇冷着脸说道:“刺杀公主乃是死罪,此事需要向圣上禀报,交由刑部处置,这些刺客我要带走”
傅越:“公主既然在北境遇刺,那我北境就要追查到底刺客的身份,不然若是有人颠倒黑白,说我们镇北王府对公主不敬那可就不好了”
他振臂一呼:“把这些刺客全部带走”
“是”,傅越身后的人齐齐下马,把刺客绑一起,此时,云州刺史带着一堆捕快和几辆囚车姗姗来迟。
云州刺史给傅越行了个礼,把刺客都拷上囚车之后,就慌忙离开了,他无心看戏,云州作为入北境的第一城,夹在两股势力之间,本来位置就很尴尬。
周安勇脸都绿了,这些刺客并不是死士,决不能不能落到镇北王手里,这个云州刺史,他必须跟他谈一谈。
云州刺史离开后,傅越问周安勇:“公主如何了?”
周安勇像是才想起来还有个公主,连忙跑到马车旁就要拉开车门,却被擒获领头刺客的少年拦住。
就是这人坏了他们的事,周安勇满脸不爽的瞪向他,“我要确认公主安危,你胆敢阻拦”
说完就手刀劈了过去,对面接了两招后转身一个肘击将他打的退了几步。
“你这么凶神恶煞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把公主杀了呢”,少年轻笑。
周安勇怒目,“你!”
少年没理他,转身走到马车前敲了下车门,“镇北王府亲卫傅远,前来救驾,刺客已伏,敢问公主殿下可安好?”
傅远的神情远没有他的话恭敬,他们傅家来此的目的,只是来探一探朝廷派来的人,心里对这个靳家的女子是完全不在意的。
兰若趴在马车们边,手里握着一只尖头的金簪,脑中的弦绷紧了,她是害怕死亡的,但是也怕公主被发现让她之前的努力都付之东流。
现今镇北王的人制服了刺客,她算是松了口气,听到车门外人询问的话她又紧张起来,一时间忘了回应。
傅远见车内未有人回应,也失了耐心,走上去直接把马车门一拉开。
一身披红嫁衣,头戴金冠和红纱盖头的女子端坐在车内,隔着红纱和珠帘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受了惊吓。
傅远正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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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对方却将车门关上了,车门差点撞到他的鼻子,门内传来一声:“本,本公主无碍”
傅远有些狐疑地看了马车一眼,随后冲傅越抬了抬下巴。
傅越收到信号,对周安勇道:“既然公主安好,那今晚就到云州城先歇一晚吧,明日再快马加鞭赶往玉州城”
事已至此,周安勇也不好再说什么,这里是傅家的地盘,杀掉公主再嫁祸给傅家的计划是不成了,他要是解决掉那批刺客让他们永远闭嘴还能挽救下他的身家性命。
这一遭伤了几名士兵和两个马夫,周安勇安置好伤患,送亲队伍就随着傅家的亲卫向云州城内驶去。
夕阳的斜角将车队的影子拉的老长,周安勇憋屈地跟在傅家亲卫后面,脑子里想着各种处理掉那批刺客的点子。
公主的马车内,灵星坐在小案前,右手把玩着茶杯,斜睨着正给她擦拭额角污迹的兰若,嘴角似笑非笑。
兰若心虚地避开她的眼神,两人一路无话。
天色刚刚暗下来,迎亲的队伍到了云州城内的行馆,灵星和兰若互换了装扮,方才兰若穿着嫁衣在傅家人面前露了一眼,为避免怀疑,灵星也只能换上成婚的装扮。
马车停在行馆前,周安勇下马走到马车前:“殿下,已经到云州的行馆了,请殿下今晚在此歇息吧”
周安勇行着拱手礼,眼神却盯着马车,他想要确认九公主是否真的活着,白天他都没看清楚。
“本公主知晓了”,车内传出熟悉的声音,紧接着车门被打开,一身蓝紫色衣裙的少女走下马车,随后扶着一身红嫁衣的女子下了车。
周安勇一路上跟九公主打过多次照面,认出了她的身形,确认是她无误。
他眼神阴鸷,按上面的命令,刺杀不成,他还有第二个计划。
兰若扶着灵星走入行馆内院,路过镇北王府的人身前时,低下了头,傅家的人下马后就一直站在门口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傅远捕捉到兰若闪躲的眼神,心下狐疑更重。
他在两人身后突然来了句:“喂,你这个小丫头缩头缩脑的干什么,不会是有什么猫腻吧,难道你们这公主是假冒的不成”
灵星停住脚步,转身隔着面纱望向他,周安勇走上前来呵斥:“休得胡言,公主乃圣上亲女,自宫内到此由本官一路护送,绝无虚假”
灵星在心里呵了一声,“既然无事,那我要去歇着了,我今日受了惊吓,心神未定,其余的事就由周大人处理吧”
兰若扶着她进了行馆深处。
周安勇应了声“是”,随后对傅越到:“本官还要安顿随行人员,就不招待各位了”
他说完走出了院外。
傅越看向傅远,问道:“有何异常?”
“我总觉得公主身边那个丫鬟有点奇怪,而且刚刚见那公主给我的感觉跟白天不太一样”
“她是真是假对我们都无所谓,若是她身份有异,那我们正好向郢都发难”
傅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些刺客呢,真要带回玉州去?”
“他们今晚就会死,用不着我们管,他们郢都人自相残杀,我们看戏就好了”
“唉,这一趟可真没意思,都没打痛快”,傅远搭着身旁人的肩,哥俩好似的走了出去,傅越嘱咐两名下属留下看守,带着其他人也撤了。
灵星与兰若来到休憩的卧房,屏退了其他侍从,开始找兰若算账。
“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做的后果是我们两个都活不了,不是告诉过你,要珍惜活下去的机会吗”
兰若表情心虚,她自知此事风险万分,但她也有她的想法,“公主昨晚说我该长大了,以后的路要自己走,今日之事就是我自己选的路”
兰若说完神情也理直气壮起来。
灵星气道:“你还有理!”
兰若看着殿下略显无奈的眼神,瞬间就泄气了,“殿下,是我的错,我脑子笨,望殿下别生我的气”
“你如此为我,我还怎么生你的气啊”,灵星上前点了下兰若的额头,“笨笨”
“今日算是逃过一劫,但是到了玉州,我们还有很多艰难事要面对,下次不可以擅自行动,更不可欺瞒我,知道吗”
兰若面露欣喜,“嗯嗯,知道了,殿下饿了吧,我去取些饭菜来”
“去吧”
兰若脚步轻快的出了卧房,几个时辰前她还在为性命担忧害怕,但此刻只要殿下不生她气她就很开心,还是小孩心性,灵星无奈地摇头。
56. 第 56 章
清早,灵星和兰若收拾过后,有人通报云州刺史前来拜访,说有关昨日刺客的事要禀明她。
她带着兰若来到行馆的大殿,随队侍从在主位前放置了一个屏风,她在屏风后坐好,让兰若将殿外的人唤进来。
屏风外站着四个人影,两个是昨日见过的傅家的亲卫,周安勇,以及被周安勇拽来的云州刺史。
周安勇上前行了一礼:“殿下,刚刚收到的消息,昨日擒获的刺客于牢中畏罪自杀了”
“竟有此事!”,灵星惊讶。
“是,刺客是关在刺史府的天牢里,此乃云州刺史的失职,由他像殿下交代清楚”
云州刺史被周安勇一瞪,他垮着脸上前。
“臣拜见公主殿下,殿下,昨日擒获的刺客臣将他们关在天牢里,并派了人严加看守”
“本打算今日就要问审让其供出主使,再禀报天子处置,却未料到这些刺客躲避了狱卒的视线畏罪自杀了”
他双膝跪地请罪:“臣看管犯人不力,请殿下责罚”
灵星还未说话,只听得有人“呲”了一声,像是在嘲笑。
大殿顿时落针可闻,云州刺史低着头,嘴角微抽,眼角余光往傅远那儿扫了扫。
云州刺史心里也苦啊,谁当官有他憋屈,傅家让他去抓郢都的人,他听话照做。
昨晚周安勇来找他要灭口那群刺客,还骂了他一通,说他是朝廷派来的官员要清楚自己位置,他屁都不敢放一个。
灵星猜到刺客是周安勇灭口的,而这个云州刺史只是配合表演。
“既如此,周大人奉旨护送我入北境,此事就交由周大人在此处理吧,我已经平安入北境,周大人可回郢都复命”
周安勇是皇帝何二皇子的人,不让这个碍眼的人入玉州,灵星也算是先跟傅家示个好。
周安勇急道:“殿下,臣奉旨要护送您到北境成亲,但我们刚过飞云关就有人要行刺您,臣万万不能在此时离开,臣一定要把殿下安全送到玉州,否则臣难以向圣上交代”
离都前皇上曾私下召见他,安排了四名探子在送亲队伍里,令他安插进镇北王府。
如今刺杀公主的事失败,二皇子肯定会怪罪,若是能在镇北王府下探子他还能在皇上面前领上一功。
“周大人所言甚是,竟然有胆大包天之徒想要刺杀本公主,这是在破坏郢都和北境的情谊,藐视皇上,简直岂有此理!”
灵星站起来重重拍桌子,杯盏振动发出清脆的一声。
她怒声道:“昨日遇刺时,我的那几个护卫一点用都没有,我不要那几个护卫,我会给父皇修书一封,让他派武力更加高强的护卫过来”
“在此之前,周大人就随我一起入镇北王府保护我的安全,否则我实在难安心”
“呜呜”,灵星坐下来,用手帕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
傅远对傅越挑眉,低声道:“这是演哪出?”
傅越回了个眼神:“静观其变,有胆来,无命回”
周安勇脸色一崩,谁不知傅家和郢都势同水火,据传这几年派去镇北王府打探消息的密探都是有去无回。
他一个京防副都尉,天子亲兵,进了镇北王府必不可能完整的出来。
周安勇怒瞪屏风后的人影,心里上火,这个九公主没有按计划死掉就算了,还给他添堵。
她一个没有母族撑腰,皇帝又不宠爱的公主,连二皇子都敢得罪。
他想起那碗被她打翻的清汤面,那种寸步不让的眼神,她绝不可能是朵哭哭啼啼的娇花,现在搁这跟他装柔弱呢,真是可恶!
“周大人?周大人!”
“额,臣在”
“你觉得这样安排如何?我觉得甚好,有你在王府保护我,父皇和母后也能安心了”
周安勇绷着脸:“殿下,陛下只下旨让臣护送公主到北境,既然王府已派人来接应殿下,臣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况且臣还要立马将刺客的事回禀陛下,好让陛下派人调查尽早抓到行刺的主谋,让殿下可安心”
“至于护卫一事,臣也会禀告陛下,殿下,我们已在路上耽搁多日,还是由王府的人护送您尽快赶到镇北王府,以免误了成亲的黄道吉日”,周安勇睁眼说瞎话。
还黄道吉日呢,怕不是我的忌日吧,灵星无语的想。
不过能甩掉这个周安勇这个麻烦,她今早这出戏没白演,从送亲开始,她就发现周安勇就一直在监视她,让她很不舒服。
“那好吧,周大人可要尽快向父皇禀明情况啊”
“臣领命”,周安勇行了个礼,“刺史大人,请带我去府衙调查刺客畏罪自杀之事”
云州刺史回了声“是”,起来行了个让礼,“周大人请随我来”
两人装模作样地走出屋子。
傅越见两人走了,走上屏风前,“公主若无其他事,还请即刻赶路前往玉州,车驾已经给您备好了”
“好,我这就去准备,二位在院外稍后吧”,灵星的语气不疾不徐。
傅家两人对视了一眼,退出了屋内。
没多久,灵星就和兰若上了马车,她穿了嫁衣但没戴凤冠,只戴了帏帽。
车驾还是原来的,只是随行人全换了,不过灵星也不在意,那些随从本来就是皇帝的人。
她这一行,除了兰若没有其他人,兰若太小抗不了事,前路无论多少风雨,她都是要独自面对的,而且她也没有选择。
相比周安勇的队伍,镇北王府的迎亲队赶路要快得多。
赶马车的人大概也是行伍出身,马车跟在傅越傅远疾行的马后面也没落下,一队人疾驶而去,所经之地扬起一大片尘土。
灵星和兰若两人在马车内已经快要颠到散架,一开始只是坐不稳摇摇晃晃,后面是直接从凳子上滚了下来。
灵星只能坐在车地板上,一首抓着窗棂,一手撑着地板,用一只脚抵住车门的夹角,才堪堪稳住,兰若也是有样学样,一边愤愤地嘟囔:“殿下,他们这是故意欺负我们”
“我们当前落在他们手上,先忍一忍”,灵星只能安抚。
等到两个时辰后车队停下来稍作休憩时,灵星身上已经是青一块紫一块,而兰若更是下车把早饭都吐没了,傅家这第一波下马威可真够折腾人的。
兰若从马车内嵌的柜子里拿出几床毯子铺在地板上,想着等会儿可以减少磕碰。
而再次启程后,车队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虽然有些摇晃却能坐住,但比之前送亲队伍还是快多了。
天色将暗时,队伍到了与云州相隔两座城的河州,傅家的队伍今日一路走的近道,绕过了两城,计划明日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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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度,尽快赶到玉州。
车队在驿馆门前停下,兰若扶着灵星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傅远站在不远处,勾着嘴角看着她们,仿佛是在嘲笑她们弱鸡。
兰若瞥见到傅远的嘲笑的眼神,心里恨恨的骂了句:“讨厌鬼!”
两人到了房间,吃过饭后,灵星让兰若在行礼里找出来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膏,两人互相给对方在身上青紫处抹了药,就歇下了。
第二日,车队依旧是快马加鞭,好在前一天在马车内铺了毯子,今日磕碰程度轻了许多。
两天后,晚霞满天,马车速度彻底慢下来,灵星掀起窗帘一角,果然是已经进入了城内,两人收拾好仪容,灵星懒得戴凤冠,只让兰若给她盖上红纱。
马车停下,外面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道:“殿下,请下马车吧”
灵星下了车,她隔着红纱看向面前门面简陋的小院,不禁问道:“这里是?”
傅远抱着胸,毫不客气道:“这是殿下的落脚处,我们王爷忙着带兵打仗,暂且没空来娶公主殿下”
这番话明晃晃地给灵星难堪,殊不知灵星却松了口气,不用见到镇北王,那正合了她的意。
“那我就在这住下吧”,灵星声音很平静。
傅越和傅远倒是有些意外,本以为这靳家女被如此忽视冷待要发作一番的。
灵星偏头看向两人,声音清润,“还烦请二位帮忙搬一下行礼”
傅越打了个手势,身后的下属就下了马,着手把马车内的大箱子搬进院子,灵星见状,扶着兰若的手缓步走进去。
院子不大,里面只有两间厢房可以住人,灵星两人走进其中一间,关上门,把外面的人的视线挡住。
傅越见状,安排了两名下属守在门口,随后调转马头走了。
“殿下,这屋子里都是灰”,兰若不满道。
“打扫一下吧,暂且只能在这里将就了”,灵星宽慰自己,眼前的待遇至少比死亡好。
连日来的赶路后,身体实在太疲惫,两人简单打扫了今晚用来睡觉的屋子,换上新的褥子,就到了晚上。
这个宅子也没有伺候的下人,好在厨房里还是放了一些米面,灵星让兰若简单煮了点粥。
傅越从王府离开后快马奔向三十里外的傅家军巡防营,巡防营是傅家军将领日常公务的地方,边防大军还在二十里开外。
他下了马穿过两道门,走进正中的大殿内,见傅峥正在和人议事,于是站在一旁候着。
待殿内的其他人都散了,傅峥语气随意地问道,“回来了,情况如何?”
傅越上前回道,“我们刚到,就有人刺杀,人我们已经救下了”
“连亲生女儿也豁的出去,这皇帝也是越发的无耻了”,傅峥不屑,他可没派人动手脚,肯定是皇帝贼喊捉贼想嫁祸他。
“送亲的人是谁,已经到玉州了?”
“京防副都尉周安勇,他没跟来,现在怕是赶回郢都了”,傅峥将在云州的事细说了一通。
傅峥听完问道:“那女人可还有什么奇怪之处?”
“暂未发现,这一路她都不太示人,我也未见过她真面目,但属下觉得这女子应该是有些城府”
傅峥想了想,起身道:“明日上午你去告诉她,让她梳妆打扮好,我要娶她过门”
57. 第 57 章
郢都落星园,萧言祁收到暗卫传来的书信,得知灵星在路上遭遇刺杀又被傅家的人救下,他一颗心起起落落,他烧掉信,颓然的在书案后坐下来。
他已经一个月没有见到他的妻子了,几乎快要无法忍受这种痛苦,良久后,他提笔写了一封信,让暗卫小心地送到灵星手上。
清早,灵星醒来时看着头顶上的房梁,还是有些恍惚,她已经到了一个离郢都千里之外的地方,与至亲之人分离。
兰若推门的动静打断了她的思绪,“殿下,我把其他的屋子和院子都打扫好了,不过厨房的米面只剩一点点”
灵星起床收拾好自己,她来到门口,问两个看守的人,“我可以出去?”
“殿下要去哪儿?”,傅越正好骑马而来,他俯视着女子的脸,心里也忍不住一惊。
“出去买些吃食”,灵星淡淡地说道。
傅越跳下马,走到隔壁宅子门前敲了敲,很快,一个年纪稍长的男人开门出来,他长得膀大腰圆,笑道:“将军,有事啊?”
“老余,不是让你给隔壁送饭吗?”
老余不好意思道:“哎哟,我给忘了,我这就去”
傅越心知这人就是故意的。
老余是战场退下来的伙头兵,傅家给他弄了这间宅子住,上次送来的粮草让将士们中毒,正好是老余煮的饭,他心里记恨朝廷的人也属实正常。
灵星静静看着这一幕,傅越站在她面前,郑重道:“王爷有令,让殿下梳妆打扮,今日迎娶殿下进王府”
“知道了”,灵星心下叹气,该来的总要来。
吃过早饭后,兰若开始给灵星梳妆,但一直等到午后,也没有人过来,灵星端坐在床沿,锤了锤自己僵硬的背。
到傍晚,一个穿着劲装的年轻小伙儿在大门口通报:“突发军情,王爷让公主稍等”
灵星等到月上中天,也没有见到镇北王半个人影,她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第二天,小伙儿又来通报:“王爷昨天打仗太累了,等王爷休息好了,今日酉时来娶公主”
第三天,小伙:“王爷昨夜喝多了,今日戌时来娶公主”
第四天,小伙:“王爷说他昨天忘了,今日亥时再来娶公主”
灵星穿着嫁衣躺在床上,双手枕着脑袋,心想这镇北王可真够闲的,每天都来戏弄她,今日亥时人肯定是不会来的,她不会再傻等。
亥时,夜色正好,灵星正睡得迷迷糊糊,被外面人的大嗓门吵醒,只听得一个洪亮粗犷的声音吼道:“公主,我们王爷来娶你了!”
灵星被吓醒,拍了拍心口,咬牙切齿的爬起床,兰若慌慌忙忙给她穿衣梳妆,半个时辰后,她打开屋门,见外面空空如也,气笑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径直走到院子门口,把门拉开,一个长相粗犷的胡子大汉站在那儿,见到她时,立马长大了嘴巴。
她对他笑了笑,“你就是镇北王?”
不等男人回答,她一把抓住男人的胳膊就要往里走,“走,去拜堂,今夜就洞房!”
男子被她的笑容迷得七荤八素,忘记了反抗,两名看守的人都看愣了,其中一人反应过来,喊道:“刘大,你站住!”
被灵星马上要拉进屋子的刘大回过神,面露惊恐,连忙甩开灵星的手,急急地往后退。
灵星回眸一笑,“怎么,王爷怕了?难道王爷不举?”
刘大高声反驳:“谁说王爷不举,王爷很举!”
除了灵星,其他人都听傻了,隔壁两旁的宅院也亮起灯,很快就有人出来凑在门边看热闹。
灵星笑了一声,沉闷了近一个月,这一刻,她是真的想笑,“哦,是吗?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们…”
刘大面露恶寒地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对上女子笑颜如花,他又说不出粗话,只得拔腿逃走,仿佛身后有饿狼在追。
门口看守的人赶走来看热闹的左邻右舍,“走走走,都回去睡觉去”
灵星安心地回屋睡觉。
巡防营,傅峥躺在床上睡得正香,一阵拍门声把他吵醒,他立马爬起来打开门,严肃道:“怎么了!有军情?”
刘大气踹吁吁,涨红着脸,大着嗓门道:“王爷,公主说你不举!”
房内点起灯,傅峥黑着脸听刘大说了事情缘由,刘大生气道:“她竟然还怀疑我与王爷是那啥…”
“哪啥?”
刘大涨红了脸,表情视死如归,“分桃断袖!”
房门没关,门口露出数十个脑袋,个个惊掉下巴。
傅峥脸黑得如锅底,他眼神如刀,刺向门口众人,门口一群人立马缩了头。
刘大很是气愤:“她就是个蛇蝎美人”
傅峥语气凉凉:“你还知道她是个美人?”
刘大挠了挠头,脸上的表情出卖了他,“我…我没见过那么好看的,嘿嘿”
“滚!”
刘大麻溜地滚了,门口一群人见势不对,立马作鸟兽散。
第二天,刘大就被赶去军营喂马。
傅峥大剌剌地坐在大殿里,正盘算着怎么教训教训那女人,手下突然来报:“王爷,发现一伙人潜进了城里,朝西角巷的方向去了”
西角巷就是灵星落脚的地方。
“抓起来!”
他勾了勾唇,心想那女人总算露出狐狸尾巴了,他拿了把惯用的刀,打算过去看看戏。
玉州城西角巷,灵星坐在屋里,等兰若去隔壁宅子里给她取饭食过来,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音。
她来到院子里,看见屋子后面树影颤动,她正打算走近点,突然一阵刀光剑影闪过,树枝剧烈晃动,传来打斗声。
她退后几步,面色慌张的想躲远点,一个黑影突然落在她眼前,等她回过神,手里被塞了一封信,再抬头看,黑影已经消失了。
身后的大门被人撞开,她把信藏进袖子,但没有躲过身后人的眼神,一把刀从后面架在她脖子上。
“交出来”
一道陌生的男声,语气凛冽。
灵星咽了咽口水,颤抖着把袖中的信向后举起。
傅峥拿过信,神情冷漠地扫了刀下人的背影一眼,手下人突然急匆匆上前,对他耳语:“王爷,他们跑了”
他眼神一凛,抽刀转身朝外走,等到大门重新被关上,灵星已是冷汗淋漓。
门再被打开,兰若端着盘子跑进来,“殿下,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灵星抬袖擦了擦汗,“有刺客”
兰若面露惊恐,灵星安慰她:“已经被赶走了,我没事”
进了屋后,灵星久久不能平静,刚刚那道黑影像是专门找上她,那封信是什么?是谁?
傅峥沉着脸来到西角巷后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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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子,看见地上满地狼藉,几名手下面露惭愧,“王爷,来者有十几人,全都是高手,我们没抓住”
“派人去追查,封锁城门!”
“是”
傅峥冷笑着将手里的信打开,看完后,神色古怪。
下属见状,疑问道:“王爷,是不是皇帝和公主有阴谋?”
傅峥把信胡乱塞回信封,在掌心揉成一团,扔给下属,“给那女人”
他转身回巡防营,嘴里吐出两字:“无趣”
灵星还惊魂未定,门又被人推开了,守门的人进来把一个纸团放在桌上,然后头也不回地回到门口值守。
灵星抓过纸团,手有些颤抖地将它展开,是刚才那封信!
里面的信纸皱皱巴巴,她展开来,看到了熟悉的字迹。
见信如唔,星儿可安好,吾相思难熬,遂以信之。
萧遇安好,公主府亦安好,你可放心。
只是我不好,我乃罪人,我护不住妻儿,此生不敢求你原谅,但求你莫将我从心中抹除,即便是怨我,恨我。
星儿是我心爱之人、日夜心念之人,昨日是,今日是,往后亦是。
北境危机重重,你要当心,好好保重。
她一字一句看完了信,咬着自己的手背不让自己哭出来。
兰若在一旁看得心酸,“殿下你哭一哭吧,你告诉过我的,情绪哭出来就好了,你都绷着这么多天了,会闷坏的”
兰若半跪着抱住灵星的腰,声音带着些哭腔。
灵星心里堵着难受,离开郢都后,她几乎没有怎么想起萧言祁,她心里,也有意地将他掩埋,不想起就不会思念,不会痛苦、不会怨愤。
她对萧言祁是有怨怼的,即使理智上告诉自己萧言祁定是身不由己。
看到那封和离书的那一刻,她知到事情并不是皇帝说的那般,可她心里还是不住的失望,心里有个声音大骂萧言祁混蛋。
那日后,萧言祁这个名字像是变成了她心底的隐秘。
沉默了一会儿后,兰若听到灵星有些沙哑的声音,“我有点冷,好冷”
兰若连忙抬头,握住灵星的手,确实是一片冰冷,她赶忙起身将房门关了,再回头时看到灵星脸上两行清泪划过。
灵星不知道萧言祁是在何种状态下写出这封信,与他的才华一点都不相符。
过往的种种一幕幕在眼前划过,眼泪像是打翻了泉眼,不断地翻涌而出。
她觉得自己没用极了,是个自以为是的胆小鬼,她当初为何要招惹这么多是非,当个事不关己明哲保身的人不好吗,至少不会得罪别人,或许就不会造成如今母子分离,命悬一线的境地。
灵星越想越后悔,要是她没做那些得罪皇帝的事,要是她没有爱上萧言祁就好,她不该去招惹他,就不会有萧遇这个软肋让她任凭别人拿捏。
兰若将一件外衣给灵星披上,默默地打开门又关上,她坐在门口的石板上,听到房内传来细小的哭泣声,心里为殿下难过。
灵星哭了一会儿,心中没有那么堵了,脑子也清醒了很多,她想到刚刚自己钻的牛角尖,就有点好笑,往事已成定局,没什么好假设的。
她往门外喊了声:“兰若”。
兰若立马推门进来了,“殿下好些了吗”
“好多了,我想洗个脸”
“我去打水”
58. 第 58 章
巡防营大殿内,几名下属跪在地上,告罪道:“王爷,已全城搜捕那伙人,一无所获,应该是已经出城了”
傅峥冷着脸,“往城外追,玉州加强防守”
他想起那封信,喊来朱鹤,问道:“你在郢都,可有打听过靳灵星的事?”
朱鹤颔首,“皇帝一下圣旨我就去给您打听了”
“九公主生母早逝,深居宫中不怎么示人,不过,三年前她得罪了先太后被罚,而后出嫁,一年后得罪了皇帝,被禁足冷落”
“世家间都传她性格乖张孤僻,但听说她与自己的夫君倒是感情不错”
他看傅峥一眼,又说道:“我说的是她的元配夫君,不是王爷您”
傅峥瞪他,没好气道:“他是谁?”
朱鹤反应了一下,才回道:“萧言祁,曾是金科状元,师从先太傅,尚公主后从州县县令升为大理寺丞,跟公主和离后,现在已经是户部侍郎了”
傅峥琢磨了会儿,心中不屑:酸腐文人,踩着女人上位,却连妻儿都护不住,没用的东西。
“西角巷守卫不严,把那女人关进王府”,傅峥冷声吩咐。
朱鹤扬了扬眉,“那…王爷可要去裁一身喜服?”
傅峥凶道:“裁什么喜服!我不拜堂,快滚!”
马车停在镇北王府大门前,最前头的傅越下了马,大门内出来一名装扮英武的女子和一个身材圆润的男子,傅越朝男子颔首。
男子走上车前说道:”公主殿下,我乃镇北王府管家傅林,王爷有要务外出了不在府内,不知几时方归,还请公主先到府内等候”
片刻后马车内一个清润的女声回道:“好”
车门打开,兰若扶着灵星下了马车,刚站定,她就感受到几股强烈的视线在她身上。
傅家众人看着灵星,即使隔着红纱看不清她的面容,但是姣好的容貌还是隐隐若现。
傅林上前:“殿下请随我入府”
两人被人领到一处院子内,名叫静心苑,管家停在门口说道:“公主请于此处休息,待王爷归来,会派人来通知殿下”
“有劳了”,灵星踏进了静心苑,掀起头上的红纱,环视四周观察了会儿。
这是个小而精的院落,坐北朝南,院内草木芳菲繁盛错落有致,应是经过人精心打理的。
镇北王府的人虽然不待见她,来玉州的路上折腾了她一路,前几日又戏弄她,但眼下给她安排这个漂亮的院子,让她意外。
不知道镇北王为何突然对她放下了敌对。
灵星缓下了紧绷的精神,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走上了前来。
“绿柳参见殿下”
“红枝参加殿下”
绿柳恭敬道:“我们二人是负责静心苑日常的丫鬟,管家让我们以后就听殿下差遣”
“我知晓了,以后就有劳二位,现在先带我去寝卧休息吧”
绿柳和红枝应了声“是”,领着两人进入寝卧后,灵星让两人退下了,吩咐晚饭时再来敲门。
兰若关上寝卧门,两人在屋内修整。
酉时,静心苑点起灯火,绿柳和红枝候来到寝卧门外,红枝上前朝门内看了看,里面未有声音和光亮,不知公主和她的侍女情况如何。
想到一个时辰前公主的吩咐,她执手敲了敲门道:“殿下,酉时了,可需要传膳?”
里面的人未立刻作答,一会儿后屋内亮起了灯,隔着门能看到有道影子向门口靠近。
兰若拉开了房门,看着红枝轻声道:“送两份膳食,再准备热水,殿下要沐浴”
红枝和绿柳应了声“是”,随后缓步离开。
兰若见两人走远,将房门关上,走近里间,将里间的烛火也点上,屋内慢慢亮堂起来。
灵星方才小睡了会儿,她起身整理好衣服,很快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兰若上前打开门,红枝和绿柳端着膳食进来了,红枝对着灵星说道:“殿下,膳食端来了,热水也在烧了,过会儿就送过来”
灵星对她们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红枝两人依言退下。
兰若将房门重新关上,晚膳是两份大白馒头、一盘子羊肉,一盘子大块的牛肉,也许是地理气候不同,饮食上也有些差异。
不过比起前几日在那小院子里的,好了许多,两人拿起筷子吃起来,一刻钟后红枝和绿柳来进来收拾,见饭食剩了很多。
用完饭沐浴更衣后,灵星才觉得身体松快了些,她料想那镇北王今日是不会见她的,遂把嫁衣钗环都卸了个干净,只身着一身素色的寝衣,头发也披散着。
月上中天,灵星正打算休息,却听到门外有人敲门,红枝的声音传来,“殿下,王爷过来了,现已经到静心苑门口了,奴婢特来通知您”
他来的可真是时候,灵星和兰若对望了片刻,这嫁衣和红妆一时半会也弄不好,灵星只能拿了红色的外衣穿上。
兰若则将红纱给她盖上,牵着她到外间的主位上坐好,才打开了房门。
红枝见到房门打开,侧身退到了一边,没有了视线遮挡,兰若一眼看到前方不远处院子里有个高大的身影。
他的面容掩在树影中,看不太清,不过只是看一眼,就觉得那人气势太过迫人。
想必这人就是镇北王了,兰若不敢再看,转身回到了灵星身侧,灵星察觉到兰若在害怕,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门外脚步声渐近,灵星也很紧张,她想起前两日架在她脖子上的刀。
门口一个身穿黑金云纹箭袖服的男子走了进来,他长得剑眉星目,五官俊朗轮廓分明,脸上还留着短短的胡茬。
冷冽的气势越来越强烈,兰若微微低了点头,不敢直视前方的镇北王。
灵星隔着红纱看着镇北王在她一尺远的地方停住,原本紧张的心绪反而平静下来。
上次她既没有死在云州,想必北境对郢都暂时是不想撕破脸的。
傅峥背着手站立在屋内,见眼前端坐着的红衣女子如此淡定,颇有几分意外。
他此番来身上故意带了些气势,一般人见了他,反应就跟旁边那小丫头差不多。
他打算将这女子幽禁在这静心苑中,只要她不生事,他暂时也不会要她的命,至于婚事,呵!
皇帝老儿竟然想做他岳父,简直是做梦!
因着这些日子的试探都未得出有用的消息,他还是决定赶回王府来当面会会她。
傅峥没有再上前,背在身后的右手往前一挥,灵星头上的红纱倏然落地,原本半掩的明艳容颜瞬间清晰起来。
不施粉黛,乌发如瀑,眼睛清亮,在微黄的烛光映衬下,有种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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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神的美。
面对傅峥突如其来的动作,灵星恍惚了片刻,她眨了眨眼,很快恢复心神。
兰若则是被吓了一跳,她本能张开双臂就要拦在灵星身前。
灵星快速的握住她的手腕,示意她“放心”,她才退开站远了两步。
傅峥将方才情形净收眼底,他不咸不淡地开口,“本王见过公主殿下”
他气势挺拔地站着,神情没有丝毫波动。
灵星站起身,向前走了一步随后站定,“王爷言重了,我如今的处境王爷倒不用如此客气”
傅峥微微眯起了眼睛,周身的威压更强了些。
灵星见状笑了笑,“我只是一枚弃子,王爷和郢都对此也心知肚明,既然王爷已让我入王府,想必是暂时不想要我的性命”
“我可以坦诚的告诉王爷,我不是皇帝派来的奸细,我本人对你们傅家不会产生威胁,王爷大可放心”
傅峥收敛了神色,亦向前走近了一步,高大的身影将灵星眼前的烛光都遮挡了些,声音比方才多了些起伏,“公主倒是个聪明人,只是,我如何信你?”
灵星仰头对上傅峥的眼睛:“王爷不需要信我,你捏死我就跟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不是吗?”
傅峥抬了抬眉,收敛了周身的气息,“既然公主心中有数,那你在此地时还是识时务些,或许可以活得久一点”
“我会的,我比较惜命”,得到傅峥预期中的回应,灵星扬起嘴角。
傅峥沉默的看了灵星一会儿,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见傅峥的身影消失在静心苑,灵星紧绷的精神才松下来,兰若也恢复了精神,快步跑去关上了房门,走到灵星身侧,担忧的问道,“殿下可还好?”
“我没事,我们暂时不会有性命危险了,休息吧!”
兰若点点头,不一会儿,房内就完全了暗下来。
傅峥走出静心苑,候在门口的管家就迎了上来,“王爷,情况如何,可需要加派人手看管此处?”
“不用,她们不会武功,派两人守着门口,只要她不做越界的事,就无需出手,我明日就回军营,其他的事你看着办就是”
“管家躬身答:“是”
傅峥迈步离去,刚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侧身对管家说,“静心苑的伙食,换一换”
他没等管家回应,就抬脚走了。
管家愣了愣,他家王爷何时关心起府里人的伙食这种小事了,眼看傅峥要走远了,他赶忙追上去,“属下知道了”
傅峥回了东苑,沐浴更衣后拿了本书卧在软塌上看,一刻钟后,他皱着眉头将手里的书丢在茶几上。
不知为何,他有些难以集中精神,方才有那么一两瞬间,脑海里竟浮现那女子的脸,可他又不是什么春心萌动的毛头小子,还能看一眼就被她迷住了不成。
皇帝把她送到玉州来莫非是想用美人计?
可方才那女子的言行又分明不像,傅峥越想越有些烦躁,他走到外间,拿了杆红缨枪到院子里耍了起来,动作行云流水铿锵有力,振的晚风呼呼作响。
近处的护卫听见这声音还以为出了什么事,齐齐跑过来一看,竟是他们王爷大半夜在练枪呢,几人观摩了会儿,默默地退下了。
傅峥发泄了番精力,回屋重新洗了个澡,倒是很快就睡着了。
59. 第 59 章
第二日,灵星两人醒来梳洗后,红枝和绿柳将早膳端了进来。
灵星粗看了一眼,意外的发现对比昨晚的馒头和大块牛肉羊肉,这早膳倒是更精致许多。
一屉松软的包子,散发着香气的南瓜糕上铺着一层桂花蜜,再加清粥小菜和一盏琉璃杯乘着的羊奶,一碗白嫩的豆花,让灵星瞬间有了食欲,一顿早饭吃了不少。
候在门外的红枝和绿柳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想起了昨晚两人将公主用过的残羹剩饭送到厨房那边去的路上,正好遇上了刚回府的王爷。
王爷许是看到餐盘里剩的食物太多,皱了皱眉头,开口问了句:“这是何处送出来的?”
红枝躬身道:“王爷,是静心苑,这是公主晚上用剩下的”
王爷闻言没说什么,就摆手让她们走了,岂料今早她去厨房领早膳时,厨房的管事特地嘱咐她,静心苑的膳食与其他人的不同,让她不要拿错了。
红枝看到给公主的早膳时,着实惊讶,她从小就在北境长大,少时就进了王府当差,富贵人家的大鱼大肉也见多了,但她在府里还未见过有谁的早膳是做的如此小巧精致的。
红枝不禁问旁边的负责膳食的厨子老陈:“这份早膳为何跟其他人的不一样?”
厨子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厨房管事,凑近低声对红枝说道:“我也不知,今早管事亲自吩咐的”
“看到那边那个新来的没有,听说是管家昨晚连夜聘请来的,之前是望月楼的后厨师傅,这份早膳就是他做的”
望月楼是玉州城一家酒楼,以不同于北境风味的南方菜色出名。
老陈继续说道:“我听说啊,这是王爷的意思,今天一大早,管事就被林管家喊过去了,这管家的意思不就是王爷的意思吗”
之前府里人都说那郢都来的公主过来是替朝廷赔罪的,王爷压根不把她放在眼里。
没想到才过了一晚,王爷待公主就如此不同,红枝暗自庆幸还好昨日她和绿柳没有对公主无礼。
灵星并不知道门外的两小丫头心里如何嘀咕,她用完早膳后,和兰若一起将带来的贴身行礼收拾好。
她现有的东西里最贵重的当属那身嫁衣和凤冠,不过现下也用不上了。
灵星将其塞到了箱底,其余是一些日常的衣物和首饰,还有计划要给兰若的一千两和一些碎银。
离开郢都前,灵星将她有的钱财和资产都留给了萧遇,从皇后那要来的两千两也给了霍云追一半,皇帝自然是不可能给傅家送钱的,是以她的嫁妆几乎没有。
看着眼前的摆放好的行礼,灵星恍若有种回到了三年前莘兰殿的时候,不曾想折腾了一通,还是回到了原点,而且这次的处境竟比当初还要艰难了。
灵星苦着脸默默的叹了口气,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却听到兰若轻声说道:“殿下不要太过担忧了,我们一定能度过难关的”
见兰若笃定的表情,灵星笑道,“前两日不是还吓到了,怎么今天就这么自信了?”
兰若其实也说不上来理由,只是这几年一直在殿下身边,每次她觉得要大难临头性命不保的时候,最后却总能化险为夷。
她觉得殿下身上有种奇特的力量,让她无比的信任和安心,她就是觉得她家殿下绝不是会被命运轻易打倒的人。
“我相信殿下”,兰若睁着圆圆的眼睛答道。
灵星轻声笑了笑,上前半抱着兰若拍了拍她的背,心下却有些酸楚。
小丫头如此信任她,还为了她不顾自己的性命,她却没能给小丫头带来什么好处,一直跟着她过着不安稳的日子。
这些年的陪伴,灵星心里早已将兰若当成了妹妹一般。
她拽着心口,重重吐出一口气,兰若见状赶忙问道:“殿下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啊?”
“没事,有点闷,我们去外面走走”,灵星摆了摆手道。
“好”
两人走出房门,在院子里逛了会儿,就见绿柳从院子外面走了进来,她躬身道:“殿下可是有事吩咐?”
“无事,我出来透透气,你们不用跟着我,去忙你们自己的事吧”,灵星随口道。
绿柳表情似有些为难,半低着头说道:“殿下初来咋到对这里并不熟悉,还是让我为您带路吧”
灵星打量着绿柳的神色,突然明白过来,这静心苑的两个侍女应是兼具了看管她的任务,她不欲为难她们,“那就你来带路吧!”
“是”
静心苑不大,灵星三人从卧房的院子出来穿过一道青石板的回廊,就到了外院,再往前就是静心苑的门口了。
灵星闲庭信步地在外院转了转,院里种着几棵高大的白玉兰树,石子路旁栽着灵星叫不上名字的灌木,蓝、白、黄相间的小花坐落其中,院里有一口小池塘。
灵星走上前一看,里面还养着几条鱼。
灵星倚在池塘的栏杆上,随意地说道:“没想到镇北王府竟如此精巧雅致”
绿柳回道:“殿下有所不知,这静心苑的布置乃是王府独一份的”
“哦?为何?”
“静心苑原本跟府里其他院子并无区别,也不叫静心苑”
“不过两年前王妃找人来王府看风水,之后命人将这处院子令人收拾开来,并请了擅长园艺的工匠将此地布置成这样,还改名为静心苑”
王妃?镇北王已经娶妻了?
“你们王爷如今多大年纪了?”
绿柳顿了顿,“王爷二十有六了”
那他这个年纪娶妻了也不奇怪,灵星无所谓的想,她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绿柳片刻后惊觉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赶忙解释道:“殿下,我方才说的王妃乃是王爷的母亲,定安王妃,因为王爷一直未娶妻,所以府里人才一直没有改口叫老王妃”
灵星愣了下,被绿柳这慌忙解释的行为逗笑了,“无事”
镇北王就算妻妾成群也不关她的事,她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棋子罢了。
绿柳松了口气,她今早从红枝那听说,王爷竟是为了公主还特地嘱咐厨房的管事给静心苑改菜单呢。
王爷虽日常不在府里,可他在玉州乃至整个北境素有威望,他既对公主上了心,绿柳自是不敢得罪公主。
傅峥自是不知道他昨晚随口一句话今日府里就谣言四起,他一早就去了巡防营。
刚到大殿坐下,傅越傅远他们和几个亲近的将领迫不及待围了上来,一个个张着眼睛一脸兴奋的看着他。
他瞪了他们一眼,“干什么!没事做?”
众人完全没被这话吓到,一个年纪较长的将领笑嘻嘻的道:“王爷,听说你昨晚去看那郢都来的公主了,怎么样?”
