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了一跳:“哎。”
“不用收,你过来吧。”
我把东西放下,之后在她旁边坐下。
她看着我,我很慌乱,手不知道往哪里放,眼睛也不知道往哪里看。我不知道我在慌乱什么,这跟那个噩梦没关系,因为现在它被我大脑的自我保护系统锁定了,它现在是一团冰冷的黑雾,我一点都想不起它的具体内容。可能因为这是第一次有女孩来我家。对于我来说是第一次,对于那个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我来说应该也是第一次。
和他朝夕相处了快两个月,我发现了一些规律,假如我经历了一些我这四年来没有经历过,而他曾经经历过的事情,我脑区里某个黑暗的地方会短暂地被点亮。现在我的脑子毫无动静,只有心脏在狂跳。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事情触及他的知识盲区了,太好了我心理平衡了,连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我像个傻子一样愣在这里,也情有可原。
“你还有别的凳子吗?”她问我,“你能坐在我前面吗?”
我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我对她习惯性无理由服从。“这是个沙发床,可以拉开。”她闻言起身,我摸到多年没动过的沙发床开关,希望它别卡住,我摁下似乎已经有点僵硬的开关,咔哒一声,它好像是松开了。我猛然发力一拉,我高估了它的阻力,动作有点太大,我人差点撞到她身上,她已经习惯了我的冒冒失失魂不守舍,她安静地闪开一步,我尴尬地假装无事发生,没敢看她。
我在沙发边上坐下,她在我旁边也坐下,之后她把鞋子脱掉,爬到了我的身后。
“闭眼。”
我照做。
身后有点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好像在翻什么,我现在的大脑属于两百万岁的原始人,刚睡醒,没有理智,我本能地要睁眼看她,她好像在我身上装了摄像头,我的眼皮刚抬起来一点,她就把我喝住了:“闭眼。”
“……遵命。”
她翻完了,我感觉到她欠身靠近我,她把什么冰凉光滑的东西放在我的眼睛前面,好像是一条丝巾之类的东西,彩色的,六点多的阳光已经很亮了,它穿过丝巾,在我合上的眼睛泼了点乱七八糟的颜色。
她一句话都没说,也没碰我。之后我有种奇怪的感觉。
她开口问我:“感觉怎样?”
“胃在震,肠子也是。”
这种感觉瞬间消失,之后好像有一阵魔力钻进了我的身体。
“现在呢?还震吗?”
“不震了,像喝了好大一杯热水,胃里暖暖的。”
“舒服吗?”
“嗯。”
这杯热水从我的胃一直往下,到了我的肠子里,我整个肚子都暖暖的,之后它扩散到我的腹壁,我的皮肤,它爬满我身体,又钻到我的脊椎里,它顺着我的椎管一路向上,一路向上,我的大脑和神经的敏感程度不一样,它钻到我的大脑表面时,我被刺得缩了一下。
它又消失了。
“怎么了?”
“有点扎,好像有人用毛巾在擦我的大脑表面。”
它又出现了,这次力度轻了很多。
“现在呢?”
“好多了。”
“你喜欢吗,”她的声音很近,特别近,像是在我的听神经上说的,“现在这种感觉?”
“喜欢,现在不像毛巾了,软多了,像小猫在用脑袋蹭我。”
她不说话了。那只小猫在我的大脑表面趴下,它偶尔拱拱我,偶尔在我上面翻身,我不知道这是什么,珩好像在使用一种疗愈的魔法,我很快就放松了下来。很难想象这居然是个刚从为时好几年的噩梦里挣脱的早晨,我居然觉得有点幸福。
“你好点了吗?”
“嗯。”
她没说话了,那只小猫一直在蹭我,我几乎在这种轻柔的,毛茸茸的抚摸下进入催眠状态,好像什么一直紧绷着的绳索被解开了,好像喝了点酒,负责理智的神经元睡着了,负责情感的还醒着,我管不住自己的嘴,好想说话,好想说话……
忍不住了。
“我喊你的时候,你听到了?”
“嗯。”
“你的手绳里藏了什么高科技脑电波感应器吗?”
“没有。”
“那你怎么听到的?”
“我有超能力。”
“心电感应?真的吗?那我现在想个东西,你感应一下我在想什么?”
“你在质疑我吗?”
“……不敢。”
她好像是笑了,我大脑表面翻滚的小猫肯定跟她的大脑有什么神秘的联系,她一笑,我感觉好像有什么捏了捏我的大脑,那块脑区对应的皮肤像被什么挠了一下,有种奇怪的酥麻感。
我安静了一分钟,之后又开始控制不住地找她说话。
“你被我吵醒了吗?”
“没有。我没睡着。”
“啊???为什么啊?”
“……还问为什么,就你那杯什么,茉莉奶绿?”
“哈哈哈哈,那我下次一定要带你去喝万里木兰。”
“万里木兰?那是什么?”
