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秋,汴京大街小巷的男女老少们都往自己鬓边戴上一枚楸树叶,取一叶知秋的含义。
瓜农沿着巷子叫卖,槐叶巷四邻纷纷出门买上几个甜瓜,以防秋燥。铁匠家里还割了几斤羊肉来涮锅子吃,贴一贴秋膘。
穗儿早把兔子烟花抛之脑后,和巷子里其余孩童围在巷口的泥沙处玩斗蟋蟀,几个孩子各自下注,赌注还是树叶,他们把这当铜钱使呢。
骆抒趁着日头好,把箱底的衣物翻出来晒晒,其中国公夫人曾赏的华贵满绣大衣裳也支在房里去霉,一下子屋里满满当当,没个落脚地。
阿姑受到卢茜娘的邀请,一早去了天工帛,两人倒是有的聊,说起布料啊生意啊真是聊不完的话。
骆抒赶到码头市集,买上几种油,桐油、羊油备齐了去上审刑院。
多亏了穗儿弄坏兔子烟花,洒落在油里的火药给了她灵感,她开始琢磨那堆灰放在油里会不会更易辨认。
于是她准备拿上这些,好好地研究一番。
韩雨钟见她忙进忙出,拿了油、火炉、陶瓮、甚至还有铁锅架起来,俨然是大干一场的架势。
虽然骆抒没有使唤他,他还是很自觉地打起下手,成了骆娘子身边的小帮工。
小帮工疑问,“娘子,我们这是要干什么?”
骆抒取出先前分好的灰,把他照样分三个罐子倒入羊油,然后再放灰进去。
因罐子不是透明的,骆抒需要在极短的时间内看清灰尘的变化,什么颜色、什么形状,相当考验她的眼力。
韩帮工得了命令,开始紧张自己是否能做好,“娘子,我要是手抖了,你可别骂我。”
他射箭骑马样样在行的人,怎么会手抖,还不是怕坏她的事。
骆抒盯着他掷灰的手,“要是抖了,罚你今晚不许吃饭。”
韩雨钟心满意足地笑了,“有娘子鞭策,我自当做好。”
他们分别站在长桌的两侧,一人掷灰、一人观测,要是还有一人记录就好了。
韩雨钟摆上纸笔,“这还不好办吗?”
于是刚上门的宋禀安就这么被抓了壮丁。
他捏着墨笔,“我也是遇着你俩了。”
没人回答他这句话,韩雨钟提示道,“我开始放了。”
骆抒点头。
灰落进油里后,瞬间被足量的油脂包裹,各种物质开始反应。有些以极慢的速度燃烧溶解;有的被粘结成团,缓缓沉底;有的漂浮在油面上,析出泛青色来,边缘还呈现出一圈荧光绿。
甚至和羊肉签里的火药成色有相似之处。
试了三个油罐,骆抒都观测到差不多的效果,看来,用油这一步是走对了。
宋禀安将记录好的卷轴递过来,“这些青啊绿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韩雨钟接过卷轴,瞪他一眼后马上翻成另一张面孔跟骆抒讲话,“一次看不出来就看第二次第三次,别心急。”
宋禀安:……天啊,人怎么变脸变得如此之快。
为求稳妥,骆抒也决定再试一次,她对韩雨钟、宋禀安说道,“那就劳烦二位了。”
宋禀安摆摆手,“这算什么,骆娘子客气了。”
他瞅瞅旁边的韩雨钟,这小子最近总是时而神秘微笑时而眉头紧锁,挺作怪的。
谁知韩雨钟却说,“不劳烦,我是想保住自己的暮食。”
又说怪话了。
更神奇的是骆娘子听了,非但没有疑惑,反而露出一个浅浅的笑来。
这两个人真是太腻歪了。
他退了一步,打断两人的对视,“诶诶,重新来。”
这次骆抒让韩雨钟取了桐油,还是一样,把灰尘落入到桐油中,看它会有什么变化。
直到得出相同的答案,骆抒才能放心。
析出青色,边缘泛出荧光的东西,,她心里已有了答案。
只是……
“物证中还有死者一套衣服和鞋,对吗?”骆抒问道,韩雨钟闪进屋内将东西拿出来。
宋禀安见到熟悉的衣物,忍不住感概,“此案凶犯真是太过谨慎,对方一定知道大理寺查案的手段。”
能给死者换一身衣服抛尸,连路上的痕迹都扫清,宋禀安猜想对方一定不是平民百姓。
是官员?还是军中?
韩雨钟戴好手套,将衣物展开,他的见解更加细节,“若说是知道大理寺的手段,为何不将尸体藏匿起来,或者埋在更深的山里。会不会是命案背后更有大的案子,只能草草将人杀掉,管不了那么多了?”