傅峥瞪了一眼傅越,傅越憋着笑偏过头,傅峥不耐的说了句:“什么怎么样,你们一大早这么闲,个个皮痒了是不是?”
“嘿嘿,王爷说说嘛,那公主究竟是不是郢都派来的内应啊”
这些人都是傅家一脉的亲卫,和一路跟随傅家的将领,傅峥觉得这个事情还是要跟大家交代一下。
“暂未发现她有什么奇怪之处,一个身娇体弱的女人罢了”
想到昨晚看到静心苑浪费的粮食,傅峥心里哼了一句:“这郢都的女子就是娇气”
几人失望地“哦~”了一声,这下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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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看了。
实际上他们不太关心公主是不是皇帝内应,反正他们王爷英明神武,定不会连一个小小女子都应付不了。
几人互相挤眉弄眼,一个年轻的被推上前,结结巴巴道:“王爷,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傅峥瞅了眼这人,不耐烦道:“先关着,等我有空了再杀”
他把这些人都赶了出去,忙了会儿公务,出去巡查时看见一伙人围着傅越傅远叽叽喳喳。
“诶那她长得好看不,俺听说她之前还嫁过人哩”
“比咱们玉州的姑娘长得更好看不”
“我觉得肯定不好看,不然怎么会送来和亲呢”
“我还是觉得点红楼的玉烟姑娘最好看,那公主肯定比不上”
“皇帝的女儿还能不好看?”
“嘿,咱王爷长得也不差”
“傅越将军,你不是见过了嘛,你说说”
傅越和傅远是当中唯二见过灵星的人,傅远当日即使是隔着面纱只看过几眼,也能看出她容貌不俗,而傅越是见过灵星真面目的。
不过,那公主也算是他们大哥名义上的妻子,岂能妄议。
一群人的七嘴八舌的声音混成一团,聒噪得很,突然觉得背后冷风袭来,其中一名将领回头,惊叫:“王爷!”
众人齐齐回头,噤声看着傅峥似笑非笑的表情,内心大叫“不好”。
他们王爷表情严肃的时候还不可怕,露出这幅要笑不笑的表情时候,就要出大事了。
“王爷,我还有事,我先退下了”
“我也是,我也是”,其他人纷纷搭腔,纷纷抬脚后退。
傅峥:“站住!”
众人脚步一顿,苦着脸问道:“王爷还有何吩咐?”
傅峥冷笑,指着那几个将领,“你们几个,都给我去军营边境轮换,日落之前巡逻边境方圆三十里两遍,我看你们在这边都闲出病来了”
被点名的几人内心叫苦不迭,他们几个可是前几日才从军营轮换下来的啊,今天非得累瘫不可,几人心里叫苦但面上不敢再放肆,“是,王爷”
几人拉拉扯扯,互相推搡着跑远。
傅越和傅远低着头却忍不住嘴角上扬,傅峥眼神不善,“你们两个还愣着干什么!”
傅远垮着脸,讨价还价:“大哥,我可什么都没说”
“呵”,傅峥不咸不淡的回了声。
傅越一听就知道不好,赶忙回道:“大哥,我们知道错了,我们这就去”
他用胳膊搂住傅远的脖子,半拖半拽着对方跑了。
周遭总算是安静下来,傅峥回到大殿坐着,耳边响起刚才方才那一番,眼前不禁浮现起昨晚那女子的脸。
就算他不喜姓靳的也不得不承认,灵星确实是有一副好颜色。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美人也不少,就连他母亲定安王妃,曾经也是远近闻名的美人。
昨夜那短短一面,他确实是怔楞了一下,只是很快就调整过来没让人发觉。
意识到自己又在想那女子了,傅峥甩了甩头将脑中的画面甩干净,骂了一声“可恶”,忙给自己倒了杯茶灌下去。
静心苑实在是不大,灵星就想着去外面走走,她向门口走去,绿柳连忙拦住她,“殿下这是要去哪里?”
“我想去外面看看”
“可是....”,绿柳又露出了为难的表情。
灵星狐疑的看着她,为了证实猜想,她抬脚快步往门口走,刚踏出门口一步,眼前就闪过一道白光,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起,一把剑拦在她眼前。
锋利的剑气震得她浑身发冷,剑尖刺向她眉心。
60. 第 60 章
灵星被吓得后退了两步摔倒在地,她撑着身体坐起,冷汗连连。
方才那剑就离她眉心一寸。
兰若冲上来扶住她,灵星扯了扯嘴角,心下悲凉,还是将她囚禁了。
绿柳赶忙对着灵星说道,“殿下,这是王爷派来的守卫,您还是在院内歇息吧,若有事可吩咐我和红枝去做”
绿柳示意两个守卫退下,灵星心有余悸,她转头狼狈地往里走。
是她太高估自己,弃子就要有弃子的觉悟。
她还以为她暂且保住了自己和兰若的性命,即便来日终难逃一死,她也能坦然面对,现在她发现她错了,她并没有自己以为的勇敢和坦然。
即使在郢都得罪了皇帝和二皇子的时候,她都没有直面冰冷的铁器即将穿过身体时,那种头皮发麻血液倒流的恐惧。
绿柳眼见灵星和兰若进了内院,没有再跟上去,只是守在内院门口。
灵星快步走到房内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才感觉好了一点。
兰若跑着进来慌张的问道:“殿下,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他们伤到你了?”
“没有”,灵星声音沙哑。
她嘱咐兰若,“从今以后,我们在这里要更小心谨慎些,知道吗?”
兰若点点头,“我知道了,殿下你真的没事吗,你的脸色很不好”
灵星沉默着没有答话。
她脸色灰败,声音里有连她自己都未意识到的颤抖,兰若看到公主这样,忍不住地心疼。
接下来的几日,灵星愈发安分,连内院的门都不出,倒也相安无事。
这日,她让红枝绿柳在白玉兰树下搭了两个秋千,午后炎热散去,她与兰若坐在上面一晃一晃地打发时间。
兰若发着呆,灵星想着萧遇,想到他白嫩可爱的笑脸,心中思念更甚,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尖叫:“啊”
是兰若的声音,灵星侧头看去,兰若的秋千一侧的绳子断了,她直接摔在了地上,灵星立刻跳下秋千,关切道:“没事吧!”
她将兰若拉起来,看了看,所幸这秋千不高,摔得不重。
兰若揉着尾椎骨委屈道:“我没事,只是这绳子不知为何突然断了,吓死我了”
灵星也觉得奇怪,兰若身量比她还娇小些,怎么可能把绳子坐断呢。
她捡起地上的绳子,看了下断开的那头,一道整齐的斜口,应该是人为。
她抬头环视周围和屋顶,没看到有什么人。
“殿下怎么了?”,兰若好奇道。
“没事,我们回屋吧,这绳子明日让人来重新弄好,走,我给你上点药”
为这点事大动干戈会显得她们不够安分守己,招来猜忌就得不偿失了,兴许是哪个看不惯她的人搞的恶作剧。
两人进了屋,外院围墙内跳进来一名青衣少年。
他走到白玉兰树下,轻轻一跃,取走了钉在在树叶枝干中的一只小飞镖,随后翻了个跟斗就跳到了围墙外面。
他刚站稳,一高一矮两个少年就围了上来,高个少年问道:“怎么样,拿回来了吗,没被发现吧?”
“当然没被发现,你当本世子功夫那么差么?”
“那就行”
“哈哈哈,你看看她们刚才那样子,摔成个大青蛙,哈哈哈哈”
“我也看见了,哈哈哈”
“二哥,表哥,我们这样要是被大哥知道了会不会挨骂啊”
说话的是个打扮成男装的小姑娘。
青衣少年一听,瞅着门口的两个守卫,他走上前面带威胁地说道:“你们两个,不准告诉我大哥,知道吗?”
两人对视了一眼,拱了拱手,“是,世子”
三人勾肩搭背的走远了,一名守卫问另一位守卫:“我们真的不告诉王爷?”
“嗯,我们别掺和这事,就算到时候被王爷发现了,挨揍的也是世子”
“你说得有理”
第二日早上,兰若来到院子里的水房,发现水缸里一滴水也没有,旁边却放着一只盛满水的木桶。
她没多想,拿水勺从桶里舀了两勺水到盆里,端回卧房。
灵星正在穿鞋,见兰若回来了,听到她抱怨,“殿下,今日的水有些浑”
灵星往水盆里看,水不算太浑浊,只是有些杂质沉底,想到昨日那被人为断掉的绳子,她不得不谨慎起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拿一枝花过来”,灵星吩咐道。
兰若在窗边花盆里取了一枝花递给灵星,灵星将花茎放到水里观察了一会,没什么变化,这水应当是没毒的。
或许是她多想了,她将花拿出来,“把这盆倒了,重新打一盆吧”
兰若端着盆出去了,灵星将花重新插回花盆里,手指上不小心沾到了花茎上的水花
片刻间沾到水的手指就变得蓝紫,还长了几颗小红点,痒痒的。
灵星按捺着自己不去挠它,微微眯了眯眼,跟她玩这套是吧。
等兰若回来了,她对着兰若低声吩咐了几句。
吃过早膳后,灵星说要逛院子,让红枝和绿柳陪着,三人去了外院,灵星倚在池塘旁边的栏杆上喂鱼。
围墙西边的一个角落里,探出两个头,一个是傅峥的弟弟傅嵘,另一个是傅峥的表弟徐乾。
两人见灵星的脸完好无损,觉得奇怪,难道计划没成功?
傅嵘拍了拍旁边的人,“莫非被她识破了?”
徐乾:“那怎么办,那桶里还有药呢,万一她去告状”
傅嵘:“她都出不来,怎么告状啊”
徐乾:“让那两个丫头找管家告状啊,林管家要是知道了,大表哥肯定会知道”
傅嵘想了想,“你去把那水桶拿回来,销毁证据”
徐乾:“凭什么我去啊,你怎么不去”
傅嵘:“我们是一伙的,我挨揍你也跑不了”
徐乾咬牙切齿:“傅嵘!”
傅嵘不耐烦:“少废话,快去啊,趁现在内院没人,快点,我在这边给你看着她们”
徐乾黑着脸:“哼!那你给我保密啊,要是让别人知道我偷摸进女子的寝院,本公子一世英名就毁了”
傅嵘摆手:“知道了,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
徐乾跳下围墙,绕到院子后面翻了进去,他猫着腰在墙角看了看,眼见内院没人,又往前几步找了找,看见那水桶就放在水房的地上。
他心中一喜,一只脚刚踏进房里,躲在东厢房窗外转角处的兰若将手中的绳子一拉。
房门上的一盆水直接倒扣下来,把少年淋了个透。
水盆落在地上发出哐啷几声,转了个圈滚到了少年脚边。
他用手抹了抹脸上的水,意识到自己上当了,心里气不过一脚将那铜盆踢到墙上,发出巨大的声音。
灵星正漫不经心地往池塘里丢着鱼食,听到内院的动静,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她装作不知,随口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红枝和绿柳也听到了方才的动静,是从内院传来的,红枝说道:“殿下,好像是内院传来的,我去看看”
“一起去看看吧,兰若还在里面呢,可别是出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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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三人抬步往内院走,傅嵘蹲在墙头看见三人要进去了,心道不好。
他赶紧跳下墙绕到院子后面,正要爬上去,一只木桶从天而降飞出来。
他连忙闪避,刚站稳就见墙边翻出来一个人,正是徐乾。
“哇,你出来了,我看她们进去了正要给你通风报信呢,你知不知道你丢这木桶差点砸....”
傅嵘看着眼前的人蓝紫色的脸,上面还布满了红色的疹子,噎住了嘴里的话。
两人沉默对视了片刻,傅嵘没憋住发出了一声爆笑:“哈哈哈哈哈,你的脸比猴屁股还好看哈哈哈”
徐乾咬牙切齿:“傅嵘!你看我不揍死你,你别跑!”
两人一路追打,府里的下人纷纷躲避,待看见与世子追打的那人脸,都吓了一跳。
侍卫更是没有认出他的身份,还以为刺客混进来了,纷纷拔刀就要上去保护世子。
傅嵘见状赶紧停手大喊道,“都给我站住,别过来,这是我表弟徐乾不是刺客,看清楚了!”
一群人围成一圈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蓝脸少年,徐乾感觉自己像是被围观的猴子,气急败坏吼道:“看什么看,都给我转过去!”
“你,还不快去给我找个大夫过来”,他指着右手旁的一个护卫。
“是,属下这就去”,那名护卫赶忙走了,其他人听令将脸转过去背对着他们,却都憋着嘴笑。
徐乾瞪着傅嵘,傅嵘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徐乾咬着牙:“此仇不报非君子!”
“对对对,我们一定要狠狠的报复回去,给她个教训”,傅嵘上前想拍拍徐乾的肩膀,看到徐乾肩膀上的衣服都湿了,默默地把手收了回去。
灵星三人回到内院时,兰若正在收拾地上的水盆,她走上前对灵星说道:“殿下,刚刚有只野猫进来打翻了水盆”
“野猫?野猫在哪呢?”
兰若指着徐乾翻出去的那处围墙,“在那呢”
“这院子里要是有野猫翻进来难免影响休息”,灵星说完瞥了眼红枝和绿柳。
红枝和绿柳也奇怪,这王府内没有人养猫啊,也没听说过有野猫进来过。
红枝答道:“殿下,我等会就去找管家,让人加强巡逻找到那野猫将其赶出去,殿下莫担心”
“好,有劳你了”
“殿下言重了”
灵星得到了想要的结果,心满意足,“我回屋休息了,你们去忙吧”
“是”
房门被关上后,兰若满脸兴奋,“殿下,你是没看到那人被淋了个落汤鸡,他的脸又红又蓝的,比猴屁股还丑,哈哈哈”
灵星想象了下那场景,也忍不住笑出来,“来的是什么样的人?”
“是一个穿着蓝色衣衫的男子,看起来年龄不太大”
年龄不太大的男子,可以进出这静心苑不被守卫阻拦,应该是是王府里的人,敢弄这些恶作剧必定不是府里的下人,想必是那镇北王的亲眷。
今日对方被她们耍了,定是要报复回来的,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手段,不过这困在静心苑的日子实在是太无聊了,正好陪他们玩一玩。
翌日早上,灵星在送来的包子里发现一条毛毛虫,把她恶心的连午饭都没吃。
灵星问红枝要了一锅浆糊,第二天傅嵘双臂撑在墙沿准备翻墙的时候,衣袖被黏住了,他正欲挣脱却看见墙沿上爬满了蚂蚁。
蚂蚁顺着手爬进他衣袖里,傅嵘仔细一看,那墙沿上竟涂了一层桂花蜜,该死的。
他朝门口守卫喊:“你们两个还不快来救本世子!”
61. 第 61 章
两名守卫赶紧把傅嵘救了下来,傅嵘脱了外衣把蚂蚁都拍掉,形象狼狈,他冲着静心苑的门里大喊:“你给我等着!”
他转过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对着两名守卫警告道:“不准说出去”
两守卫对视一眼后又抬头看天,不动如山。
这日,灵星和兰若只要一出门就会遭受到弹弓发射的小石子攻击,她们没有武力,这一局完全对抗不了。
傅嵘和徐乾趴在墙头互相击了个掌,想着还是这招有用,两人不讲武德,打算明天继续来这招。
只是后面他们在静心苑墙头趴了两日,都未等到灵星两人出门,问了守卫,得知只有晚上灵星两人才会出来院子里走一会儿。
傅嵘两人当即决定晚上行动。
月升,乌云挡住一半的光辉,静心苑里没点灯,傅嵘和徐乾翻墙进来,眼前一个白影飘过。
傅嵘淡定地说了句:“雕虫小技,小爷不怕鬼”
院子里又没了动静,两人向前走了两步,徐乾踢到了个东西,一看竟是个灯笼,他当即掏出火折子将灯笼点上
烛火亮起来一瞬间,一个一双白眼珠流着血又带着獠牙的鬼脸出现在两人眼前,在烛火的照亮下泛着诡异的光,把两人吓了一跳,当即就将灯笼扔了,烛火也随即熄灭。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傅嵘的声音有些颤抖。
徐乾咽了咽口水,“我,我也不知道”
此时一阵尖利的声音传来,两人吓了个激灵,同时两个鬼面灯笼突然出现在两人眼前。
“啊,怪物”,徐乾一掌打掉眼前的灯笼,面前却出现一个白眼珠里流着血,白如粉,血盆大口里张着獠牙的怪物。
“怪物从灯笼里跑出来了”,徐乾说完就晕了。
傅嵘则是抓着那灯笼的杆子往前一拉,一个穿着红衣钉着两血窟窿,黑发红唇的女鬼出现在眼前。
傅嵘吓得往后一退,被躺在地上的徐乾给绊倒了,摔了个四脚朝天,他此时也顾不上别的,大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门外的两名守卫听见声音冲了进来,看他们世子一脸惊吓地躺在地上,底下貌似还垫着个人。
两人将傅嵘拉起来一看,底下的人竟是徐公子。
傅嵘喘着大气看了下周围,发现什么都没有,没有灯笼也没有女鬼。
他发觉过来自己又被那女人耍了,又觉得说出来丢人,他指着徐乾命令守卫:“把他抬回去”
一名守卫问道:“是何人打晕了徐公子?”
傅嵘瞪了他一眼,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自己摔了一跤晕过去了,快抬走!”
得了,应该是又被里面那位给整了,两名守卫没再多问,扛起徐乾往外走。
傅嵘愤愤地望着内院门口,想着明天非得给她来个大惊喜。
静心苑寝卧里,灵星和兰若正在清洗着脸上的水粉,想起刚刚那俩小子被吓成那样,憋闷了三天总算出了口气。
“殿下可真厉害”,兰若夸道。
灵星笑笑,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
次日午后,傅峥带着几名傅家亲卫从巡防营赶回镇北王府,傅远和傅越都是他的堂弟,另外几人也是傅家旁系的人。
阳光下的屋檐影子倾斜时,一行人到了王府门口,傅峥下了马,管家就出来迎接:“王爷回来了”
傅峥将马交给旁人,迈步往里走,“嗯,我离开了半月,府内没出什么事吧”。
这话他以往是不会问的,只是府里现在多了两个人,总得问问。
一行人往府里走,管家知道傅峥是在问公主,他笑着答道:“无事,公主一直未出静心苑,不过”
“不过什么?”
“世子和小姐还有徐公子来了”
“什么时候来的?”,听到弟弟妹妹过来,傅峥也高兴,多日不见他还挺想他们的。
管家:“有□□日了”
傅峥笑道:“他们现在在哪呢,叫过来东苑,我也好久没见他们了”
管家难得的沉默,傅峥未听见回答,停下脚步疑惑的看着他:“怎么,傅嵘和徐乾又去外面惹事了?”
“额,没去外面惹事”
“那你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世子和徐公子现下应该在静心苑”,管家硬着头皮回道。
静心苑?傅峥皱着眉头,冷下脸:“那俩小子去静心苑做什么?”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世子和徐公子每日都往那去”,管家心中有数,但他不敢讲。
傅峥见管家这神色,就知道那俩小子没干好事,他命令其他人都各自回屋歇着。
“去静心苑”,傅峥对着管家说道。
“是”,管家跟在傅峥身后。
与此同时,静心苑的白玉兰树上,傅嵘和徐乾正把一个用布裹着的圆球挂在树枝上,傅嵘手里还捧着一个盒子。
他二人跟灵星斗了这么多天,发现这棵树下和内院门前都是她们每日必经之地。
他们还在内院门的梁柱上设置了个陷阱,今天定让那女人出尽“风头”。
两人刚把那布球挂好,正准备跳下树,却听到门口守卫大声喊道:“王爷!”
两人顿时大惊,“大哥回来了!”
此时用轻功跳出去以大哥的武功肯定会被当场捉住,傅嵘示意徐乾不要出声,两人往上方叶子多的地方藏了藏。
傅峥走到静心苑门口时,门口守卫心道“世子要完蛋了”,于是大声提醒里面两人。
傅峥立马看穿了两人的意图,“哼”了一句,他大步走进院内。
傅嵘和徐乾屏住呼吸,傅峥巡视了一眼,没看到人,难道那俩小子跑里面去了?
真是胡闹!
他抬脚就往内院走,徐乾看傅峥往内院走了,顿时松了口气。
就是这一瞬,被傅峥察觉到了气息,傅峥回头往玉兰树望去,眼神凌厉:“谁!”
徐乾被吓了一跳,慌张间拽到了旁边树干上绑的绳子,他心里大喊“糟糕!”
就在这时,傅峥头顶正上方一个盒子当即翻倒,浇了他一头的粉。
树上两人吓得呆若木鸡,傅嵘想往后藏点,不料脚上一滑没抓稳,竟从树上滚了下去。
他摔得四脚朝天,屁股着地,捧着的盒子也被打翻,里面金黄色的蜂蜜撒在他脸上。
变故发生得太快,管家惊道:“这,这是怎么回事!”
徐乾本想伸手去拉傅峥,没拉住,却不小心抓到了布球,布球上的布条散开来,露出里面巨大的马蜂窝。
徐乾张大了嘴,天要亡我啊!
他看了看傅峥又看了看傅嵘,电光火石间做出决定,运起轻功翻出了墙外,走为上计。
傅峥拂去脸上的粉,脸色阴沉的走向傅嵘,管家给了傅嵘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傅嵘从地上爬起来,正要开口求饶,却发觉头顶的马蜂对着他冲过来。
他顿时一蹦三丈高,大喊道:“大哥快救我!”
他往傅峥身上扑,傅峥见此情形连忙闪开,管家则吓得喊道:“快来人,快来人”
傅峥在战场上身经百战,什么场面没见过,此时竟也有些束手无策。
门口的守卫听到呼喊冲了进来,见他们世子被一群马蜂追着,提剑就上去砍马蜂。
然而效果甚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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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被马蜂一同当做攻击对象,三个人乱成一团大喊救命。
傅峥沉着脸握着拳头正欲上前,内院的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灵星缓步走出来,兰若跟在身后,两人看着眼前的场景都有些怔楞。
灵星大大的眼睛闪着疑问:“这是怎么回事?”
傅峥顶着一脸白色的粉不想回答,被她看见他如此模样,他心里莫名的有些恼怒。
灵星见傅峥不搭理她,也没再问,她看了看院中那被马蜂围着的三人,有点想笑,但她憋住了。
想了想还是给了个建议,“跳到水里可以隔绝马蜂”
她声音不大,三人一听,纷纷跳进了院里的池塘,在水中打了好几个滚,才不被马蜂啄了。
危机解除,管家叹了口气,外面的一堆侍卫匆匆赶来。
傅峥抬手让他们止步,他周身气息威压甚重,冷着脸往池塘走。
刚走了两步却突觉身体有些不对劲,他捻了捻手上的粉末,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更黑了。
他握紧双拳,怒声道:“把这三个废物给我带回东苑大殿!”
“是”,护卫听令连忙上前捞人。
管家在一旁心惊:“他家王爷这是真的动怒了”
傅峥忍着身体的异样,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管家也正打算跟上,灵星赶忙喊住他:“等等!”
傅峥和管家同时停住脚步回头,灵星指着白玉兰树,“这马蜂窝可否派人来弄走?”
管家请示傅峥,傅峥沉声道:“你派人处理”
灵星领着兰若进去,顺便将内院的门关上,两人进了屋,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没想到那俩小子偷鸡不成蚀把米,竟是坑到了自己和傅峥。
两人笑了一会儿,灵星心情愉悦地想:“这俩小子日后该消停了吧”
徐乾这厢从静心苑出来后,当即回到他在王府的卧房,胡乱收拾了包袱,就准备从王府后门溜走。
他回想着刚才在静心苑的死亡场面,打了个激灵,心里为傅嵘默哀了一把,嘴里念叨着:“对不住了兄弟!”
他走到王府后门,刚迈出一只脚,突然觉得后脑凉飕飕的,回头一看,傅远正大剌剌的地坐在房顶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徐乾默默回过头,运起轻功往外跑,刚离地就被傅远在半空截住了。
傅远像拎小鸡一样拎着他翻过几个屋檐,把他扔到了东苑正殿的地上。
徐乾哭丧着脸往地上一躺,不再挣扎,傅远在旁边毫不掩饰地嘲笑。
傅峥出了静心苑大门,再顾不上形象,一路飞檐走壁回了东苑,他一脚踢开寝院西边厢房的门又关上,跳进浴池里。
这处浴池引的是活水,傅峥将头也沉进水里,冰凉的水浸透全身让他身体的异样缓和了一些。
他黑着脸,没想到他有一天也会被痒痒粉这种不入流的东西搞的如此狼狈。
在池子里泡了一刻钟,身上的不适才完全消失掉,傅峥从池子里出来,换了身衣服打开房门。
管家正侯在院子里,见到傅峥后立马迎上去,“王爷!”
管家方才见王爷突然就没了人影,他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现下见他们王爷与平常无异,放下心来。
他又想起来此的目的赶忙说道:“王爷,世子被马蜂蛰的严重,大夫正在诊治呢”
“哼!”傅峥黑着脸回道:“活该”
管家瞥见傅峥的脸色知他怒气未消,劝道:“王爷还是去看看吧,世子这次肯定知道错了”
痒痒粉的事还没找傅嵘算账呢!
傅峥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看他不把那俩小子揍得屁股开花!
62. 第 62 章
东苑正殿里,大夫正给傅嵘上药包扎。
傅嵘的脸被马蜂蛰得最严重,现下整个头都被纱布包住,只漏出眼睛和被蛰的红肿的嘴巴,他歪着头哼哼地叫疼。
傅越傅远和其他傅家亲卫站在他面前围成个半圆,一个个都看着他忍不住笑。
徐乾站在一侧想笑又不敢笑,他一笑傅嵘的眼刀就飞过来,他自知理亏转过头不再看。
“二哥,二哥,大哥来了!”,一个小姑娘着急地跑进来,脸上带着惊恐。
傅嵘和徐乾顿时皮一紧,其他人散开在两侧,只有小姑娘担忧的站在傅嵘身侧。
傅峥踏进房门,沉声道:“嫣儿,你坐到旁边去”
傅嫣心里默默地为她二哥祈祷,到旁边坐下。
傅峥浑身散发着怒气,傅嵘和徐乾打了个寒颤。
“大表哥,我错了”,徐乾率先求饶。
傅峥站在傅嵘面前,不忍直视弟弟此刻的模样,伤的这般重,倒让他不好再揍。
他又瞟了眼低着头的徐乾,忍住没开口骂人。
“究竟怎么回事?”
傅峥问两名静心苑的守卫,两人脸上也裹着纱布。
守卫将这些日子静心苑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傅峥听完,面露嫌弃。
“要不是大哥突然回来今天中招的就是她”,傅嵘很不服。
“技不如人还嘴硬,你们几岁?现在是谁丢脸?”,傅峥骂道。
傅嵘刚想说话,却扯到了嘴角的肿泡,“嘶”了一声,闭嘴了。
傅峥见傅嵘这幅鬼样子,憋着脾气,他抬步往主位上一坐,曲指敲了敲了桌案。
“你们去静心苑招惹她做什么”
傅嵘示意徐乾回话,徐乾丧着头,“那女子是郢都皇帝派来的,我们就是想挫挫她的气焰”
傅家一直对郢都不服,上次粮草的事更是让傅家对朝廷愈发不满,没想到皇帝竟然嫁个女儿过来就想打发他们。
傅嵘自是气不过,听闻那赐婚的公主到了镇北王府,傅嵘立马就拉着徐乾和傅嫣从定安城赶过来,想给那公主一个下马威。
三人到了镇北王府跟管家打听了一番,知道傅峥暂时没有动那公主的心思,傅嵘也不好做什么过分的事,就打算弄点恶作剧整整她。
傅峥看着一头纱布的弟弟和垂头丧气的表弟,吐出一口浊气,“愚蠢!”
被骂的两人低着头默不作声。
“以后不准再做如此蠢事,丢我的脸”,傅峥抬眼盯着两人。
“知道了,大哥”,傅嵘和徐乾应道。
傅嫣一听就知道傅峥气消了些,走过来打圆场,“大哥,二哥他们知道错了”
傅峥脸色柔和的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别跟着你二哥胡闹”
“嗯嗯,我知道了”,傅嫣点点头。
室内紧张气氛消散,管家笑着走上前来,“王爷,天晚了该用晚膳了”
他又贴心地对傅嵘说道:“世子现在不方便进食,晚些再让人送些粥来”
傅嵘只觉得憋屈。
东苑饭厅内,傅嫣挨着傅峥坐,徐乾和傅远傅越散坐在对面。
等菜上齐,傅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夹了一个笋丁香菇肉丸子,咬了一口后笑得眉眼弯弯的。
傅家世代从武,没有那么多用饭的繁文缛节,傅峥又一向宠爱这个妹妹,见她吃得开心忍不住打趣,“有这么好吃?”
“嗯,好吃,府里新来的庖厨做的菜真不错,我喜欢”
闻言,其他几人这才看了看席面,确实与以往不同,竟有几道是南方菜色。
傅峥随口问:“府里换庖厨了?”
傅嫣歪着头疑惑,“大哥不知道?”
“知道什么?”
“府里人都说公主吃不惯我们北境菜,你特意叮嘱管家招了望月楼的厨师来府上”
对面三人齐刷刷的望向傅峥,傅峥罕见地沉默了。
他回想那晚确实是提了那么一嘴,本意是不想浪费府里的粮食,岂料管家会错了意。
不过眼下也不好多解释,一个庖厨而已,招了就招了,他还没有小气到在这种小事上计较。
傅峥拿起筷子,“咳”了一声,“看我做什么,吃饭!”
几人纷纷动筷,该说不说在巡防营吃多了烹饪简单粗暴的大鱼大肉,确实有些腻了。
眼前的菜肴色泽诱人,鲜香扑鼻,着实让人食指大动,饶是傅峥这等不重口腹之欲的人也多吃了一碗饭。
饭后,傅嫣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对着傅峥细声细语,“大哥,我去看看二哥”
“我也去”,徐乾跟话,他今日确实有些对不住傅嵘,正好去给傅嵘陪个罪。
傅峥点头,傅嫣和徐乾一起退下。
待屋内只剩三人,傅远问道:“大哥,今天傅嵘的事就这么算了?”
傅嵘这次也算是遭大罪了,按傅家人护短的性格,对方还是靳家的,以往这事很难就这样罢休。
傅峥冷笑:“你还想如何,把她们揍一顿?”
傅远拨浪鼓似的摇头,一旁的傅越没眼看,啧,他的傻兄弟。
傅峥让两人滚蛋,两人麻溜的滚了,他走出屋外,慢慢的走到了傅嵘几人住的院子外面。
里面灯火通明,傅峥听到里面弟弟妹妹欢笑打闹的声音,放下心来,他没有进去,在院门口站了会儿才离开。
傅峥心里想着事情,借着月光慢悠悠的在府里转,不知不觉就转到了静心苑门口。
静心苑换了两个守卫,见到他立马行礼:“王爷!”
傅峥被两人的声音打断了思绪,抬头看了看,有些默然,啧,他今日怎么回事。
在门口贮立片刻后,傅峥轻声道:“去通报”
来都来了。
一名守卫领命,快步跑进院内,不出片刻,红枝跟着守卫走出来。
红枝对傅峥躬身道:“王爷,绿柳已去通知殿下了”
屋内,灵星和兰若在榻上的小桌前下棋打发时间,气氛一片静谧美好,突然听到外面急急的脚步声。
绿柳站在门外恭声禀告:“殿下,王爷来了”
灵星放下手中的棋子,笑道:“你们王爷这么喜欢大晚上突袭”
这话绿柳不知如何作答。
“看来殿下对本王意见很大”
绿柳回头一看是傅峥,连忙侧身退到一边,灵星扬了扬眉,站起身向外走了两步。
“岂敢,我说笑罢了,王爷请进吧”
傅峥缓步走进屋内,环视一圈,屋子简洁明亮,左侧榻上摆着一张小桌,上面放着棋盘和灯盏。
“王爷前来所谓何事?”,灵星问完,悄悄摆手示意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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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退下。
兰若没走太远,站在院中侯着。
傅峥本不打算来,此刻随便找了个借口,“自然是为了今日之事”
灵星颔首:“莫非是兴师问罪替弟弟出气?”
“是又如何?”,傅峥倒是想看看她如何应对,故意沉声带了气势。
灵星:“我并没有主动找事,王爷应该清楚”
傅峥站在她身前,冷冽的气势压下来,“别忘了,我这儿不是郢都,你的小命捏在我手里,还敢如此猖狂放肆!”
灵星哑口无言,脸色灰败,声音颤抖,“是我逾矩”
她没料到傅峥如此护短,是自己太得意忘形。
傅峥心里烦躁,女子低着头,像一株零落冷风中的花。
他一股不可名状的情绪涌上来,他有这么吓人?
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往上抬,看见她眼角微红,脸上写满了委屈。
灵星挥开傅峥的手,“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傅峥顿住,他不过是故意吓吓她,如何惹得她这般可怜。
“咳,我方才是说笑罢了”,傅峥背过身,不看她。
等了片刻,她还是未出声,傅峥回头,见她绷着脸,双拳握得紧紧的,浑身防备。
他默了片刻,缓声道:“我弟弟妹妹顽皮烦扰了殿下,还请殿下莫怪”
“小孩子玩闹罢了,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灵星轻声回道。
“那两小子我已经训过,以后不会再来打搅殿下”
“多谢王爷”
“殿下想要什么补偿?”
“王爷说笑了,不过是一宗小事,补偿倒不必,只求王爷能饶过我的小命”
傅峥噎住,犹豫半晌,软了语气,“方才是我无礼,你别放在心上”
灵星扬起嘴角,“有王爷这句话,我自是宽心”
傅峥看见她笑,松了口气,哄好了。
却突然反应过来,不对!他刚刚是被她牵着鼻子走了吧。
今日之事她明明一点亏都没吃,出丑的是自己和不争气的弟弟。
现在自己还巴巴的给她道歉,他是不是着了她的道!
傅峥突然黑脸,她似被他吓了一跳,眼睛睁大了些,小心翼翼地问道:“王爷?”
她神色无辜,傅峥也不好深究,罢了,总归是傅嵘和徐乾的错。
灵星见傅峥神色缓和,提起的心放下,方才得知傅峥过来时,她也拿不准对方是否真的会对她发难。
虽说这些日子是傅嵘先挑事,但她也报复回去了,不太像一个安分的“阶下囚”,对方未尝不会一气之下砍了她。
可她也不能任人欺负,怕对方得寸进尺,是以掌握着分寸与对方周旋。
她察觉傅峥盯着她瞧,颇不自在,想着怎么把他打发回去。
一时间两人都无话,屋内静默了一会儿,灵星故意打了个哈欠,望着傅峥用眼神送客。
赶他走?傅峥假装看不懂,他不太想走。
“本王渴了”
灵星立刻让兰若端上茶,傅峥喝完茶,漫不经心地在屋子里转悠,四处打量,这间院子是他母亲特地修缮出来的。
他将靳灵星安置在这儿,不过是因为静心苑离他住的东苑远,院子又小,方便看守。
他眼睛扫到榻上的棋盘,有了主意。
63. 第 63 章
“殿下爱下棋?”
“我不擅下棋,那只是跟我的侍女闹着玩而已,不是正经下棋”
这人怎么还不走,灵星心下吐槽。
傅峥走到棋盘边观察了片刻,大剌剌地坐下来,眼神瞟着灵星,一副要跟她比一盘的模样。
灵星有些无奈的起身,她走到榻上坐下,手指拨弄棋子棋盘上变得干干净净,棋子也黑白分明的落入了各自的棋盒里。
“王爷先请”
傅峥毫不客气,手执黑子放在了天元,灵星执白子紧随而上。
她不知傅峥棋艺深浅,只步步防守没有进攻,而傅峥却是招招杀机。
她突然莫名起了胜负欲,有来有回的与对方拉锯,一局棋足足下了两刻钟,她在最后围堵了对面的进攻,趁机一子定输赢。
对面传来一声冷笑,她抬头望去,傅峥脸色晦暗不明,“这就是你说的不擅下棋?”
“是王爷承让了”
“输了就是输了,本王从来不谦让,再来”
两人又下了三局,各自有输有赢,兰若过来换过两次茶后,灵星生出些困意。
眼见对面人还精神奕奕一脸认真的样子,灵星开始放水,不就是想赢她出气嘛,成全你。
灵星在五步里隐隐地让了两步后,傅峥重重的落下了手里的棋子。
“啪嗒”一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显得特别突兀,不远处站着兰若也看了过来。
傅峥脸色不悦,“殿下什么意思,瞧不起傅某?”
灵星神色懊恼,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妥,“是我的错”
傅峥脸色好了些,灵星趁机挽救,“不若此局作废?我们重来一局?”
见对面没有反对,灵星主动将棋子整理好,努力打起精神跟傅峥又下了一盘。
兰若站在不远处见她家殿下强撑着抵抗睡意,又看了看窗外的夜色,心里愤愤不平地瞪了傅峥一眼。
傅峥察觉到一道不善的眼神,循着目光看过去,却是那小丫头,见他看过去被吓了一跳连忙低下了头。
倒是护主,傅峥心里呲笑了下。
抬眼见对面人一只手臂撑在桌案上,手掌撑着脑袋,宽大的衣袖滑下来露出手臂白皙的皮肤,不远处的灯盏照得她的模样愈发的柔美。
她似有些困倦走神,傅峥看到她另一只手偷偷的在自己腿上掐了一下,随后强打着精神落了一子。
傅峥眉心一皱,罢了,暂且先放过她。
正低着头看棋盘的灵星听见清脆的棋子撞击声,抬眼看过去。
傅峥将手中的棋子扔回了棋盒里,他站起身,似有些不高兴,“今夜就到这吧,殿下…”
“本王困了”,说完就大步离去。
莫名其妙,灵星心想。
兰若见傅峥离开,立马蹬蹬蹬地跑过去将房门关上。
还未走出内院的傅峥听见声音回头,透过窗户看见灵星对着身旁的侍女露出温柔的笑意,他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余光瞥见不远处的红枝朝他走来,他回神,再看向那扇窗户时那处已没有灵星的身影了。
傅峥暗骂自己真是魔怔了,甩袖快步朝外面走去。
红枝送傅峥到了静心苑门外,正欲转身回去歇息,傅峥喊住了她,“你跟过来”
她连忙跟上去,傅峥走得快,她只能一路小跑才能跟上,“王爷有何吩咐?”
“这半月你看管公主日常,情况如何?”
“世子的事就不用说了”,傅峥补充道。
“公主和她的侍女每日都很安分,并没有奇怪的行为,除了睡觉歇息之外,其他时候并不避着我和绿柳”
红枝想了下,“除了第二日,之后公主也没有再说要出院子”
“第二日?”,傅峥停下脚步。
“那日.....”
红枝将那日灵星差点丧于守卫剑下的情形描述了一遍,傅峥听完沉默了片刻,问道:“她回了屋子然后呢?”
“那时公主的卧房门紧闭,我们也不知里面是何情形,不过午膳后我去收拾桌子时,瞧见公主双眼有些红肿,精神也不佳”
哭过了?
傅峥有些烦躁,他对着红枝摆了摆手,“你回去吧”
静心苑里,傅峥离开后,灵星将棋子收好,感到一阵疲惫,傅峥此人,应付起来太耗费精力了。
“兰若,这幅棋子收起来吧”
兰若照办,灵星洗漱好上了床榻,原本困顿不已,却不知为何,躺在床上却有些睡不着了。
来了镇北王府已经一月了,每天困于院子里什么都做不了,想到这样的日子不知何时是尽头,她心里就有种荒凉的绝望感。
翻了个身,她的思绪又飘到了千里之外的郢都,尽管告诫自己昨日譬如昨日死,可她控制不住。
她每每想起在落星园的往日时光,心里总觉得温暖又开心,随后又觉得难受不已。
像一颗金黄饱满的杏子,外面清甜的果肉总是无法存留太久,只剩下苦味的杏仁。
夜色渐深,灵星终究是撑不过身体的疲倦,慢慢睡了过去。
镇北王府东苑的寝院里,傅峥也睡不着,他方才短暂的睡了会儿又醒来,他做了个梦。
在梦里,灵星困于那方院落,春去秋来,她被渐渐地磨没了生气,整日浑浑噩噩,身体消瘦,日复一日。
她像是无法再忍受这样的日子,每日都试图冲出那扇院门,却总是被红枝和绿柳拦住,将她关回屋子里。
屋内她绝望的喊着傅峥的名字,乞求着放她自由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她慢慢地变成了一个疯子,红枝和绿柳对她看管得愈发严厉。
就在某一日,她披头散发的打开了房门,眼神里带着恨意,用尽力气挣脱了拦住她的红枝和绿柳,跑出了院门外。
侍卫大声的呵斥她、警告她,她都置若罔闻,仍是要往前奔去,却在两步内就被侍卫一剑穿胸。
她浑身是血倒在地上,似没有了痛觉,一步一步向前爬着,在生命耗尽的最后一刻,脸上却是露出痛快的笑意,像是终于得到解脱。
傅峥睁开眼时,缓了片刻才意识到这是梦,心里却生出一阵后怕,他鲜少有这样的情绪。
他有些后悔今晚多问了红枝一句,不然此刻就不会辗转难眠。
他努力定心让自己不去想,可那画面就跟长在他脑子里似得,一遍一遍的回现。
于是这夜,东苑又响起了呼呼作响的兵刃声,附近的护卫依旧闻声赶了过来。
一看,恁的又是他们王爷半夜不睡觉搁这耍刀弄棒呢,没意思,下次再也不来了。
傅峥出了一身汗,放下手里的刀,进了西厢房把自己泡在池子里,心里的躁意减轻不少,要不还是杀了她永绝后患,他的理智告诉他。
他是承诺过只要她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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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己就暂不取她性命,可她现在在他手里,杀不杀还不是他说了算。
次日一早,灵星用过早膳后,红枝神色高兴地前来通报,“殿下,方才王爷下令,殿下今日可外出两个时辰,只是要由我和绿柳以及护卫陪同”
兰若很高兴,灵星回了她一个笑容,虽然有些不解傅峥为何如此,不过这可真是件让人开心的事。
“可以出王府吗”,灵星问道。
“回殿下,王府内外都可,不过府内有些地方没有王爷的允许,不可靠近”
都能出王府了谁还要去那什么‘不可靠近’的地方,她又不是细作,对王府机密没兴趣。
灵星当即就要出门,这万一要是傅峥等会儿心情不好了把命令收回了也说不准。
因着要出门,灵星还是稍微拾掇了下自己,她往日被囚在小院,虽不至于不修边幅,但也无心打扮。
眼下,她换了身白绿相间的衣裙,兰若给她戴上翠玉的珠花和耳坠,整个人明艳又清丽。
走出房门时,候在一旁的红枝和绿柳都忍不住多看了灵星两眼。
灵星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对着两人说道:“快带路吧,去王府外面走走”
“是,不过,王爷只允许您从后门进出”
灵星撇撇嘴,她这么见不得人么?