“好喝的东西,比茉莉奶绿好喝一万倍。”
“是连你喝了都睡不着的东西吧?”
“不是,你怎么知道?”
她又笑了一下:“因为我有超能力啊。”
“我不信,我把手绳脱了,你再试试。”
“你又在质疑我?”
“小人不敢。”
她真是个好安静的人,只要我闭嘴,她就不说话,我对身体其他部分的感知已经被关闭了,我只能感觉到我的大脑和它上面的小猫。我耐不住这种安静,没过多久,我又叫她。
“珩。”
“又怎么了?”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郑重地感谢你救了我一命。”
“然后呢?”
“请你去吃饭如何?请你吃好吃的,你要吃什么?我知道有家放题,你要是饭量大,我们就去吃那个。你要是饭量不大,我们就去吃别家,我收藏了很多家好吃的,等会我发给你,你挑一家……”
我有点困了。我其实很累,但那个噩梦像一根嵌进肉里的刺,它持续给我发放一些微弱但足以妨碍我睡着的疼痛,现在它被珩的魔力化解掉了,我感觉我说的话越来越乱,越来越接近半梦半醒时的呓语。
我快睡着了,就像每天即将入睡那几分钟,我的大脑里开始有好多不同的念头杂乱无章地播放。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梦。
“你知道吗,昨晚我掉进了一个很黑很黑的地方,那里特别冷,像,像什么,像……像个关上门的冰箱。我怎么大喊都没人来把它的门打开。”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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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听见大家在骂我,他们说我一无是处,说我没有任何活着的价值,说我该死,说没有人在乎我。”
“……”
“不行,那些话钻进来了……你能夸夸我吗?”
“什么?”
“你能夸夸我吗,把它们打回去。”
“好,”她思索了一下,“你很好,你很善良,你很勇敢……”
她说这么点就词穷了,我有点委屈:“要是你以后骂我的时候也像现在这么词汇匮乏就好了。”
她被我这句话彻底地逗笑了,我大脑表面那只猫几乎是在跑酷,它在我的大脑皮质上乱窜,我感觉到它的爪子随机地在我的皮肤上抓挠,挠得我好痒,我不知道该往哪里躲,于是像一条大毛毛虫一样乱扭。之后小猫忽然消失了,因为珩笑得止不住,她从我的脑颅里出来了,她的笑声经由空气传到我的耳朵里。
“你好可爱啊。”
她在我背后咯咯直笑。这句话听起来真切多了,像是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我的大脑和我胸腔里大魔王的大脑同时一片空白。
“真的好可爱,你怎么总有种不太聪明的感觉,哈哈哈。”
……
我的大脑和我胸腔里大魔王的大脑同时十分无语。
“我都这样了,你能可怜可怜我,说点好的吗?”
她好像在思考她的措辞,短暂的停顿过后,她开口了,她又钻进了我的脑子里,声音变得很近。
“那你很有快乐的天赋。”
“什么?”
“就是说你很会让人开心,”她说,“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心情会变好。”
……
我睡着了。毫无预兆地睡着了。这一觉没有梦,没有时间的概念,像只睡了一瞬间,但醒过来时,中午的阳光已经热热地熨在我的皮肤上。我已经忘了睡着前的事情,一睁眼,我看见一大片混乱的花花绿绿。
之后我想起来珩往我眼睛上绑了块丝巾,我把它往上一推。
我躺着。珩也躺着,她就躺在我对面,和我只有不到一臂距离。她睡着了,她身上有些舒缓的魔力溢出,以至于我虽然已经从一场深沉的睡眠中醒来,但当我靠近她,感受到空气中的魔力时,我有种奇怪的感觉,特别想躺下,特别想闭上眼,然后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睡了醒,醒了再睡,无所事事地就度过一天。
从她来我家之后的一切,都是现在和过去的我不曾有过的经历。我已经习惯了胸腔里那个我,他遇上陌生的事情,警铃持续大作,预备了三万个我被熟睡的珩暴起攻击的可能,并对每个可能设计至少五个解决的方案。我的想法比他简单得多,遇到危险,死了拉倒。我不能躺着看她,她和我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我不敢在那个位置看她。我坐起身,她显得好小,她侧躺在沙发床上,客厅的窗帘没拉,中午的阳光罩在她身上。外面有些许微风,树在动,射进室内的阳光随之摇摇摆摆,她的暗绿色头发看起来波光粼粼的。我看她的头发,看她的耳朵,看她的脸。她看起来确实是十五六岁的样子,皮肤很细嫩,很光滑,甚至比我学校里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学生都要好,不过想想也是,毕竟学校里的学生要写作业,要考试,她每天从晚上九点睡到早上九点,想老都很难。我不由得低头看了看我自己的手臂,真是令人惆怅啊,和她一对比,我显得好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