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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729倍的时间

作者:潜渊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个阶段的训练明显比以前困难得多,我被关在下水道里跟蟑螂老鼠打交道的时候,梦里的时间和现实的时间至少是一致的。我从梦里醒来,大不了就觉得我过了满满当当的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里,每一分钟都在被生活不留情面地敲打。但现在因为每个房间里的训练任务量都非常大,正常的时间度量里,我根本不可能完成训练。


    第二个教室是推理训练场,我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之后被关在大雪封山的古堡里,开始探案和密室逃脱。我被不知名的凶手用不一样的方式,杀人灭口了整整五十三次。古堡里谁都有故事,每个人都居心叵测,连会客厅里的吊灯都藏着机关,整个城堡最单纯最无知最愚蠢的,就是不才在下本人我。


    我醒来的时候,是星期六早上八点钟。


    那时候我已经反复进行了五十四次同样的任务,珩把我往下推了三层,5832个小时。


    243天。


    而现实里的我,只是从星期五晚上十二点,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


    当我找到凶手,被警察护送着离开古堡,重新坐上连接这深山和城市的唯一一趟火车时,任务已经被判定为完成状态。我人坐在返程的的火车上,等待一天一夜的车程过去,我回到教学楼里,然后我再从教学楼,回到现实中。


    最后一次进入古堡,我在里面整整呆了二十天,时间太长,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有点陷入珩所说的,现实和梦之间的迷乱状态。我知道自己在做梦,但我又有点迷惑,离开现实太久了,我有点想不起醒来的时候世界是怎样的……就在这时候,我的闹钟响了。


    它声音可真大,地动山摇的,我还没回到梦境的起点,梦境就硬生生被闹钟声震碎了。我周围的东西都在闪烁,我好像处在一台老旧的电视机里面,因为房子外面在打雷,我的电压和信号都随着动荡,所以到处都在嗞嗞嗞地冒电波——


    非常突然地,我降落在自己的床上。


    我睁开眼看着上方的天花板,我非常确定,那一刻我看到我思维的碎片在空中漂浮。


    我想起我这几天晚上打发时间,好,这几天,准确来说是我长达大半年的睡眠前的几天,我在家里看关于梦理论的书。里面提到其中一种理论,它认为梦是睡眠中灵魂出窍的实有经历,而如果梦没结束,人就醒过来,灵魂可能来不及回家,它就飘在空中,而少了一截灵魂的做梦者,则因此陷入精神错乱的状态中。


    珩说人的意识是一条连续的轴,那天她凭空在教学楼旁边放了座摩天大楼,之后她把我带到电梯前面。她说,人的意识就像这栋楼,它的每一米,每一厘米,甚至每一毫米的高度上,都有不同的东西,但它只能停留在自然数层上,我不可能停在0.8楼,不可能停在1.76楼,但理论上这两个平面都切实存在。


    假如醒来是1楼,是地面,最浅层的梦境是2楼,我现在就悬在1楼和2楼中间。平时我从2楼落到1楼的时间很快,我根本不会察觉到我曾经在这个无法停留的中间地带经过,但因为现在我还没完全醒来,我的时间度量还在正常的729倍,在被如此明显地放慢的时间里,我第一次体会到我从梦到醒之间的降落过程。


    就像……就像那天我在人鱼电影院,那个装满了水的电视塔,深达108层的水池。


    我下坠,下坠,下坠的途中我看见我还没归位的思维碎片到处漂浮,它们在找我,之后我毫无声息地击穿池底,那些漂浮的碎片霎时归位。


    我再一次睁开眼。


    这是我今天早上第二次睁开眼,我确实有一瞬间无法分辨,到底我是醒来了,还是仍在梦中。我下意识地看向我的手腕——入睡之前,我把珩给我的手绳戴在了左腕上。它在。梦里的我,手腕上没有任何东西。我身在一个物质的世界里,这是现实。


    我不知道以前的江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接受筑梦师训练的,但我可以初步确认的是,他在过去这几年或是十几年的时间里,必定多次经历从浅层梦到现实之间的降落过程。这个片段激活了我关于他的一部分记忆,我感觉到我的大脑里有一小块黑暗的脑区短暂地亮了一下。