红枝和绿柳一前一后的走在灵星和兰若身侧,两名守卫一左一右地跟在最后方,一行人走在王府里颇有些显眼。
静心苑至王府后门的路上遇到有不少王府的下人,个个都偷偷地瞧那身穿绿衣裙的女子。
一名提着木桶的小厮跟灵星一行人擦身而过时,灵星无意间与他对视了一眼,小厮当场呆住。
手中木桶脱力砸到地上打了个滚,桶里的水都撒了出来,灵星几人连忙躲避。
小厮慌忙把木桶提好,一边赔罪:“小的不是故意的,请…”
支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后半句,他并不知女子的身份,不知如何称呼,一张圆脸逐渐变得通红。
“无事”,灵星神色并无责怪,随后对着红枝说道:“继续走吧”
一行人慢慢走远了,圆脸小厮松了口气,随后又咧嘴笑起来,旁边洒扫的小厮丫鬟跑过来闹他。
“你小子,看呆了吧”
“嘿嘿”,圆脸小厮摸了摸头憨憨的笑了笑。
旁人正要打趣他,却听见“咳”一声,连忙追着声音看去,这一看把他们都吓哑巴了,竟是王爷和林管家。
傅峥扫了他们一眼,没说什么,就是脸色有些不悦,他抬步走了。
管家跟在他身后,回过头给了几人一个嫌弃的眼神。
几人立马散开装作干活的样子,待傅峥和管家走远,又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灵星几人又走了不远,看见了前方的王府后门,灵星和兰若的脚步愈发轻快。
红枝察觉到两人的迫不及待,也笑道:“殿下莫急,马上就出府了”
灵星也忍不住心里感慨,真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不曾想有一日她会因为能出个门而如此兴奋。
待几人都出了王府,傅峥和管家也慢慢的走到了门口,管家望着几人远去的背影,有些不解的说道:“王爷为何突然改了主意?”
傅峥看着那抹身影完全消失在视线里,缓缓开口,“我在给她机会”
千日防贼太耗时间,不如放任让其自露马脚,再一击必中。
64. 第 64 章
出了王府望不见那高墙后,灵星放慢脚步,慢慢地打量这座毗邻战火的城池,玉州城的街道非常宽阔,每隔百米檐角高高插着一支绿色的旌旗。
灵星驻足在一面旗子下面,“这旗子是用来庆祝节日的吗?”
红枝解释:“殿下,这旗子是用来传递前线军情的,一旦有外敌来犯,就会插上红色旗子,让百姓知道战事来了不要出城,平时无战事就插上绿旗子”
倒是个好办法,灵星点了点头。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着,到了人多的街道,频频有民众好奇的眼神看过来。
灵星观察到玉州城的百姓的服饰也与郢都百姓有些不同,总体显得更干练,不过玉州的热闹程度倒是不惶多让。
这里还是被傅家军保护的很好,并没有想象中战乱荒凉。
先前在郢都时,灵星曾听说傅家虽然是奉皇命驻守边境,却实为北境之主,从当今定安王的父辈开始,就一直和朝廷有着军权之争。
目前看来,皇帝要想把北境这块土地的执掌权收回自己手里,除了与傅家刀剑相向之外怕是没有其他办法了。
灵星正走马观花地看着街道商贩摊前的物品,脚下突然踩到个东西。
她拿开脚低头一看,是个竹子做的哨子,上面还粘了一只纸糊的鸢,鸢的半边都被她踩坏了。
她手里拿着这小玩意,瞥见道旁边不远处两个小孩子正睁大着眼睛看她。
她走过去将哨子递给两人,“这哨子是你们的?”
两个小孩点了点头,周围的百姓和商贩也看了过来。
灵星轻声说道:“这个被我踩坏了,我赔一个给你们好不好?”
她看到旁边的商贩摊上就有卖的,示意兰若去买一个新的。
灵星将新的竹哨子递给两个小孩,“呐,给你们”
小孩开心的接过,“谢谢王府的姐姐”
“去玩吧”,灵星站起身,她又开始想萧遇了。
回过神后,灵星有些奇怪旁人是如何得知他们是从王府出来的呢,这街上穿着富贵的女子也不少啊。
她对着红枝耳语问出了疑惑,红枝笑着低声回道:“殿下,王府护卫衣服制式是独一份的,玉州的百姓几乎都认得”
灵星回想这一路上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大都带着善意,原来是沾了王府的光,没想到傅家竟如此得民心。
红枝上前近身问道:“殿下可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灵星摇了摇头,“我对这里并不熟悉”
红枝想着女子都爱衣裳首饰,“殿下,不若去韵衣坊和翠玉轩看看,这两处分别是玉州城最有名的卖衣裳和首饰的地方”
灵星倒不是不喜欢这些,但是想到她拥有的那三瓜两枣,婉拒:“今日还是不去了”
一行人沿街走着,路边的书摊引起灵星的注意,摊主书生打扮,模样有些潦草,见到她眼睛发亮。
“这位姑娘,可有兴趣看看我这儿的书,都是孤本”
灵星贮立在摊前,随意地扫了眼摆出来的书本,看到一本熟悉的古籍,问摊贩:“这也是孤本?”
摊贩瞅了瞅她身后的王府护卫,尴尬道:“这本是原书誊抄的,内容无错漏,还有先太傅的徒弟萧状元的题注呢”
灵星心颤了一瞬,她拿起书翻开,看过两页后,提起的心又沉下去,书上题注根本不是萧言祁的字迹。
她突然感到难过,以前,她出于玩心,经常让萧言祁给她解读这本古籍的内容。
却每次,坚持不过一刻钟,就会趴在他怀里睡着,又或是没有耐心,耍赖着逃走。
萧言祁总是纵容她,每每上她的当也无丝毫怨言。
她失落地将书放回去,转身走开。
摊主急得叫嚷:“哎,这位姑娘别走啊,这真是萧状元的题注,不喜欢的话再看看别的书也行啊”
灵星心中生起无名火,转头回去,冷声道:“你骗人”
摊贩愣住,有些心虚,“我没骗人,这书是我誊抄的,上面的题注也是我誊抄的,我当年上京赶考,与萧状元有过两面之缘,借过他的书看”
可惜他落榜了,萧言祁却高中,他灰溜溜回老家之前,把从其他科考学子那儿借来的书,都抄了下来,想着回到老家,还能卖点钱呢。
但边境几城都尚武,读书人全奔着傅家军当军师去了,会去郢都参加科考的少之又少,好几年了,他这些书都没卖出几本。
眼前女子丢了一枚银子过来,他喜笑颜开,“多谢姑娘,这就给您把书装好了”
灵星灭了在外闲逛的心情,拿了书就往回走。
回到镇北王府后门时,门口停了几辆运货的板车,王府下人正在搬东西,见灵星一行人来了,下人忙让开路。
待到人进去后,蹲在墙角的一个男人起身来到门口,问站在门边的守卫,“这位兄弟,刚刚进去的女人是谁?”
守卫冷声道:“王府的事少打听”
男人拉起板车走远,眼中满是恨意。
东苑,傅峥和傅远商议边境防务之事。
半个时辰后,傅越正打算领命离去,却突然想到了什么,正色道:“大哥,你对九公主….”
傅峥冷脸:“没有的事,别多想”
傅家和郢都龃龉已久,他的立场不会因为一个女子改变,何况他对靳灵星只有防备。
那女人心思颇多,出个门也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别人看不见她是不是?
他顿时心烦得很,有立马将她抓回来的冲动。
傅越不认为自己多想了,“其实,你要是喜欢…”
“我不喜欢”,傅峥当即打断。
傅越摸了摸鼻子,行趴,你不喜欢。
没过多久,今日跟随灵星出门的两名守卫前来,将灵星在外面的一样一行事无巨细禀报。
傅峥当晚又来到静心苑造访,他注意到软榻上的小桌和棋盘不见了,心中嗤笑。
“王爷前来所谓何事?”,灵星本来要睡下了,傅峥过来,她不得不打起精神应付他。
傅峥大爷似的往主位上一座,意有所指:“听说,殿下今日在外边,买了本书?”
灵星低声解释:“闲书罢了”
傅峥不依不饶:“以你的身份,带进王府的东西自然要让我查验一番”
灵星对此不想多掰扯,将书找出来放在傅峥面前,“王爷请检查吧”
她兀自站远了些,抬头看窗外的月亮。
傅峥拿起书烦躁地翻了两页,又看见灵星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心中莫名恼怒。
都嫁到他的地盘上来了,还搁这儿睹物思人,旧情难忘,真是可笑。
“这书是北境的禁书,我没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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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星回头,不解地问:“不过是古时市井闲文,也算禁书?”
“本王说是,它就是”,傅峥冷声道。
灵星无话可说,“王爷,天色不早了”
又赶他?傅峥偏不顺她的意,“你们郢都的世家贵女,都学过琴棋书画吧,今日既然没有棋,那就弹首曲子给本王听听”
“王爷难道不知,我性格孤僻乖张不学无术的名声吗?”
“哼,本王看你惯会藏拙装傻,怎么,不是你自己说你会老实安分,却连本王的话都不听?”
灵星恼怒道:“王爷既然非要为难,那就请王爷洗耳恭听吧”
一刻钟后,红枝急匆匆地抱着一把七弦琴进来,王府里根本没有这种风雅之物,她去到大街上买了一把来。
灵星手指抚上琴弦,发泄心中闷气,琴声听得傅峥眉头紧锁,他看见她手上不停,气鼓鼓地剜了他一眼。
还挺有脾气,他没觉得冒犯,倒觉得可爱。
琴声止住,灵星指间发麻,她发泄完,心中开怀些。
等了一会儿,傅峥都没发火,依旧不为所动,像是无可撼动的山岳。
“难听!”,傅峥面无表情地评价。
他起身朝外走,头也不回。
离开静心苑后,傅峥见四下无人,举起双手搓了搓耳朵。
方才那琴声着实魔音穿耳,饶是他这等强悍的武人,也不禁耳朵嗡嗡叫。
罢了,他不与她计较。
回到东苑,他嫌手上的书碍眼,抽刀将其大卸八块。
纸屑飘得满地都是,他若无其事地吩咐下人:“将屋子里的纸屑收拾干净,拿去烧了”
晚上入睡前,傅峥惊觉自己对灵星过于在意了,他努力摈弃杂念,到半夜都没睡着。
他只能暂时歇了试探她的心思,打算第二天就回巡防营,眼不见为净。
郢都,潜龙殿,皇帝放下手里的奏折,心情少见的愉悦。
他派萧言祁把去江陵处理赋税的差事,萧言祁办得不错,账目清晰,所有赋税尽数上缴国库,还比往年多了一成。
他问萧言祁,“萧卿,你想要什么赏赐?”
萧言祁恭敬道:“臣惶恐”
皇帝眼神地咕噜的转了转,那逆女都送去北境这么久了,庆林候这个父亲怎么当的,也不为儿子打算打算。
还是得他来操心,他笑道:“萧卿先退下吧”
萧言祁心力憔悴地回了落星园,刚进门就直奔听雨轩而去,看到在榻上玩布老虎的儿子,心里才稍稍慰藉。
上次冒险给灵星送信被镇北王府的人发现,虽然派出去的暗卫都平安回来,但他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他抱起儿子陪他玩了半个时辰,李管家在门外说道:“大人,宫中派人送来了赏赐”
萧言祁抱着萧遇走出去,问:“送来了什么?”
李管家欲言又止,表情古怪,还是道:“要不大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萧言祁面露不解,他把怀里的萧遇递给一旁守着的飞鹰,萧遇却挣扎着不肯,小手死死拽住萧言祁的衣领,表情似要哭闹。
无奈之下,萧言祁只能抱着孩子出去,管家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来到落星园前院,一个太监站在那儿。
太监指着一旁的两个女子,笑得谄媚,“萧大人,这两名美姬是陛下赏赐给您的”
65. 第 65 章
两名美姬笑着上前对萧言祁福了福身,羞怯道:“奴见过大人”
萧大人长相清隽俊美,两女子面露羞红。
萧言祁抱着孩子转过身,不让萧遇看到身后的人,他淡声道:“多谢陛下,公公请回吧”
太监留下两名女子就走了,管家在一旁手足无措,虽说男人三妻四妾在郢都属实常见,但这里是淮安郡王府。
公主刚走两个多月,萧言祁在这府里就要有新女人,着实是让他们这些旧仆心寒。
“送去庄子上干活”,萧言祁淡声道。
李管家一听面露喜色,两名美姬慌张地跪下来,“大人,是陛下让我们来服侍大人”
这意思是萧言祁不能不给皇帝面子。
萧言祁眼中闪过戾气,一边拍着萧遇的背,一边冷冷地道:“李管家,将她们送去秦姑娘家,给她当婢女”
他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走进听雨轩。
离落星园不远的一处宅院内,秦梦竹看着站在眼前的两名美姬,心里说不上来的复杂。
她安排一个去厨房打杂,一个去洗衣服,总归,萧言祁没有接受两人,让她心里略宽慰。
转眼间,灵星来到北境已经快三个月,只见过傅峥两次,单调的囚禁生活略显苦闷。
直到这天一大早,定安王妃派了擅长园艺的工匠来到静心苑修缮草木。
灵星坐在廊下看人摆弄花草,没意识到身后一个人影靠近,眨眼的功夫,她就后颈一痛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灵星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黑漆漆的地方,她站起身双手朝前摸索,摸到一片潮湿的墙壁。
她收回手,继续朝别的方向摸索,突然脚下一个东西窜了出来。
她吓得后退,然后被绊倒摔在冰冷坚硬的地上,她忍着没叫出声。
旁边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她下意识伸手过去,一个东西爬上她的手背,她顿时头皮发麻。
“啊!”
她狂甩手臂,连滚带爬站起来,退后几步。
刚刚那是老鼠?
她浑身僵硬不敢动,究竟是谁将她关到这样一个地方,她捂着心口,如惊弓之鸟,时时注意身旁的动静。
良久后,她才小心的挪了挪步子,注意着脚下,慢慢挪到一堵墙边。
她害怕的伸手摸了摸,随后稍稍松了口气,是一道门,她用力推了推,门丝毫不动。
“有人吗?”
“有人吗!”
没有声音回答她。
一整夜,她都站在门边不敢动,困了也不敢睡,恐惧如同眼前的黑暗般将她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她倒在地上,不知日月,她很久都未吃未喝,快要已经濒死。
安静的黑暗突然被一阵声音打破,紧接着阳光穿透进来。
一个长相魁梧的男人来到牢门边,狠厉地看着快要昏死在地上的女人,他开了锁把门打开,进去抓着灵星一只胳膊往外拽。
灵星被男人拖着走,全身都很痛,她露出痛苦的表情,嗓子说不出话,嘴唇干裂,只能溢出轻轻的惨叫声。
她被拖到地牢外面,丢在地上,男人看了看天上的烈日,冷笑着走了。
夏日的太阳毒,灵星趴在地上,眼睛失神,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阳光灼烧得她再也承受不住。
她咬着牙将手臂撑在地上,一步一步往前爬,很久很久之后,才终于爬到一个屋檐下面。
“呵,命挺大嘛,这都没晕死”
一双黑靴子出现在灵星眼前,她仰头往上看,男人居高临下的俯视他,眼中带着浓浓的恨意。
他蹲下来掐住灵星的脖子,恶狠狠道:“也该你为我们杨家偿命了!”
脖子上的手加强力道,灵星细长的脖颈马上就要被拧断。
她面容扭曲地从喉中溢出一声,求生欲催使她去推开男人的手,可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她没想到她会是以这种方式死。
脖子上的手突然一松,灵星趴倒在地,男人嫌弃的擦了擦手心,站起身,“不能让你死得太便宜了”
………………
傅峥这几日游走边境巡逻,在玉州往北二百里与往西二百里之间来回,安排军防,检查练兵。
他刚回到玉州的军营,傅越就脸色不好的上前来,说道:“王爷,公主跑了”
傅峥拧着眉,“什么时候的事?”
“五日前,人突然就不见了,她的丫头我们已经审问过了,她不知情”
傅越是当日就收到了消息,他立马派人封锁城门,在城中派人去搜,都没有找到。
本想来军营禀报王爷,却得知王爷去几百里开外巡逻去了。
等着的这几日,他们一直派人手去找,都没有发现蛛丝马迹,她一个弱女子,究竟是怎么躲过守卫逃走的。
傅峥脸色沉了沉,“回王府”
灵星睁开眼,她觉得身体好痛,门被打开,那个男人走进来,揪着她的脑袋,强行灌了一碗水,又给她灌了一碗米汤。
瓷碗被摔碎,男人见灵星已经恢复些意识,残忍地笑道:“该赎罪了”
说完把灵星往肩上一抗,很快来到一片山林,走进里面的一间屋子,把人往地上一扔。
灵星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痛得移位,她下意识蜷缩身体。
男人蹲下来,强迫灵星仰头看着前方,那里有上百个灵位。
灵星看不太清灵位上写的什么,但她看到正中的墙上,写着杨氏宗祠。
旁边一个人蹲在她眼前,他露出一口黄牙,狞笑道:“你可还认得我?”
灵星脑子蓦然闪过一些画面,她有些不敢相信的说,“你是,你是钱宗禄?”
钱宗禄冷笑,“公主记性不错”
他本来待在郢都为杨三郎做耳目,后来一朝不慎被抓进牢里。
他还以为自己是栽到霍云追手里,却没想到被那个大理寺丞查出了杨三郎与何福找人顶替杀头的事。
后来他被秘密救走,躲避官兵追查时,却在路上看到审讯他的男人与眼前的女子坐在马车里,形容亲密。
他回到定安城后,才知道杨三郎是被人算计了,杨家人咽不下这口气,找徐家派人秘密潜入骊山,想干掉狗皇帝。
派去的人有飞鸽传书回来,说刺杀皇帝失败,但是抓到了皇帝的女儿,之后就无了音讯。
直到那年冬日,朝廷派人来北境送粮草,告知定安王,徐家派去的人被皇帝砍头了。
灵星闭上眼,这算不算是因果报应,她心中苦笑,睁开眼,轻声道:“你想如何?”
钱宗禄站起身望着屋内另外三个男人,把灵星带来的男人抓着灵星的脑袋摁到那些灵位前。
“你的老子杀了我们江州杨家上百口人,你两年多前又害死徐家四口人,你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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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债该怎么还?”
骊山的刺客四人再加一个杨三郎,灵星确实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偿还,她只有一条命。
“杀了我吧”,她绝望的说。
“我看谁敢杀!”
“砰”的一声,门被踹开,傅峥拿着刀一身煞气站在门口。
抓着灵星的男人立马松了手,其他三人也面露惊讶,傅峥的眼神如有实质,像一把刀刮在几人身上。
“敢从镇北王府劫人,你们好大的胆子!”
钱宗禄和另外三人立马跪下,傅峥走到方才揪着灵星头的人面前,冷声道:“你们江州杨家人未免太嚣张了”
男人头顶冒冷汗,他拱手道:“王爷,是徐将军让我们干的”
徐将军徐鸿非是镇北王的舅舅,定安王妃的兄长,只要抬出他的名号,镇北王定会放他们一马。
傅峥眼睛眯了眯,他看向地上奄奄一息的女子,对眼前的男人道:“滚开!”
男人赶紧闪到一旁,傅峥走到灵星身前,静静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
灵星双目失神,只感觉自己被一股大力拽起,傅峥将她扛在肩上往外走。
傅越带着一批傅家亲卫站在门口,傅峥对他命令道:“把里面几个也带走”
灵星一路颠簸,被傅峥带到附近的定安城巡防营,他下了马,扛着肩上的人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一间屋子。
他把肩上的人放在榻上,面无表情道:“我让人备热水,殿下收拾收拾自己”
待傅峥离开,灵星眼中才恢复一点光亮,很快有人抬了热水进屋,又放下一碟酥饼,没多看她一眼就退下。
灵星强撑着身体来到桌边,拿起筷子,却抓不稳,筷子掉在地上发出声音,她苦笑,直接用手抓了一块酥饼往嘴里塞。
恢复了点体力后,她才来到木桶边,褪去衣物,泡进热水里。
巡防营大殿内,傅峥黑着脸坐在主位上,闻讯赶来的定安王傅行川走进来,看着占了他椅子的大儿子,面色不满:“怎么突然来了?”
傅峥站起身给他爹让位,在一旁语气冲冲,“徐鸿非呢,我要找他算账”
傅行川瞪他,“没大没小,你舅舅回徐府了,不在巡防营”
“哼,他指使那几个江州杨家人潜进我府上掳人,我向他要个说法”
傅峥对这个舅舅早有不满,这次更是犯了他的忌讳。
“怎么回事?”,傅行川一听也变了脸色。
他找来下属去徐府传信,让徐鸿非过来一趟,又有些不解地问,“他从你府上掳走了谁?”
傅峥没好气,“皇帝送来的女儿”
傅行川若有所思,皇帝赐婚的事他早已知晓,他还以为自己这个儿子对那女子丝毫不上心呢。
“人可救下了?”
“嗯,正在厢房歇着呢”,傅峥说完皱了皱眉头,已经好一会儿了,灵星应该收拾完了吧。
他决定去看看,反正徐鸿非过来也得好一阵,来到他以前住过的厢房门口,他敲门,“殿下可收拾好了?”
里面许久都没人应答,他招来小厮,问:“热水和吃食送进去了?”
对方答道:“王爷,早就送进去了”
傅峥回想起灵星气若游丝的模样,心里一惊,人不会死了吧。
他推开门走进屋里一看,突然转身出来又把门关上了,对外面站着的下人道:“都退下!”
66. 第 66 章
等到四周无人,他才重新推开门进去,浴桶里的水已经凉了,地上女子的衣衫凌乱地堆着。
傅峥走过去,见水里没人,又往床榻那边看。
轻薄的被褥里拱起一个小山包,他放轻了脚步来到榻边,伸手戳了戳小山包,里面的人还是毫无动静。
这巡防营都是些大老爷们,没有侍女,傅峥总不能去找别的男人过来掀被子。
他勉为其难的捏起被子一角,缓缓掀开。
好在,她穿了衣服。
不对,她怎么穿他的寝衣?
他看向角落的柜子,柜门半敞着,这间屋子是他以前住过的,留有旧衣物。
女子面色苍白,乌发凌乱,蜷缩着身体躲在被子里,双眼闭得紧紧的,气息微弱,看起来好不可怜。
傅峥难得的动了一丝恻隐之心,他探了探她的鼻息,又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没发烧。
见她把自己卷成一个团子,他伸手将她摆弄成平躺的姿势。
昏睡过去的人完全没有能力反抗,宽大的衣领随着动作滑下来,顷刻后就香肩半露。
傅峥默了默,往那白皙的皮肤上多看了两眼,目不斜视地把衣领给她拉上去,又替她盖好被子。
站在榻边看了她的脸一阵,傅峥才转身出去,刚出门就看到他爹站在不远处,面露揶揄地瞅着他。
那边傅行川的手下来报,徐鸿非已经到了。
傅峥冷笑,径直朝大殿走,傅行川慢悠悠地跟过去,他倒是猜出一点事情的苗头了。
大殿里,徐鸿非有些心虚,傅峥背着手从外面走进来,睨他一眼,直接在主位上坐下。
傅行川走进来一看,也没说什么,在下首自己找了个凳子坐。
“舅舅派人来我府上掳人,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傅峥锐利的目光落在前方站着的徐鸿非身上。
徐鸿非脸色一沉,他这大外甥还是这么嚣张,他眼神瞥向傅行川,傅行川表情事不关己。
他躲了躲傅峥的目光,但想到某件事,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王爷,我纵容江州杨家人潜入你府中是我不对,不过,靳家女本来就是皇帝用来给你赔罪的,她又与我徐家有仇,我不过是教训教训她”
“她几时与你们家有仇了,本王怎么从没听说?”
傅峥最不能忍的,还是徐鸿非借着他母亲的名义,在他的地盘上撒野。
徐鸿非恨恨道:“三年前,江州杨家三郎被朝廷砍了头,还有徐家派去的刺客也被砍头,一切起因都是因为那个靳家女”
傅行川听完脸色变了变,他瞅向主位上的儿子,只见儿子表情不动如山。
傅峥站起身,走到徐鸿非面前,他身材高大,比徐鸿非高一头。
他垂眼瞅着徐鸿非,“舅舅怕是忘了,你们徐家背着我们傅家偷偷派刺客去刺杀皇帝,让皇帝减了我们傅家军粮草的事,我还没同你们计较”
况且,这些年他们已经为江州杨家善后了太多事。
眼见连傅行川的脸色都开始不对了,徐鸿非愤恨道:“那你的未婚妻靖瑶呢,靳家女害死了她兄长,致使她气急攻心没了命,这笔账你也不放在心上吗!”
傅峥一听,眼中冷光闪过,他冷冷地直视着徐鸿非,徐鸿非也昂着头,寸步不让,两人之间一时僵持。
徐靖瑶是徐家旁支所生,因着祖辈的约定,与傅峥指腹为婚,她从小体弱多病,又患有心疾。
傅峥虽然对她没有多少男女之情,但因着婚约还是对她敬重有加。
他到了成婚的年纪时,徐靖瑶大病了一场,他当时又被皇帝革除了世子之位,婚事就耽搁了。
后面他忙着带兵打仗,徐靖瑶身体又不好,这门婚事就一直拖。
拖到两年前,徐靖瑶的身体越发不行了,出于道义和徐家的长辈催促,傅峥打算娶她过门,给她镇北王妃的身份。
可偏偏那时候,徐靖瑶的兄长偷偷跑去刺杀皇帝未成,死在了郢都,徐靖瑶得知消息后,急火攻心,没撑过当晚,就香消玉殒了。
傅峥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回到主位上坐着,脸色黑得吓人。
傅行川眼见儿子吃瘪,徐鸿非却面露得意,他心中不快,但还是打圆场道:“好了!有事坐下来谈,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
他站起身,走到主位旁把儿子赶起来,自己往那威严地一坐,一锤定音道:“把公主和江州杨家人带来当面对质,本王来审!”
傅行川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王爷的人,积威甚重,他的话在定安没人敢不听。
傅峥不爽地走出大殿,来到厢房门口,直接推门进去。
灵星被推门声惊醒,她下意识蜷缩身体,缓缓睁开眼朝门口望,视线中,一个满身气势的男人朝她走来。
傅峥站在榻边,见她又把自己缩成一团,眼里都是惊吓害怕,他心里莫名的不快。
“既然醒了,就随我去大殿,与掳走你的人对质”,他抱着胸,语气不悦。
灵星撑着坐起来,她浑身还是疼的厉害,沐浴时,她看到自己身上青一块紫一块。
但眼前不是顾及这个的时候,她下了榻,准备站起身,腿却一软,身体往旁边倒去。
傅峥眼疾手快捞住了她,他皱着眉头,女子身上穿着不合身的宽大寝衣,加上气血不足,看起来越发单薄。
灵星扶着他站好,发出沙哑的声音,“多谢”
傅峥松了手,他想了想,对她道:“你在这儿等着”
他转身出去,如一阵风一样飞过屋檐,朝着城里的方向去。
灵星喝了杯水,又来到角落的柜子边,从里面拿了几件衣服出来。
她自己的衣服又破又脏,这几日被关在地牢与老鼠待在一起,又被人丢在地上。
她在地上爬时,石头刮破了她的衣服,夏日衣衫轻薄,衣服已经不成样子。
傅峥使出了浑身的劲运轻功来到巡防营附近的一户农家,找村妇买了身衣服,迅速折返回去。
他走进厢房,看见灵星穿了一套他的衣服,看起来不伦不类。
两人对视片刻,傅峥将怀里的包袱给她,“将就着穿”
说完走了出去,还关上门。
灵星打开包袱,里面是一套青绿色的粗布衣裙,看起来干净整洁,她心里略宽慰。
把衣服换好,又从柜子里翻出一根发带,简单的把披散的头发绑着。
门被打开,守在外面的傅峥抬眼望过去,朴素的装扮没有掩盖她的明媚,反而有种天然去雕饰的美丽。
“王爷,我收拾好了”
灵星的声音把傅峥拉回神,他镇定的说道:“跟在我身后”
大殿里,傅行川严肃肃穆,下方跪着钱宗禄和三个江州杨家人,徐鸿非好整以暇地在旁边坐着。
眼看着傅峥挺着腰走进来,傅行川侧头朝他身后瞧,“公主呢?”
傅峥往旁边一挪,身后的女子就露出来,傅行川愣愣地看了灵星半晌,灵星也默默地打量他。
傅峥不爽地瞪他爹:“殿下来了!”
再怎么样,靳灵星也是他的女人,他爹一把年纪,也不知道注意点。
傅行川回神,站起身朝灵星抬了抬手,“臣定安王拜见殿下”
他只是没想到公主是这般模样,有些意外罢了。
灵星朝傅行川微微颔首,她的嗓子恢复了一些,“王爷无需多礼”
傅行川正色道:“殿下,本王听闻你与定安徐家之间有些恩怨?”
灵星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四人,冷声道:“无稽之谈,我不认识什么定安徐家”
徐鸿非一听,怒目圆睁,这女子竟想抵赖。
傅行川默了默,江州杨家的事他本来不想管,再说,当初也是江州何杨两家主动向北境贩卖盐铁。
因着杨家和徐家的姻亲关系,傅家给了他们不少方便,钱也没有少给他们一分。
后来事情暴露,何杨两家被抄家,傅家也是拼死守护在外的何杨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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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亲眷。
只不过何福与杨三郎因着是嫡系,才被朝廷不放过,但最后,徐家要给两人找替死鬼,傅家也是出了力的。
徐鸿非是他的妻兄,受他照顾提拔当上将军,顺理成章成了徐家一家之主,杨三郎出事后,他遭人挑拨,竟然使出派人前去刺杀皇帝的昏招。
最后还是傅家承受后果,他只能严肃训斥了徐家人,约束他们不要乱来。
只是,江州杨家的事他可以不在意,但徐靖瑶因兄长之死猝发心疾而香消玉殒,他不能不闻不问。
毕竟,徐靖瑶差点就嫁进他们傅家了。
徐鸿非起身逼问:“公主敢做不敢认?钱宗禄,你来说”
傅峥碍于他爹在场,忍着没朝徐鸿非眼神放冷箭。
灵星淡淡地望向徐鸿非,镇定道:“你是何人?”
“我是定安王手下的将军,也是徐家的家主”,徐鸿非对眼前的女子很是不屑。
钱宗禄指着灵星,“就是她,她害我在郢都入狱,那个姓萧的大理寺丞就是她的丈夫,他抓了杨三郎!”
徐鸿非冷笑:“公主还有何话可说?”
灵星走上前,看着徐鸿非愤愤不平的脸,“钱宗禄在郢都拐卖虐待儿童,进了牢狱才牵扯出何杨旧案”
“杨三郎是朝廷要犯,抓他乃是大理寺职责所在”
“徐家四名刺客在骊山刺杀皇帝不成,皇帝就杀了他们,有来有往,很合理”
她上前一步,“此事若论根源,应当出自你们徐家的愚蠢和失败!”
徐鸿非皱着眉,厉声道:“你说什么!”
灵星往前一步,“让钱宗禄给你们在郢都当眼线,却放任他招摇过市,残暴害人,这是第一蠢”
又上前一步,“杨三郎被抓后,朝廷没追究你们,本该见好就收,你们却派刺客去杀皇帝,这是第二蠢”
再上前一步,“你派人潜入镇北王府,消耗镇北王对你的尊敬,而今站在这里被我嘲讽,是最蠢!”
傅峥挑了挑眉,傅行川也侧目。
徐鸿非涨红了脸,怒瞪着灵星,“你找死!”
傅峥的手握上腰间的匕首。
灵星毫不畏惧,她站在徐鸿非面前,疾言厉色:“你能杀一开始却不杀,是你不敢,现在当着两位王爷的面来喊打喊杀,你没有资格!”
徐鸿非被她逼得一屁股坐下,他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只能瞪着灵星。
灵星突然话锋一转,“徐将军与杨三郎只是远亲吧,这么为他鞍前马后,如果不是你有龙阳之癖,那就是他给了你好处,比如,昔日江州首富杨家遗落在北境的巨额钱财?”
徐鸿非瞳孔一缩,跪在地上的四人表情也变了变。
灵星笑了笑,“可遗落在北境的钱财都从哪儿来,总不能是当初杨家走私盐铁给傅家,谋来的暴利?”
傅行川脸色大变,走过来质问徐鸿非,“徐将军,到底有没有这回事!”
他常年带兵杀敌的气势凶猛狂放,徐鸿非被他一震,心虚得眼神闪躲。
傅行川岂能看不出猫腻,他心里已经信了七分,心中愤怒,拳头握得青筋暴起,咯咯作响。
灵星被她的气势波及到,连忙后退,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后背撞到一堵肉墙上。
她回头一看,入眼是男人俊朗的下颌棱角,她抬眸,傅峥正面无表情地低眸看着她。
她连忙转过头,才发现自己踩到了他的脚,她退开,“抱歉”
傅峥没说话,突然伸手将她拉到身后,挡住傅行川和徐鸿非的视线。
他看着愤怒的父亲和心虚的舅舅,冷笑道:“有什么事坐下来谈,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傅行川回头一瞪,傅峥无所谓道:“看来父亲和舅舅有事要谈,我就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朝外走,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见灵星站在原处,皱眉道:“还不走?”
灵星愣了愣,抬脚跟上去,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大殿。
67. 第 67 章
月明星稀,一番折腾,已是晚上了,傅峥走得飞快,灵星身体虚弱,只能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傅峥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她气喘吁吁,脚步一高一低,面露疼色。
他停下来,伸手抓住灵星的胳膊,灵星一惊,“王爷?”
傅峥滑上她半截袖子,见白皙的小臂上布满青紫,他眼神一凛,脸色铁青,大喊:“来人!”
不远处一名守卫立马跑过来,“王爷,何事?”
“备一辆马车”,傅峥放开灵星的手。
灵星垂下手臂,下意识的按摩了一下傅峥刚刚握住的地方,他的手劲实在是太大了。
守卫为难道:“王爷,我们这儿没有马车啊”
巡防营往来的都是将士,大家都骑马,谁坐马车啊。
傅峥屏退了守卫,见灵星低着头,有些无奈地转过身,然后蹲下,“上来”
灵星迟疑片刻,碍于身上太疼,还是爬上了他的背。
傅峥将她背起来,只觉得她轻飘飘的没有重量,他轻松的往前走,后背时不时撞上她柔软的身体,让人心生邪念。
灵星趴在他背上,傅峥的肩膀很宽阔,她不敢去抱他的脖子,只是双手虚扶着他的肩。
傅峥也只是双手放在她的膝弯处,两人都不越界,但傅峥每走一步,她就会颠簸一下,胸口总是撞上他的背,有点疼。
巡防营大殿到傅峥住的厢房不近,但眼下,也只剩不到百步的距离。
傅峥迈着大步,突然间,一双手臂环住了他的脖子。
“有点颠簸”
背上的人轻声细语,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畔,让他心尖发痒。
“那我慢一点”,傅峥也放低了声音。
百步的路程愣是走了快半刻钟,站在路边的守卫都看奇了。
到了厢房门口,傅峥把人放下来,他推开门走进去,灵星也跟进去。
傅峥环顾四周,发现屋内收拾得挺整洁,木桶边堆得衣服没了,柜子门关得好好的,床铺也整齐。
他偏头看了身侧人一眼,总归不可能是巡防营的大老粗弄的。
“今夜先在此歇着”,傅峥说道。
灵星颔首,但见傅峥坐着不走,她面露惊讶,“王爷今晚也要住这儿?”
“这是我的屋子”,傅峥理直气壮。
“那我去别的厢房”
“这里没有多余的厢房,只有通铺,殿下想去跟将士们挤?”
灵星有些无言,眼神似有怨念,傅峥心情莫名舒爽。
门外有小厮敲门,“王爷,给你送饭来了”
傅峥随口道:“进来”
小厮把饭菜放在桌上,临走前,眼神不停地朝灵星身上瞟,傅峥抬腿踢了他一脚,小厮连忙夹着尾巴走了。
“殿下坐下来一起吃吧”,傅峥看着灵星。
灵星依言在他对面坐下,桌上放着两个大碗,每个碗中放着两个馒头,两根红薯,一大块羊肉,碗底还有一些咸菜。
“这里的饭食比不上王府”,傅峥悠悠地开口道。
灵星笑了笑,“也很好”
她拿起碗中的红薯开始吃,傅峥看她一眼,拿起自己碗里的馒头大口啃,三两下就消灭一个,抬头看对面,半根红薯都还没吃完。
他不禁放慢了速度,等到碗底见空,对面也停下,他看了看她的碗里,里面还留着一块完整的羊肉和一个馒头。
灵星见状解释道:“我吃饱了”
她身体虚弱,啃不动又膻又硬的羊肉,也实在是吃不动更多了,身体很痛。
傅峥批评她:“浪费”
灵星难为情,“对不住”
她想了想,把碗往前推了推,“王爷要是不嫌弃就把这块羊肉吃了吧,我没动过的”
傅峥还从没吃过别人的剩饭,这会儿本该生气地训她一顿,但见她眼睛直溜溜地盯着他看,像是希望他同意。
他把碗端过来,埋头苦吃。
灵星不禁扬了扬唇角。
………
用完晚饭后,灵星对着屋内仅有的一张榻犯了难
她坐在桌前,时不时看向对面的傅峥,下午她已经睡过榻了,那她晚上再睡也没关系吧。
“殿下有话要说?”,傅峥淡声问道。
灵星迟疑了下,道:“这里只有一张床”
傅峥勾了勾唇角,“你下午睡了榻,晚上该轮到我了”
灵星无言,她眼睛盯着桌子,“那我在桌上睡”
傅峥没说话,站起身走到门边喊来小厮,“本王要洗澡”
小厮赶紧去准备水了,灵星看向不远处没什么遮挡的浴桶,她也站起身,“我去外面”
傅峥伸手拦住她,“殿下避什么?名义上来说,我可是你丈夫”
他想起方才在大殿上,钱宗禄提到姓萧的是她丈夫,他心里莫名不爽,都和离了,还算什么丈夫。
灵星面露惊讶,她可没忘记当初傅峥反复戏弄她之事,她淡淡道:“王爷也说是名义上,我还是不耽误王爷的清誉了”
说着就要绕过去,傅峥倏然出手一拦腰,将她扛在肩上,走向床榻。
“王爷要做什么?”。
灵星坐在床沿,有点惊恐的看着站在他眼前的男人。
“本王想看看殿下能如何耽误我的清誉”。
傅峥居高临下,解下腰间的匕首,冲灵星挑了挑眉,然后“啪嗒”一声将匕首按在榻上。
灵星看了那匕首一眼,又见男人站直了,他嘴角似笑非笑,当着她的面解了腰带。
灵星偏头看向别处,不知道这人突然抽什么风。
傅峥脱了外衣,随手往榻上一放,打量着灵星不敢正眼看他的样子,眼中有些许兴味。
“殿下也不是黄花大闺女了,羞什么?”
“这不是担心王爷还是黄花大闺男,怕吓着王爷”,灵星没好气地瞪着他。
傅峥眉毛一拧,正要说什么,门口小厮忍不住打断,“王爷,水来了!”
小厮提着水桶,半低着头,嘴里憋笑,显然是听到了什么。
傅峥脸一黑,转身看着小厮,催促道:“提进来赶紧滚”
小厮把水倒进浴桶后,偷笑着跑了出去。
灵星察觉傅峥心情不爽,正有些尴尬,傅峥突然转回身,面对面直直地盯着她。
她面露惊恐,傅峥歪着嘴角一笑,拿起腰带遮在她眼睛上。
“别动!”,傅峥说道。
他把腰带两头绕到她耳后,打了个结,确认她看不见了,才站起身,笑道:“殿下既然这么关心我的清誉,那就别看了”
灵星无语地坐着,她鼓着脸,貌似有些气呼呼。
傅峥心情大好,径直走到浴桶边,旁若无人的把衣服脱干净。
他正要进浴桶,突然脚步一顿,巡防营的大老粗们夏天都洗冷水,怎么给他送了两桶热水过来。
罢了,眼下也不好再叫人来换,他坐进去开始洗澡,嘶!这水烫得跟杀猪一样!
他麻溜的洗完,看到架子旁放了一身寝衣,直接拿过来穿上,等他穿完了才意识到,这似乎是她下午穿过的。
他沉默片刻,罢了,本来就是他的衣服。
来到床榻前,见灵星还好端端的蒙着眼坐着,他勾了勾唇,直接从她脑后解下腰带的活结,腰带从她脸上滑落,她却没有睁开眼睛。
傅峥弯腰瞅了瞅,她竟然睡着了!
女子睡得安静乖巧,傅峥近距离地瞅了一会儿,扶着她的肩让她躺好。
正要离去,她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臂,还把脸蛋送到他手背上蹭了蹭,发出小猫一样的声音。
傅峥整个人僵住,浑身起火,确认她不是装睡后,他心中不忿,真当他是柳下惠了!
他正欲抽回手,却听见她好似梦语,他把耳朵凑过去听,她又安静了,像是做了什么美梦,嘴角微微扬着,眉目舒展。
贴在手背上的皮肤细软光滑,他有点不想抽开,谁知她自己先放开了他的手,随后转了个身背对着他。
他心里不满,竟然嫌他手热。
他看着她的细腰和她的乌发,心中嘀咕,穿他的衣服,绑他的发带,还占他的床,真是得寸进尺。
他表情严肃地扯过旁边叠放整齐的薄被,轻轻盖在她身上。
大晚上,巡防营的澡堂冲进来一道身影,正在洗澡的将士们不禁侧目,有人问那背过身正拿木桶浇自己的人,“这位兄弟,你是哪个营的?”