骆抒摸摸衣物,她是见惯布料的,如今上手一摸,就知道衣服没下过水。
这是一身寻常百姓穿的粗布褐衣,上面没什么痕迹,倒是死者留下的那双鞋鞋底,有一层薄薄的泥土。
骆抒将这层泥土剥离下来,用棉布蘸了一块,放在油里浸上几息,拿出细看,上面竟也有幽幽发光的绿色。
她心里的肯定又多了几分。
就是不知,死者的鞋有没有被换过。
宋师傅昨日还说过,他验尸时发现死者除了双手粗糙有茧之外,身上的皮肤都细腻白净,不像是时常劳作的人。
可如今这个世道,能够像这样的,要么是富贵闲人要么是官老爷,怎么会没人报官呢。
宋禀安摸着下巴沉思,更大的案子?比人命还大?他拱手行了一礼,“不好意思,骆娘子,借你们韩雨钟一用。”
韩雨钟正在收拾工具,头也没抬,“要去哪儿?”
要是去的地方远了,一来一回得费上一日功夫,他就没法送骆抒回家。
费姨上京和骆抒同住,她这几日脸上笑模样都多了。他们虽少有相处的时机,可见到她的笑脸,韩雨钟觉得日子都过得快些。二来是费姨也见过韩雨钟几次,但没有过问他和骆抒的关系,他一时捏不准长辈的心意,只能多多表现自己。
却听见宋禀安回答,“发现尸体的山坳处。”
啧,那地方可是在城外。韩雨钟记起卷宗上就过探查的记载,于是问他,“大理寺不是已去过了吗?”
宋禀安理亏,“这不是知道你本事大,想同你再去一次吗?”
既如此,韩雨钟不好再拒绝。
他望向骆抒,硬要交代,“我回城定已晚了,你也早点归家,别呆太晚。”
骆抒急忙忙跟上,“我可以同去吗?”
两个郎君反应各异,宋禀安劝道,“那地方偏僻难行,只怕骆娘子的脚力不逮,若我们找到什么要紧的,带回去给你看便是。”
可她的神色坚定,一双眸子闪着跃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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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试的光芒。
每当她这样,就说明她真的很想做这件事。
韩雨钟只好给她撑腰,“你脚力好,眼力却不足。还是让骆娘子一起去,有什么她也帮得上忙。”
宋禀安本意是找韩雨钟,既然他已答应去了,带上骆娘子自然更保险。
于是三人两马,沿着地图画好的路线朝目的地去了。
山坳在汴京郊外两村交界处,是一处凹进去的地形,因山上容易滚落山石,所以是片无人耕种的荒地,草木都长到了人腰处。
骆抒一行都下了马,面对这片荒草相顾无言。
怎么就没想到这茬!宋禀安在心底骂自己犯傻,在大理寺坐久了就忘了草木枯荣的道理。
除非放一把火烧了,不然他们就在得在草地里翻线索了。
他用襻搏扎好袖口,认命地干起活来。
韩雨钟顺着山坳往上看,紧接着一个缓坡,再上面就是一条断头路,能连上去往汴京的官道。
荒草地里连曾经包围尸体而画的石灰线都被淹没了,宋禀安边找边拔草,嘴里嘟嘟囔囔,“早知就多带点人来。”
骆抒跟着他蹲下,“小宋大人,除草得用锄头,你这样用手会伤到自己的。”
宋禀安是官宦子弟,哪里会做活,也就进了大理寺后尝到了当值的苦。
要不是不能辞官,真想回家当富贵闲人。
他苦兮兮地摆着两只手,“骆娘子,可是我们上哪儿找锄头啊。”
“我记得这附近有两个村子?”骆抒回忆起上回宋师傅曾说,为了查清死者身份,大理寺在附近村落贴了文书寻人,可惜一无所获。
“对诶,近的那个村子不过三里地,我们赶过去也不费什么时间。”宋禀安挑眉,老乡家里少不了锄头镐子的,还得讨碗水喝。
两人一言一语讨论完,见韩雨钟未动,宋禀安朝他吆喝,“走啊,愣着干什么?”
韩雨钟比划了一下草的高度,将腰间的手刀抽了出来,“不用。”
紧接着他手腕上力,沿着草根处一划,一排草整齐地断裂开来,轻飘飘地跌落地面。这还只是一刀的力度,韩雨钟反手又是一刀,另一排草也照样俯倒,几刀之后,他方圆几步的地面已经露出原来的面貌。
骆抒高兴地同宋禀安汇报,“小宋大人,我们不用跑这一趟了。”
她还好奇,“这是什么刀法,怎么甚少见你使过。”
韩雨钟缓缓起身,抚尽身上沾到的杂草,利落地将手刀放回刀鞘中。
行云流水,潇洒不羁,也很……招摇。
宋禀安翻了个白眼,好心解答,“这是手刀十二式,由军中教法格演化而来,精髓是习、砍、斫,韩大人可是精于此术呢,怎么骆娘子没见过。”
骆抒摇头,只在陈留驿站时见过韩雨钟火中救马的好身法,这手刀法还没有呢。
“韩大人不用武时,还是更像个文官。”
端方正直好模样,她永远记得那个雨中递伞的绯衣郎君。
韩雨钟抱起砍落的草堆在一旁,“我这些不算什么,只要在军中练过,都能习得这一手。还是你的眼睛更难得些,更何况你还一直在练,胜过我许多。”
宋禀安见两人不住地欣赏对方,心想韩雨钟,我真是给你作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