    记忆是通过联想逐级储存的,一片从头到尾都彻底被遗忘的记忆,就像一块坚硬、光滑,而表面毫无裂隙的石头,我找不到任何一个凿开它的突破点。但此刻,这一片瞬间被照亮的脑区,就是它唯一的弱点。找到这块碎片,进入里面的记忆,我将可以通过它,去观测和它相关联的记忆。


    就像一块玻璃,一个薄弱点出现,它的完全碎裂就指日可待。


    虽然我黑暗的脑区实在太多,那盏灯只打开了一瞬间,又旋即熄灭,它就像一点火花,掉进黑暗的深渊里,消失不见。那一秒过去,我甚至想不起来刚才是哪里亮了。但我有天生的许多乐观,我觉得我肯定很快就能记起以前的事情。


    一阵巨大的喜悦冲向我,我在床上到处乱摸,找我的手机,它在我一轮手忙脚乱的翻找下,顺着被子滑到了地上。我探身去摸地上的手机,我等不及爬回来,上半身还悬在外面,我伸出手指就戳地上的手机屏幕,找人发信息。


    发给谁?


    除了珩,没有人知道我的秘密。


    现在是周六早上八点,据我在社区活动中心打听,珩是个一天需要睡十二个小时的人,她每天晚上九点准时消失,第二天九点之前,除非撬开她家的门,冲到她面前把她摇醒,没有人能联系上她。


    我打开跟她的微信聊天,有一说一,她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绝对不超过十八岁,但她的生活习性和使用手机的风格,都很像一个阿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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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至阿婆。社区活动中心里热爱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张阿姨也加了我微信,珩和她一样,回信内容极其简短,热爱使用微信默认黄豆人表情,我说一堆她回两个字母——“ok”;或是我说一堆她回三个字——“知道了”。有时候我说些蠢话,她就回一串“……”。张阿姨都比她热情点,张阿姨至少隔三差五给我群发中老年早安晚安吃了吗表情包。


    但我不管了,她回不回复是一回事,这一刻我很开心,我必须找个人说一下,不然我会马上憋死!


    ……


    珩在9:01给我回了个微信默认大拇指表情包,之后她说:“你赶紧追着那点光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点什么?”


    追不了,找不到,因为我在发完信息之后的三分钟,就翻个身又睡过去了。这个光点目前的状态是“存在”,我确认它亮过,但是它像一滴掉进大海里的水,就这样淹没在我庞大而空旷的大脑里。加上社区活动中心老人家们的微信之后,我每天都要收到一堆你转发我我转发你的中老年表情包和养生视频,我回都回不过来。看到她发的大拇指,我差点以为又是哪个老人家的周末早上群发打招呼,险些一顺手就划过去没点开看。


    我点开珩的主页,她的微信头像是社区活动中心长者饭堂的开饭时刻表,昵称叫“水厂街长者饭堂订饭”,我微信里就没多少好友,我也懒得给人备注。思考了一下,我郑重地给她备注了一个“珩”。再思考了一下,我把她的聊天置顶了。


    虽然我现在都在家里自己训练,但我还是和以前一样,每天下班之后就去社区活动中心帮忙。我以前的脑子肯定是相当十分极其的好用,社区活动中心里的阿叔阿姨阿伯阿婆,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人,我每个人都认得。记住每个人的相貌,名字,乃至喜欢什么菜,饭量有多大,爱坐哪个位置,甚至喜欢的歌手,支持的球队……完全没有难度。每个人细微的表情,相比于前一天细小的变化,藏匿在心里不表露的喜恶,所有东西在我眼里都看得清清楚楚。我的大脑甚至只是恢复了一小部分。珩说以前的我是个危险的人,他危不危险我不知道,至少他应该是个很讨人喜欢的人。这样的双商和观察力,他在哪里都能对普通的人形成降维打击,他也许冷酷、恶劣,甚至残忍,但只要他想,伪装成一个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的年轻人,就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


    但我想起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情景——他神情紧绷,目光冰冷,一看就是个不快乐的人——说实话我很好奇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做了四年智力平平人类的我,并不能切身处地地体会,像他这样一个人,能有什么不快乐的。


    他的智力对于我平淡的日常生活来说,有点过于多了,和他的智力一同觉醒的是他筑梦师的习惯,我近来一直在不由自主地观察周围的人,包括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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