对面回头,他们不禁惊呼:“王爷!你怎么来了?”
傅峥边擦干身体边说道:“废话,来洗澡”
“您不是跟那小娘子洗过了嘛”
一位将士忍不住说道,其他人也开始偷笑,被傅峥一瞪,立马老实了。
傅峥穿好衣服,语气不善,“你们听谁乱说的?”
“王五”
“不对,是老刘”
“我听厨房的人说的,王爷要热水,洗鸳鸯浴”
这夜,定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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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防营,有一队兵从澡堂出来后,被罚在校场跑三十圈。
傅峥推开一间厢房门,里面烛火微亮,他问道:“父亲还不睡?”
傅行川坐在桌前,看起来心情不悦,他叹气,“还不是因着你舅舅的事”
傅峥严肃地道:“爹,此事非同小可,你可别重拿轻放”
“我当然知道,臭小子”,傅行川虎着脸,又叹气道:“就是你娘那边,不好交代啊”
傅峥嗤笑,“母亲又不是只有徐鸿非一个兄弟姊妹,她也是讲道理的”
傅行川点了点头,他瞅着儿子,好奇道:“公主是怎么知道徐鸿非与杨三郎之间有猫腻?”
傅峥顿了顿,他方才忘了问了,“咳,我明日问问她”
“那你方才那么久干什么去了?洗澡?”,傅行川露出一丝看戏的表情。
“老不正经”,傅峥不想理他老子,直接走到里面的一张榻旁,往上面一躺,闭眼睡觉。
傅行川笑话完儿子,心情不错,熄了灯在屋内另一张更宽大的床榻上躺下。
天光大亮,灵星睁开眼,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地方,想起昨晚的事情,她坐起身朝屋内看看。
傅峥昨晚应该是没有留下,这人果然是故意吓她。
她刚坐起来,门就被人推开,傅峥一派闲适地走进来,他一手端着水盆,一手端着餐盘,对灵星道:“既然醒了就赶紧收拾收拾,日落前要赶回玉州”
灵星起来洗涑完,又吃过早饭,跟着傅峥来到巡防营大门。
站在门口的傅越牵了两匹马过来,他对傅峥道:“王爷,那几名江州杨家人怎么处理?”
“哼,先关在这里的大牢,等徐鸿非的事情了结再说”,傅峥说完牵过一匹马给灵星,“上马,该启程了”
灵星脸色为难,“我不会骑马”
傅峥愣住,竟有人不会骑马?连他小妹傅嫣都会骑。
灵星感受到他的鄙视,也有些无奈,她伸手去够他手中的缰绳,“要不我试试”
“算了”,傅峥把缰绳丢开,对傅越道:“找一辆马车过来”
傅越领命而去,过了不久,他就从附近的农户手里弄来一辆简陋的小马车,“王爷,附近只有这个”
傅峥看向灵星,灵星点点头,“就这个吧”
马车被套上傅家的快马,灵星坐进里面,马车内没有椅子,她只能坐在车板上。
傅峥骑上马,走在最前头,飞奔出去,身后的傅越与亲卫也跟上。
赶马车的是一名傅家亲卫,见马车落后前面人太多,挥着马鞭加快速度,灵星双手死死抓住门板才不至于被甩出去。
傅峥本来在埋头往前冲,突然回过神来,往后头望了一眼,他勒住马,见马车顶缓缓出现在视线。
他在原地等了一会儿,待马车已经来到他们身后,他才又快马加鞭往前奔去。
午后停下来休憩片刻时,他见马车停下来,主动走过去站在门边,对里面道:“下来喝口水”
无人应答,他把门帘一掀开,瞳孔颤了颤,里面的人已经晕倒躺在马车里,双手却死死抓住门框底部。
“你怎么赶的车!”,傅峥冲赶车的亲卫吼了一句。
亲卫低着头,“王爷,我只想着追上你们,没注意到别的”
“滚下来”
傅峥把亲卫赶走,一脚踏上马车,钻进里面,把灵星抓在门框上的手掰下来,才将人扶起在他怀里坐着。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见她额头上全是汗,上面还撞了几个红肿的大包,他心里萦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见灵星睁眼醒来,他突然怒道:“你是哑巴吗!车太快了不会说?身体受不住也不会说?”
灵星眸光微闪,憋住眼中的泪,她偏过头去不看他,被他摁着脑袋掰回来。
见他脸上都是怒气,她用力去推开他,却没推动。
她倔强道:“不是要天黑之前赶回玉州城吗,我不敢耽误王爷的行程”
“靳灵星!”
傅峥气得直呼她的大名,她说得像他是个不通人情的混蛋一样。
看着她盈满水光的双眼和强撑的倔强,他又气又无奈,冷声道:“说话啊,昨天在徐鸿非面前不是很能说吗!”
灵星终于忍不住眼泪下来,带着哭腔骂道:“你让我说什么,我不过是你的阶下囚,捡回一条命已是不容易,我哪里还敢提要求!”
她想到这几日遭受的折磨,就一阵后怕,忍不住打了个冷颤,抱紧了自己。
68. 第 68 章
傅峥胸膛剧烈起伏,她的眼泪流到他手上,把他心里的火气都给浇灭了。
他用指腹在她眼底抹了抹,温声道:“别哭了”
灵星用袖子擦掉眼泪,太丢人了,她怎么就忍不住。
傅峥将她抱起来跳下马车,在她惊慌失措和手下人惊讶的目光中将她放到自己马上
他翻身上马坐在她身后,一手抓着缰绳一手搂紧了她的腰。
“你要干什么?”,灵星被他摁在怀里,忍不住问道。
傅峥看向来时的方向,眼中闪过狠厉,“带你报仇去!”
胯下马儿如离弦之箭朝定安城狂奔。
傅家亲卫眼看着他家王爷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全都看向一旁的傅越。
傅越上了马,不耐道:“看我作甚,追啊!”
一行人又齐刷刷往定安城赶。
入眼的景象急速后退,灵星被傅峥稳稳地固定在马上,双腿被颠得很痛,但或许是发泄了一通,心口没那么难受了。
“可还受得住?”,傅峥一边驾马狂奔一边注意着怀里女子的情况。
“停一下”
马慢慢停下,灵星喘着粗气,她体力不支,需要歇会儿。
一个水囊从后面递到她身前,她接过水囊喝了点水,马缓缓走着。
傅峥从怀里掏出个红红的小果子给她,这是他之前在路上摘的。
“这个果子可以吃”,傅峥怕她不认识,不敢吃。
“这个是李子”,灵星认识这个果子,她把水囊还给他,又拿过他手里的李子,咬了一口。
傅峥不自觉柔和了眉眼,他从后面,看到她吃得一鼓一鼓的脸蛋,心底有些痒。
追上来的傅越和亲卫眼见他们王爷的马在前面优哉悠哉,也都放慢了速度,不远不近地跟着。
灵星刚吃完一个李子,身后人又递过来一个,她拿走吃掉,又递来一个,她回头。
傅峥面色柔和的扬了扬眉,“不吃了?”
灵星摇摇头,把果子塞嘴里,傅峥心情愉悦,贴心地问:“吃完可以赶路?”
灵星脸一红,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她睁着大眼睛往后看,见他脸色柔和,有些意外,她轻声道:“可以”
一个时辰后,灵星和傅峥回到定安城巡防营,门口守卫看见他们,走上去,“王爷,定安王不在巡防营”
傅峥淡声道:“本王知道”
他爹一大早就去处理徐鸿非了,他松开灵星的腰,下了马后,又把她抱下来。
灵星两股战战,根本站不稳,傅峥直接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巡防营。
一路上旁人频频侧目,灵星抱住傅峥的脖子,低下头。
傅峥见状,对着周围大喊了一句,“都不许看!”
这人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灵星有些无语。
傅峥抱着灵星回到昨日的厢房将人轻放在榻上,半蹲着与她视线齐平,一脸严肃地问:“你想对欺负你的人如何?”
灵星稍稍往后挪了挪身体,她皱着眉头,后怕般地闭了闭眼睛。
再睁开眼时眼中已经多了几分清明,“按大郢的刑律处罚他们”
她与江州杨家人全是私人恩怨,若是冤冤相报,以后只会带来无尽的麻烦,况且,她现在的处境,根本决定不了那几个人的生死。
“你不想杀了他们?”,傅峥语气不赞同。
“我杀不了,他们劫持我,按律当斩判全族流放,如果王爷跟属官说说,只是将他们驱逐出北境,既惩罚了他们,又显仁德,顾念了这些年相交之谊”
何杨两家走私盐铁被治罪是自作自受,傅家也难辞其咎,才会对杨家后人善待,但从昨日来看,傅家已对杨家生了龃龉。
如果借残害公主的名义,让朝廷派来的属官将杨家人赶出北境,那她暂时不会再遭到杨家人的报复,傅家也能摆脱杨家这群麻烦。
她也向傅家卖了个好,岂不一举三得。
“殿下倒是好谋算”,傅峥语气嘲讽,这女人果然心思深沉,还惯会在他面前装可怜。
“王爷觉得哪里不妥?”,灵星虚心求教。
傅峥觉得好极了,但心里就是不爽,他冷哼道:“你想的这么周到,本王还能说什么?”
他站直了,居高临下道:“再在此地歇一晚,明早回玉州”
说完就怒气冲冲走了。
灵星坐在榻上,不明白他在生什么气。
傅峥一脚踹开巡防营大牢的门,他来到钱宗禄和杨家人面前,恶狠狠问道:“说,你们对她干了什么?”
钱宗禄在一旁害怕得缩了缩脖子,他这人面对强权时胆小,面对弱小时又残暴,而且睚眦必报。
他好赌,在郢都时,杨三郎每月都会偷偷给他送钱财让他私下里可以花天酒地。
所以被大理寺的人再怎么用刑他都没有供出杨三郎,他坚信杨三郎会救他。
可杨三郎死了,他在这北境只能当个运货的长工,一个月也没几个钱,是以对在郢都害他入狱的人恨极了。
当傅峥将脚踩在他脸上逼问,他还是如实招了。
寒光一闪,傅峥的匕首划破了钱宗禄的脖子,声音如地狱修罗:“你早就该死!”
他心里怒极,他原本以为灵星只是被杨家人抓去关在杨家宗祠里不被善待,没想到这群畜生竟敢那样虐待她,偏偏她还一个字都不说,可恶!
“来人,把他们带去城北的水牢关起来!”
他眼神如刀,看向跪在地上低着头的三人,冷笑道:“本王竟不知,你们折磨人还有这么多手段,如此阴损,也不怕你们杨家的亡魂下地狱!”
他平生最讨厌这些阴损作为,他向来有仇报仇,有命报命。
下属把三人拖走,其中一人还在挣扎着喊,“徐将军,徐将军救我们!”
厢房门被用力推开,灵星见着怒气冲冲闯进来的傅峥,只感觉煞气逼人,她不自觉往后躲了躲。
“躲什么!”,傅峥不爽吼道:“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本王?本王何时虐待过你?”
耳边仿佛一只恶犬在狂吠,灵星连忙捂住耳朵。
傅峥三两步上前,抓着灵星的手腕,咬牙切齿道:“你要是再这幅受了欺负还往肚里咽的模样,以后就是死了,我也不会替你收尸”
“你现在就在欺负我”,灵星忍不住呛他,她手腕都要被他拧断了。
傅峥一顿,松了手。
灵星按摩着手腕,赶紧离这人远一点,她回到榻上坐着,撸上袖子一看,手腕都红了,心里不忿,傅峥这人怎么阴晴不定,比皇帝还善变。
眼看着他走过来站在她身前,她抬眸,“王爷想说什么?”
傅峥生完了气,就能好好说话,他坐在灵星身侧,偏头看她。
“姓钱的已经被我杀了,另外三个我让人把他们对你做的事,也对他们做一遍”
灵星惊讶地转过头,原来他说的报仇是这个,倒是比她直率多了,她抿了抿唇,“多谢你”
“哼,我说了,只要你安安分分,我暂且不会要你的命,他们竟敢越俎代庖,我当然不会放过他们”,只要他不想让她死,谁也别想指手画脚。
灵星松了松紧绷的神经,她回想着今日之事,试探地说道:“王爷,我想找个大夫”
她身上的磕磕碰碰倒是还可以忍,只是胸口总有闷气,怕是被关在地牢时,吸了太多污浊的空气,呼吸稍稍用力,胸下肋骨处就发疼。
傅峥想巡防营的大夫都是军医,她这么娇气,肯定不愿意让大老粗看伤,他站起身,“我带你去定安城里”
说着在灵星还没反应过来时,一把抱起她扛在肩上往外走。
“我可以自己走,你这样扛着我我难受”,灵星忍不住感叹,怎么会有这么一根筋的人。
傅峥停下来,‘哦’了一句,将她放下,又打横抱起来继续走,灵星都气乐了。
等到上了马,傅峥才发觉,自己方才怎么跟个傻子似得。
他生气又理直气壮地环住她的腰,驾着马不快不慢的朝定安城内走去。
傅越带着傅家亲卫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想他大哥当初说什么来着,说他不喜欢公主,那现在这又是在做什么?
进了定安城,傅峥将马停在一家医馆前,抱着灵星进去。
他眼神往里一扫,对柜台里抓药的伙计道:“给我找个女大夫”
伙计回头一看,面露惊讶,“王爷怎么来了?”
待看到他抱着个女子,才连忙走过去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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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王爷请上楼,我去叫大夫”
傅峥见灵星伸着头四处观望,他边走边道:“放心,这里的人嘴严”
灵星微哂,她也没说什么呀。
到了楼上的房间坐下,很快有个女大夫上来,傅峥自行回避。
大夫给灵星把过脉,又让灵星脱了衣服检查,再问询了一些情况,才取出银针,替她针灸。
过了约两刻钟,大夫笑道:“已经排出体内浊气,外伤涂药就行”
灵星放下心,“多谢大夫”
女大夫多看了她两眼,留下药膏就出去了。
守在门口不远处的傅峥看过来,她笑道:“她已经没事了,王爷,你从哪儿找来的姑娘”
傅峥勾了勾唇,“皇帝送我的”
女大夫愣了愣,随即笑起来,“我怎么听说,你对她不喜?”
“姑姑话太多了”,傅峥睨他姑姑傅雪柔。
傅雪柔摇摇头,不赞成道:“阿峥,你讨厌皇帝,也别把气撒在人家女儿身上,看你把她打的,身上都是淤青”
“很严重?”,傅峥不禁问道,顿了顿,才解释,“我没有欺负她”
傅雪柔捂着嘴偷笑,径自离开。
傅峥生了会儿闷气,怎么都觉得他会虐待她,他分明一直将她好吃好喝的养在府里。
他来到门边敲了敲,灵星打开门,“王爷,我看完大夫了,现在要走吗?”
“殿下今晚就在这儿歇着吧”,傅峥说完就走。
灵星有些莫名,她回头看这间屋子,倒是比巡防营的厢房好多了。
她关上门,不禁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兰若怎么样了,小丫头怕是又急哭了。
傅峥出了医馆,留下亲卫守着,就骑马回了定安王府,里面正热闹非凡。
傅行川坐在上首,一脸不悦,徐鸿非和一众徐家人跪在地上,定安王妃徐淑慎站在一旁不说话。
“这是在做什么?”,傅峥心知肚明地走过去问。
傅行川看了他一眼,“你跟我过来”
父子两避开旁人,傅行川严肃道:“徐鸿非已经招认,当初何杨两家卖给我们盐铁,他从中收了两分利”
他想起那时自己还帮着打点路引,躲避朝廷耳目,让杨家能顺利把盐铁运到北境,想着对方也不容易,即便盐铁价格过于贵,他也还是感激的。
后来事情败露,皇帝大怒,虽然只是剥夺了大儿子的世子之位,但这些年一分银子都没拨给傅家,军饷本来就吃紧,他就是想往前线贴钱都拿不出来。
没想到今日才发现,他竟被自己大舅哥摆了一道,这令他如何不气。
“那就让他吐出来,还有杨三郎贿赂给他的钱财,都没收”,傅峥冷着脸,毫不留情。
傅行川也赞同这样做,他还打算撤掉徐鸿非的将军之位,既然已生了龃龉,那就不适合再让徐鸿非带兵,他不用有异心之人。
父子两人又商量了些要事,眼看到晚上了,傅峥留下来吃饭。
傅行川处理完徐鸿非的事情回来,突然想起来,问傅峥:“你不是一早上就回玉州去了?”
傅峥不咸不淡道:“回来教训了几个人”
他把灵星下午所说让定安属官处置杨家人的事说出来。
傅行川一听,“好主意啊”。
他笑看着儿子,“她一来,我们既弄到了钱,又摆脱了杨家的麻烦,莫非,皇帝送了个福星给你?”
傅峥嘲讽道:“呵,福星?皇帝怎么不把皇位送给我?”
“啧,大逆不道”,傅行川骂归骂,但表情也没多严肃,“你今日可问了公主,她是如何知道徐鸿非收了杨家的钱?”
傅峥一愣,他又忘了。
他无所谓道:“这也不难猜,即便是江州首富也终归是商人,摸不到权势的边,穷得只剩钱了”
他又不满地看着他爹,“这也是你一叶障目,徐鸿非在你眼皮子底下算计你,你都没发现”
傅行川也心里郁猝,又道:“徐鸿非这次纵容杨家人潜入你府上掳走公主,怕也是想试探你的态度,自徐靖瑶死后,他一直想把女儿嫁给你当王妃,若你不管公主死活,正合了他心意”
傅峥不屑,“我的事,轮不到他来插手”
69. 第 69 章
翌日一早离开定安王府前,傅峥专门去了一趟库房,从里面翻走一套他母亲年轻时戴过的首饰,又带走了府上的大马车。
他晃悠悠来到衣裳铺子,掌柜笑脸相迎,“哎哟,王爷光临小店,真是令小店蓬荜生辉啊”
他没理掌柜的恭维,“给我拿套年轻女子穿的衣服,要料子好的”
掌柜愣了愣,赶忙把店里的衣裳全摆出来,“王爷,您看看,喜欢哪个?”
傅峥扫了一眼,想起她在静心苑总是穿得很简单,上次出府却穿了一身绿衣裙,甚是漂亮
他指着中间一套粉紫色的衣裙,“就这个吧”
灵星早上醒来,看到床边放了一套女子的衣裙和一盒精致的首饰,有些奇怪,这是昨天的女大夫送来的?
她换上衣服,简单弄了个发髻,挑了两个珠花戴上就下了楼,他看见傅峥站在医馆门口,走过去道:“王爷”
傅峥早就看到了她,他打量着她的装扮,心情不错,“该上路了”
灵星抬高手中的盒子,“等一下,这个盒子还有这套衣服,是不是昨天的女大夫送过来的?”
傅峥皱眉,“这是本王的”
灵星愣住,她突然想到,傅峥怎么不敲门就进她房间?
“王爷这是何意?”
“先借你用用,省得别人说本王虐待殿下”,傅峥扬了扬眉,转身朝门外走。
灵星拿着盒子跟上去,看到外面停了一辆精美的大马车,傅峥站在车旁,对她道:“殿下上车吧”
马车宽敞舒适,灵星坐在里面望着前面赶车人的背影,即便心里不解傅峥怎么突然转了性,但她深知见好就收的道理,也没再多问。
马车出了城走上官道,灵星已经做好了被颠簸的准备,却没想到马车一路稳稳的走到了晚上。
在毗邻定安城的延州休息了一晚后,第二天继续出发,一天后到达玉州镇北王府。
灵星下了马车跟在傅峥身后,走进静心苑,红枝绿柳站在院子门口。
突然一团影子从里面冲出来就要撞进灵星怀里,傅峥手一伸,揪住了她的后衣领。
“殿下”,兰若被傅峥揪住后衣领不能再往前一步,她泪眼婆娑。
灵星上前抱住她,“好了,我没事”
傅峥把手一放,沉默地看着抱在一起的主仆两人,他浑身放冷气,“殿下舟车劳顿,好好歇息”
灵星与兰若松开,她朝傅峥笑了笑,“多谢王爷救我和一路护送”
“嗯”,傅峥淡淡地回了一声,就离开了。
灵星带着兰若进去,一进屋,兰若就担心道:“殿下,你可吓死我了,他们都说你逃跑了,还一直逼问我你的下落”
“我没有逃跑,他们有没有伤害你?”,灵星知道兰若肯定被为难过。
兰若摇头道:“没有,就是一开始审问我,后面又不让我出院子”
“要是殿下真的逃跑了,又成功了,那就最好”,兰若面露遗憾。
灵星只是笑笑,逃跑她可不敢想,能活着已是不错。
晚上,灵星把衣服换下来,摘下首饰放进木盒,衣服已经穿过不好再还给傅峥,但是这套首饰看起来很贵重,是要还给他的。
她从柜子里拿出一些银钱放进木盒,唤来红枝,“这是你们王爷的,帮我还给他吧”
红枝有些疑惑地接过,但还是按吩咐来到傅峥住的东苑,对傅峥道:“王爷,这是殿下让我送来的”
傅峥沉着脸接过木盒打开,看到里面除了那套完整的首饰,竟然还有一百两银子。
他气得想笑,在红枝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像一阵风一样运起轻功朝静心苑飞去。
灵星刚打算睡下,兰若突然在外面急道:“殿下,镇北王又来了”
“这是本王的地盘,本王想来就来”
傅峥远远的就听到那丫头的声音,立马反驳。
灵星立刻下了床榻,找了件外衣披在身上才走到外间,兰若小跑着过来站到她身侧,傅峥站在几步远处脸色不虞。
“王爷深夜前来有何事?”,灵星见他脸色不好,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他了。
傅峥把手里的盒子往桌上一扔,“你这是什么意思?”
灵星解释道:“这本来就是王爷借给我用用的”
傅峥眯了眯眼,朝她走了两步,突然勾了勾唇,“我给你用的你要还,那你不问自取穿我的衣服又算什么?”
灵星脸一红,她当时是情急之下才拿了柜子里的衣服。
兰若眼睛在灵星和傅峥只见转了个来回,她家殿下和镇北王之间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吗。
“还是寝衣”,傅峥见灵星面露羞恼,又悠悠地加了一句。
“兰若,你先出去”,灵星无法当着兰若的面与傅峥争执这种事。
兰若听话地出去了,还关上了门,灵星瞪着傅峥,“王爷想如何?”
傅峥见她这幅面带粉霞的模样,心里痒得不行,他走过去站在她面前。
低下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我借给你的东西,没让你还你就不准还”
他靠得太近,灵星往后退了退,被傅峥伸手抓住胳膊拽回来,肩上披着的外衣滑落在地。
盛夏的晚间即使是在北境也不凉快,灵星只穿了一件亵衣,白嫩的肩膀和手臂露在空气中,傅峥握着她光滑的手臂,眼底却全是她的美丽。
“王爷看够了没有?”
灵星用力挣开他的手,捡起外衣给自己穿好,她背过身系好衣带。
“那套首饰,我会好好保管的,王爷可以放心了?”
一直没听到傅峥回答,她回头,却发现屋内已经没有傅峥人影了,门也敞开着。
兰若走进来,脸色惊讶道:“殿下,镇北王刚刚‘咻’的一下就不见了”
灵星:“………”
“把门拴好,歇息吧”
“是”
镇北王府东苑,傅峥把自己泡在冷水池里,脑子里全是方才她的模样。
他手握成拳在池壁上锤了一下,他跑什么?敌方大军压阵时他都没跑。
大不了,他要了她就是,况且,她本来就是皇帝赔给他的,他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怎么就跑了呢。
真是可恶。
翌日早上,红枝进来笑着说道:“殿下,王爷说从今日起,不限制殿下的行动了,殿下想去哪里都可以去?”
见公主的面露诧异,她又道:“不过书房重地有人把守,不可以去”
“哦”,灵星听完继续让兰若给她梳妆,没什么太大的欣喜。
红枝见状,不解的问:“殿下不开心?”
“挺开心的”,灵星对红枝笑了笑,只是她刚经历被人掳走虐待,暂时对出王府没什么兴趣,至少这里比较安全。
“如果我想学骑马的话,你们王爷同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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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星突然想起来,会骑马在北境应该是很必要的。
“王爷去巡防营了,我找管家说一声”,红枝小跑着走远。
半个时辰后,灵星随着红枝来到王府后山,知道她想学骑马,王府管家还给她找了个老师,傅峥的表妹,邵绮云。
邵绮云长相英气,也会武功,她对灵星笑得亲切,“我定会好!好!教导殿下的”
灵星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半个时辰后,她的预感果然没错,邵绮云实在是个很严格的老师,还没上马呢,就已经把她折腾得够呛,当她绕着马场跑了第十圈的时候,她就已经要瘫掉了。
邵绮云骑在马上跟在她后面,大声教导:“殿下,你体力太差,下午再练扎马步!”
灵星眼前一黑,下午她午睡后想假装忘了学骑马的事,赖在静心苑不肯出门,邵绮云冲进她寝卧,把她从床铺里揪了出来。
待到夕阳西下,灵星首次爬上马被邵绮云牵着,在马场走了一圈。
“殿下明日继续”,邵绮云贴心地把双腿发软的灵星送回静心苑。
第二日,灵星一大早就出了王府,连早膳都没吃,她打算出来躲一躲,结果在包子铺与邵绮云狭路相逢。
邵绮云很是失望,“殿下若是不想学,直说就是了,我还能逼你?”
灵星略感羞愧。
邵绮云又道:“如果半途而废能让殿下开心些的话,那我也乐得轻松,这要是以后殿下遇到匪徒,既不会武功又不会骑马,那只能用脚跑快点了”
“我学”,灵星坚定道。
事关生死,多苦都可以学。
这天傍晚,灵星的腿勉强可以走路。
第三天晚上,她已经可以正常从跑马场走回静心苑。
第四天,总算开始学骑马,灵星只觉得谢天谢地,邵绮云教的仔细,灵星学了一整天。
第五天能骑马慢走,第六天能骑马快走,第七天可以骑马绕着马场跑圈,灵星觉得也还挺有意思。
她又多练了几天,除了下雨天,白日里都待在马场上。
邵绮云觉得差不多了,“殿下,你已经会骑马了”
灵星开心地笑道:“是啊,还得多谢绮云”
她和邵绮云熟了之后,就直接叫名字。
这天天气正好,盛夏也快过去,天气没那么炎热,灵星来到后山,打算骑马在山上地势平缓的林子里转转。
她从草地上跑了一圈回来,兰若等在不远处,朝她走来,“殿下,这是我做的花环,你戴上”
花环是用附近的野花野草编织的,挺好看,灵星把花环戴在头上,调转马头朝林子里走。
兰若坐在草丛里等灵星回来,余光瞥见两个人影走进,是邵绮云和傅峥。
邵绮云问兰若,“殿下呢”
“殿下去林子里骑马去了”
傅峥望着林子的方向,脸上平静无波,他多日未回王府,一回来就听说她这些日子在学骑马。
一声鹰叫响破天际,傅峥抬头望,见两只大鹰在空中盘旋了两下,突然朝着林子飞速俯冲。
他皱起眉,邵绮云看到兰若脚边的花草,质问道:“你摘这个花做什么,这一片的老鹰最喜欢啄花心的果子,小心它们攻击你”
兰若面露惊恐,“不好了,我给殿下戴了一个花环,怎么办,你们快去救…”
话还没说完,傅峥就骑上马冲进了林子。
70. 第 70 章
树林深处,灵星正快速骑着马躲避攻击她的猛禽,方才不知怎么的,这两只大鸟突然从天下冲下来啄她,她逃跑闪避,两只大鸟也一直追。
眼看一只大鸟锋利的喙就要啄到她的脸,她往右勒了一下缰绳,马长啸一声,堪堪躲过,另一只鸟又扑上来。
傅峥追上来看到老鹰的爪子离灵星的脖子不过几寸,他眼中凶光一闪,腰间的匕首飞出去打中了老鹰的爪子。
老鹰张着嘴痛苦地鸣叫,灵星吓了一跳,头一歪花环掉落在地,人也要摔下马。
傅峥骑马飞驰而过,伸手将她捞进怀里,灵星坐在傅峥的马上还未回神,两只大鸟同时攻向傅峥。
傅峥眼神一凛,一手抱紧怀里人掉头往回走,“抱紧我!”
灵星回过神来,连忙双臂抱紧他,傅峥空出一只手抓住老鹰的爪子,用力朝后甩出去,另一只老鹰立马飞过来利爪对准了他怀里人。
傅峥见状曲臂一档,鹰爪抓破他的衣服,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他冷笑一声,眼见两只老鹰又唤来更多同伴,他眼里生出兴奋,将怀里人扶着坐好,缰绳塞她手里,厉声道:“你来!”
说完踩着马背飞身上天,夺过插在受伤老鹰爪子上的匕首,手一扬,划破了老鹰的脖颈。
灵星双手紧抓缰绳,控制着□□并不熟悉的马朝前跑,傅峥落在她身后的马背上,抵挡攻过来的老鹰,叮嘱她:“骑稳了,其他的交给我”
刃光一闪,傅峥又割喉了一只老鹰,老鹰的同伴发出尖锐暴鸣,齐齐从高空俯冲而下,向傅峥攻去。
“大哥,接弓箭!”
邵绮云拿着弓箭骑马追过来,她把弓箭朝傅峥一抛,傅峥运起轻功在半空中接过,直接拉弓引箭,射穿了一只老鹰。
他落在草地上,对灵星和邵绮云吼道:“你们快走!”
拉弓又射中一只老鹰。
灵星担忧地回头看,马儿也不老实,突然一个高抬腿,差点把她从马背上掀下来。
“啊!”,她尖叫了一声,双手死死抓着缰绳,头离地只有几寸,马还在往前跑,邵绮云见状追过去。
“殿下,手给我!”,邵绮云朝灵星伸手。
灵星一手死死抓住缰绳,一手朝着邵绮云伸,两人快要拉上的时候,马突然急停,转了个圈,把灵星甩飞出去。
邵绮云大喊一声:“殿下!”
下一瞬,一道残影闪过,飞身接住了灵星。
傅峥抱住怀里几乎吓晕过去的人,落在邵绮云马旁,将人往她怀里一塞,“带她回去!”
他飞身骑上自己正在乱窜的马,拍了马头一巴掌,“老实点!”
发狂的马立刻冷静了,他拉开弓,对着朝他扎堆攻过来的老鹰三箭齐发,全部命中。
三只老鹰掉在草地上扑腾,盘旋在他头顶的老鹰霎时散开,四散飞走,很快就不见踪影。
傅峥露出不屑的笑容,他昂着头,以胜利者的姿态骑马朝前方追去。
邵绮云驮着灵星刚出了林子,傅峥就追上来,他皱眉道:“停下来,把她给我”
邵绮云的马儿停下,傅峥下了马,走过来把横趴在马背上的灵星抱在怀里,稳步朝前走。
邵绮云看着前方的背影,若有所思。
灵星惊魂未定,她缓缓睁开眼,入眼见傅峥脸上有两道血痕,她心里一怔,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涌上心口。
她手指摸了摸他脸上的血痕,傅峥停下来,坏笑道:“心疼我了?”
灵星眼神闪了闪,轻声道:“你放我下来,你手受伤了”
她看到了傅峥手臂上狰狞的伤口。
傅峥不肯,紧紧抱着她,得意道:“几只畜生还奈何不了我”
前方到了后山出口,兰若奔跑过来,面色焦急,“殿下,你没事吧,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灵星看了看她,傅峥抢先说道:“你的丫头真没用!”
兰若缩了缩脖子,她面露歉疚,灵星扯起嘴角笑了下,以做安抚。
回到静心苑,傅峥将灵星放下,灵星对傅峥道:“快找大夫给你看伤”
傅峥杵着不动,“一点皮外伤,用不着”
灵星皱着眉上前仔细瞅着他的脸,突然抬手摸了摸,傅峥嘴角扬起,听见灵星道:“你脸上的血,是老鹰的”
“不然呢?你以为本王那么差劲么,几只老鹰也想刮花我的脸”,傅峥语气中隐隐得意。
差点被老鹰刮花脸的灵星默了片刻,指着他手臂上的伤口,轻声道:“还是处理一下吧,要是感染了就麻烦了”
傅峥见她面露惭愧的盯着他的手臂看,心情愉悦,“那就找个大夫瞧一眼吧”
他往灵星平时用来窝着的榻上一坐,对姗姗来迟的管家和邵绮云道:“找个大夫来”
管家立刻领命去办,邵绮云则是来到灵星身前,关心道:“殿下没事吧”
“我没事,就是王爷受了伤”,灵星回道,她发髻凌乱,脸色也有些白。
邵绮云没再说什么,只是在一旁坐下,她突然问:“殿下还敢骑马吗?”
灵星有些莫名,道:“为什么不敢?”
邵绮云满意地笑了笑,“那就好”
傅峥目光落在灵星身上,嘴角带着笑意,见灵星头发乱,对她道:“你去整理整理仪容”
灵星‘哦’了一声,和兰若走进里间,她小声问道:“兰若,方才在后山,镇北王骂你作甚?”
兰若低着头:“我给你编的花环引来了老鹰”
原来是这样,灵星安慰她:“没事,也算长见识,下次就不会再犯了,快帮我梳头吧”
傅峥坐在外面把里面低声细语听得一清二楚,心里莫名软了软,邵绮云斜眼瞅他,被他瞪回去。
灵星梳好头,又换了身衣裳才走出去,傅峥一见她,就道:“怎么不穿我给你的衣服?”
邵绮云侧目,灵星语塞,想了想,道:“只是随便拿了一件穿”
门口管家带着大夫走进来,身后跟着三条尾巴,傅嵘越过大夫走到傅峥面前,惊讶地问:“大哥,你怎么受伤了?”
徐乾和傅嫣也围过来,傅峥不耐烦道:“你们过来做什么,大惊小怪”
大夫挤进去,瞅了眼傅峥的手臂,道:“小伤,我开点药膏就好”
灵星站在一侧,面露不安,鸟禽的爪子不干净,伤口不处理干净的话,会有风险。
邵绮云见灵星欲言又止,问:“殿下有话要说?”
在场人都转过头,傅峥把挡他视线的弟弟妹妹赶到一旁,直直地看向灵星。
灵星上前一步,对大夫道:“大夫,王爷的伤口是老鹰的爪子所伤,还是给王爷清理一下伤口吧,万一…”
大夫摆手,“不用不用,王爷战场上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这点小伤不足为虑”
灵星皱眉,这大夫太不负责任了。
傅峥见她气鼓鼓的,心里宽慰,他对大夫道:“还是清理一下吧”
大夫愣住,“哦,好,清理清理”
他随后又犯了难,“这…该怎么清理啊?”
大夫是战场上退下来的军医,他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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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管给断手断脚的士兵保住性命,不怎么会处理鸟禽抓伤啊。
灵星有些无语,她无奈上前把大夫挤开,凑上去仔细看傅峥手臂上的伤口,对红枝道:“去取一些盐和水,还有烈酒来”
众人不明白她想做什么,面面相觑,等红枝拿来了盐和水。
灵星将盐倒在水盆里,将水盆放在傅峥身侧,她看向傅峥,道:“王爷,我要剪掉你的袖子”
傅峥颔首,灵星拿剪刀剪掉傅峥受伤手臂的袖子,然后拿了个小瓢舀起一瓢盐水,往手臂上的伤口上浇。
“住手!”
一旁的傅嵘走过来阻止,他生气道:“你竟然往我大哥伤口上撒盐!”
灵星的手停住,她正要解释,傅峥抬脚踢了踢弟弟,“吵死了,绮云,把他们都带走”
邵绮云把傅嵘和徐乾拖走,傅嫣主动跟在后面,离开前还回头看了傅峥和灵星一眼。
“继续”,傅峥对灵星道。
灵星点点头,“有点疼,你忍一忍”
傅峥毫不在意,他面色淡定,眼角余光落在灵星身上,一旁的大夫伸长了脖子,面露疑惑。
等一盆盐水浇完,傅峥伤口上的血都冲洗得差不多。
灵星向大夫要了纱布,把伤口周围擦干,又另取一块纱布,用烈酒浸湿,在伤口两旁的皮肤上轻轻擦拭。
等处理完这一切,灵星见伤口已经没有污血,才松了口气,对大夫道:“先涂伤药,再包扎”
她走进里间,从江渺给她的药里翻出一瓶解毒丸和一瓶金疮药。
她把药给傅峥,“这是宫里御医给的解毒丸和金疮药”
傅峥收了药,把金疮药给大夫,大夫打开瓶子嗅了嗅,眼睛一亮,“好东西啊”
大夫把金疮药给傅峥用上,又包扎好伤口,对灵星笑道:“现在可满意了?”
灵星无语,傅峥轻笑了一声,他赶走大夫和管家,把解毒丸和金疮药放下,眼神罕见温柔,你今日受了惊吓,好好歇着,我明日来找你换药”
傅峥转身大步朝外走。
灵星追上去两步,“王爷,今日多谢你”
傅峥停住,没有回头,又往前走。
灵星回到屋内,把解毒丸和金疮药收好,兰若在一旁收拾屋子,突然道:“殿下,明日是你生辰”
又要过生辰了吗,灵星眼前恍惚,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年了。
次日用过早膳后,兰若缠着绿柳去了王府厨房,前脚刚走,傅峥后脚就来了静心苑。
“王爷将袖子弄上去”,灵星拿着金疮药和纱布坐在傅峥身侧。
傅峥听话照做,灵星拆下他手臂上的纱布,见他伤口没有发脓,且有好转的迹象,面露欣慰,又在伤口处涂了一遍金疮药再包扎好。
“伤口没有恶化,王爷再坚持两天,伤口应该就开始愈合了”
“你还懂医术?”,傅峥一直在看她,不禁问道。
“我只会简单处理一些外伤,算不上会医术”
那厢,兰若端着一碗糖水蛋走进来,她见屋内坐着镇北王,心里有些惊讶,面上不动神色地把碗放在桌上。
灵星看向傅峥,“王爷,伤药已经换好了”
他也该走了吧。
又赶他走,傅峥心里不快,他看向兰若放在桌上的东西,问道:“这是何物?”
“糖水蛋”,灵星回道。
“好吃吗?”,傅峥又问。
灵星疑惑,面露迟疑,“王爷不嫌弃的话,可以尝一尝”
“行”,傅峥毫不客气。
71. 第 71 章
灵星让兰若把碗里的糖水蛋用另一个碗分出一半。
傅峥坐在桌前,见灵星用勺子挖着碗里的东西吃,他也挖了一勺放进嘴里,味道不错,就是有点甜。
他嫌勺子麻烦,直接端起碗仰头把碗里的东西两口就吃了个干净。
灵星见状,把一旁的帕子递给傅峥,傅峥接过擦了擦嘴,把手帕揉进手心,心情愉悦。
伤药也换了,东西也吃了,傅峥也不好再留,他起身道:“我明日再来”
待他走远,兰若才对灵星道:“殿下,要不我再去给你重做一碗?”
“不必,尝尝味道走个过场就行了”
傅峥手里握着灵星的帕子,往怀里一塞,路上遇到红枝和绿柳,他叫住两人,问道:“她近日情况如何?”
红枝机灵,将这段时间灵星每日的做的事说了出来。
傅峥心里满意,即使他没再拘着她,自己也不在府里,她也没做什么越界的事,对她是皇帝眼线的事已经排除怀疑。
他让红枝两人退下后,突然听到走远的红枝问绿柳:“今早兰若姑娘缠着你去厨房作甚?”
绿柳回道:“她借厨房做了一碗鸡蛋,说是给殿下生辰吃的”
傅峥顿住脚步,他将两人喊回来,“今日是殿下生辰?”
绿柳低着头,“奴婢也不清楚,不过兰若姑娘是这样说的”
灵星没料到傅峥真么快又去而复返,她神色不解,“王爷还有何事?”
傅峥站在她面前,语气严肃:“今日是你生辰?”
他问这个做什么,灵星还是答道:“是”
却见傅峥坐下来,表情似有不满,“为何不与我说?”
灵星沉默了一会儿,“这种小事,不好打扰王爷”
她觉得傅峥最近很奇怪。
傅峥脸一沉,“你对我这么见外做什么,靳灵星,我是你丈夫”
他起身朝她走,看她脸上表情变了又变,突然笑道:“殿下莫非忘了,皇帝可是下了圣旨把你嫁给我了”
灵星淡定道:“王爷莫非也忘了,你说过让我识时务些”
“我改主意了”,傅峥毫不羞愧,这些日子他想明白了,他既然已对她动了心思,就没必要压抑自己,反正也名正言顺。
灵星眉心蹙着,傅峥此刻的眼神并不难猜,只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与她原本的打算背道而驰。
“那王爷想如何?”,灵星向后退了两步。
傅峥脸上的笑容扩大,“自然与你是做真夫妻”
他喜欢她的颜色,也不讨厌她的性子,既如此何必委屈自己。
灵星转过身去,心里慌张,即使傅峥不是传言中凶神恶煞之人,但她还没有忘了郢都的一切。
相反,那些回忆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都时常如她的梦,四个多月的时光,并没有改变什么。
傅峥对灵星沉默的反应不满,不过,他这两日心情不错,愿意给她时间缓缓。
他淡声道:“你可以仔细考虑两日,我会让府上着手准备婚礼”
他走后,灵星瘫坐在榻上,理了理自己发懵的脑子,此刻她终于有了自己是来和亲的切身体会,就算傅峥不想要她的命,自己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晚上,灵星走进里间,从放衣服的柜子底下翻出萧言祁给她的信,她眼前闪过她被皇后召进宫前一晚,她与萧言祁还在讨论要如和给萧遇庆祝生辰的画面。
他们当时围在萧遇的摇床边,边逗弄着儿子,边计划着以后要一家三口去江陵游玩,萧言祁还承诺第二日会早些归家陪她和孩子,可谁知,一夜之后这些都化为泡影。
灵星心里苦涩,她手里捏着信来到窗边,望向天上的明月,不知千里之遥外,她心念的人如何了。
落星园,萧言祁刚喂完萧遇吃了一碗蛋羹,萧遇已经四个多月没有见过母亲,现在也不会再哭闹着要找娘亲,但每日都很黏父亲。
萧言祁要是外出办公务几日不回,奶娘也哄不住他,管家只能去将秦梦竹找来,萧遇对秦梦竹熟悉,被她抱着倒是能安静一点。
萧言祁听闻了他近日不在府上时儿子哄不住的事,心里发苦,他公务越来越忙,即便是安排再多的下人照顾儿子,也终究是心中亏欠。
他抱着儿子抬头看向天上的残月,今日是他心爱之人的生辰,他却连一句生辰祝贺都无法说与她听。
玉州城的守卫固若金汤,他已不再祈求自己现在能找回她,只求她平安活着。
镇北王府,红枝一早得了命令,与绿柳在静心苑装饰屋子,灵星坐在屋内事不关己地看着他们把院子和屋子弄得喜庆。
傅峥此人,说是给她两日时间缓缓,却又强势地将他的决定展现在她眼前,告诉她,她没得选。
是了,若傅峥若不是如此说一不二的人,也不会把皇帝都气得跳脚,她早该知道。
这日后,傅峥没有再来找她换药。
几日后,镇北王府要办喜事的消息就从玉州一路往西传到了定安城。
傅行川早已收到信,于三日前带着妻子从定安王府出发,现已到达镇北王府。
东苑里,傅家人围坐在一起,傅行川前阵子刚弄回了一大笔钱,现在儿子又要成亲,他高兴得没忍住在晚饭时多喝了一壶酒,喝得醉醺醺,正被定安王妃放眼刀。
大家都挺高兴,除了傅嵘,他坐在一旁生闷气,心里骂灵星是狐狸精。
定安王妃见状,询问了女儿傅嫣后,才单独把傅嵘喊出去叮嘱了一番。
傅峥意气风发,他着人安排了玉州城内一家上好的驿馆,今日上午已经将灵星和兰若送了过去,让她从那里出嫁。
他心里对明日的婚礼,也隐隐有些期待。
傅远见傅峥心情正好,欲言又止,傅峥察觉到,将他喊出去,“阿越,怎么了?”
“大哥,你当初不是说要杀了公主?你不追究她为何与萧侍郎和离也要来北境了?”
傅峥嘴角的笑意抚平,“今时不同往日,我看上她了”
至于她为何被皇帝派来北境,朱鹤已经打听过了,皇帝不喜她,舍一个已厌弃的女儿当做给他的赔偿,对皇帝而言,稳赚不赔。
她与她那个没用的前夫和离的原因,他不想知道,他才不会自找麻烦,万一听到他不爱听的,岂不是给自己添堵。
傅越很是惊讶,这可不像他大哥会说出来的话,转念一想,又觉得合理,他大哥向来直白赤诚,他笑了笑,“行”
玉州城驿馆,灵星已经破罐破摔,事已至此,再扭捏也无用,但她心里还是隐隐不安。
翌日辰时,镇北王府已经派人前去驿馆打点,灵星很早就起来梳妆,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是第几次穿这身嫁衣。
傅峥穿上昨日刚送来的喜服,骑在马上前去迎亲,刚走出镇北王府,一阵急切的马蹄声迎面扑来。
前方不远处的千军卫来报,“王爷,前线告急,北狄今年提早攻过来了,突袭了城防十里外的隘口,已经踏破了两个村落”
话音一落,傅峥脸色变得冰冷,傅行川从王府里跑出来,面色铁青。
父子两对视一眼,如果不是情况已经控制不住,傅家军没人敢在今日来打扰他的好事,傅峥咬着牙对身后的傅家亲卫道:“随我去前线抗敌!”
玉州城通往边境的城门大开,傅峥带领手下将领和亲卫直奔城防十里外的隘口。
玉州城内各家屋檐上的绿旌旗也换成了红色,本打算出城的百姓纷纷回家,重兵把守住各个城门。
傅行川脸色不好,玉州战事已起,他需要回定安城坐镇,谨防敌人声东击西。
于是,他吩咐几名武功高强的下属留下来保护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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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率亲卫连日快马加鞭赶回定安巡防营。
驿馆,灵星等到傍晚,都没有等到傅峥来接亲,稍许时,王府管家来到驿馆,通知她傅峥去前线打仗了。
“殿下,今日情况实属紧急,还请殿下理解”
“战事最重要”,灵星平静道。
在王府派来的人护送下,灵星回了静心苑,她想起傅峥骁勇善战的名声,放心地早早歇下。
城防十里外的隘口,傅峥穿上战甲来到战场,见北狄已经烧杀抢掠完毕,眼里泛起嗜血的杀意。
他吩咐士兵去救受伤的将士和村民,自己带一百人朝着敌人的脚印追。
半个时辰后,傅峥手中的银□□破了北狄小分队将领的脖子,发现敌人时,对方只有不到五十人,这分明只是鱼饵。
他脸色凝重的调转马头,对手下的将领吩咐,“加派人守住关隘!”
随后一路飞奔至玉州军防最前线银雪关,北狄大军乌压压的排在城墙外,傅家的将士列阵守在城墙下方。
傅峥骑马来到傅家军最前方,冲对面的北狄将军耶律金喝道:“耶律金,你找死!”
耶律金笑的得意,“听说你今日娶妻?那真是不好意思了,哈哈哈哈”
傅峥周身杀意弥漫,耶律金坏他好事,还敢在他面前叫嚣。
耶律金与傅峥是多年的死敌,他扬手命令身后的北狄士兵,“给我上!”
他退到后面,让士兵往前冲。
傅峥冷笑一声,对耶律金的行为很不屑,他御马上前,枪一挥,划破了北狄士兵的喉咙。
身后的傅家军出动与北狄军交战,城墙上的傅家军发射出的箭矢如雨般攻向耶律金和他身侧的北狄军。
耶律金留下前方的北狄军,带着其他士兵急速后退,先朝对面射了一只暗箭,然后吹响号角,潜伏在一里后的五万北狄军倾巢出动,涌了上来。
傅峥手下一名将军见状,对傅峥道:“王爷,我去叫援兵”
“等等!”,傅峥沉着脸思考片刻,“让东五里和西五里的兵过来支援,其余人原地镇守,谨防对面从别处偷袭!”
“是!”
玉州边防的每个关口,都只留了一万人马,傅峥没料到北狄今年还未入秋,就敢来犯
他眼神如狼般盯着远处的耶律金,朝他射出一只箭,耶律金骑着马抵挡和闪躲,眼中满是兴奋。
他命令身后五万大军,“给我踏破玉州的城墙!”
五万北狄军如蜂拥般上前,傅峥守在最前面,杀红了眼,不久后一万援兵赶到,傅家军与北狄厮杀到天亮。
两方人都折损近一半,打到筋疲力尽时,北狄先退了兵。
傅峥红着眼回到军营,对跪在地上的几名将领冷声质问:“北狄大军早就埋伏在前线,你们为何不报!”
一名将领回道:“王爷,事发突然,北狄先是偷袭了西边两处隘口,我们派兵支援,他们又偷袭了东边的,一时被牵制,才疏于银雪关的巡逻和探查”
傅峥眯了眯眼,北狄往年都是在快要入冬时,才敢来他的地盘试探,今年如此异常,定是出了变故。
眼下敌人还在十里外虎视眈眈,他不能离开,他招来朱鹤,“去定安报信,让定安王小心周边部落偷袭”
“王爷!”,一名将领冲进来,“羌国军队正朝定安城进攻!”
又是羌国,傅峥面色阴沉,羌国与北狄这两个狼狈为奸的狗东西,他镇定道:“不准慌,按往日训练的巡逻防守,有敌情立刻来报”
他爹不知道打败过羌国大军多少次,暂时不用太担心。
昨夜牺牲了近千名将士,傅峥顾不上歇息,安排人去捡回尸首,又安置伤患,晚间,军医来禀报,说受伤将士过多,银雪关的人手救治不过来了。
傅峥当即决定将伤患送往玉州城里救治。
72. 第 72 章
灵星在静心苑歇了半日,傅远急匆匆找上她,“殿下,前线战事我方受伤人数过多,上次来府上的军医找你前去帮忙!”
“我?”,灵星不禁疑问,她根本不会医术啊。
傅远严肃道:“你上次给我大哥处理伤口,他两三天就好了,军医觉得你的法子可行”
他不悦道:“殿下不愿去?”
“我去”,灵星没有犹豫。
她随傅远骑马来到玉州城最大的医馆,一眼望去满是血肉模糊的画面,她瞬间冷汗流下来。
走进去后,上次见过的大夫急忙拉住她,“这位姑娘,你上次用的什么办法清理伤口?”
灵星说了出来,大夫立马安排人去办,见人手不足,邵绮云和傅远都在帮忙,灵星停留了片刻后,还是决定留下来,协助大夫包扎。
她并不懂医术,但会些急救之法,清理伤口和止血包扎的活还是能干。
伤患源源不断的送过来,她不难猜到昨夜傅家军进行了何种恶战。
很多送来的伤患经过路途颠簸都失血过多,灵星皱眉,问邵绮云:“这些伤患,为何不在军营里就做止血和急救”
邵绮云也脸色不好,“北狄这次是突袭,军营里军医人手不够,还要其他关口的过来增援,况且,军营里先救最急的和能活下来的”
灵星看着躺着的伤患,心想若是一开始做急救,未必不能救更多人,她正想着,医馆的伙计突然大喊:“不好了,伤药不够了!”
一时间,周围的气氛更加沉重。
邵绮云吩咐医馆掌柜:“快去其他医馆调伤药过来”
忙到晚上,送来的伤患把城内各个医馆的地都占满了,百姓见战事危急,也纷纷闭门不出。
城门楼的号角一响,表明前线又开始交战,傅远和邵绮云焦头烂额,灵星问道:“绮云,出什么问题了?”
邵绮云冷着脸,“大夫们都要照顾重伤患,那些轻伤的没人看顾,现在退下来的火头军全都来帮忙,做饭都做不过来,大夫要吃,伤患也要吃,留守城里的将士们也要吃”
灵星忙问:“他们在哪里做饭?”
“就在这个医馆后厨”
“这样不行”,灵星不赞同道。
她想了想,“让城中百姓集中在一个地方做饭,然后我们安排人手调配送到各个医馆和城门,前面还有买菜的活儿召集城里的菜农来帮忙”
“这倒是可以,不过百姓不愿意来怎么办,我们还从没有这么做过呢”,邵绮云道。
“只要给钱,就肯定有人来”,灵星拿过医馆里的纸笔,写下办法递给邵绮云。
“找几个嗓门大又功夫好的将士,分成八个方位从城中向城外农户一路通报,只要愿意来帮忙的,都给十文钱,来了之后被选中能帮得上忙的,再另外酬谢一两银子”
“截止时间两个时辰后”,她又补充道。
灵星估算过人数,真正能帮的上忙的不超过一百人,就算来凑热闹的人多,最终也不会花费太大,最重要的,是得把人引过来才行。
邵绮云对灵星的办法存疑,但眼下也不妨一试,她和傅远即刻安排人去办。
两个时辰后,西角巷前面的街道聚集了四五百人,灵星和邵绮云挑选过后,选中了九十人。
来的人很多都是农户,做饭不在话下,西角巷是傅家军用来安顿战场退下来的老兵和老弱病残的,每个小院都有厨房。
灵星让大夫写下一份伤患和将士们都可以吃的饭菜单子,誊抄二十份,分给各个小院的厨房,每个厨房安排三人,一人烧火,两人做饭。
剩下的四五十个人中一半去搬运粮食,一半负责前往各个医馆和城门送饭。
为了让这九十人放心干活,灵星用自己的银子先每人给了半两,其他没选上的也都给了十文钱。
银子拿到手,九十人立马去干活了,剩下的人见状,纷纷嚷嚷着也要帮忙,邵绮云脸色放缓。
“怎么办?”,邵绮云问灵星。
灵星回道:“今晚的人手已不缺,但明日若是更多伤患进城,人手又要不足了,况且,现在缺的是药和粮”
她在邵绮云耳边耳语几句,邵绮云颔首,冲前方百姓高声喊道:“现在傅家军缺药材和粮食,若各位百姓家中有存余的粮食和药材,可先卖于我们,我们按每斤高于市价三文钱收”
朝廷送来的粮草都在军营里,顾不上后方,城中米铺一时也供不上来,战时百姓还会抢粮屯粮,不如让有余粮的农户自发供应。
第二日一早,西角巷路旁就摆满了粮食和不少的干草药。
灵星回王府歇息了一晚,早上又随着邵绮云赶过来,两人把百姓送来的东西都买下来,然后将药材送去医馆。
百姓收了钱,自发将药材帮忙抬去各个医馆,有些懂药材的,还留下来在医馆帮忙。
今日又送来一批伤员,但比昨日少了,有了昨晚的安排,加上隔壁城派了大夫来增援,今日邵绮云和傅远安置起伤员来更加得心应手。
灵星跟在邵绮云身边,又忙了一天。
银雪关军营里,傅峥和手下将领商讨完战事,傅越走进他的营帐,“王爷,送去城内的伤患全都安置好了,有一些救治不及时牺牲的,傅远他们也都让人安葬了”
“城中情况如何,有没有乱?”,傅峥沉着脸问。
傅越笑了笑,“没有,有条不紊,绮云和阿远还有…公主,一直在安置和调配,没出什么岔子,他们发动百姓帮忙,提供粮食和药材”
傅峥抬头,他想到灵星,冷冽的眉眼不自觉柔和。
傅越想起邵绮云说的话,又道:“王爷,城内的医馆已经满了,要不要让城内的大夫来军营支援”
傅峥昨晚又跟耶律金打了一场,对方似乎就是想拖住他,不让他去帮定安城,他必须速战速决。
“明日起伤患暂时不往城里送,让城里退下的军医来前线”,傅峥吩咐傅越。
第二日一早,傅越带回几位老军医,还拉来几车药材和新鲜粮食,傅峥不禁疑问,“这些药材都是百姓送的?”
傅越:“不是,是公主买的,每斤高于市价三文从农户手里收的”
傅峥顿了顿,他在成婚当天抛下她,她现在掏自己的钱给他送粮食和药,他心里一半歉疚一半欣喜,等他回去,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这夜,傅峥计划好战术,主动出击直朝北狄的营帐而去,却没想到耶律金早就跑了,只留下一些残兵用来牵制住他们的视线。
他回到军营,思前想后,还是派人八百里加急去定安前线问问他爹的情况,又加固了银雪关的军防,再方圆百里巡逻几天后才回玉州巡防营。
玉州城内,伤势恢复好转的将士陆续被送到巡防营,傅峥看过他们,问询城内情况,当夜回了城内。
城内依旧有条不紊,战场局势缓下来,百姓也不再闭门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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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峥一路骑马穿过街道,来到西角巷,见灵星和邵绮云坐在街口,前面百姓排着长队。
自从前线没有再送伤患进城,帮忙的人手就不需要那么多了,直到今日,傅家自己的人手也足够,于是灵星让之前来帮忙的人都回家,把剩下的钱结给他们。
等百姓都高兴的领完银子走了,灵星眼前出现一个高大的身影,她抬眸,略显疲惫的男人正眼带笑意地看着她。
邵绮云见状,安静地走开。
“王爷,你回来了?”,灵星温声问道。
“嗯,天晚了,我陪你回王府”
灵星看了看周围,也没什么再需要她做的,她牵过一旁的马,对傅峥道:“那我们回去吧”
她翻身上马,拉起缰绳控制着马往前走,傅峥脸色黑了黑,也骑着马跟上去。
回到王府,傅峥不顾迎上来的弟弟妹妹,回到东苑沐浴过后,就去了静心苑。
上次成亲之礼没成,灵星其实有些庆幸,但傅峥已经不打算放过她,他直言道:“上次办喜事没去接你,是事发紧急”
“我明白,王爷不用放在心上”,灵星生怕傅峥再提成亲之事。
“既然如此,过两日我们再把仪式办完”,傅峥笑道。
灵星不愿意,“王爷,不若就算了吧”
傅峥冷下脸,“为何?你不愿意跟我成亲?”
他抓住她的手腕,提醒她,“不论有没有仪式,你都是我的”
灵星拽了手腕几下,没挣脱开,她无奈坦白,“王爷,我们之间不过是你与皇帝的交易罢了,你何必这么认真呢”
傅峥气乐了,他一腔热情被浇了一盆凉水,原来她觉得只是交易。
亏他这几日一直想着她,他本想着跟她道个歉,再弥补上次的过失,却原来都是他一厢情愿。
灵星察觉到危险,她看了眼面前的男人,见他眼神如狼,她心里慌张不安的躲避。
“好,那就不拜堂”
傅峥似笑非笑,他直视着灵星的眼睛,不让她避着自己,一字一句道:“我直接睡你”
灵星眸子里都是惊讶,傅峥冷笑着将人抱起来朝里间走。
灵星没有反抗,她也反抗不了,这是她早就明白的。
傅峥抱着她走进里间,用脚带上门,这是他第一次来到里面的寝卧,房间不大但整洁精致,他心中郁结着一股怒气,急需发泄。
他将人压在床上,灵星看见高大的身影压下来,闭紧了眼睛,只是等了良久,傅峥也没有动作,她睁开眼,见他只是压在她身上,一脸生气地瞪她。
灵星不知为何,弯起嘴角笑了笑,她内心还是觉得傅峥不会强迫她。
傅峥恨恨道:“你还笑?”
他要被她气死了,她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的女人。
“靳灵星,我警告你,你最好早点心甘情愿的接受我”
他站起身,语气不悦,“今天先放过你,不过,我并没有你认为的宽容和耐心”
说完拂袖而去。
傅峥一走,灵星浑身失力瘫在床上,傅峥此人并不坏,但也却如他所说,他并不是很有耐心,也不像是会被礼教约束之人。
如果他只是看上了她的身体,也就罢了,可灵星意识到,傅峥想要的,不止于此。
她不讨厌他,但也不喜欢,她心里装了太多东西,有了之前的教训,她不想再与别人有感情瓜葛,况且对于一个弃子,爱太奢侈了。
73. 第 73 章
傅峥一回到东苑,又埋头扎进冰凉的池水里,他咬牙切齿,觉得灵星不识好歹,可内心深处,又有种隐隐的挫败。
他冷静完换好衣服出去,看见他母亲站在院子里,像是要话要说。
“娘还不歇息,找我何事?”
徐淑慎温柔地笑了笑,“阿峥,我打算明日带你弟弟妹妹回定安城”
傅峥面露严肃,“定安战事正忙,何不在玉州多住些时日”
“你父亲上了前线,你又驻守玉州,定安王府总不能长久空着”
徐淑慎上前给傅峥整理好有些乱的衣领,苦口婆心道:“儿子,这次没有办成喜事,你下次再挑个好点的日子,将公主正式娶进门吧”
“哼,办不办仪式有什么所谓”
傅峥一想到这个就生气,他在亲人面前,从不避着情绪,“她就是个心思深沉,感情冷漠的女人”
徐淑慎愣住,她这些日子住在镇北王府,却没跟灵星打过照面。
不过从邵绮云那儿听说后,心觉九公主应该是个不错的女子才对。
她打量着满脸不忿的儿子,心中意会,看来是从公主那儿吃了瘪。
“你喜欢她”,她笃定道。
傅峥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还是转过身去没说话,不承认也不否认。
徐淑慎见他这样,不再多说,“我先回屋歇着了”
又没忍住提醒,“儿子,她一个皇室女子千里之遥来玉州,无依无靠,心有防备再正常不过了,你要多点耐心”
无依无靠?
傅峥不服气,他愿意给她靠,是她不识抬举。
早上,灵星刚吃完早膳,傅峥就趾高气昂的走进来,把一叠银票甩在她面前,“这是还你前些日子给傅家军花的钱”
“王爷是不是拿错了数目,太多了”,灵星瞅了一眼那叠银票,远超她花出去的几百两。
“剩下的给你用,省得别人说我亏待你”,傅峥抱着胸,一本正经。
他低下头,志在必得道:“你要与我泾渭分明,我偏不让”
“今夜我要过来”,他留下一句话就大步离开。
兰若蹲在灵星身前,担忧道:“殿下,怎么办啊”
灵星笑道:“他不会干什么的,放心”
傅峥去了巡防营,去定安探查情况的人已经回来,他爹给他写了信,定安战事胶着,羌国此次派了八万兵马,比上次来犯,多了一倍。
他看完信,打算过几日等玉州的军情稳定,再去支援他爹。
晚上,他如约而至来到静心苑,灵星还没有睡下,正在沐浴。
傅峥在外间没有看到人影,他走进里间,看到帘子后面模糊朦胧的背影,心里蠢蠢欲动,却又不忿,知道他要来,还名目张胆勾引他。
他转身走近床榻,仔细打量着屋子的陈设,看见床边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眼熟的木盒子。
他拿起来打开一看,果然是他给她的那套首饰,他突然心情不错,在屋子里溜达起来。
角落的大木箱子露了一截红色的衣裙在外面,他顺手打开箱子,想给她把衣角放进去,却看到里面放着的,是一套华丽的嫁衣和一个金凤冠。
他还未看过她一身红妆的模样,想到她不愿和他拜堂,心里就来气,捡起箱子外面那片衣角,用力往里一丢。
衣角落下时带起风,一张纸从嫁衣底下露出头来。
像是想到了什么,傅峥脸色大变,他眼神阴鸷地拿起那张纸,眼神划过上面写的第一个字就不想再看,只觉得瞎了眼。
他看过这封信,还是自己亲自让人给她的,呵,真是荒谬!
灵星穿好衣服从帘子后面出来,见傅峥坐在她床上,浑身煞气。
她不满道:“王爷下次进我的屋子,能敲一下门吗”
她方才听见动静,还以为是兰若进来帮她收拾屋子。
傅峥不屑道:“整个王府都是我的,我还用敲门?”
他站起身脸色阴沉地走到离她两三寸的位置,“还请殿下认清自己的身份”
“我认得很清,现在是王爷自己认不清!”
灵星有些生气,他到底想如何,一会要跟她成亲,一会让她认清自己,反复无常,阴晴不定。
傅峥把手里的信纸摔在她眼前,“趁早忘了你那个没用的前驸马,上次他派人潜入玉州,我没跟他计较,要是让我发现你与他互通首尾,我绝不会放过他!”
灵星心里一震,她捡起地上的信,顾不上失望,面上乞求道:“我跟他没有来往了,你别对他做什么,求你”
萧言祁不能出事,不然萧遇该怎么办,他还那么小。
傅峥心冷得像数九寒天的冰雪,她从未在他眼前如此卑微乞求过,眼里强忍的泪水像在凌迟他的心。
灵星退开几步,来到烛火边,当着傅峥的面将手里的信烧成灰烬。
她哀求着,“王爷,我会听你的话”
傅峥走了,他不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他会做出什么事来。
他今晚本来只是想陪她一会儿,想让她慢慢信任他。
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是他生了魔障,不该对她动心思。
他忘掉这几个月与她的一切,连夜回到巡防营,召集将士,前往定安前线支援他父亲。
一个月后,羌国的军队退居定安前线二十里,但依旧没有撤退,傅峥和傅行川立在城墙楼上,两人面色不虞。
“羌国是在拖延战局”,傅行川望着远处傅家军的战旗。
“他们与北狄狼狈为奸,这边拖的时间越长,北狄就越有机会”,傅峥冷静道。
傅行川看他,劝道:“你还是回玉州去,这里有我守着”
他见傅峥不说话、冷着个脸,好奇道:“怎么回事你,天天这幅样子,谁又惹你了?”
“没谁”
傅行川叹道:“赶紧回去把北狄打退,等这边战事也结束,你再挑一个好日子,与公主举行大礼,给我生一个大胖孙儿”
大儿子的婚事耽搁多年,他这个父亲也着急啊。
傅峥脸色越发难看,他没理他爹,转身就走。
灵星又在镇北王府安稳的度过了一个月,天气转凉,邵绮云得知她许久未出王府,带她出城散心,两人骑马来到一个农庄。
“北境过了盛夏天就冷得快,不比南方”,邵绮云见灵星穿得单薄,出言提醒。
“嗯,我记住了,下次多穿点”,灵星下了马,和邵绮云走进农庄。
农庄很大,但是看上去光秃秃,灵星不禁问,“这里什么都不种?”
邵绮云无奈,“天冷了,再过一月就天寒地冻,种了菜也活不了”
灵星遥望着大片的耕地,只觉得可惜,她问道:“那冬天,这边的粮食是不是不够吃?”
邵绮云:“没错,军队有朝廷送来的粮食,但经常不够,我们傅家还要去别的地方买,至于百姓,只能在冬天前多屯些粮”
她拉着灵星朝另一个方向走,“走,去那边,有些果树,我带你摘果子”
两人在靠山的地方摘了些果子,回程时又路过耕地,灵星想了想,“如果给这些耕田搭个棚子,地瓜,大薯应该能活”
搭棚子?邵绮云笑出声,“你怎么不说给这块地建个房子呢”
见灵星神色认真,不像在开玩笑,她不可思议的问:“真能行?”
灵星:“不确定,但如果不试试,那肯定不行”
邵绮云思考片刻,豪爽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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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试试!”
灵星当晚回静心苑后,画了一些图纸,次日与邵绮云一起找了城内的能工巧匠一起商量。
过了几日,在她们去过的那处农庄,搭起一个大大的棚子,用半透明油纸糊满棚子墙面,里面堆马粪,堆肥,木屑,稻草来产生热量。
弄好后,让附近的农户种了许多地瓜和大薯进土里,至于效果,灵星和邵绮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
半月后,农庄的人到王府报信,说是地瓜和大薯长出叶子了,灵星和邵绮云兴奋的跑去看。
两人当场决定,在玉州城外的耕地,全部盖上棚子,把王府下人和城内工匠累得半死不活。
傅峥半月前回了玉州军营,北狄军没出现,但周边游牧部落偶尔过来骚扰他们,傅峥打了几场小仗后,就交给手下将领去应付,自己回了巡防营。
刚坐下,傅越傅远走进来,两人向傅峥禀报了些城里城外的要事。
傅峥冷淡地‘嗯’了一声。
傅越揣摩着他的心思,试探道:“公主最近…”
“不要提不相干的人!”,傅峥冷着脸打断。
傅越傅远面面相觑,不敢再多说。
又过了一月,九月飞雪,北狄大军压境,傅峥冷眼看向前方的耶律金,面露嘲讽,“上次被我打得当缩头乌龟,这次想怎么死?”
耶律金长了一双三角眼,他毫不担忧,“傅峥,你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说完就调转马头朝后狂奔,留小兵与傅家军纠缠。
傅峥扯了扯嘴角,耶律金此人惯会耍滑头,他回到军营,让人严密监视北狄军的动向,又派遣两批将士去各个关口巡逻。
北狄和羌国一直拖着,无非是为了消耗傅家军的粮草,冬天朝廷的粮草运来时间要更久,如果中间断粮,敌人再趁虚而入,局势对他们很不利。
他写了封信给定安王,今年拿回许多钱,可以从外地多买些粮食来补给。
几日后,不好的消息传来,定安派去外地买粮食的人传信回来,说今年南边春季多水,收成不好,民间的余粮不多,最后也只买了往年一半的粮食回来。
傅峥面色凝重,他派去信使催促朝廷多送些粮食过来。
九月底,朝廷送来新粮,依旧是往常的量,傅峥在心里把这笔账给皇帝记下。
十月伊始,北狄联合周边游牧部落大举进攻银雪关,傅峥连续半月没睡好觉,但北狄军也没好到哪儿去,折损不少。
两方人每天都要打一仗,傅家军运往玉州城内的伤患又开始多起来,灵星和邵绮云按照上次的经验,倒是处理的还算稳,只是听受伤的士兵说,前线粮草不足。
这日,灵星去看过农庄的地瓜和大薯长势,让人挖了几个地瓜出来,虽没有理想中长得好,但也不错了,她让人挖出最早种的那一批,装车送往银雪关。
傅峥在营帐内看舆图,手下将领来报:“王爷,城内刚送来五六车地瓜和大薯”
一旁的几位将领眼睛一亮,傅峥皱着眉同几人来到运粮车边,对送来的人问:“这是何处买来的?”
送粮的人是王府守卫,“回王爷,这是公主让人在城外耕地种的,没花钱”
傅峥眼神闪了闪,呵!她可真有本事,这么冷的天,还能种出粮食。
“拉到粮仓去”,傅峥心烦的很。
他把傅越喊来自己营帐,问他:“她这些日子在做什么?”
傅越老神在在,“殿下在和绮云种地呢,这几日,应是帮着安置城内伤兵”
他瞥了一眼傅峥,也不明白傅峥和公主两人之间是怎么了,傅峥突然不愿回家。
傅峥没再多问,只是这晚,将士们罕见的在米粥里吃到了香甜的地瓜粒。
74. 第 74 章
冬天,傅家军缺粮,北狄更缺粮,他们屡屡冒犯大郢边境,也是为了烧杀抢掠,夺得更多物资,只不过,今年有羌国给他们提供大量粮草,他们才敢与傅家打持久仗。
玉州城内送来一车接一车的地瓜和大薯,把军营粮仓堆得放不下,火头军乐开了花。
这天,吃饱喝足的傅家军主动攻向北狄军,傅峥骑马在最前面,他拉弓射死挡在耶律金身前的北狄士兵,耶律金被逼的无处可躲,只得出来正面应战。
两人飞身至一块空地,傅峥执银枪,耶律金执大刀,打得刀光剑影目接不暇,耶律金其实功夫不错,只是他这人只有被逼到脑门上了,才会出来过招。
傅峥的银枪打掉了耶律金的头盔,他一个翻身绕到耶律金身后,银枪就要划破对方脖颈,一只利箭突然从后穿过他肩头。
耶律金笑得奸诈,手里的大刀迎面朝他攻去,傅峥用枪身格挡,飞身一踹,正中耶律金背部,耶律金吐出一口血。
“羌国的援兵到了!”
北狄军内突然有人大喊,傅峥踩在耶律金脖子上,看见远处尘土飞扬,他忍着箭伤,把耶律金拽上马,回撤进银雪关内。
主将被擒,北狄兵没敢多追。
让人将耶律金关起来后,军医也来到傅峥的营帐,为他处理箭伤。
衣服一脱,傅峥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随处可见。
他对受伤之事早已习惯,军医却突然脸色不好的叫道:“不好,这箭上有毒,还不常见”
傅峥头上冒了些汗,他镇定道:“去配置常用的解毒药,压制毒性再说”
军医又赶紧去研制解毒药。
傅越在一旁担心地看着,突然想起来什么,悄无声息地离开营帐。
灵星这日没有出门,安置伤病的事有邵绮云顶着,她近日有些疲乏,想待在静心苑里休息两日,兰若给她端来一碗热汤,让她暖暖身体。
傅越的到来是意料之外,他面色严肃,“殿下,王爷中了毒箭,还请殿下携带灵药随我前往军营”
他作揖道:“拜托了”
灵星匆匆忙忙换上厚衣裳,她听到傅峥受伤,心有异样。
她找出江渺给她的解毒丸,金疮药,补血药,各种乱七八糟的药全带上,骑马和傅越赶往军营。
来到军营,傅越不敢耽搁,直接将灵星领到傅峥的营帐外,里面围满了人,一见他进来,散开让位,却见后方跟着一个女人。
傅峥迷迷糊糊见听见骚动,他抬眸朝前方一看,多日不见的人顶着满头风雪,正凑上前来,一脸担忧。
“你来做什么?”,傅峥语气很冲。
灵星被他吓得退后了两步,傅峥脸色更加难看。
“我来给王爷送药”
灵星看向他肩膀处的毒箭,伤处的皮肤青紫,她放下手中的箱子,旁若无人地找出里面的解毒丸,倒了几粒在手心。
她默默吸了口气,走过去,手心伸到傅峥嘴边。
傅峥唇色苍白,不愿看她。
灵星有些恼,上前摁住傅峥的头,掰开他的下巴,把药塞进他嘴里,厉声命令:“咽下去!”
围观的将领和军医都不敢说话,怕他们王爷一生气把这姑娘脖子掐断。
傅峥瞪她,她真是越发放肆,真以为他不会杀她是吗?
他把药咽了下去。
灵星放下心,江渺的医术很高,他配的解毒丸应该会有效果。
一名军医上前来:“姑娘,你刚刚给王爷吃的什么?”
灵星倒出一颗药丸给他。
军医仔细研究一番,又尝了尝,最后道:“没毒”
灵星偏头看向傅峥可怖的伤处,发现肩膀处的青紫没有再蔓延,她笑开来,“毒好像压制住了”
军医上前给傅峥把脉,喜道:“是真的!”
傅峥依旧臭着脸,灵星则盯着他的伤处看,一旁的军医见毒被压制住,提议道:“拔箭吧”
说着就要抓住箭尾,从后直接将箭拔出来。
灵星阻拦:“不可以拔!”
“为什么!”,老军医吹胡子瞪眼。
箭尖从后背穿到肩膀前面,直接拔出来万一出大血情况会更严重,灵星不同意。
在场人看她的目光不善,傅峥见她脸蛋冻得通红,吩咐傅越,“带她走!”
灵星急道:“你先别赶我走,这个箭矢不能直接拔出来,否则你的伤会更严重”
“那你想怎样?”,傅峥看她着急,心里好受了许多。
灵星呼出一口气,她伸手去摸傅峥前面肩膀上的伤口,箭尖已经出来大半,箭头带着棱齿,前宽后窄。
老军医催促:“好了没有?你不让我们拔箭,那你想到更好的办法没有?”
灵星冷静道:“把箭从王爷背后再往前推,直至箭头完全露出,再剪掉箭头,取出箭尾”
老军医沉默片刻,这法子他当然能想到,不过他们王爷向来铁骨铮铮,没这耐心。
“王爷,此法可行,就是王爷要受些痛苦”
“我受得住,照办吧”,傅峥发话。
傅峥本想让人将灵星带出去,她突然从袖中拿出一块手帕,来到傅峥身边,“你要不要咬着手帕?”
见他没反对,灵星把手帕卷成卷,递到傅峥嘴边,傅峥没好气地咬住,她真是磨人。
老军医开始把箭从后往前推,灵星见傅峥额头上都是汗,面色痛苦,顾不上画面血腥,握住了他青筋暴起的拳头。
随着箭头彻底穿过傅峥的肩膀,傅峥松开拳头,握住灵星的手掌,他偏过头不看她,却将人牵得很紧。
老军医很快把箭头剪下来,又拔出箭尾,毒箭总算取出,灵星松了口气。
灵星把带来的外伤药给老军医,老军医挑了一些给傅峥用上。
傅峥昏昏欲睡,残留的神志让他更加握紧了灵星的手心。
灵星本该走了,见他这样,怕强行甩开会扯到他的伤口,轻声道:“王爷,我不走”
傅峥闭上眼,陷入昏睡,军医在一旁将二人情行看在眼里,安静地退出营帐。
自上次与傅铮争执后,灵星有好几个月没见过他,邵绮云向她暗示过几次,说他从定安回来,路过镇北王府门前却没有进去,不知为何。
灵星也不知,那晚他确实是生着气走的,他或许是对她动了点真心,又是那么霸道的人,受不了她不识抬举。
她自来到北境,一直受他庇护,那晚后,她惴惴不安了几天。
这些日子,她尽可能做些事情来帮到傅家军,也算是回馈。
私心里也是想让自己有价值,让傅峥能继续庇护她。
听说他受了伤,她下意识不希望他死,她自私的想,他死了她在北境该怎么办,这里的人善待她也是因为他的态度。
可亲眼看到他身负重伤的模样,她心里却闷得难受,她更愿意承认这是自己出于对一个保家卫国英雄受伤的同情。
可傅峥故意冷着脸不肯吃药时,她一眼就看出来他还在为上次的事情置气。
她也瞬间来了气,近三个月的时光,他们默契地不提那晚之事,却又默契地在相见时将情绪爆发。
灵星在傅峥营帐里守了一夜,傅铮醒来时,看见她就趴在他床边睡着,她的手还被自己握在掌心。
他拇指摩挲着她的手背,回想起昨日之事和这些日子心里的苦闷,不甘心就这么随了她的意,既然落到他手上,哪里还有放过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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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那个吃软饭的前夫尚且令她挂心,他就不信,自己比不上一个写酸腐情诗的文人。
他迟早要让她见识见识什么叫真男人,把她那个没用的前夫从她心里给踢出去。
军医走进来,见傅峥已醒,面露欣慰,“王爷度过危险了”
灵星听见声音醒来,她腿麻得严重,皱着脸想扶着床沿站起,却发现自己一只手还被傅峥握着。
“王爷先松开我”,她晨起时说话总是带着些鼻音,轻轻的。
傅峥像被羽毛扫过心口,他松开掌心,当着军医的面,毫不避讳,“腿麻了?我帮你揉揉”
军医侧目,灵星脑子一嗡,连忙退开几步远,舌头打结道:“不用,我,我出去看看”
傅峥见她跑没影了,嘴角弯了弯。
老军医给他换药,不禁问道:“王爷,那位姑娘究竟是何人?”
“我夫人”,傅峥毫不犹豫地说。
老军医面露惊讶,“那不是王妃嘛,坏了,我昨日还对她不敬”
“无事,她不在意那些虚礼”,傅峥直接替灵星宽宏大量。
老军医笑呵呵:“难怪,王爷在她面前,那么听话”
傅峥立马冷了脸色,摆出威严的架势,嘴角却偷偷扬起。
灵星走出营帐,冷风扑面而来,冻得人打哆嗦,来往巡逻的将士在眼前走来走去,她一时不知自己该去哪儿。
最后还是转身回傅铮的营帐,里面烧着炭火。
军医正在给傅峥换药,灵星安静的在下首的书案边坐下来,傅峥看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
下属送了两份饭食进来,军医换好药包扎完,冲着灵星道:“王爷受伤不方便自己换衣,还请王妃多照顾下”
军医离开后,灵星略显尴尬,傅峥盯着她,眼神要把她烧着了。
她站到他面前,“要我帮你?”
“嗯,肩膀痛,手抬不起来”,傅峥伤的是左肩,但他就想要她来照顾自己。
灵星问他,“王爷的衣服在哪里?”
傅峥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包袱,灵星走过去将包袱拿来放在床上,里面只有一身简单的冬装,她拿起里面的寝衣,要给傅峥穿上。
可傅峥一站起身,就高了灵星许多,她劝道:“王爷还是坐下吧”
傅峥又坐下,灵星把衣服绕到他背后,避开伤口给他穿好,傅峥见她系衣带的动作娴熟,想到她以前也为别的男人做过这种事,怒气就从心底涌上来。
“王爷伤口疼?”,灵星见傅峥突然脸色不好,有些担心地问。
“有点疼,但能忍”,傅峥心底的不爽消散去,又忍不住问:“你是公主,也习惯给别人穿衣?”
灵星抬头看他,心中斟酌几瞬,淡声道:“给我的孩子穿过,他那时候不到一岁”
傅峥心里舒服不少,自己没必要跟奶娃娃计较。
穿好衣服,两人吃了送过来的早膳,之后傅峥单独招来傅越,一脸严肃的问:“你为何将公主带来?”
傅越实话实说:“大哥,她手里有御医给的药,再说,她能管得了你”
傅峥没说话,只是把弟弟赶出去。
既然傅峥的伤势已经稳住,灵星也该回玉州城里去。
傅峥不能离开军营,叮嘱傅越将灵星平安送回去,他站在军营门口,见灵星骑在马上回头看他,他心里有股想将她留下来的冲动。
但军营艰苦,她身娇体弱,不适合待在这种地方。
灵星和傅越骑马走了一阵,远离了军营,天上突然下起大雪,两人找了路旁一个茅草亭子躲雪。
等了近一个时辰,眼看雪要停了,前方路旁响起一阵骚乱声,傅越察觉不对,拔剑护在灵星身前。
75. 第 75 章
一会儿后,路前方冲出来几个农户打扮的百姓,手里拿着锄头铁楸正满脸害怕地朝他们跑过来。
其中一人见傅越穿着傅家军军服,大声喊道:“将军,救命啊!”
几人躲在傅峥身后,傅峥皱着眉将灵星护住,厉声问:“怎么回事?”
“前方有土匪抢劫我们的村子!”,一名农户答道。
话音刚落,重重的马蹄声吸引了傅越和灵星的注意,踏马而来的几名男子扬着刀,凶神恶煞。
“将军,就是他们,这群土匪!”
傅峥冷眼看向前方骑在马上的几人,看体型样貌,不像玉州本地人,他呵斥道:“你们是何人!”
马上的几人停下来,为首的看见傅越穿着傅家军的铠甲,脸色变了变,但看他就一人,身后只有几个农夫和一个女人,他心生一计。
“把这个傅家人给我抓了,带回去向北夷王领赏”,男人指挥着身后手下。
马背上几人飞身而下,举刀朝着傅越而去,傅越冷着脸对灵星道:“殿下退后”
傅越提剑上前挡住对面挥来的刀,他功夫好,走位灵活,以一敌多也不落下风。
骑在马上的土匪头子见势不对,正要趁机逃走,却突然瞥见茅草亭子里,躲在几个农夫身后的女人。
这女人看着样貌气度不凡,跟旁边那几个农夫站在一起格格不入,他听说过镇北王有一个妹妹,莫非就是她。
眼见傅峥被自己几个手下缠住,他飞身下马窜入茅草亭子,一脚踢开挡在灵星身前的农夫,抓住灵星的胳膊就一跃上马,朝反方向逃走。
“救命!”,灵星刚喊了一声,就被身后男人掐住脖子。
“再叫我就割了你的喉咙”,男人将弯刀放在灵星脖子上。
傅越本想着留下活口追问这些人的来处,此刻他下了死手,围攻他的几人很快都毙了命。
他顾不上其他,骑上自己的马追过去,将随身携带用来传信的火箭筒发射到天上,希望附近巡逻的士兵能看到。
公主是他从王府带出来的,若是她出了什么事,傅峥会不会责怪他另说,他自己心里也过不去。
灵星被土匪头子挟持住不敢出声,她眼看前方是岔路口,心里正着急。
后面傅越追来的马蹄声已经近了,土匪头子回头看了看,突然抓起灵星跳下马,往路边的一个坡下一跳,无人驾驭的马则继续往前跑。
傅峥追着雪地上的马蹄印朝中间的路追,灵星被捂着嘴,眼睁睁看着他走远。
身后的男人笑了一声,拿刀架着她往坡下走,等来到坡底,他用脚踢了踢一处被雪盖住的石壁,石壁上的雪掉落,露出里面半人高的洞穴。
灵星被土匪头子摁着脑袋弯腰往洞穴里走,她偷偷将衣服上的一个纽扣拽下来,丢在石头小道上。
傅峥正在营帐里和手下将领讨论如何处理耶律金,一名小将在外面禀报:“王爷,有人发了信号,是从玉州城的方向过来的”
傅峥眼皮一跳,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他起身来到营帐外,对一名将领道:“带一队人马去探查”
说完又吩咐留在军营的几名傅家亲卫,“去追上傅越,护送公主顺利回王府”
几名护卫领命而去,傅峥沉着脸,他总觉得心里不安。
傅越看到前方的马背上空无一人,暗道自己上当,他调转马头沿路搜索,忽听见前方整齐有力的马蹄声,是傅家军。
他加快速度上前与赶来的傅家军汇合,一名傅家将领看到他,忙问道:“傅越将军,发生了何事?”
傅越沉着脸,“有土匪劫走了公主”
几名将领面露惊讶,其中一人道:“玉州何时有土匪猖獗?”
傅家军眼皮底下,竟有人当土匪,怕是不想要命了。
“应是外族人混进来了”,傅峥严肃道。
他朝对面一个将领吩咐,“去军营通知王爷,其余人随我在附近搜查”
军营里,耶律金被捆着跪在地上,傅峥冷笑着站在他面前,“不是要踏破我玉州城门?”
耶律金鼻青脸肿,昨日傅峥那一脚把他踹得吐出一口老血,伤到了五脏六腑。
他不服气地狂笑道:“傅峥,羌国援兵已到,你们缺粮,还能坚持多久?”
他梗着脖子,“你若是放了我,再把五年前占了我们北狄的城池还给我们,我就先放你一马,如何?”
回应他的是心口遭受的重踹,他吐出的血流到胡子上,傅峥踩在他脸上,不屑道:“就凭你现在这样,还想跟我谈条件”
傅峥弯下腰,冷声道:“既然来了,就把命留下”
一旁的将领递上刀,傅峥正欣赏着耶律金眼中的害怕,派去查探信号的人回来,急道:“王爷,方才的信号是傅越将军发出的,他说,公主被外族的土匪劫走了”
傅峥脸一黑,脚下用力,耶律金疼得面色扭曲,眼看傅峥眼神如刀,质问他:“是不是你?”
耶律金疼得脑子转不动,良久后才发出声音:“不、是”
但他知道是谁,无非就是北夷那群趁虚而入的家伙罢了。
傅峥也想到了,北狄和羌国一直在前线对垒,周边的游牧部落也被傅家军严防死守,那就只有与大郢接壤,同样数次侵北境犯边防的北夷。
北夷人会说大郢话,曾多次派人潜入北境被傅家军发现,这次看傅家和北狄打得正忙,又派人潜入玉州趁火打劫也未必不可能。
傅峥收了脚,耶律金刚顺了口气,心口就被一把刀捅穿,他瞪着眼死不瞑目。
傅峥没多看他一眼,“把他的尸首丢到北狄军营里去”
手下人领命照做,很快就把耶律金尸首拖走。
傅峥回到营帐,穿上铠甲朝外走,军医拦住他,“王爷伤还未好,不可上阵杀敌啊”
“小伤,死不了”
傅峥骑上马,朝方才回来报信的下属道:“带我去你们遇到傅越的地方”
他想起灵星曾被江州杨家人掳走遭受的虐待,眼中浮现杀意,顶着漫天风雪,一路狂奔至傅越所在的茅草亭附近。
傅越正带领人四处搜查,见傅峥来了,连忙上前,“大哥,是我护卫不力”
傅峥没空责怪他,他冷着脸听傅越说完了事情经过,一番搜查后,来到岔路口旁的山坡处。
大雪覆盖了痕迹,一片白茫茫,但路旁的杂草留下了被人踩过的印记,他正要下去,傅越拦住他。
“大哥,你伤没好,我带人下去”
傅越一脸愧疚,不等傅峥回答,就带了几个士兵跳下斜坡。
傅峥回头看向躲在茅草亭里的几个农夫,他走过去,沉声问:“发现土匪,为何不上报玉州的守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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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一名农夫答道:“王爷,那伙匪徒昨晚来过,我们今日一早就派人进城去报信了,谁知,他们抢了我们的粮食还不够,今日上午又过来了”
傅峥心烦意乱,今年还真是麻烦不断,他心里记挂着灵星,脸色越发冷冽。
傅越很快回来,手心里放着一颗纽扣,“大哥,在下面山脚发现一个山洞,地上捡到了这个扣子”
傅峥拿过扣子,他认得这是灵星衣服袖子上的,她替他穿衣时,他不经意间看到过。
周遭的空气貌似更冷了些。
灵星被土匪挟持着走过山洞,出来时就来到山的另一边,他们身处绝壁上,一座铁索桥连着对面的山,下方是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
土匪头子把刀放在灵星后背,厉声道:“往前走,不然我就杀了你!”
铁锁桥就四根铁锁组成,两旁各一根,下方两根,灵星小心的踏上下方的两根铁索。
土匪头子紧跟在她身后,铁锁不停晃动,灵星双手抓紧两旁的铁锁,心跳到嗓子眼。
她稍稍回头道:“你一上来,这桥晃得更厉害”
土匪头子面露凶光,“不想死就别废话”
他一手拿刀,一手扶着铁索,完全不在意他的大重量把铁锁压得塌下去。
灵星咬牙艰难前行,在冰天雪地里,额头上竟浮现一层汗,她不敢眨眼,生怕自己不注意,脚下踩空摔下去粉身碎骨。
脚底下深不见底的冷意和恐惧扑在她脸上,她浑身颤栗,走走停停,双手被冻得通红也丝毫不敢放松。
“站住!”
身后突然冒出一声,灵星脚下差点打滑,双手握紧了铁索,身子跟着朝后晃,她咬着牙站稳,冷汗连连。
身后的土匪头子回头,见傅家军追过来,他扬手把弯刀架在前方的女人身上,冲后方喊道:“不准过来,不然我跟她同归于尽!”
追过来的傅家军不敢再妄动,灵星垂眸看了看离她不过两寸的刀刃,声音颤抖,“先过桥,不然出了事你也活不了”
土匪头子盯着她,前方还有二三十步的距离才能过桥,后方傅家军虎视眈眈,他衡量后,收了刀,突然狞笑。
灵星暗道不好,土匪头子松开铁锁,一脚踩在灵星肩上,借力朝前飞去。
被突然用力往下踩,灵星身体跌落下去,悬在半空中,双手死死抓住铁索。
傅峥刚走出山洞,见灵星命悬一线,瞳孔颤了颤。
他眼中杀意弥漫,薅过一旁士兵的弓箭,一箭射穿了对面刚刚落地在另一座山半壁上的土匪。
他丢下弓箭,步履沉稳的踏上铁索桥,他没有扶住两侧的铁索,运着轻功来到灵星身边。
见她脸色苍白,双手冻得通红,还被铁索磨出了血,他心疼得难受。
铁索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他迅速将灵星捞进怀里,一手稳稳抱住她,一手扶着一侧铁索,只是转身返回的难度更大,一个不慎怀里人就护不住。
“别怕”,他运起轻功朝前飞去。
灵星听到他镇定的安慰声,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脖子,全身都在发抖。
傅峥带着灵星落地到对面山的半壁上,他踢开挡在路上的土匪,进了山洞。
身后的铁索桥被冷风吹得剧烈摇晃,一侧的铁锁猛然断了一根,垂下去打在山壁上,发出的声音如寒风般刺骨渗人。
76. 第 76 章
铁索断裂,傅越和傅家军也不敢擅自行动,傅峥遥望了对面一眼,朝他们摆手。
傅越会意,带着人撤出,另寻他路去对面的山接人。
傅峥观察着山洞,暂且没有危险,才稍微放心,他扶住灵星的腰和肩膀,轻声道:“没事了”
趴在他肩头的女子抬头,满脸的泪水和害怕,他心里一软,把人紧紧抱着,“我不会让你有事”
灵星浑身抖得厉害,双腿发软,缓了好久才稍稍镇定,她看到傅峥衣领处渗出血,想起他肩上的伤,连忙挣扎着从他怀里退出来。
她带着颤抖的哭腔道:“王爷,你伤口裂开了”
傅峥稍稍松开她,“不碍事”
灵星擦掉脸上的泪,抱着傅峥一只胳膊,“你坐下来,我帮你看看伤口”
傅峥不想让她看自己身上血肉模糊的画面,但见她眼里都是担心,又妥协下来。
两人往山洞里走了走,这也是一个很深的山洞,看不见底。
二人在一处风小又平缓的地方停下,灵星让傅峥靠着墙壁坐下来。
她解开他的铠甲,血已经浸透他的外衣,酸涩感盈上她心口。
她伸手去拉开他的衣领,包扎伤口的纱布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大片的血染红了他半边身体,伤口处还有鲜红的血流下来。
傅峥笑了一下,“就是看着吓人,别担心”
灵星低下头,脱下棉外衣,又把单薄的浅色中衣脱下来,被凉风一吹,冷不丁打了个哆嗦。
“穿好衣服”,傅峥皱眉道。
灵星穿上外衣,指着他腰间的匕首,“借我用用”
傅峥直接把匕首给她,灵星用匕首把中衣割成长条,在傅峥深深的目光中把他肩头的伤口再包扎了一遍。
她不知道有没有用,只是想做点什么,她没有办法看着傅峥这个样子,还无动于衷。
她帮傅峥把衣服都整理好,手上沾满了他的血,她怕铠甲太重压到他的伤口,没给他穿上,只是避开伤口,盖在他身上,挡一挡寒风。
她蹲在傅峥身边,见他唇上又失了些血色,紧张道:“王爷,你失血过多了!”
傅峥一颗心早被她软成一汪水,他伸手将人拉进怀里,下巴摩挲着她的发顶,“没事,傅越他们很快就找过来了”
灵星鼻尖一酸,她挣扎着坐起来,脱下外衣,把厚厚的棉外衣披在两人身上。
“胡闹!快穿好”
即便傅峥很受用她关心自己,却无法看着她做到如此地步。
他把衣服给她裹好,抱紧她不让她乱动,“你要是不想我的伤更严重,就老实听我的话”
灵星果然不动了,她趴在他的右肩,抬头看他,眼睛一眨不眨,生怕他有半点闪失。
傅峥笑了笑,调侃道:“靳灵星,我不会死的,即便是我死了,也会留下遗言,让傅家人善待你”
“你别说了”,灵星闭上眼,她很羞愧,原来他都知道。
傅峥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叹道:“你这个没良心的女人,都这个时候了,心里也不愿装下我一分半点,皇帝故意派你来折磨我是不是?”
“我不是”,灵星下意识睁开眼反驳,随后一愣,闭上眼睛不愿再说话。
傅峥咧开嘴笑,心底连日来的郁闷一扫而光。
他嘴上恨恨道:“靳灵星,等这场仗打完,我要跟你拜堂成亲,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你绑上花轿”
灵星眼睫颤了颤,心下叹了口气,缓缓睁眼,傅峥偏头看她,两人对视片刻。
灵星温声道:“王爷,我本来就是皇帝赐给你的妻子,你要拜堂,我不会拒绝”
傅峥不爽地瞪着她,她就不能说点他爱听的?
灵星迟疑片刻,“若王爷想要的不只是一个相敬如宾的妻子,我一时无法放下往事,恐怕不能回馈王爷同等的真心”
“往事不可追,终有一天,你的真心会是我的”,傅峥语气无所谓。
他才不纠结这些,只要她愿意接受她,他们日日相处,再生几个孩子,他就不信她的心不会留在这里。
灵星没再说话,她的心很乱。
两人互相抱着取暖,等了一会儿,忽然听见山洞深出传来脚步声。
灵星喜道:“是不是傅越他们找过来了?”
傅峥没这么乐观,听脚步声不太像他的兵,他撑着站起身,身上的铠甲滑落在地,灵星立马捡起来,她见傅峥神色不对,也有些紧张。
很快,几道人影出现在转角处,随着人走近,洞口的光打在他们脸上,灵星一惊,看穿着是之前那伙土匪。
傅峥挡在灵星身前,眼神锐利,走出来的三人见状,也发愣,他们眼神扫过眼前受了重伤的男人,一时不敢再上前,这人身上杀气太重。
其中一人壮着胆子问:“你们是何人,竟敢闯入我北夷的密道?”
“好大的口气,这是大郢的地界,你们北夷人也敢圈地自认?”,傅峥不屑地嘲讽,他拔出随身的匕首。
灵星看他只有一把短匕首,对面三人身上却都别着弯刀,她突然鼓起胆子朝洞口跑去。
傅峥来不及疑问,只是张开手臂,挡住对面三人往前的路。
对面三个人互看一眼,也拔出腰间的弯刀,试探着前进,傅峥全神贯注,又听见后面的脚步声。
她跑回来作甚?
他刚回头,一把弯刀伸到他眼前,灵星气喘吁吁地把从洞口死掉的土匪身上拿来的刀给他。
“用这个”,她语气认真。
傅峥勾了勾唇角,接过刀,看向对面三人,对面三人认出他手中的刀,其中一人怒道:“那是我们老大的刀,怎么会在你们手里?”
另一人反应过来,双眼瞪圆,“你杀了我们老大!”
三人齐齐攻向傅峥,傅峥上前举刀一砍,就打掉了其中一人的刀,他以一敌三轻松自如,即便受了伤,但右手挥刀灵活。
当踹飞对面一个人时,被傅峥打掉刀的那人,突然从侧身偷袭他,他正要格挡,一块不小的石头从眼前飞过,正正砸在那人头上。
“咚”地一声,那人被砸倒地。
傅峥看向他身后,灵星又举起一块石头,他笑了笑,直接一个飞身,手中弯刀划破了对面一人的脖子,抽刀转身,刀尖插进另一人的心脏。
灵星放下石头,她壮着胆子走过去扶着他的胳膊,“你的伤口会不会又裂开了?”
傅峥握住她的手,他察觉她在颤抖,应是第一次见这种血腥场面。
见她面上强撑,他将人搂进怀里,温柔地安抚,“没事了,别害怕”
灵星确实是心里瘆得慌,但见有人想偷袭傅峥,自己还是忍不住举起石头去砸对方。
她告诉自己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稳了稳心神。
“我扶着你走”,灵星从傅峥怀里退开来,她捡起地上的铠甲,要扶着傅峥走。
傅峥拿过铠甲,给灵星穿上,“你穿好,别人轻易伤不了我”
灵星没多争辩,傅峥不要她扶,反而紧紧牵着她,他从地上三人身上搜出火折子,点燃后,两人朝洞穴深处走。
洞穴不窄,应是被人专门挖过,傅峥猜想是北夷人打通了两座山上的洞穴,又在中间架了桥,才能避过傅家军的耳目,潜入玉州。
灵星紧跟着傅峥身后,有他挡在身前,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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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紧紧牵着,她心里不那么害怕。
这处洞穴的通道比之前那座山的更短,他们很快就来到出口。
傅峥灭了火折子,发现洞口下方修了木质的栈道。
他沉下脸,北夷人费的这些功夫,不是一日能完成的,怕是早就暗度陈仓多回了。
他回想着最近的战事,心中了然,北夷人想趁傅家军和北狄两败俱伤之时,坐享渔翁之利。
眼见周围没有异动,他带着灵星沿着栈道往下走,一路到了山脚,栈道下来是一条结冰的河。
傅峥观察着四周,这座山险峻陡峭,山身纵长看不到边界,若是想回去,必须绕过这座山。
灵星时不时瞧一眼傅峥的伤处,心里焦急,她见四周荒无人烟,想烧火起烟将傅越他们引过来。
刚说出这个想法,傅峥就反对道:“这附近怕是有北夷土匪,若是起烟,必先把他们招过来”
灵星一听歇了心思,她跟在傅峥身后,一脚一脚地开始绕山,两人走了很久,天也渐渐黑了。
傅峥停下来,他嘴唇发白,“累了吧,停下来歇会儿”
灵星不觉得累,她见傅峥这样子,心里不忍,她指着一处角落,“我们歇一歇”
两人在角落坐下,灵星四处张望,见前方树下掉了许多枯枝,她跑过去捡了一些,一阵风吹过,她冻得浑身发抖。
她顾不上冷,抱着枯枝跑回傅峥身边,傅峥眼睛一直追着她。
灵星把枯枝堆在一起,用火折子点燃,风太大,一开始火生不起来,她就用身体挡着风,几次后,火总算生起来。
傅峥脸色不虞,他拉过她,不让她站在风口,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身体快耗尽。
灵星用手捧着他的脸,乞求道:“傅峥,你坚持住,别睡过去”
她怕他一睡不醒。
傅峥睁着眼睛,定定地看着她,“我不会死”
灵星心里慌张,担忧害怕,她急需找点吃的东西给他补充体力。
火堆递过来一些热度,灵星站起身看向不远处的冰湖,她抽出傅峥的匕首,朝着冰湖走过去。
傅峥手向前抓了个空,气道:“你做什么,给我回来”
灵星回头:“傅峥,你给我老实坐着”
她站在冰湖上,在中心位置蹲下来,用匕首使劲往下凿,一下又一下,咬牙撑着,良久后,总算凿出一个洞。
她蹲在洞口耐心等待,不久后冰洞下方的水开始有变化了。
她屏息凝神,突然,一条鱼从洞里窜出来,很快又掉回去。
她趴在洞口看,看见下方有鱼游动的影子,等不及了直接双手伸下去捞,鱼被她吓跑,她气急败坏。
随后,她又尝试把手指放在洞口处,等了一会儿,一条鱼扑腾上来咬住了她的手指,她连忙一甩,鱼被甩在冰面上。
她面露欣喜,故技重施,又弄了一条小鱼上来,她抱起两条鱼回到傅峥身边。
见他已经面无血色,她吓得跪下来,手指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
“好腥”,傅峥嫌弃道。
他抓过她的手放进怀里,她的手冷得像冰渣子,要不是他现在体力不支动不得,定要好好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灵星抽出手,杀死两条鱼,用树枝串着,放在火堆上烤,她抱着傅峥,不停地说话:“你坚持住”
“傅峥,你不要出事,不然我会内疚一辈子”
“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你还没有写遗言呢”
“我要是当寡妇的话,定是要改嫁的,你一过头七,我立马改嫁”
傅峥被她气笑了,她倒是想得美,他绝不会让她如愿的。
77. 第 77 章
灵星看他恢复些精神,长舒了一口气,她拿过旁边有些烤焦的大鱼,用手撕下一块鱼肉,放在他嘴边。
“快吃!”,她催他。
傅峥拿过她手中的树枝,照着鱼咬了一大口,故作不满,“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凶”
灵星也不辩驳,她拿起那条小鱼开始啃。
“呸!”
这鱼好难吃,又腥又苦。
见她苦着脸,傅峥笑了一声,“娇气”
她看了看他,捏着鼻子又咬了一口鱼肉,直接咽下去,有第一口就有第二口,她三两口就把鱼吃光,虽然嘴里发苦,但总算恢复些力气。
傅峥吃了一半的鱼,把剩下一半伸到灵星面前。
灵星拿过树枝,把鱼肉撕下来,剃掉上面发苦的黑黏膜后,放在傅峥嘴边。
“不苦了”
傅峥有种把她吞吃入腹的冲动,她怎么能用这样温柔的眼神,说着这种话来哄他。
这根本就是勾引!
他听话地把鱼肉都吃完了。
“有没有恢复点力气?”,灵星观察傅峥的脸色,眼中满是担忧。
傅峥心里一动,不愿她再在这种地方受苦,即便会引来敌人,他也会拼命护住她。
他站起身,捡起地上烧着的树枝,来到山脚边,直接将树枝丢在枯草堆上,这一面的山上没有积雪,冬日干燥,很快火势就大起来。
灵星见他像是要把人引过来,她拿起匕首走过去,傅峥淡声道:“我们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最后,两人躲在了远处一个石坡后面,借着大石头掩盖身形。
山上火势冲天,浓烟滚滚,即使是在夜里,也异常显眼。
灵星和傅峥等到半夜,也没有人造访,眼看火势烧到半山腰,天上又开始下雪,火势减小,她心中失望。
傅峥靠在石头上,把她抱在怀里,“你先睡,我守着你,不会有事”
他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灵星鼻尖,她放心不下,不愿睡去,傅峥扬手一劈在她脖颈,她就没了意识。
傅峥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给她盖好,两人抱得紧紧的,互相传递着身上的温度。
一个时辰后,傅峥警惕地看向远处走来的人影。
傅越正带着许多将领和士兵来到起火的山下探查,傅峥认出他们的身形,用匕首在石头上敲了敲。
傅峥听见动静,一个飞身来到石坡后面,面露欣喜:“大哥!”
“小点声!”,傅峥出言道。
傅越朝他怀里看了看,招来几个亲卫,又亲自朝傅峥伸手,“大哥,我来吧,你受了伤”
傅峥不肯,他借着傅越的手坐起身,把灵星抱起,“可有大路回去?”
“只有山路,我们也是看到浓烟和火光,才找过来的”
肩头的伤又开始痛,傅峥不再逞能,他对傅越道:“你来背她,仔细一点”
傅越蹲下身,傅峥把灵星放在他背上,又给她披上自己的外衣。
一旁的亲卫掏出带的干粮和水,又拿出一件狐裘,傅峥披上狐裘,一边走一边吃了点东西恢复体力。
傅家亲卫和傅家军将傅峥几人围在中间,护送着他们从一条狭小的山道上了山,又绕过很长的羊肠小道,再下山,来到玉州边防的一处关口。
此处关口与银雪关毗邻,也是边防要塞之地,到了军营,镇守的将领空出一个大营帐给傅峥,“王爷,我立即去请军医过来”
傅峥摆手让他去,自己则把灵星从傅越背上接过来,抱在怀里。
他命人去取一床干净的新褥子铺好,才将灵星轻轻放在营帐的床上。
驻守营地的军医给傅峥看过伤,重新上药包扎,才庆幸道:“王爷的伤口裂口开流血不止,所幸后面又包扎过,止住了血,才未造成大碍”
傅峥神色柔和地朝屏风后看,他对军医道:“你去给我夫人把脉,再看一下她的手”
军医愣了愣神,跟着傅峥来到屏风后,才发现里面还躺着一名女子。
他不敢多问,上前给人把脉,稍许后,道:“气血虚弱,从脉象上来看,应是受了风寒,没大碍”
傅峥脸色好转,军医又给灵星看了手,皱眉道:“这手冻伤了,需用药涂上”
听到灵星身体没什么大事,傅峥放下心,对军医道:“你去歇着吧”
军医留下外敷的冻伤药,收拾好药箱离开。
傅峥坐在床边看了灵星一阵,给她双手涂上药。
他走出去与傅越和此地的将领商议北夷人暗中挖通山道之事,派人去把两座山之间的铁索桥砍断,又毁掉山下的栈道。
“着人去玉州城内搜查,看是否有北夷人混进去”,他对傅家亲卫吩咐。
一名亲卫领命:“是,属下这就回玉州城”
“等等,回去通知邵绮云,让她带些我与公主的衣物还有伤药来银雪关”
等亲卫一走,傅越就跪在傅峥面前,“大哥,这次的事是我疏忽”
傅峥扶起他,“下不为例”
他拍傅越的肩,“这个冬日注定难过,你去吩咐各关口,加强巡逻以防宵小趁机作乱”
傅越走后,傅峥放下营帐的门帘,来到床边,脱了鞋,隔着被子把灵星抱着,手指抚过她的眼角。
她长得这幅模样,性情却意外的坚强,虽然也爱哭鼻子,还惯会在他面前装乖,却有胆子去冰湖上抓鱼。
他回想这两日之事,眼中势在必得,她定会是他的。
营帐内的炭火烧的旺,他闭上眼,总算能安睡片刻。
次日,灵星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营帐内,她猛地坐起身,后脖颈处一痛。
她想起昨晚的事,赶紧下了床绕到屏风外面,见傅峥完好地坐在桌案后,她悬起的心放下。
傅峥笑了笑,“怎么,怕我死了?”
灵星没好气地瞪他,“你竟然打晕我”
傅峥走过来站在她身前,少见的服了软,“是我的错”
灵星收敛了神色,关心道:“你的伤怎么样了,找军医看过了吗?”
“我的伤没事,等会儿我们就回银雪关”,北狄大军还在银雪关外,傅峥不能离开太久。
用过早饭后,傅越找来一辆马车,灵星坐进马车内,傅峥也跟着上了马车,五百位傅家军将士由傅越带头,一路护送马车回银雪关。
马车内烧着炭盆,灵星的手昨日在冰湖里捞鱼,手指冻得肿大,傅峥昨夜给她涂了药,也没见好转,她把手伸到火盆旁烤了会儿,手上皮肤又干又痒又疼。
傅峥看不下去,将她拽过来,不由分说握着她的手腕,把她两只手伸进自己怀里,紧贴着他心窝处的皮肤。
“别乱动,不然我肩上的伤又要裂开”,他告诫怀里正挣扎的人。
灵星安静地被他抱着,厚厚的狐裘盖在两人身上,他身体上的热度像一个小火炉,她下意识往他怀里靠。
傅峥实在是受用她这番依赖自己的模样,等过两日他伤好些,前线战事不急的时候,他再亲自把她送回王府,好好养着。
“这场仗要打多久?”,灵星不禁问,现下已经天寒地冻,要是再拖到腊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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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更冷,人怎么受得住呢。
“北境的战事向来在冬日,这次北夷和羌国勾结,拖了我们许久,我会尽快结束”,傅峥心里盘算着,今年的战事不可再拖了,不然得出岔子。
灵星想到自己让人种的那些地瓜和大薯,也只能解一时的粮草之急,治标不治本,军队还是要靠大批的粮草来支撑。
到了银雪关,傅峥把灵星带到自己的营帐,又让人加了好几个炭盆,把狐裘留给她,就去和将领商量事情去了。
灵星在营帐坐了一会儿,邵绮云带着两个大包袱走进来,“殿下,我来给你和大哥送东西了”
邵绮云把包袱打开,一个包袱放着伤药,一个包袱放着几套衣服,只有一套是傅峥的,剩下三套都是灵星的。
她笑道:“我去静心苑找兰若要你的衣服,她就闹着要一起过来,我骂了她几句才听话”
灵星笑笑,“绮云,你怎么只给你大哥拿了一套衣服过来?”
傅峥至今,还穿着被血染红了半边的衣服。
邵绮云冲她挑挑眉,“大哥是个男人,要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再说了,带多了,也没人给他洗啊”
灵星不理她的打趣,她坐下来,烦恼道:“现在军中缺粮,我们种的那些地瓜和大薯根本不够”
邵绮云也不忿,“哼,都怪狗皇帝,大哥传信去郢都让他多拨些粮食过来,他也不肯”
她瞥向灵星,改了口:“我们与皇帝的恩怨,跟殿下无关”
灵星不在意地摇头,她早已知晓皇帝是个什么样的人。
郢都皇宫,皇帝坐在温暖的潜龙殿内,看北境官员送来的奏折,今年羌国和北夷又勾结在一起,他没多想。
既然五年前傅家已经打败过羌国和北夷,这次也不足为惧,前些日子,傅峥向他多要粮草,他也懒得理。
自从把那逆女送走,傅家忙于战事没给他找麻烦,萧言祁又成了他得力的臣子,办好了几件重要的差事,他最近的日子越发舒心。
萧言祁接二连三被皇帝重用,一开始也遭人眼红,不过他做事滴水不漏,没露出什么把柄,长久后,巴结他的人也不少。
他在落星园附近买了间宅子当做府邸用来见客,不愿外人去打扰落星园的清静。
同时也是为了挡住好事者的闲言碎语,他住在落星园照顾幼儿原本情理正当,但总有人传出一些他与灵星的是非纠葛出来。
他对灵星的心意未曾变过,但对皇帝而言,这不是好事,他要保住皇帝的信任,就不能只凭着心意做事。
张青走进来,如今萧言祁自立门户,他也直接唤萧言祁‘大人’。
“何事?”
“北境正在打仗,玉州严防死守,我们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没有探听到殿下的情况,不过,打听到四个月前,镇北王府办了喜事”
萧言祁眼神一冷,灵星去北境已经快有八九月,四个月前办喜事,必不可能是镇北王迎她进门,他心中庆幸,又担心她在北境受苦。
“留两人在玉州附近等待时机,一有殿下的消息,立刻传我”
朝廷和傅家已经水火不容,要是今年战事不顺,两边起了争执,傅家迁怒灵星,她恐怕凶多吉少,他必须要时刻关注今年北境的战局。
“给秦梦竹府里传话,让她去落星园一趟”
他也起身来到落星园,陪萧遇玩了一会儿,管家就来通知,秦梦竹来了。
正院里,秦梦竹不解道:“萧大人,是不是眠眠出了什么事?”
萧言祁态度和善,“秦姑娘,我想请你给公主写一封信”
78. 第 78 章
银雪关,北狄收到耶律金的尸首,怒不可遏,羌国援兵趁机鼓动北狄报仇,北狄王得知消息后,又派了一员大将过来,此人是北狄王的弟弟,赫连洪。
赫连洪一到,羌国援军就开始撤回定安。
傅峥收到探查兵送来的消息,又与手下将领重新布防一番,才回到自己的营帐。
灵星和邵绮云正在里面说话,见他来了,邵绮云喊了他一声,他点头示意,坐在灵星身侧,对她道:“北狄派来新将领,我这两日腾不开时间,你先在军营住几日”
邵绮云一听,接话道:“大哥,我可以送殿下回去”
傅峥面露嫌弃,“你功夫还比不上傅越,我不放心”
邵绮云不服气,表情像是要扑过去咬人。
“绮云”,灵星上前挽住她,对她耳语:“你大哥受了伤,脑子又一根筋,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邵绮云看了傅峥一眼,“罢了,大人不计小人过,我先去外面溜达溜达”
说完就出了营帐。
“你说谁脑子一根筋?”
邵绮云刚走,傅峥就开始质问,他耳力好,方才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灵星坐回去,劝道:“绮云方才还在担心你的伤势,她是你妹妹,你说话就不能婉转一点吗”
这些日子以来,她发现邵绮云其实是个自尊心很要强的女子。
傅峥语塞,邵绮云性子野,脸皮不比他薄,他还不能说句实话了?
罢了,不跟女人计较。
他拿过不远处的包袱,看到里面的衣服,自顾自走进屏风里面,灵星隔着屏风问,“要我帮忙吗?”
傅峥不想让她看自己半身都是血,拒绝道:“不用”
他穿好衣服,把脏衣服往角落一丢,才走出去。
灵星的衣裙上粘了不少血渍,他贴心道:“我让人去给你烧热水,你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让绮云来陪你解闷”
灵星还未回话,号角声打破了营帐的安静,傅峥沉下脸,他迅速拿过一旁的铠甲要穿,灵星见他手不方便,搭手帮他穿好。
“待在这里不要乱跑”,傅峥留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冲出营帐。
不久后,两名士兵抬来热水,灵星没想到这么紧急的情况下,傅峥竟然没忘记此事。
她没有沐浴的心思,捡起角落的血衣用热水洗干净,挂在炭盆旁边的架子上烤干。
邵绮云后脚走进来,神色不虞,“殿下,北狄正在进攻银雪关”
灵星不懂打仗,但也知战争的残酷和凶险,她想到傅峥身负重伤,不解道:“你大哥一定要亲自上阵?就不能在后方指挥吗?”
邵绮云撇撇嘴,“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换成我舅舅八成是会这样做”
“不过,我大哥的王位不是世袭来的,是他带着自己的兵打下来的,身边的心腹将领还不够老练,强敌当前,他必须身先士卒”
灵星没再多说,傅峥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封王,不能用一般人的眼光去看待他。
她以前总觉得北境和朝廷针锋相对是因为势均力敌,现下看来,傅家的日子,还是比郢都的世家难过得多了,这里的百姓也更是艰难。
营帐外的人影来来往往,将士们忙得不可开交,灵星干坐在营帐里面,看得有些心急,但她没有武力,一时也帮不上什么忙。
外面战鼓擂擂,邵绮云严肃道:“已经开战了”
灵星站在营帐外,听到远处的厮杀声,寒风刺骨,带来血腥味。
很快就有士兵抬着担架回来,把受伤的将士送往伤兵的营帐,灵星对邵绮云道:“我想去帮忙包扎”
邵绮云见过她为伤患做急救,思忱片刻后,带她来到伤兵营,之前见过她的军医上前来行礼,她摆手道:“我是来帮忙的”
银雪关外,傅峥站在城楼上盯着下方的战局,赫连洪是北狄的老将,以往都是跟他爹交手,这次他杀了耶律金,北狄王不得不把老将也派出来。
傅峥拉起弓箭对准了赫连洪,一箭射出后,赫连洪挥刀将箭挡了,他看向银雪关的城楼,看来傅峥中了毒箭半身不遂的消息并不属实,羌国人在诓他。
这场仗已经打了太久,他们靠羌国提供的粮草和武器坚持到现在,却迟迟拿不下银雪关,再这样下去,会影响和羌国的合作。
赫连洪来到前方,喊话道:“傅峥,你老子躲在定安城不出门,你要是有种,就跟我正面对一场”
“哼,半截身体都要入土的老东西还敢叫嚣”,傅峥冷笑,冲下方一个心腹将领点了点头。
下方带头的将领冲赫连洪喊:“我孙大千来领教一下!”
他拿着银枪朝赫连洪刺去,赫连洪躲闪了一招,举起大刀劈向孙大千,孙大千咬牙挡下,这赫连洪的力气真大。
傅峥见状,拿出一只箭,对准了远处正打得不可开交的两人,他找准时机放箭,下方的赫连洪侧身躲开,箭射中他□□的马。
马抬腿大叫了一声,孙大千趁机长枪一扫,把赫连洪打翻在地,还打了个滚,北狄士兵上前将赫连洪围住,赫连洪从地上爬起来,一脸戾气:“给我杀!”
傅峥朝后方挥手,银雪关城门打开,里面的士兵和将领冲出去与敌人战斗。
他又吩咐城楼上的士兵放箭,冬天寒风大,弓箭的准头不行,他让弓箭手撤下去,附近的援兵早已调了过来,他们暂时不会落下风。
下午天空又飘起大雪,两方止战,北狄军退回军营,傅峥也没有派兵去追。
他下了城楼,先去了自己的营帐,见里面空无一人,对门口守卫怒问:“公主呢?”
“公主在伤兵营”,守卫一板一眼回答。
傅峥松了口气,顶着大雪就冲进伤病营。
灵星正半跪在地上,给重伤的士兵包扎,她脸上蹭得都是血,神情专注,连傅峥站在她背后都没发现。
傅峥看了一会,示意发现他的军医不要说话,悄无声息的离开伤兵营,他回到营帐,解开铠甲,方才拉弓时肩上的伤口又裂开,里衣被染红了一大块。
他找来军医给他止血上药,却突然瞥见一旁的架子上,挂着他早上换下来的衣服,被洗得干干净净。
他不在时没人敢擅闯他的营帐,邵绮云是表妹要避嫌,那就只有灵星。
他忍不住扬了扬嘴角,正在替他包扎的军医疑惑道:“王爷,是仗打赢了吗?”
“尚未”,傅峥收了表情,对军医道:“你去伤兵营帮忙吧”
他换好干净的衣服,又马不停蹄去了伤兵营,今日阵亡的士兵不多,伤兵倒不少,他进去时,正看见灵星瘫坐在地上,累得像是要睡过去。
邵绮云走过来轻声道:“大哥,殿下擅长包扎伤口,可没添乱”
傅峥颔首,他没有想责怪她们。
他走过去蹲在灵星脚边,灵星睁开眼,一个挺身坐直了,紧张地问:“傅峥,你没事吧?”
“我完好无损”,傅峥笑着将她拉起来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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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往外走,邵绮云见状没跟上去。
回到营帐,傅峥直言道:“半个时辰后,我送你回王府”
“你不是说要过几天?”,灵星眼眸闪了闪,高兴道:“是仗打完了吗?”
“没有”
傅峥定定地看着她,“敌人暂时不会进攻了,我先抽空把你和绮云送回去”
军营条件差,天气又恶劣,她的手生了冻疮,他实在是心疼了。
他又道:“军营重地,若非要事,闲杂人等不可留下”
灵星点点头,“好”
傅峥走到床边,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块手帕用热水打湿,要给灵星擦掉脸上的血迹。
灵星垂眸看了看,这是她前天给他的手帕,她往后退了两步,“王爷,我自己来”
傅峥不让,“你脸脏得像个小花猫,这里又没有镜子,你擦不干净”
他往前两步,按住她一只胳膊,“别动”
灵星没再躲,傅峥眼带笑意,动作轻柔地给她擦干净脸。
帕子上粘了不少污渍,傅峥将其放在水盆里搓干净,挂在架子上晾干。
他注意到灵星的眼神落在架子上,故意逗她,“好歹也一同经历过生死,送我一条手帕都不舍得?”
灵星敛神,“没有,王爷喜欢就留着吧”
她是发现架子上的衣服被他现在穿在身上,心情难以言喻。
她当时只是脑子一热,现在回想起来,多少有些难为情。
不过,既然傅峥不提,她才不会主动承认。
眼看外面的雪要停了,傅峥让人送了饭菜进来,两碗米粥,一碟小菜,和一盘子白水煮地瓜。
灵星吃了一碗米粥,把剩下的都给傅峥,傅峥皱着眉不高兴,她哄道:“我方才闻了太多血腥味,没什么胃口,你打仗太辛苦了,多吃点吧”
傅峥听得一阵心疼,速战速决把饭菜吃了,边吩咐人去备马车。
他从怀里又掏出一条手帕给自己擦了擦嘴,灵星多看了一眼,这好像是她另一条手帕。
雪一停,傅峥就清点好人,把狐裘给灵星披上,让邵绮云和她坐进马车,他骑马在前头,傅家亲卫守在两边,一行人赶回玉州城内。
马车走得平稳,快深夜时才到玉州城,傅峥将马停在王府门口,冲马车里喊:“绮云,带殿下进去”
邵绮云跳下马车,灵星跟着下来,见傅峥不下马,问道:“你不进去吗?”
傅峥摇头,“我要赶回军营”
灵星心里说不上来的失落,她把狐裘脱下来递给他,傅峥没接,“送你,快进去,外边冷”
他朝邵绮云示意,邵绮云拉着灵星往府里走。
灵星回头看了看傅峥,最终也没多说什么。
她回到静心苑,兰若见她身上脏兮兮,衣服上还沾了血迹,急道:“殿下,你受伤了!”
“这不是我的血”,灵星温和地笑了笑,随即愣住,这几日她虽过得辛苦,却也没受任何伤。
静心苑里火炉烧得旺,屋子也暖和,灵星把脏衣服换下,又洗了个热水澡。
红枝和绿柳端来丰盛的晚膳,有菜有肉有果子,灵星叫住红枝:“冬日蔬果贵重,府里是从何处买来这些蔬果的?”
红枝:“北境还不到最冷的时候,有南方的商队会运些蔬果到隔壁的宜州来卖,就是价格贵些”
灵星突然想起了江陵裴氏。
“你去将绮云叫过来”,灵星想到一个点子。
79. 第 79 章
红枝出去后,邵绮云一刻钟不到就过来了,她豪不客气地坐下来吃饭,等吃完了才问,“殿下找我何事?”
灵星让兰若拿了一条手帕给她擦嘴,“绮云,你之前说傅家去南方买的粮食不够?”
“是啊”
“寻常州县或许没多少存粮,但江陵裴氏一定是不缺粮食的”
邵绮云顿住,“江陵裴氏跟我们傅家从无来往,江陵王不是听命于皇帝嘛”
灵星失笑,“江陵贡献了大郢半数的税收,你觉得光靠律法规定的营生,裴氏能坐到今天的位置且有源源不断的钱上税吗?裴氏是商人,只要有利益,不怕他们不跟傅家做生意,况且粮食不是盐铁,买卖也没有触犯律法”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找裴氏买粮食?”,邵绮云一脸疑问。
灵星摇头,“现在再去江陵已经来不及了,但是可以让定安王写封密信给江陵王,让他们前往西边的商队改道来宜州,西边离得近”
“为什么不让我大哥写?”
“你大哥年初刚得罪了皇帝,定安王跟江陵王又是同辈人,总归是面子更大一点”
邵绮云想了想,给她母亲傅雪柔写了封信让人快马加鞭送过去。
她是小辈,说话分量没那么重,先让她母亲去找定安王妃说说,舅舅惧内,一定会好好考虑舅母的提议。
翌日,灵星跟邵绮云还有傅远来到宜州,她乔装成姓裴的商人,把北夷土匪进城和玉州前线节节败退的假消息在卖粮的商户间传开来。
玉州两日前在城内严加搜查,抓到几十个混进城的北夷人,正好利用一下。
傍晚,两名大汉闯进她所住的客栈,质问道:“你如何证明你是江陵裴氏的人?”
灵星淡定地拿出她伪造的令牌,大汉仔细看了令牌上刻的裴氏族徽,恭敬道:“原来是裴小姐,冒犯了,请问这土匪进城的消息可是真的?”
“我裴氏的消息从未有错”
“那我们囤的粮食可咋办?”
灵星淡定道:“可卖给我们裴家,大家都是外地商户,也不容易,把囤货都卖了早点回家过年去吧”
第二日,宜州的外地商户聚在一起,把灵星请了过去,她看过账本,光是这些外地商户的囤粮就足够玉州前线支撑一阵子,她压了两分价钱,商户们犹犹豫豫。
回去后,灵星让傅远把关在牢里的北夷人放到宜州大街上,任他们在大街上晃荡。
很快,早上拒绝了她的那些商户又找上门来,愿意让两分利把仓库的粮食都卖给她。
不到一天,几百车粮食尽归灵星手中,至于钱,以裴氏的名义先赊着,等江陵王回了定安王的信,立马将银子结给这些商户。
晚上,灵星在客栈看账本,邵绮云和傅越面面相觑,邵绮云惊叹道:“殿下,你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
灵星颔首,“确实,不过现在粮食已经到手,裴家的钱也欠上了,你快去找你舅舅,让他赶紧写信,至于裴家,明面上还赊着其他商户的账呢,总不能不应吧,这样一来,你舅舅和裴氏都会同意的”
邵绮云深吸一口气,灵星又道:“傅远先把宜州的粮食送去军营,我们明日再去旁边的延州故技重施一下”
傅行川正在前线的营帐内休息,手下士兵禀报:“王爷,王妃和表小姐过来了”
邵绮云拉着舅母做挡箭牌,笑嘻嘻地朝傅行川喊了一声:“舅舅”
傅行川瞪着眼,“绮云,你怎么也过来了?”
待得知邵绮云他们在宜州干的事,他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当着妻子的面,又不好对外甥女发火,只能气得在营帐内走来走去。
“别转了,晃得人眼花”,徐淑慎说了他一句。
傅行川提笔写信,边写边觉得没脸,他从来都是光明磊落,除了对付敌军和朝廷会用些计谋,何时做过这等强买强卖的事。
信一让人送走,邵绮云立马说道:“舅舅,这可不是我的主意,都是您儿媳妇主使的”
傅行川愣了愣,想起那日灵星与徐鸿非对质的场面,又知晓儿子对她的心意,他就气消了。
他反应过来后,觉得这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催促邵绮云,“那你快去把延州商户的粮食也赊过来,送来定安的军营”
邵绮云欣赏完傅行川的变脸,带着舅母回了定安王府,在王府吃了顿好的,火急火燎又要走。
舅母拉住她,“绮云,这么急做什么,我让人做了些糕点,你带回去给公主吃”
回到延州的客栈,邵绮云把糕点放在灵星面前,笑道:“殿下,我舅舅已经让人送信去江陵了”
“定安王没责罚你吧”
“我说主意是你出的”
灵星默了默,以后还是得躲着点定安王。
……………
兴许是宜州商户把消息传到了延州,灵星他们都没怎么游说,延州的外地商人就把仓库里的囤粮主动卖给了她,她说要赊账,对面也同意,倒是省了许多口舌。
有了这些粮食,可暂时解了傅家军的危机,待裴氏派往西边的商队改道来北境,北境的百姓也不会缺粮,要是这场仗能在年前打完,就是最好。
灵星让邵绮云去通知定安王派人来拉粮食,弄好后,她就回了玉州镇北王府。
银雪关,傅远带百名玉州守军拉着三百多车粮食到军营,面对傅峥审视的目光,他挺直腰板说明了事情缘由,最后还是加了一句:“都是殿下主使的”
傅峥失笑,这才几日,她就能弄出这么多事,真是不安生。
他对一旁的将领吩咐:“这两天别熬粥了,让将士们都吃饱,养精蓄锐,过几天,打得北狄落荒而逃!”
灵星在静心苑待着,手上的冻疮好了一些,天气越来越冷,她也不愿出门,只希望前线的战事快点结束。
郢都落星园,萧言祁收到暗卫的密报,灵星在宜州现身了,他暗暗放心,至少能确认她还活着,也不知道秦梦竹写的信,她收到没有。
除了梁咏和送他的那十几名暗卫之外,这些日子他也开始暗中培养一批新的护卫,往上爬的同时,他必须有能力护住儿子
张青匆匆进来,“大人,飞鹰刚刚与卫子聪发生了冲突”
萧言祁冷声道:“为何?”
“卫子聪派人去秦姑娘家说媒,要娶她当妾,飞鹰得知后赶过去,正看到卫子聪对秦姑娘动手动脚,就揍了他”
萧言祁正愁大皇子和二皇子现在相安无事呢,卫子聪就送上门来了,他冷笑道:“去顺天府报官,状告卫家强抢民女”
顺天府尹是大皇子的人,他就送大皇子一个机会。
张青心下叹气,他家大人现在越来越没人情味了,不过争权夺利,就是得心狠。
秦梦竹得知萧言祁让她报官,心有怨愤,明明可以私下解决这件事,为何要公之于众,她的名声该怎么办?
思虑了一夜后,秦梦竹还是在飞鹰的陪同下,来到顺天府报官,顺天府尹刚听完她诉说冤情,大皇子就派了人过来敲打他,他立即把这件事情捅到了宫里。
皇帝听完后,把萧言祁叫进宫,不爽道:“萧卿,朕听说,你与那姓秦的女子认识?”
萧言祁语气恭顺,“陛下,秦姑娘是萧遇的表姨母,前两年双亲去世后来郢都投靠,九公主收留了她”
他顿了顿,表情似不忿,“秦姑娘深居简出,偶尔回到郡王府看一下小外甥,她并不认识卫三公子,此次她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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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家为难,是因我之过”
皇帝疑惑,“你得罪了卫子聪?”
“二皇子和卫家人多次约臣喝茶,臣没应”
皇帝沉下脸,“萧卿先回吧”
萧言祁出了宫,在宫门口跟大皇子碰上,大皇子靳启元冲他笑了笑,他没回应,冷着脸离开。
等大皇子出了宫,身边侍卫不解道:“萧侍郎对殿下这番态度,又为何把卫家的把柄递给您呢?”
“宫门口人多眼杂,萧侍郎自是不能给我好脸色,不然,今天这出戏不是白唱了吗?”
大皇子眼露精光,既然萧言祁想看他跟靳启安斗起来,那他就顺了萧言祁的意。
弹劾卫家的折子堆成小山摆在皇帝面前,卫贵妃来求情,皇帝也没见她,当晚就去了林妃宫里,第二天,林妃升了位份,封为贵妃,与卫贵妃平级。
卫子聪被停了在吏部的官职,在家面壁思过,卫丞相让夫人去给秦梦竹登门道歉,这事才算完。
为保全颜面,卫子聪强抢民女的事被卫家压下来,并没有传出去,秦梦竹的名声也保住了。
秦梦竹明白自己误会了萧言祁,又对他恢复些好感。
卫家,二皇子靳启安指着卫子聪的鼻子骂,“你就非要去招惹那个女人!”
卫子聪一脸郁猝,他只是不甘心,上次被九公主扇了两巴掌,派去北境杀她的人也失败了。
屡次在她手上吃瘪,现在她在北境是死是活不得而知,他被苏丽娘吹了会儿耳边风,又想起秦梦竹来,就上门试探了一下。
“看来,萧言祁是站到大皇子那一边”,卫子聪恨道,他在吏部的官职不大,丢了就丢了,只要卫家不倒,他依旧是大郢站在顶尖上的人。
靳启安阴沉着脸,“据我的人来报,萧言祁也没给靳启元好脸色”
卫子聪:“他想做第二个梁咏和?”
靳启安:“若真是如此,你爹的位置就危险了”
玉州镇北王府,邵绮云兴奋地冲进静心苑,“殿下,宜州和延州来了一大批外地商队,是不是你的法子奏效了?”
灵星一听,当即就和邵绮云去了宜州,两人沿路打听了一番,确实是从西边来的商队,商队的马车上,有江陵裴氏的标记,看来是江陵王给了傅家这个面子。
裴氏这种经商世家,以前不会顶着风头跟傅家做生意,从来都是在西边倒一手给小商户。
可西边愿意来北境这种寒冷地方的小商户不会太多,多余的粮食只能在西边卖,也不知有多少粮食被二手贩子三手贩子倒卖给了西边的羌国。
“绮云,去通知你舅舅,让他把上次赊的账结给那些商户”,灵星把手里的账本给邵绮云。
傅行川得知消息后大喜过望,他根本没有收到江陵来的回信,不过他与江陵王并无交情,如此心照不宣倒更好。
“来人,排兵布阵,我要进攻敌军营地”
银雪关这边战事同样顺利,不缺粮之后,傅家军士气大振,与北狄几次交锋下来,北狄节节败退,已经往后撤出数十里。
傅远兴冲冲走进傅峥的营帐,“大哥,殿下派人送来几车蔬果,说是人一直不吃新鲜蔬果,会得牙病”
他把一个包袱放在傅峥面前,“这是给你的衣物”
傅峥打开包袱,除了衣物,还放着一双棉手套,他摸了摸,尚有余温,猛抬头问:“她来了是不是?”
傅远心虚,“她不让我告诉你”
傅峥指着他,“等会再找你算账”
他一溜烟跑出去,骑上马来到营地不远处,看见那里停着一辆马车,他飞身下马落在马车旁边,把车门拉开,里面的灵星和邵绮云吓了一跳。
“绮云,你下来”
80. 第 80 章
邵绮云刚下马车,傅峥就钻进去,灵星虽然有预料,但看见高大的人影进来,下意识往旁边躲。
下一瞬,整个人被抱进傅峥怀中,他轻笑道,“来了怎么不见我?”
“军营重地,闲人免进”,灵星用他说过的话回他。
她推了推他,“先放开我,小心你的伤口”
傅峥嘴硬,“我的伤早好了”
他捧着她的脸,表情得意,“今年的仗快打完了,你等我回家,第二天我们就拜堂”
灵星无言,他怎么天天把拜堂的事挂嘴边。
“东西已经送到,我也该回去了”,灵星想了想,还是把向江陵王买粮食的事情告诉他。
“这件事是我先擅作主张,不过后面定安王也同意的”
“裴氏的商队来北境,肯定会有其他商户跟风过来做生意,人一多,傅家也可以做他们的生意,明年多囤些粮食,冬天打仗就不会那么拮据了”
傅峥扬眉,“你这么聪明,皇帝怎么不封你个官当,竟然把你嫁过来便宜了我”
眼看她脸色变了,他惊觉自己说错话,语气郑重地解释:“我对皇帝的不满不会迁怒到你身上,你嫁给我做妻子,我自然会尊敬你,爱护你”
灵星方才不过是想到了在郢都的旧事,她眼神避开,“天色不早了,我真的得回去了”
傅峥没再勉强,松开她,他心有不舍,执起她的双手,见冻疮已好了许多,略感欣慰。
果然还是得将她好好养着才行。
“你就没有话对我说?”,他不甘心就这么离开。
灵星浅笑,“期望王爷早日得胜,平安归来”
这不是傅峥想听的,他眯眼瞧她,趁她不备,抓住她的手亲了一口。
“先给我点甜头”
灵星愣神,他转身倏然消失,在马车外面听到她小声骂道:“狗东西”
他乐了,将站在远处的邵绮云喊回来。
邵绮云回到马车上,一脸看戏的表情,灵星语气正经,“打道回府”
傅峥回到军营,加派了一百名将士护送灵星回去。
他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是板着脸训了傅远一顿:“谁是你大哥?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
傅远一开始是挺讨厌灵星,不过这些日子见她又是帮忙安置伤患又是使计解决了缺粮的难事,他早就对她改观了。
“这…你要娶她,我也不能不尊敬大嫂啊”
这话把傅峥哄得再也板不住脸,他摆摆手,“行了,你回去吧,保护好她们”
傅远撇了撇嘴,出去骑马追上灵星她们的队伍。
傅峥拿起那双手套,有点小了,不过勉强能用,手套里缝了棉絮,挺暖和,但针脚不太整齐,不用猜也知道是她做的。
他戴着手套来到外面,面带笑容地在军营里巡逻,惹得路过的将士纷纷侧目。
“王爷,这么高兴,有什么喜事啊?”
“嗯,有,今晚加餐”
傅行川主动率兵突袭了羌军的军营,砍伤了两名主将,羌军士气低落,拔营往后退了十里。
消息传到北狄的军营,赫连洪连夜让人传信给北狄王,这仗再打下去,北狄和羌国怕是要满盘皆输。
他这边还在等北狄王做决定,傅峥却率一万将士夜袭了他们的营地,五千兵打头阵,五千兵断后,傅峥把功夫高的将领全带上了,这场仗能不能结束,就看今晚。
杀声震天,傅峥虽然受了伤,但也不影响他右手用兵器,眼看赫连洪带兵要逃跑,他直接掷出红缨枪,擦掉了赫连洪一只耳朵。
赫连洪捂着耳朵,眼中是滔天恨意,他死死瞪向傅峥,傅峥不甚在意,“耶律金朝我放暗箭,我还你一枪”
他这个人,一向有仇报仇,北狄军杀了他那么多将士,他心中的恨意也不少。
“众将士听令,踏破敌人营地,把他们赶回塔木河以北!”
塔木河过去就是北狄的边防关口,他要打得他们不敢出来。
傅家军士气大振,气势如虹。
赫连洪带着剩下的一万多兵弃营逃跑,所谓穷寇莫追,可傅峥偏偏不像他爹那般保守,他一直带人追了北狄军二十多里。
他早已做好准备,北狄一弃营,附近关口的援兵就会赶来,两三万人以压倒之势冲破敌军的边防关口,把北狄军赶进北狄的城里。
这样还不够,他让人在城门外叫骂了半个多时辰,吓得城内的人不敢应。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他气焰嚣张地将傅家的战旗插在北狄城门口,才带着将士们返回。
此战大捷,傅家军好好出了口恶气,平安回到银雪关后,将士们庆祝了一番,北狄今年是没胆子再来了,将士们除了值守的,都可以回家过个好年。
消息传到玉州城内,百姓欢欣鼓舞,屋檐上的红旗子换成了绿色,灵星看到后,也放宽了心。
傅峥回到巡防营,听说定安那边的战事还没结束,打算过去支援他爹,但想到灵星,还是没忍住先回了一趟王府。
“殿下,镇北王来了!”
兰若在院子里大喊,灵星放下手上的书,眼前一个人影晃过,傅峥就站在她面前。
“你的丫头还是这么咋咋呼呼”,傅峥调笑道。
灵星有些尴尬:“兰若年纪还小”
她朝门口的兰若摆摆手,兰若就站远了些。
傅峥眼带笑意,“我打了胜仗,北狄灰溜溜回家了”
“王爷真厉害”,灵星感觉自己在夸小孩。
傅峥目光灼灼,弯下腰将她抱进怀里,在她耳边道:“说好的,等我回来我要跟你拜堂”
灵星躁得很,谁跟他说好了,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在说。
她身上有淡淡的香味,傅峥刚从战场上下来,身上都是血腥味,他埋在她脖间多闻了几口,才放开她。
他正色道:“我还要去定安帮我父亲,用不了几天战事就会结束,到时候我们再拜堂成亲”
不等她回答,他低头在她额心亲了一口,转身离去。
他很清楚灵星心里还放不下别人,他等不了她扭扭捏捏的,他就要速战速决,把她全部占有过来。
灵星有点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傅峥这种人,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
兰若不忿,“殿下,镇北王就是个流氓”
“是啊”,灵星无奈笑笑,对兰若道:“把那身嫁衣拿出来晒一晒吧”
她这些日子也想开了,至少傅峥比她原本想象的,要好太多。
傅峥来到定安前线,傅行川见他跟打了鸡血似得,笑骂:“臭小子,乐什么呢?”
“早点把羌国打服,我急着成亲”,傅峥看向远处,摩拳擦掌。
父子两齐上阵,分两头包抄了羌国的军营,没费什么周折,就把羌国打得又退了十里。
傅峥每天都要带兵去挑衅,羌军一退再退,最后竟是不战而逃,没几天后,羌国就送了降书过来。
傅行川见好就收,羌国的国力还是要比北狄北夷要强,不可逼得太过。
战事结束,北境一带喜气洋洋,傅峥将消息上报朝廷,又把朱鹤派过去。
朱鹤在朝上对着皇帝巧舌如簧,把傅峥狠狠夸了一通,膈应得皇帝当天都没吃好饭。
皇帝把钦天监正叫到潜龙殿,“你不是说天煞孤星克夫吗?”
钦天监正也不知如何解释,只说是时辰还未到。
皇帝拨了些银子命钦差去北境犒赏三军,没再给多余的奖赏。
傅峥打完仗,安顿好军务,着急的连夜和父母商量婚事,徐淑慎提议婚期定在次月末,宜嫁娶。
傅峥一听,不满意,“太久了,换一个”
傅行川没眼看,徐淑慎又选了几个日子,最近的在五日后,傅峥直接定下。
傅峥快马加鞭赶回镇北王府,让管家准备婚礼,傅行川也带着妻儿从定安城赶过去。
上次办喜事被北狄搞砸了,傅峥记恨在心,他这几日让人加强巡逻,玉州城严防死守,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灵星再次住进玉州城的驿馆,驿馆被傅家亲卫包围,非常安全。
到了成亲这日,她又穿上了那身嫁衣,若是这次再出岔子,她都要怀疑,这件嫁衣不吉利。
好在成亲这日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傅峥一路打马游街得意洋洋。
路旁的百姓得了王府洒出来的赏银,一路跟着他到了驿馆,灵星坐在屋内,听见外面的热闹声。
很快,一个高大的人影停在她眼前,红纱轻遮,两人对望了片刻,傅峥弯腰打横抱起她走出驿馆,围观的百姓欢呼起哄,惊得她往他怀里躲了躲。
傅峥将她放进花轿,她还是第一次坐这种轿子,有点晃,路旁的百姓跟随吵闹。
到了王府,傅峥牵着她进入大堂,他并不是尚公主,而是灵星嫁他,于礼还是要拜高堂。
定安王夫妇坐在上首,受了他们一拜,夫妻对拜后,灵星被人带到东苑傅峥的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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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峥把下人都遣退,掀开灵星的红纱盖头,他很是后悔,她来玉州的第一日,他就该把她娶进门。
即便是早已熟知她的容颜,傅峥还是被她一身红妆的模样惊艳到了,他深吸了一口气,与她喝完合卺酒。
礼成,傅峥勾了勾唇,他们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夫妻,看她以后还怎么耍赖。
他拨开凤冠上垂下的珠帘,凑上去正想一亲芳泽,门外的刘大突然一声吼:“王爷!出来喝酒!”
灵星没忍住笑了一声,傅峥咬牙,他要把刘大发配到军营里挑马粪。
门外闹哄哄,傅峥和灵星大眼对小眼看了一会儿,傅峥还是起身出去了,看背影,还有些怒气冲冲。
灵星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挺紧张。
门被打开,兰若和红枝绿柳走进来,给她端了些膳食,她简单用过,就独自坐在屋里等。
外面,除了傅家的亲朋好友,傅峥手下不少将领也来了,场面热闹非凡。
傅峥被他们灌了一杯又一杯,傅行川见状要帮忙解围,随即自己喝得酩酊大醉,被人扶进屋,定安王妃气得不想跟他说话。
宴席快要散时,傅峥终于被放过,他觉得自己没醉,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喜房推门进去,眼神迷离地看着坐在床沿的人影,走过去双臂一抱。
扑了个空,栽倒在床上。
灵星瞅了眼身旁烂醉如泥地男人,手指戳了戳他的胳膊,没反应,得了,今晚可以安生睡个好觉。
她起身来到外间的软榻上,躺了一会儿,觉得没有静心苑的舒服,转念一想,走出去,回静心苑歇息了。
翌日一早,窗缝的阳光照在傅峥脸上,他睁开眼,后知后觉的发应过来他昨晚成亲了。
他看向空空的床铺,又想起昨晚自己喝得不省人事,他竟然喝多了误了洞房!
他肠子都悔青了!
急冲冲推开门出去,守在外面的管家道:“王爷,老王爷和老王妃正在大堂等着呢”
傅峥脸色变了变,“王妃呢?”
管家有些尴尬,“王妃昨晚回静心苑歇息了”
傅峥当头一棒,这个没良心的女人,竟然把他一个人丢在这里,他气得头疼,沐浴更衣后,直奔静心苑。
“殿下,镇北王…”
“闭嘴!”,傅峥打断兰若通报。
他走进去,灵星坐在桌前,对他一笑,“王爷酒醒了?”
原本怒气冲冲,被她一问,他又生不起气来了,总归是自己喝酒误事,他坐下来,表情还是不高兴。
灵星让红枝再准备一副碗筷,“王爷用早膳吧”
她温温柔柔的,傅峥没了脾气,静心苑的早膳向来精巧,等他吃完,气也消了,就是郁闷,昨晚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
他要把昨夜灌他酒的那群混蛋都教训一遍。
因着要去大堂见礼,灵星回里间,坐在镜子前整理仪容,傅峥负气般地坐在她床上,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昨夜,是我喝多了”
灵星笑了笑,“嗯,王爷以后还是莫要贪杯”
傅峥感觉自己在捏一团软棉花,他语气不善,“我昨夜这么混账,你就不生气?”
灵星揣摩着他的心思,答道:“生气,王爷昨夜喝得醉醺醺,酒气熏天,我难以忍受,才一个人孤零零跑回静心苑”
傅峥:“……”
倒也不用说得这么详细。
他站起身从后面抱住她,心有歉疚,“是我的错,以后你管着我,我都听你的”
灵星瞳孔颤了颤,轻声回应:“嗯”
傅峥埋在她脖颈处蹭了蹭,她没躲,他心中一喜,越发得寸进尺,要把昨夜的洞房补回来。
他语气亲昵,“星儿,我喜欢你”
他仰头去吻她的下巴,灵星许久不曾听到这个称呼,身体有片刻的僵硬。
傅峥敏锐地注意到,他眼中暗光闪过,想到了什么,热烈的心冷下来,不可名状的心头火隐隐待发。
“父亲和母亲还在等我们”,傅峥放开她,淡声道。
他把火压下去,不想与她生气。
灵星回过神,她从镜中瞥见傅峥的脸色,心中苦涩。
她不是有意的,没想惹他生气。
她整理好松垮凌乱的衣领,取出抽屉里一个木盒,把里面的首饰戴上。
起身站在傅峥身侧,主动牵住他宽大的手心,柔声:“王爷,我们走吧”
傅峥心想,她可真会哄人。
81. 第 81 章
王府大堂内,傅行川和妻子等了许久,才看到大儿子牵着儿媳姗姗来迟。
徐淑慎是第一次见灵星,心觉儿媳妇长得很不错,注意到灵星戴的首饰,她愣了片刻,笑着瞪儿子。
难怪府上库房少了一套首饰,原来是家贼。
傅峥对着父母行了一礼,“爹,娘”
灵星跟着行礼,“爹,娘”
傅峥弯了嘴角。
傅行川笑呵呵道:“殿下不用多礼”
虽说儿媳是皇帝赔给他们家的,但他还是叫了尊称,他掏出一个大红包给灵星,灵星笑着接过,“谢谢爹”
徐淑慎笑着起身,也掏出一个大红包,又拿出一个镶金的盒子递给灵星,“殿下,阿峥以后就劳你多费心了”
“谢谢娘”
见礼结束,邵绮云第一个凑到灵星身边,笑嘻嘻喊:“大嫂”
灵星嗔她一眼,把准备好的礼物给她,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巧的长鞭,她喜形于色,恨不得马上就去外面院子里挥起来。
见邵绮云满意,灵星也欣慰,不枉她找巧匠花了不少银子做出这条长鞭。
傅越傅远也上前喊了声“大嫂”,灵星给了他们一人一个红包,傅嵘上来给了一个,徐乾上来也给了一个。
最后是傅嫣上来,灵星送了她一对金丝翠玉的耳坠,是她从郢都带来的首饰里,拿出一金一玉两幅,找首饰店重新做成的。
傅嫣开心的接过耳坠,对灵星笑:“谢谢嫂嫂”
灵星摸了摸她的头,嘴甜的孩子就是讨人喜欢。
又见过傅峥的叔叔、姑姑傅雪柔,也就是邵绮云的母亲,还有傅峥的二舅舅,徐乾的父亲,徐鸿非跟傅家生了龃龉,没有到场。
见了许多人后,一上午就过去了,因着没有战事,定安王和定安王妃打算在玉州住几日,午时,灵星和傅家人一起吃了午膳。
傅家长辈看起来挺好相处,灵星心想。
散席后,灵星下意识朝静心苑走,傅峥拉住她,“夫人去哪儿?”
灵星愣了愣,她还没习惯搬到东苑住,“我一时忘了路”
傅峥牵着她往东苑走,“我带你多走几次,你就记得了”
他偏头看她,“静心苑你要是喜欢,以后我不在王府时,你可以去住,你是府上的主人,不用拘束”
若是几个月前,灵星不敢想自己还能当上王府的主人,她笑道:“我知道了”
进了东苑,灵星注意到红枝和绿柳已经将她日常用的东西搬了过来,事已至此,她吩咐兰若去给她把衣服首饰也收拾好带过来。
她打开定安王妃给的镶金盒子,里面珠光宝气,竟是满满一盒子华贵的珠宝首饰。
东苑比静心苑大了好几倍,屋子也宽敞,灵星刚把东西放好,管家就送来府上的账本。
“王妃,这是府上的账本和库房钥匙”
灵星接过账本随便翻了翻,对管家道:“先一切照旧吧”
管家退下后,灵星翻了两页账本,突然觉得四周安静得过分,傅峥自进了屋,就没出过声。
她察觉不对劲,走进里间一看,他竟然倒在地上!
“王爷!”
她走过去扶起他,见他捂着左肩,额头上冷汗连连,她惊道:“你身上的伤根本没有好!”
他昨晚还喝了那么多酒,伤口肯定出问题了。
傅峥咬着牙,“我没事”
灵星扶着傅峥在床上躺下,来到门外,冲守卫道:“快去找给王爷看过肩伤的军医过来,王爷肩伤复发了!”
她进去回到床边,瞪着眼骂他,“你真是不要命了!”
傅峥见她为自己着急,抓着她的手笑,“我不会让你当寡妇的,你休想改嫁”
都这时候了还贫嘴,灵星生气:“不准再说话”
她甩开他的手,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出解毒丸,给他喂下一颗,轻轻拍着他的心口,“好点没有?”
傅峥感觉气顺了不少,他点头。
灵星气道:“伤筋动骨一百天,你逞什么能啊!”
傅峥见她这样,明白她心里还是有他的,他昨夜是有些得意忘形,无非是娶了她太高兴了。
灵星解开他的上衣,他左肩处没有包纱布,伤口裸露,有脓血流出来。
她吩咐人拿来干净的帕子给他擦掉脓血,可脓血擦不干净,从伤口处一直冒出来。
她焦急地望向门外,军医还未到,傅峥脸色发白,她有些心疼,“王爷再坚持一会儿,军医快来了”
傅峥十四岁就随父亲上战场,这点疼算什么,不过,他受用她对自己的关心,想让她的心多多系在自己身上。
等了一阵,军医总算过来了,他上前给傅峥把脉,灵星退到一边,军医来府上惊动了傅行川,他带着妻子也赶过来。
“殿下,阿峥他怎么了?”,徐淑慎着急地问。
“王爷昨夜喝了酒,肩伤复发了”,灵星没说傅峥肩伤根本没好这件事,为他保留一些面子。
徐淑慎神色焦急,灵星安慰道:“娘,只是旧伤复发,没有性命之忧,您别太担心”
“那就好”,徐淑慎神色缓了缓。
傅行川若有所思,臭小子怕是着急成亲,隐瞒了肩伤还未好全之事,真是活该。
他把妻子带走,“我们先回去等消息,在这儿也帮不上忙”
他们一走,灵星就来到床边,“军医,情况如何了?”
军医瞅了眼傅峥,又瞅了眼灵星,脸上苦大仇深。
叹气道:“王妃您可真得管管王爷了,在前线时,王爷的伤就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他还要去上阵杀敌,战事结束后,王爷非说自己伤已经好了,不让我诊治,你看看现在闹得”
傅峥冷眼瞪军医,竟然揭他的短。
头顶突然一凉,他转过头去,灵星正生气地瞪他,他顿时收敛了神色,心觉她凶巴巴的模样倒比她逆来顺受的样子可爱多了。
一物降一物,军医看得心里乐。
军医给傅峥挤出脓血,又重新上药包扎,开了一些内服的药,对灵星道:“伤口恶化暂时抑制住了,王爷需好好静养,一定要忌酒”
灵星让人送军医回去,她吩咐人去药铺抓药,又派人去通知了定安王夫妇,才回到床边,神情有些无奈,“王爷不可再任性”
“我知道了,都听你的”,傅峥额头上冒汗,握着她的手心不放。
他一直在对她示弱示好,她想起早上的事,心中有愧,温声:“你好好养伤,我会陪着你”
傅峥顿时伤口也不疼了,眼神直勾勾的,握紧她的手拉向自己,“夫人”
两人靠得极近,灵星用袖子擦掉他脸上的薄汗,看他喉结滚动,情难忍耐的模样,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
“王爷,可以乖一点?”
傅峥勉为其难应下,看着她寸步不离守在床边,心软得一塌糊涂。
冬日天黑得早,卧房里满是药味,傅峥脸色已经好了许多。
侍女端来一碗药膳,傅峥坐起身一动不动,他闻到药味就想吐:“不想吃”
灵星接过药膳,让侍女退下,坐在床沿,舀起一勺药膳递到傅峥嘴边。
傅峥张口吃掉,听话的让人诧异,傅行川和徐淑慎站在门口张望,没出声打扰,默默离开。
“总算有人能治得了阿峥这臭小子了”,傅行川牵着妻子往回走,忍不住感叹。
徐淑慎摇头,“可不是,就是小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听过我的话”
傅行川好笑道:“多大的人了,跟儿媳妇吃什么醋?你不是有我嘛,咱傅家的男人,向来疼老媳妇”
“是嘛,上次是谁差点把旧情人都引上门来了,瑶华郡主远在天边,这么多年了对你可真是旧情难忘啊”
徐淑慎想起来就生气,傅行川心里大呼不好,不敢回嘴,明明是老皇帝心眼太黑对他使损招,他是冤枉的!
东苑,灵星眼看天色晚了,让傅峥睡觉,傅峥观她脸上的疲色,即便不困也闭上眼睛。
灵星给他盖好被子,坐在床沿等了一会儿,见傅峥睡着了,才熄灯离开。
她来到隔壁房间躺下,很快就入了眠。
过了一会儿,傅峥轻手轻脚走进来,站在床前注视着她的睡颜,他柔和了眉眼,俯下身亲了亲她的唇角。
眼前人是他的妻,他不甘这样点到为止,可眼下也不能再多做什么。
他给她掖好被子,回到寝卧的床上躺好,恨恨地想,这该死的肩伤,他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跟她洞房。
北境停了战事,又临近年关,玉州的守卫放松了些,萧言祁派来的两名暗卫趁机探听灵星的消息。
萧言祁收到信后,在书房坐了一夜,镇北王大办婚礼娶了灵星,全城相庆。
他枯坐在书案后,把书信放在灯盏上烧掉,火苗烧到他的手指,却比不上他心里的痛。
他护不住她,让她成了别人的妻子。
镇北王府,傅峥躺在床上养了几天伤,实在躺不住,来到巡防营听了会儿手下将领的汇报。
桌上堆了不少书信,都是其他关口守将送来的军情记录,他拆开几份看过后,见情况没大碍,就准备回去。
一旁的朱鹤突然道:“王爷,这里还有一封给王妃的信,前阵子玉州属官送来的,一直放在这给搁置了”
傅峥拿过信,问:“从郢都寄来的?”
朱鹤点头,傅峥脸色不好,他让朱鹤出去,自己坐下来对着信犹豫半晌,还是把信拆开来,纸上娟秀的字迹映入眼帘,他先看了署名——表妹,秦梦竹敬上。
是个女人。
他脸色稍缓,一目十行把信看完,信中只是提了表妹帮灵星照顾孩子之事,他觉得自己应该大度一点,把信折好带回了王府。
灵星正在屋里看账本,镇北王府名下的田地铺子不少但打理得一般,又养着许多亲卫,开销也大,好在傅家也算是家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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丰厚,这些年掏钱补贴前线,竟然也没掏空了。
见傅峥走进来,她放下账本,笑道:“王爷,今日伤口可还疼?”
他闲不住,非要出去办公务,灵星也拦不了,只能嘱咐他注意伤口。
傅峥心情不错地挨着她坐下,“伤口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可以给我看看”
他脱下外衣,把领口敞开给灵星看,灵星检查了一番,伤口处纱布包扎得完好。
她温声道:“嗯,王爷这些日子还是注意些”
“我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傅峥比谁都希望伤口快点痊愈,他刚新婚,跟妻子天天分床睡,像什么话。
他把信拿出来,“这是郢都寄来给你的信”
灵星心高高提起,观察着傅峥的神色,见他面上并无异样,才接过信当他的面打开。
她一看到字迹,就松了口气,是秦梦竹写的。
信中交代了这些日子萧遇过得如何,知晓他被照顾得很好,灵星长久以来绷紧的那根弦总算放松。
这封信字里行间只提到了萧遇,但灵星能看出,秦梦竹和落星园里的人应是被妥善安置了。
会做到这些的人,只能是萧言祁,得知他平安无事,她心里也放下一块石头。
她把信折好收起来,背过身去抬袖擦擦眼睛,才转身对傅峥解释:“王爷,这是我母家的表妹写来的,我来北境之前,托她替我照顾孩子”
傅峥盯着她微红的双眼,心里闷得慌,他状若无意道:“既然如此,以后她送来的信,我会让人直接送到你手上”
“多谢王爷”,灵星对他笑。
傅峥右手搂过她,凑上去亲她的脸颊,这几日可把他憋坏了,他的唇在她脸上胡乱地亲,浓烈的气息侵入她的鼻腔,动作越来越急。
灵星怕他扯到伤口,靠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主动低头在他唇角点了一下。
她心里,其实是喜欢他的。
傅峥眼睛一亮,眼神如狼似虎,双手将她抱起往里间的床铺上放。
灵星冷静道:“王爷,当心你的伤口”
“哼!”,傅峥看她表情冷静,心有余而力不足地放开她,坐在床沿边生闷气。
灵星坐起身,想了想,从背后抱住他,“王爷的伤关系到玉州城的安危,不能有闪失”
“少给我戴高帽”,傅峥手掌覆上腰间细嫩的手背,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想跟她圆房,关玉州百姓什么事。
“往小了说,王爷已有妻,身为丈夫也该为我想想,我希望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灵星换了个说辞。
傅峥‘啧’了一声,她嘴怎么这么甜?
罢了,再忍一段时间。
他抓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她的手背,心里的怨气慢慢平息。
灵星心尖发痒,轻声道:“天晚了,姑姑舅舅们明日就要回定安,我吩咐了管家晚膳做丰盛些,今夜大家一起在正厅用晚膳,也算提前团年了”
傅峥被她哄得找不着北,也顾不上郁闷了,高高兴兴牵着她来到正厅。
饭间,他假装手不方便,灵星给他夹了好几次菜,他脸上笑容就没下来过。
傅行川看向妻子,妻子忙着和女儿说话,压根儿没注意到他,再看小儿子,埋头苦吃,几个侄子若给他夹菜,又于礼不合。
傅嫣凑到他身边,夹了个肉丸子放到他碗里,“爹,多吃菜”
还是女儿贴心,傅行川眼含热泪把肉丸子塞进嘴里。
散席后回到东苑,灵星拿出那封信又看了一遍,她提笔想写封回信,却又不知该写什么,只能暂时作罢。
傅峥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可以不介意她之前生的那个小娃娃,但她已经是他的妻,总不能一直记挂着跟别人生的孩子从而愁眉苦脸。
她若是喜欢孩子,和他再生几个就是了,有了眼前的,就不会总惦记千里之外的。
他将人单手抱起来,“我们不分房睡了,好不好?”
灵星搂着他的脖子,又怕压着他肩上的伤,对上他眼中的期盼,心软了几分,“那我睡在外间的榻上”
傅峥将她放在里面的床榻,头埋进她脖间嗅着,“我不会乱来,你躺在我身边就好”
灵星最后也没拒绝,傅峥不想自己身上的药味熏着她,小心的洗了个澡,却不慎打湿伤口,回到床前,看见灵星手上拿着干净的纱布和剪刀。
他有些泄气,灵星给他换药包扎,“王爷先躺下吧”
她收了药瓶,去耳房洗漱,回来时,傅峥躺在床外侧,半闭着眼睛。
她穿着薄薄的寝衣爬进里侧的被窝,一具带着热气的身躯立马靠过来,将她揽进怀中。
“让我抱抱你”,傅峥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睡吧”
灵星不太习惯,可傅峥的怀抱很温暖,她渐渐涌上困意。
傅峥素来坚硬的心被她的柔软馨香浸得如春水一般,心里无比满足,身体却又欲望难填,被折磨得半夜才睡着。
82. 第 82 章
翌日清早,灵星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用棉被裹成蝉蛹,身上热乎乎的。
身边的位置空着,她从被子里挣扎出来,环顾屋内,没看到人影。
她下床走到耳房边,想洗漱一番,却听见里面传来奇怪的声音,她听了会儿,红着脸回到床上,将自己裹成蝉蛹。
过了一阵,傅峥从耳房出来,他自找苦吃将妻子困在怀中一夜,清早醒来心猿意马,不得不偷偷去耳房自己纾解。
他回到床边,发现妻子在装睡,心中门儿清,他使坏,手伸进被子另一头,挠她的脚底心。
灵星倏然缩起腿,睁开眼往床角躲,气呼呼的瞪他。
傅峥笑着解开她的被子,自己也钻进去,将人紧紧搂住,“天还早,外面大雪,再睡会儿”
灵星担心他的伤口,没敢乱动,不一会儿,听到他绵长的呼吸声。
她抬起头注视着他,想来他应是昨夜没睡好。
于是这日入夜后,灵星不愿再跟傅峥同榻,傅峥板着脸不高兴,她解释:“我在这儿,王爷夜里休息不好”
两人都心知肚明,傅峥却不肯放她走,最后只能加床被子,二人各盖各的,互不打扰。
黑暗中,傅峥听到灵星平缓的呼吸声,悄悄挪过去掀开她的被子一角,虚虚的环抱住她。
被子里不算暖和,她背过身半蜷缩着,傅峥猜她冷,伸手摸了摸她的双脚,冰凉一片。
他将自己的小腿肚贴在她脚底,一动不动,等察觉她双脚变暖,才挪开腿。
他退出她的被子,掖紧被角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留住他带过去的温热,心底轻轻叹气,盖上自己的被子,也慢慢睡着了。
灵星眼睫微微颤动,没有睁眼。
转眼就来到年后,天气还是很冷,定安王夫妇也带着傅嵘和傅嫣回定安了。
傅峥的肩伤经过两个月的调养,伤口已经结痂,他每隔几日就要去一次巡防营处理公务,有时也要去前线巡逻。
灵星在开春后愈发忙碌,玉州城和定安城是军事要地,不能让闲杂人等混进来。
裴氏的商队和外来商户只能在宜州和延州做生意,灵星打算在宜州置办一些铺子,来增加王府的营收。
她和傅峥成亲后,也能使唤得动傅家的亲卫,这日天气正好,她带了几名亲卫到宜州置办铺子。
外来人过来做生意,也要吃喝拉撒,灵星在宜州盘下一家客栈和一间酒楼。
招掌柜,雇厨子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些天,才把事情弄好,等开春后,再看生意如何。
回到玉州,管家告诉她,她离开的这几日,傅峥去了巡防营也没回来,眼下府上中馈交到她手中,又要打理产业,她这阵子也忙,两人连见面都少了。
正巧邵绮云约她去城外农庄看田地,她打算把城外荒废的农地都重新翻土再盖上棚子,扩地需要官府批文,玉州的属官没什么实权,不如直接找傅峥盖个印。
看完农地后,灵星和邵绮云来到玉州的巡防营外,没有直接进去,着门口的人把批文给傅峥。
傅峥处理完一批公文,正打算去边关转悠巡逻一趟,下属来报:“王爷,王妃送来批文,说请您盖印”
“把她请进来”,傅峥拿过批文看了看,放在桌上,她一去宜州就是好些天,他也多日没见过她了。
他把府上的账务都交给她,也是表达信任。
成亲这么久,因着他伤口未痊愈,军医又盯得紧,他与妻子至今都未圆房。
眼见他的伤快愈合,妻子却每日比他这个王爷还要忙。
灵星走进巡防营大殿,见傅峥坐在主位上盯着她看,她笑了笑:“王爷一直看我作甚?”
傅峥屏退殿内的旁人,又把大殿门关上,在灵星不解的眼神中,搂着她在主位上坐下,他语气颇有些不满,“怎么去宜州耽搁了这么多时日?”
灵星:“我用你的名义在宜州盘下两家店铺,费了点时间”
她眼神瞥到桌上的批文,又道:“城外荒废的地翻土后用来种粮食,囤起来留到冬天给军营里用…”
傅峥现在不想听她说这些,他打断道:“你就不想我?”
灵星哑然失笑,掺杂了几分真心道:“我每日都有想你”
傅峥拿起桌上的批文,来掩饰自己的喜色,他一本正经地将批文上写得东西逐字逐句看完,找出自己的印章盖上去。
灵星但笑不语。
批文弄好,灵星起身要走,傅峥把她送到大殿门口,叮嘱:“路上小心”
灵星笑着颔首,转身走出去,傅峥背过身去往回走,听见急急的脚步声,他猛然回头,灵星笑意吟吟地站在他面前,“你弯腰”
傅峥好奇地弯下腰,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他唇上,一触即放。
“王爷记得早些归家”
待她的背影消失,他才回过神来,恨不得立刻就回家,他一只脚刚踏出去,大殿门两边突然探出来几个脑袋,个个嬉皮笑脸。
“王爷,您下午还得去边关巡逻呢”
“王爷,孙将军有事要觐见”
“王爷,朝廷新送来的粮草到了”
“王爷,这个月的月银还没发”
傅峥气急败坏,怎么到关键时候就有这么多事要做!
晚上,灵星正在沐浴,兰若守在门口,远远地就见傅峥火急火燎的要冲进来,她阻拦道:“殿下在沐浴,不让任何人进”
傅峥脚步一顿,转身去了西厢房,他闻了闻自己,还是让下人提来热水,洗了个澡。
他换好衣服来到寝卧门口,板着脸对兰若道:“你下去吧”
兰若神色犹豫,张开手拦住他不让进。
傅峥面露惊讶,这丫头真是被惯得胆大包天,他吓唬道:“再不让开就把你发卖了”
门从里面打开,灵星睨着他,“王爷要把我的丫头卖去哪儿?”
“本王说笑的”,傅峥不管不顾,直接进了屋。
灵星让兰若去歇息,把门关好后,转身对傅峥道:“王爷怎么这么晚还赶回来?”
傅峥坐在榻上,卖了个关子,“想让你给我看看肩伤”
灵星连忙走过去,焦急道:“你的伤又复发了?”
傅峥把衣领拉开,灵星借着烛火仔细看过后,眉心轻拧,“王爷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呀”
“嗯,军医说已经完全好了”,傅峥坏笑着,他双手抱着她的腰,“我专门回来证明给你看”
灵星愣住:“嗯?”
他抱起她,眼神灼热,“今晚就算天塌下来,也不能阻止我跟你圆房”
灵星被他压在身下,又急又密的吻落在她脸颊,他的气息浓烈又粗重,一路攻城略地,入侵她的唇舌和身体。
他对她已经肖想了太久,索要到半夜,才停下来喘息片刻。
沐浴时,灵星累得没有力气,双眼迷离,傅峥见了,心软地放过她。
她一沾枕头就沉沉睡去,傅峥撑着脑袋看了她半晌,从背后抱紧她,头埋进她颈窝,闭上眼入睡。
清早,灵星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自己被恶狼咬住了脖子。
她睁开眼,傅峥从她脖颈里抬起头,凑过来亲她,埋怨,“夫人体力太差”
灵星气呼呼在他唇上咬了一口,他轻笑,又起了兴致。
…………
红枝和绿柳候在门外等到快半晌午,才被唤进去
灵星穿衣梳洗好坐在桌前,傅峥精神焕发,早膳摆好后,灵星就让红枝和绿柳退下去。
她见傅峥狼吞虎咽,心想这人昨晚匆匆赶回来,不会连饭都没吃吧。
傅峥连着半个月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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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在王府,直到巡防营派人来催,他才打算第二日动身过去。
这夜,与灵星翻雨覆雨过后,他抱着她颇为不舍,“这次要去半个多月,我把亲卫都留给你”
灵星面露担忧:“会不会有危险,又要打仗吗?”
开春之后,周边游牧部落会因为抢草地打起来,傅峥只是围观,谨防他们过界把脚伸到大郢的地盘。
“放心,我会平安回来的”
傅峥向来不食言,她相信他。
次日一早,灵星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傅峥的身影。
傅峥怕自己舍不得走,一大早就悄悄离开了王府,他惊觉自己已经陷进她的温柔乡里,但他甘之如饴,并不后悔。
开春后,北境的天气也暖和起来,灵星在宜州盘下的客栈和酒楼开张,生意尚可,她如法炮制,又在延州也开了客栈和酒楼,刚开始出多进少,她也不急。
城外的荒地已经开始翻土,后面要盖棚子,她每天精打细算把各项支出梳理好,日子过得挺快。
她经常去城外看地,又沿街巡访铺子,玉州的百姓渐渐认识了她,加上之前王府办喜事全玉州人都知道,大家也知晓了她的身份。
傅峥在边关巡逻半个多月后,连日赶回王府,抱着灵星好好解了一番相思之苦。
灵星半夜来了月信,有些腹痛,傅峥起来给她找药,他在她平日放药的箱子里找出补气血的药丸,喂她服下。
灵星看向被他翻过的药箱,心中庆幸他没发现箱底藏的东西。
“可还难受?”,傅峥抱着他,在她耳边问。
“不算难受,不若王爷去隔壁房间歇息?”,灵星脸色有些白。
傅峥不悦:“你这是什么话,我是你丈夫,自是要陪着你”
灵星没再多说,他温热的手心贴上她的小腹,她闭上眼,慢慢睡着。
次日,傅峥找来大夫给灵星看诊,大夫也开了些补气血的药,他私下找到傅峥,“王爷,王妃身体亏损,子嗣方面,怕是会艰难一些”
傅峥沉下脸,过了片刻,命令道:“此事不准说出去!”
大夫:“遵命”
傅峥走进屋,见灵星坐在书案后看账本,他过去将人抱起放在床上,“身子不舒服就歇着,账本又不会跑,什么时候都可以看”
灵星淡声道:“我在看宜州和延州那几家店铺的账,那都是用府里的钱盘下来的,我总要时刻关注盈亏”
傅家现在的钱本来就不多,打仗时还要补贴前线,总不能在她手里亏钱。
“不过,按账本来看,目前是没有亏的”,灵星脸上笑意漾开。
“嗯,夫人真厉害”,傅峥下巴抵在他额头,他想着方才大夫说的话,心情沉重。
他的年纪也不小了,本该尽早要子嗣,父母也念叨过,要是让人知道妻子身体有碍,她免不了遭人非议。
他不想惹她伤心,此事先放一放。
灵星抬头亲了亲他的下巴,“王爷,我想寄一封回信给我表妹”
傅峥知道她是放不下她之前生的那个孩子,宽容大度道:“可以,你写好后,我让人送去郢都”
两日后,一封书信和一个小木盒就摆在傅峥桌上,他打开木盒,里面放着个简单的平安玉扣,他把信打开粗粗看一眼就装回去,安排人送走。
半个月后,秦梦竹收到信和小木盒,当即就去了落星园把东西给萧言祁。
萧言祁来到书房,拆信的手有些颤抖,他把信展开,一字一句看完,又把信收好,仔细存放起来。
他打开木盒,看着里面的平安玉扣,是她送孩子的生辰礼,他把玉扣挂在萧遇脖子上,面色柔和地笑道:“眠眠,你娘亲在想你了”
他也很想她。
萧遇听不懂,安静地抓着脖子上的玉扣玩。
83. 第 83 章
春夏之交时,玉州城外盖了棚子的农地里豆苗长得很好,灵星安排人去给豆苗做爬架,豆子好储存,等夏天收完豆子,就放到地窖里存起来。
北面高山上的冰雪消融,灵星提议开沟引渠,让高山上的水灌溉农田,以防夏日炎热干旱,田地缺水。
傅峥派了一千兵去开沟,灵星另外招了些平民一起做工,给的酬金不少,大家都挺有干劲。
这晚,傅峥回到东苑,见灵星还埋首在小书房的书案上,连他进来都发现,他走过去将人抱在腿上坐着,“夫人又在忙什么?”
灵星把刚画好的图纸给他看,“近些日子北境不是来了许多外地商户?”
“我想着在宜州建一个大集市,让玉州和宜州的百姓把粮食果子放到集市上去卖,外地商户赚北境百姓的钱,北境百姓也可以赚他们的钱,互利互往”
兴商对北境确有好处,不过朝廷那边一旦知晓,皇帝肯定不乐意,傅峥笑着问,“夫人就不怕你父皇生气?”
灵星神色淡淡,“天高皇帝远,他还能管到你的地盘来?”
这话真是大逆不道,傅峥听了却心里舒服,他知她这些日子忙忙碌碌都是为了傅家和这里的百姓,越发疼惜她,“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出了事有我兜着”
皇帝若是要找麻烦,他自会顶回去。
灵星放下图纸,窝进他怀里,在他脖颈处蹭了蹭,他对她偶尔似小猫般的撒娇行径喜爱得紧,顺势将人抱起走进寝卧,两人好一番温存。
宜州的集市很快建成,宜州属官得知建集市是镇北王妃的意思,没敢多嘴,只是一味地给送来的批文和规章盖印。
灵星让人把集市规章贴出去,做生意都是为利,免不了会产生纠纷,需一开始就白纸黑字明文规定好哪些可为哪些不可为,让买卖双方都可放心交易。
规章一贴出,就引来许多百姓围观,灵星专门派人在每个贴了规章的路口,给百姓解释规章的条文。
大集市只准玉州,宜州,两处户籍的百姓摆摊,还腾出间屋子,安排断事官,专门处理买卖双方不守规章,拉拉扯扯的小事。
没过几日,集市就被大大小小的本地摊贩占满,前去凑热闹人的不少。
一方水土养一方物,北境也有许多东西,是南面,西边,东边的稀罕物,外来商户把外面的东西卖来北境,也从大集市买些本地货物,运到外面去卖。
半个多月下来,大集市远转得有条不紊,有闹事者也被持有镇北王府令牌的断事官给制服。
灵星的酒楼和客栈生意越来越好,她看着这些日子铺子里的进账,欣慰连日来的努力总算有了些回报。
宜州兴商的消息往西传到延州和定安城,傅行川派人送信给傅峥,让他不要厚此薄彼,把兴商之事也给延州和定安分一杯羹。
傅峥心下好笑,当晚回家后,把事情告知灵星,灵星想了想,决定亲自去定安城一趟,找定安王妃商议此事。
眼下并无战事,傅峥也许久未曾回定安王府看望父母,他打算陪同妻子回定安。
两日后,他们启程,灵星带兰若坐马车,傅峥骑马上走在前头,一路畅通无阻,两日后到达定安王府。
定安王妃带着次子和女儿站在门口迎接,温和的对灵星道:“殿下这次来,可得多住些日子”
“多谢娘”,灵星跟着定安王妃进府,来到傅峥在府上住的院子,昭明苑。
傅峥闲来无事,和傅嵘来到府上后山校场,教导弟弟跑马射箭。
灵星刚把带来的行礼安置好,就看见傅嫣站在门外,她走过去笑道:“嫣儿快进来”
傅嫣亲昵地挽着她的胳膊,“嫂嫂,娘让我带你去库房”
灵星遂同傅嫣来到库房,定安王妃见到她,指着一排打开的箱子,“殿下挑一些料子,明日有裁缝上门,正好给你做几身新衣”
定安王妃很早就注意到,灵星身上穿的衣服,与北境的女子服饰相比,款式有些不同,想必还是当初从宫里带来的旧衣。
见定安王妃神色认真,灵星也没推脱,选了几块她喜欢的衣料,又有些不好意思道:“谢谢娘,让您费心了”
她来时没准备礼物。
定安王妃笑了笑,“阿峥是个粗人,也不知道体贴自己媳妇,我这个做母亲的,自是要替他讨好讨好你,省得你嫌弃他”
灵星微哂,傅峥对她,算得上百依百顺,“王爷待我很好”
定安王妃心中了然,自己儿子是什么德行她岂能不知,大儿子从小就一身反骨,这世上能让他顺从的人,可没几个。
一旁的傅嫣不经意间朝外看,惊讶道:“大哥二哥,你们回来了?”
灵星闻声偏过头,傅峥冲妹妹笑了笑,“嗯”
他走到灵星身侧,低头问:“在做什么?”
“娘要给我做几身新衣”
傅峥看向那一排打开的大箱子,既然要做新衣,首饰也得有。
他熟练地来到柜子边,拿出两套首饰给灵星,旁若无人道:“这些好看,配你”
灵星向他使眼色,你母亲可还在呢!
定安王妃牵过女儿往外走,笑道:“我先去吩咐下人备晚膳”
傅嵘站在旁边伸着脖子往哥哥嫂子身上瞅,被她一把薅住脖子带走。
灵星嗔了一眼傅峥,“你拿东西之前,怎么不先问过母亲?”
傅峥不以为意,傅家的家业,也有他这么多年辛苦打仗挣来的份,但看妻子面带羞红,他心里如春水被撩拨,心痒难耐,凑上去亲了她一口。
“几年前我打败羌国之时,对面送来一些宝石求和,一直被我搁置在这库房里”
他拥她入怀,“本想将这些送你做聘礼,只是婚期太急,遂让我娘帮我把这些石头做成两套首饰,正好这次来,一并给你”
灵星看过两套首饰,都很精美,傅峥见状,心中得意,“你把这些都戴上,我想看”
都戴上?那不得把人眼睛闪瞎,她才不要。
“王爷莫说胡话,我们先回昭明苑收拾一下吧”
傅峥一手牵着她,一手抱着两个大盒子往外走,刚回到昭明苑的寝卧,他就跟献宝似得,让她坐在镜子前,把盒子里的首饰都拿出来,笨手笨脚地的往她头上戴。
灵星哭笑不得,眼看头发上堆的东西越来越多,头越来越重,她抓住傅峥的手,将其握在双手手心,轻声劝道,“王爷,够了”
傅峥挑了挑眉,眼神扫过她头上的钗环,像是十分满意,他弯腰从背后抱她,与她十指相扣。
他看向镜中,满头珠翠也难掩她的姝色,忍不住又去索吻,沉溺其中忘了时辰,直到定安王妃派人来催,才留恋不舍地放开她。
王府正厅,傅行川得知大儿子和儿媳过来,特地从巡防营赶回家,席上已经摆好晚膳,他和妻子儿女等了一阵,才看到傅峥和灵星走进来。
灵星来之前重新净脸梳妆,身上也没戴什么首饰,只是瞧着脸色比下午更加红润,她礼貌地朝傅行川喊了一声‘爹’,傅行川慈眉善目地应了。
这还是自灵星和傅峥成亲后,一家人再次聚在一起。
傅行川听说了这几个月灵星在玉州和宜州办的事,欣慰之余,有时也困惑,皇帝怎么就这么好心把一个聪慧的女儿送到他傅家来,属实是不合常理啊。
一顿晚膳吃得其乐融融,傅嵘虽已不再敌对这个大嫂,但心里还是不喜欢她,但碍于父母和兄长,他也没表现出不善,只是沉默地吃饭。
翌日,灵星来到定安王妃的院子,定安王妃见她来了,笑着对她道:“殿下,我名下衣裳铺子的裁缝过来了,让她替你量尺寸”
一名朴素的妇人上前来,“民妇见过殿下,殿下请随我来”
灵星随着她进了小隔间,裁缝用尺子仔细地为她量身,她听见外面欢声笑语,像是来了客人,待量身完毕,她整理好仪容慢慢走出去,见屋内坐着三名妇人。
“殿下,这是我大嫂,二嫂和弟妹”,定安王妃指着三位妇人给灵星介绍。
灵星分别喊了‘舅母’,三位妇人起身应下。
“既然娘有客人,那我先告辞了”
定安王妃叫来女儿陪灵星,“嫣儿对府里熟悉,让她带你在府里转转”
灵星觉得可行,“多谢娘”
她带着傅嫣一同离开定安王妃的院子,定安王妃坐上主位,对下首的妇人道:“大嫂突然登门拜访,所为何事?”
徐鸿非的妻子杨氏面露局促,她此番来是为丈夫求情,自打去年徐鸿非与杨三郎交易之事被定安王发现,收缴了谋来的钱,又被撤了将军的官职,徐鸿非就一蹶不振。
他整日喝酒消愁流连市井烟花之地,她实在看不下去,豁出脸面想走走定安王妃的门路,修复徐家大房和定安王府的关系。
“淑慎”,杨氏叫定安王妃的名字,她神色讨好,“你大哥之前做了错事,还请你给王爷说说,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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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大嫂岂能不知,王爷只是革了大哥的将军之职,没有追究他欺上隐瞒之罪,已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网开一面”。
定安王妃心下叹气,自己的长兄受丈夫恩泽,却做出背刺傅家之事来,她也觉得脸上无光,更不会为其求情放任其得寸进尺。
杨氏见她这态度,冲着一同前来的两位弟媳使眼色,徐家二夫人陈氏与定安王妃交好,不想掺和这宗麻烦事,只是碍于徐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情面,才陪同前来。
陈氏上前说了句客套话,“既然王妃如此说,还是莫让王妃为难,不如让大伯亲自去找王爷”
徐鸿非自己闯出来的祸事,连累了他们二房三房不说,让女人替他求情算什么事,他还是不是个男人,陈氏不服气的想。
杨氏不满地看向这个妯娌,又把目光投向徐三夫人蒋氏,蒋氏在徐家向来人微言轻,两边都不好得罪,只能假装身体突然不适。
她捂着肚子,“王妃,我怕是着了风寒,有些头痛”
定安王妃从善如流,“来人,送徐三夫人去隔间歇息”
蒋氏进了隔间,杨氏知晓蒋氏是在装病,头痛捂着肚子作甚?
真是拙劣。
定安王妃见状,打圆场道:“若按大嫂所说,大哥已诚心改过,现下王爷就在府上,不如叫他过来,让你与他说个清楚”
杨氏讪笑,“我这就回去通知你大哥,先不多叨扰了”
定安王不讲情面时甚是吓人,杨三郎是她的堂兄,她眼下不想招惹定安王这尊活阎王,匆匆告辞。
半道迎面遇上傅峥傅嵘两兄弟,两人不咸不淡地叫了杨氏一声‘舅母’
杨氏尴尬的应了一声,上了马车后,杨氏就不忿道:“徐淑慎竟然一点情面都不给!”
定安王府,杨氏刚走,徐三夫人的病就好了,她坐在隔间看裁缝正在整理衣料,问道:“这是给府上主子们做新衣?”
裁缝恭敬回道:“是王妃要为公主做些新衣服”
蒋氏眼神扫过桌上的衣料,可都是好料子,看来大姑姐对儿媳妇很上心。
她想起了徐鸿非刚出事那阵,他有天夜里喝得醉醺醺,当着众多徐家人的面,对郢都送来的那位公主破口大骂,用词下作污耳,她都不敢多听,匆匆回避。
定安王妃正与陈氏闲谈,见蒋氏从隔间出来,关切问道:“弟妹可还好?”
“我歇了一会儿,身子感觉好多了,家中还有事就先不叨扰了”,蒋氏稍显尴尬。
蒋氏要走,陈氏也不好单独再留,不然回徐府后,杨氏又要问东问西。
灵星随傅嫣在王府里逛了一阵,她不想拘着小姑娘,“嫣儿,你不用陪我了,去玩吧”
傅嫣偏过头,“嫂嫂是嫌弃我?”
“那倒不是,只是你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跟在我身边怕是无聊吧”
“不无聊”,傅嫣否认,“要不我带嫂嫂去街上玩?”
灵星此次来定安是为了协理定安王妃给延州和定安城兴商,也是要去街上实地走访一下的,遂答应道:“好啊,那下午嫣儿带我去城里逛逛”
午睡过后,傅嫣蹦蹦跳跳来到昭明苑,见兰若守在房门口,她上前问:“嫂嫂醒了吗?”
兰若朝门里望了望,道:“殿下还未起”
她家殿下应是醒了,只是镇北王也在里面,她不好去打扰。
屋内,傅峥抱着灵星不愿放开,他以往从不午睡,自从和灵星成亲,也沾上些她的习惯,下午他要随父亲去边关巡逻,两日后方归。
他听见门外传来妹妹的声音,心里再不愿也不能再耽搁了,抱起被他吻得满面潮红的妻子来到耳房,自己简单整了整衣服开门出去。
“兰若,进去服侍”
他把兰若叫进去,先跟妹妹闲聊几句消磨时间,“嫣儿,我不在家时,你替我照顾着点你嫂嫂”
傅嫣笑道:“知道了,大哥”
只是离开两日,大哥就这么不放心,她不禁觉得好笑,傅峥见妹妹取笑他,上手捏她肉肉的脸蛋。
灵星出来时,他松了手,表情一本正经,“我先走了”
见灵星颔首,他才朝外走,傅嫣揉着脸凑到灵星身侧,“嫂嫂,我们也出门吧”
定安城也是军事重地,与玉州城风貌大差不差,灵星在城中逛了一会儿,心中大概有数,正想让傅嫣带她去城外,却迎面撞上刚从酒楼里出来的徐鸿非。
84. 第 84 章
冤家路窄,徐鸿非的眼神像是要把灵星大卸八块,灵星面不改色,她与徐鸿非已经结仇,不会因她与傅峥成亲而缓和。
傅嫣上前喊了一声舅舅,徐鸿非冷淡地应了一声,斜眼瞪着灵星,面色不甘地拂袖而去。
“嫂嫂,你别担心,大舅舅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傅家人向来同仇敌忾护短的很,傅嫣对徐家人也就跟表哥徐乾更亲近一些,她听说大舅舅坑了自己父亲的事就是灵星捅出来的,自然是站在灵星这边。
灵星内心隐隐不安,但面上还是镇定,“嫣儿,我明日想出城去看看,今日不早了,我们先回府吧”
傅嫣一边暗暗打量灵星的脸色,一边顺从地回道:“好呀”
灵星回到昭明苑后,觉得心绪不宁,去岁被人关在地牢里的那种后怕浮上心头,诚然当初与徐鸿非对质,她口头上没有吃亏,却是实实在在把人得罪了。
如今已不复那日破罐破摔的心境,她心中又有了牵绊,徐鸿非的报复像一把悬在头上的剑,不知何时会落下,暗箭难防,她已体验过多次。
这一晚,灵星睡得不太好,或许是傅峥不在身边,又或许是认床,早上起来后,眼下一片青影,梳妆时,她用脂粉给自己遮掩了一番。
兰若见状,道:“殿下,我给你画个妆,显得人精神些”
得到灵星同意,兰若认真地给灵星梳妆打扮起来,从昨日新得的首饰里选了一对流苏耳坠给她戴上。
灵星想着今日要去城外,让兰若给自己梳了个简单的辫子盘发,换上简便的衣服。
吃完早膳后,傅嫣欢快地来到昭明苑,“嫂嫂,我带你去城外…”
定安王府门口,傅嵘百无聊赖地倚靠在柱子上,昨夜傅嫣找他告状,说是白日里在街上遇到徐鸿非,对方凶神恶煞对灵星不善。
他想着灵星毕竟是他大嫂,是自家人,哪有让别人欺负的道理,于是打算今日陪同大嫂和妹妹出城。
他看见灵星走出来,“大嫂,我今日和你们一起出城”
灵星了然,对他笑道:“多谢二弟”
兰若不会骑马,灵星此行没带她,她随着傅嵘傅嫣和几名王府亲卫一同骑马出城,走访农庄和田地山林时,她将看过的东西写在随身的册子上。
午时,几人找了一家农庄歇息,农庄是定安王府名下的,庄子里的下人得知世子和小姐来了,匆忙准备午饭。
用过午膳后,灵星见傅嵘和傅嫣都有些累,便没有即刻启程,庄上的管事安排了三间屋子给他们歇息。
灵星躺在屋子的竹床上,困乏不已,她渐渐陷入沉睡,四下安静无声,一条银环蛇吐着信子从窗缝爬进屋,她迷糊间听见细微的声音,冰凉滑软的东西沾上她的皮肤。
她感觉那股滑腻腻的东西顺着她的手腕钻进衣袖,令她头皮发麻,她猛然睁开眼,喉间一阵窒息,伸手去抓缠在她脖子上的东西,却摸到了冰凉的鳞片。
她惊恐地偏头,蛇口大张,颈上一痛。
“嫂嫂”
傅嫣见灵星满头大汗,像是陷入梦魇,她焦急地推了推灵星。
灵星猛坐起身,手捂着脖子,缓了一阵,才意识到方才只是做噩梦。
“嫣儿,我没事,只是做噩梦了”
灵星擦掉脸上的汗,下床后还是心神不宁,为何会做这种怪梦?
“你二哥呢?”,她问傅嫣。
“二哥还在屋里歇着呢,他那间屋子靠着山背和树,可凉快了”
灵星心突然一跳,她走出门遥望傅嵘所在的屋子,对门口的亲卫道:“快去喊醒世子!”
亲卫照做,朝着傅嵘的屋子跑去,傅嫣不解,“嫂嫂,怎么了?”
灵星只是觉得心慌,她拉着傅嫣,对一旁的几个亲卫吩咐,“都跟去保护世子,检查附近有没有毒蛇”
傅嵘睡得正香,亲卫推门而进把他吵醒,他不耐烦道:“做什么打扰本世子?”
话还没落完,亲卫抽刀往窗边一斩,一条银环蛇断成两截在地上疯狂扭动。
傅嵘吓得后退,蛇头吐着信子朝傅嵘窜过去,亲卫再次挥刀,傅嵘情急之下,射出袖箭,蛇头在地上挣扎几下,没了动作。
傅嵘还没来得及镇定,灵星和傅嫣闯进来,傅嫣急道:“二哥,你没事吧”
她抱着傅嵘,担心得不得了。
傅嵘吐出一口气,安慰妹妹,“我没事”
灵星瞥到地上毒蛇的尸体,竟与她梦中那条蛇一模一样,她突然浑身发冷,有些腿软。
“先撤到外面的空地上”
灵星不能在两个孩子面前失了分寸,她将傅嵘和傅嫣带到外面,让亲卫贴身保护。
农庄的管事匆匆来问:“发生了何事?”
傅嵘见灵星脸色发白,他朝管事语气不善道:“本世子方才差点被毒蛇咬死!”
管事身体抖了抖,急忙辩解,“世子,农庄每日都派人打扫检查,从未发现有毒蛇啊”
“你去屋里看看就知道了”,傅嵘生气地指着他方才睡的那间屋子。
管事半信半疑走到屋子门边,见到地上蛇的尸首,惊恐地跑回来,他跪下,“是老奴防范不周,还请世子责罚”
灵星正头疼着,眼角却闪过一道银光,她朝傅嫣扑过去,“嫣儿,快闪开!”
傅嫣被灵星抱进怀里,一条长影飞过,落在地上急速爬行,傅嵘睁大眼:“毒蛇!”
两名亲卫上前将蛇砍死,傅嵘将妹妹从灵星怀中拉出来,见她没被蛇咬伤才放心。
抬头却见灵星脸色不对,他瞥见灵星手背有血滴下,语无伦次,“大嫂,你,你被蛇咬了?”
灵星拦住要走过来的一对兄妹,镇定道:“去找个擅长解蛇毒的大夫来”
傅嵘冲管事吼:“还不快去!”
管事不敢耽搁,急匆匆去找大夫。
灵星觉得受伤的那只手有些麻痹,忍着痛挤出手背上的血,傅嫣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哭出来。
傅嵘强自镇定,对一名亲卫命令:“回王府将事情告知我母亲,再派城里最好的大夫过来”
眼见手背已经挤不出更多血,灵星背过身,冒险地将手背上的毒血吸出来,一口一口的血吐在地上,她开始意识模糊。
“给我一碗清水”
傅嫣很快端了一碗清水给她,她反复漱口,把嘴里的毒血吐干净,才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傅嵘上前背起她走进正中的屋内,将人放在床上,他冷着脸,“来人,把这间屋子给我围死,一只苍蝇也不能溜进来!”
亲卫守着屋子外面各个角落,神态紧绷。
一刻钟后,管事带来大夫,大夫检查了灵星的伤口,写下方子让人去熬药,傅嫣守在床边,帮助大夫把药给灵星喂下。
大夫给灵星把脉,傅嵘和傅嫣心提到了嗓子眼。
“性命无碍”
两人听到大夫发话,才把心放下,傅嫣想起昨日对大哥的承诺,心里越发愧疚。
傅嵘让大夫留下,他心有余悸,今日若不是大嫂,他与妹妹差点就没命了。
一个时辰后,灵星睁开眼,瞥见傅嫣守在床边,“嫣儿”
“嫂嫂你醒啦”
傅嫣凑过来,“嫂嫂你放心,大夫说你性命无忧,二哥也已经派人回王府通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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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好”
等了没多久,傅嵘从外面进来,他一改往常对灵星不待见的姿态,语气关切,“大嫂,马车已经备好了,现在就护送你回王府”
马车停在王府,定安王妃站在门口,看到儿女和儿媳都安然无恙,焦急的神色才缓下来,她上前搀扶着灵星,“殿下快进去歇着,让大夫再给你看看”
灵星回到昭明苑躺好,傅雪柔提着药箱进来,给她把脉过后,叮嘱道:“每日服药彻底清除余毒才可痊愈”
灵星应下来,“多谢姑姑”
傅雪柔犹豫片刻,还是对灵星道:“殿下,你的身子亏损,可要我帮你调养身体?”
灵星反应过来傅雪柔的意思,脸色变了变。
傅雪柔没再多话,“殿下若是需要,可派人来找我”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自己的侄媳妇能为傅家开枝散叶,可这世道女子本就不易,她行医多年,见惯了生死和各式各样的不得已,不会擅自替人做主,此番提醒,已是她身为傅峥姑姑的私心之言。
定安王妃见傅雪柔出来,赶忙问:“殿下如何了?”
“无大碍,服药静养两日便可”
定安王妃让小儿子去送傅雪柔,自己带着女儿来到灵星床边,言辞恳切:“这次多亏了殿下,我一双儿女才能幸免于难”
“娘不必如此,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
昭明苑这夜早早熄灯,灵星却辗转难眠,她当初生下萧遇本就不易,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知晓一二。
来北境前,未曾料到今日光景,她还特地求了江渺,替她弄来避子药,偷偷藏在药箱的箱底,以防被人强迫怀上孩子。
被人用亲生骨肉要挟之事,她不愿再重来了。
可如今,傅峥并没有强迫过她,她也没有吃避子药,像一个赌徒,每月月信来时,她心底暗暗庆幸,又心安理得。
今日傅雪柔只是提点,傅家这样的家世,必定看中子嗣,她与傅峥相安无事的日子,还能坚持多久呢。
休息了两日后,灵星觉得身体已恢复,就想着开始准备延州兴商之事,与定安王妃商量过后,她们计划效仿宜州,在延州建立大集市吸引百姓做买卖。
晚上,傅峥风尘仆仆回到王府,刚进门就听说了灵星被毒蛇咬伤之事。
他黑着脸来到昭明苑,将灵星摁在怀里检查了一通,看到她手背上的伤口,气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何不派人来报我?”
“又没有性命之忧”
“靳灵星!”
傅峥已经许久没有连名带姓喊她了,他一股气堵在心口上不去下不来。
灵星不好再惹他生气,主动卖乖,“是我做的不对,王爷莫生气了”
她很会哄人,傅峥叹着气将她抱紧,他们之间,似乎总隔着一层。
他坚信自己对她的心意无半分虚假,是真真切切的男女之爱,他真心喜欢她。
他当初想着要占有她的身心,却没料到自己先栽了个底朝天。
她身为他的妻子,所行之事样样妥帖,可他能感觉到,她对他有所保留。
灵星不知他心中所想,却突然听他问道:“夫人心里有我吗?”
她愣住,还未回答,他伸手托住她的下巴往上抬,目光沉沉,突然自答:“定是有的”
“你为何突然这样问?”,灵星抬手抚平他蹙起的眉头。
傅峥未答,妻子为救他的弟弟妹妹被毒蛇咬伤,他还在这里胡思乱想。
他低头吻住她,“我说胡话呢”
灵星稍稍放心,他应是关心则乱。
85. 第 85 章
延州集市没几日就建成,灵星留在定安王府多住了些日子,等待集市运转正常,傅行川从巡防营回来,对灵星做的事颇为满意。
得知儿媳与妻子相处融洽,酒足饭饱后,傅行川对妻子调侃道:“不若就让殿下留在定安,阿峥成亲这么久,也该给我们生个孙儿孙女了”
徐淑慎想起那日在昭明苑门口,听到傅雪柔对儿媳所说之言,她没接丈夫的话茬,但要说她完全不在意,那肯定是假的。
长子至今没个一儿半女,也是她的心病,当初若不是因着和徐家的约定,怎会拖到如今年岁,长子才娶妻呢。
都怪她当初跟徐靖瑶的母亲来往密切,才搞出指腹为婚的戏码来。
她越想越烦闷,见丈夫躺在榻上愉快地打呼噜,她好笑道:“合着就我一个人操心”
月底,灵星和傅峥启程回玉州,傅嵘和傅嫣也跟过去
在镇北王府休息了几日,玉州又起了战事,这次是北夷。
也不知玉州城外农地粮食收获颇丰的消息是如何传到了北夷,北夷土匪频频骚扰抢劫城外的村子。
傅峥坐镇巡防营,指挥手下将军去各处剿匪,同时又得提防着边关有人来犯。
灵星深觉玉州是群狼环伺之地,比定安城要难守得多,难怪皇帝即便恨傅家也不敢撕破脸,这要是换了其他武将,怕是顶不住如此频繁的外敌侵扰。
农地里结的豆子和苞谷灵星让人将其磨成粉,一袋一袋藏进地窖中,农地重新翻土,把豆秸秆埋进土里等待腐化,过些日子再栽新的作物。
这日,军医找到灵星,想求她的解毒丸给前线战士治病,她慷慨的把药给了对方,待军医离去,她犹豫片刻,还是写了一封信。
傅峥不在府上,灵星为了让信走明路,把信给傅嵘,请他帮忙寄去郢都。
朝堂上,皇帝无暇顾及北境的情况,只因大皇子和二皇子斗得正酣。
自前几年卫家和二皇子被皇帝停职禁足后,原本势弱的大皇子趁机节节攀升,培养拉拢了不少心腹朝臣,母亲升为贵妃后,还在观望的朝臣倒向他的越来越多。
皇帝桌上摆着两大摞折子,左边的批斗大儿子,右边的批斗二儿子,他本想让两人鹬蚌相争,自己坐收渔翁之利。
可是事态发展已经出乎了他的预料,朝臣都忙着互相攻讦,乱成一锅粥,北境兴商之事,竟然隔了几个月才传到他耳朵里。
“来人,传萧言祁”
萧言祁走进御书房,心知皇帝叫他来的用意,他恭敬地等候皇帝发话,即便心里恨极了皇帝,也得俯首帖耳,他早已没了往日的傲气。
“萧卿,你在户部历练了这么久,也该换换地方了,调到吏部,今年的科举由你协助翰林院主理”
“臣遵旨”
皇帝需要萧言祁给他选一批清官,顺便替他敲打敲打朝廷官员,而萧言祁,正好趁这个机会培养自己的势力。
萧言祁被调到吏部的消息传出,大皇子一派与二皇子一派默契地消停了些时日,天香楼包间内,大皇子静候良久,萧言祁才姗姗来迟。
“萧大人的机会来了”
萧言祁依旧神色淡淡,“大殿下的苦日子也来了”
“此话怎讲?”
“以退为进,方为上策”
几日后,萧言祁拿到一份官员名单,皆是大皇子的弃子,他把名字一个一个记下来,烧掉名单。
半月后,朝廷大批官员被查处贪赃枉法,徇私舞弊,大皇子身后的人空了大半,皇帝震怒。
二皇子和卫家一派见状,也收了气焰,萧言祁行使吏部侍郎的职权,下放了几个二皇子一派的官员,科举过后,提拔新人将官员空缺填上。
他这般大刀阔斧,上司吏部尚书也不敢阻拦,谁都知道萧言祁如今是皇帝的刀。
萧言祁回到落星园陪儿子吃晚饭,萧遇如今能说简单的话语,坐在父亲怀里安静乖巧,“爹爹,勺子”
萧言祁把勺子塞进他手里。
“爹爹,碗”
萧言祁拿了个小碗,盛了半碗肉羹放在他面前,他举着勺子把碗里的肉羹舀起来吃,因被父亲耐心教导过,他能自己把一碗肉羹都吃完,中途不哭也不闹。
听雨轩内一片祥和,落星园外却是杀机弥漫,张青和张虎指挥着手下处理掉刺客的尸体,打扫血迹清理现场,落星园很快又恢复安静的模样。
飞鹰守着萧遇寸步不离,萧言祁来到外院,张青上前,“大人,二十名刺客,全部伏诛”
这些日子,前来刺杀的刺客已记不清有多少,萧言祁私下养的暗卫守住落星园每个角落,明面上护卫跟在他身边护他周全,想杀他的人无从得手。
萧言祁处理刺客的方式很粗暴,来了就杀不留活口,也不追究来处,此举反倒让敌人探不出深浅,渐渐地不敢再来了。
梁府,梁咏和气定神闲坐在主位上,他辞掉功名后已有几年未曾进京,这次还是弟弟写信来,说他的好徒儿在朝上搅弄风云,催他回来管管。
“兄长,萧言祁如今四处树敌,手段狠辣,你还是劝劝吧,可别毁了你的名声”
梁喻贤身为翰林院正,在今年科举上被萧言祁压了一头,他培养的几个学生,都被刷下去,心里不得劲。
吏部主使官员换动,梁家无一人升迁,他又拉不下脸来讨好萧言祁,只能把兄长这尊大佛请回来。
无事翅膀硬,有事找兄长,梁咏和无奈,自己弟弟怎么是这么个德行,也怪他年轻时保护的太过,弟弟从小在他羽翼下,一路顺风顺水,如今年过半百,还是抗不了大事。
“二弟可别忘了,为兄当年得罪的人也不知凡几,畏首畏尾的人成不了大事,你无此等担当,明哲保身即可”
梁喻贤脸色涨红,明哲保身哪比得上从龙之功,他心里不服。
薛照同下值回来,对梁咏和恭敬一拜,“伯父”
梁咏和神色温和地颔首,他对这个徒儿也是满意的,做事沉稳有度,梁家如今正需要这样的人。
立在一旁的梁喻贤瞅着这个女婿,不禁将他与萧言祁比较起来。
萧言祁性格不讨他喜欢,为官处事的锋利劲却是他欣赏的,薛照同为人温和有礼,做事也温温吞吞,在大理寺干了好几年,一步都没升上去。
赘婿难当,薛照同能感觉岳父近日对自己不满,不外乎是因为那位锋芒毕露的萧同窗,他心中苦涩,他好似永远在萧言祁身后追赶。
可若不是当了梁家的女婿,他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州县当县官,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别人。
梁咏和懒得管这对翁婿之间的事,他歇了一晚后,第二日就赶往城外晓园,萧言祁忙了几日公务,才抽出时间带萧遇去拜见老师。
萧遇被梁咏和抱在怀里逗,梁咏和笑眯眯哄道:“遇儿,叫师祖”
“师祖”,萧遇乖乖地喊。
梁咏和的外孙们都已经成年,好久没抱过这么招人喜欢的小孩了,直到萧遇挣扎着要下去才放开手,萧遇抱着父亲的腿,一双眼睛露出天真和疑惑。
萧言祁把他抱起来放在椅子上,拿了本图册给他自己翻,梁咏和惊叹:“不错,有其父必有其子”
想着徒弟如今忙着争权夺利还要照顾孩子,梁咏和有心劝他娶个继室,话到嘴边又不好开口,心下叹气,萧言祁和九公主好好的一对小夫妻,怎么就成了如今模样。
萧言祁对梁咏和之情胜似父子,“老师若是不介意,我想给您养老”
“为师还没老到走不动,言祁啊,你当年不愿继承我的衣钵,如今却还是走上这条路,也算造化弄人”
梁咏和相信萧言祁的能力,却担忧他应爱生恨,走了极端。
“你大好年华,别磋磨了自己”,梁咏和点到为止。
萧言祁胸口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老师,我心中有数”
梁咏和不再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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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呵呵地围在萧遇身边逗小徒孙。
晚上,萧言祁让儿子在书房坐好,他提笔画了一幅儿子的肖像,萧遇看着纸上的自己,歪着脑袋,“是眠眠”
“嗯,你娘亲生辰快到了,让她看看你”,萧言祁想提醒灵星,别忘了他们父子。
一幅画像藏在信封的夹层里,从秦梦竹手中寄出。
灵星忙着宜州和延州的生意,离开了镇北王府几日,傅越和两名将军中了北夷土匪的毒箭,军医来到王府求药,恰逢灵星不在。
邵绮云听说傅越受伤,本着救人要紧的想法,让红枝将灵星放在东苑的药箱拿出来,她亲自送去巡防营。
傅峥得知缘由后,打算等妻子回来,再向她解释一番,让军医先救人。
军医从药箱中找出一个瓶子,闻了闻里面的药丸,气味跟王妃之前给她的解毒丸大差不差,他取了几颗给傅越和两名将军喂下去,岂料,三人当场暴毙。
邵绮云冷汗直流,怎么会这样!
傅峥脸色铁青,傅越和三名下属已经没了生气,他不愿相信枕边人会暗□□药,可事实摆在眼前。
她为何把毒药藏在身边,她想干什么!
“王爷,这件事必须让王妃给个交代!”
手下将领跪成一片,邵绮云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她自作主张,也不会害了傅越他们的性命。
傅峥头痛的很,他沉默片刻,对军医道:“把箱子里的药都检查一遍”
军医照做,却发现了药箱底部的隔板,他惊讶道:“王爷,箱子底下还藏了东西”
傅峥眉头紧锁,“查!”
军医取出药箱底部两个瓷瓶,对里面的药丸查验过后,欲言又止,凑到傅峥耳边,轻声道:“王爷,此乃避子药”
傅峥只觉得心被人插了一刀,痛得他缓不神来,她不愿给他生孩子。
军医见傅峥脸色不对,默默退下去,又对断了气的三人检查一番,遗憾摇头。
众将领还在等傅峥发话,傅峥忍着心痛,严肃道:“此事我会查清楚,在此之前,不准妄言王妃之过”
他看向地上了无生气的弟弟和下属,心底的愧疚犹如千金般沉重,这三条人命要算就算在他身上。
邵绮云不敢去看傅越的尸体,都是她的错。
跪在地上的众将领静默无言良久,却突然听得下属来报,“王爷,王妃过来了”
灵星刚回到王府得知邵绮云把她的药箱拿走,就预感不好,急匆匆来到巡防营,甫一进门,两名将士表情严肃地将她带了进去。
看到地上盖着白布的三人,她不顾傅峥要杀人的脸色,问军医,“你给他们吃了什么?”
军医拿起一个瓶子,灵星接过瓶子倒出里面的药丸,定了定神,语气笃定,“他们没死!”
邵绮云率先冲上去,抓着灵星的肩膀晃,“大嫂,你说的可是真的?”
“是真的,过会儿人就醒了”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太相信,怕不是这女子拖延的借口。
一位心急的将领刚要质问,地上白布下的尸体突然发出声音,他吓了一跳,莫非是诈尸了?
傅峥最先反应,他挥手掀开白布,傅越睁开眼,虚弱道:“大哥”
旁边两名将领也缓缓醒来,军医面露惊恐,“这,这是怎么回事?”
邵绮云问灵星,“大嫂,究竟怎么回事?”
傅峥冷冽的目光刮在灵星身上,灵星连忙解释,“假死药,服用一颗可让人半个时辰内呈断气之状,用量越大,时间越长”
世上竟然还有这种药,邵绮云差点要跪下了,还好是虚惊一场,不然她可是葬送了三条人命。
既然人没死,在场将领也不敢对灵星再有微词,傅峥冷声道:“军医抬伤患去救治,其余人都退下”
军医和其他将士赶紧把躺着的三人抬走,邵绮云犹犹豫豫,傅峥忍耐着怒火,“你也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