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雨钟进了房门,先就是脱掉了这一身已看不出本色的脏衣裳,他拧了帕子擦脸,“这衣裳已不能穿了,不用熨了,省得你替我受累。”
他说这话时嘴角忍不住地上扬。
骆抒人在桌前,她拿着绛布在研究,“不是,我是打算用来细究这两块布的,只是不想外人知道。”
原来不是真的要为他熨衣裳,韩雨钟默默收起外裳,换了件素雅直裰,这衣服仅在袖口和领口有镶边,很衬他。
他特意坐到骆抒身边,可惜她心神全是手上的绛布上,先是用剪刀剪开,后又用开水浇透,再用铁熨斗展平,甚至不忘交代他,“炉子上温着药,别忘了喝。”
什么都做了,就是不看他一眼。
韩雨钟抬步到小火炉旁,骆抒只觉得身侧一空,刚好没了他遮光,能看见绛布上有一层胶质。
正细思其中技艺时,忽然韩雨钟喊了一声,她连忙丢下布去看他,只见他好好地站在那儿,身上还穿着那件自己为他做的衣裳。
小火炉上的药碗倾斜着,韩雨钟搓着手,看样子只是被烫到了。
骆抒用铁钳夹起碗,药的苦香扑出,混着炭火味直冲鼻腔,“傻了不成,这么烫,竟然用手去拿?”
韩雨钟垂眸,一张俊脸上带着委屈的意味,他从后拥住骆抒,“谁让你不理我?大活人在你身边杵了半刻钟,一眼都不看我。”
骆抒哑然,“我哪有不理你。”
他眼底正烧着骆抒从未见过的暗火。
“可我在你跟前许久,你都没看见我身上的衣裳,还是你忘了这是你给我做的?”韩雨钟不是想使性子,心里也知道她在做正事,就是忍不住,想让她看自己一眼。
身后人手臂如铁钳一样箍紧自己的腰,骆抒失笑,“我没忘,只是见你没穿过,以为你不喜欢。”
“我怎会不喜欢,只是上值要穿官袍,我本想何时约你出门游玩再穿的。”人到怀里,韩雨钟只想多亲近一会儿。
骆抒转身看向他,凝视着他眼里的蜜色,“你喜欢就好,还好合身。”
说起这个,韩雨钟问她,“可我记得,你为我裁衣时还不知道我的尺寸,是怎么做得那么准的?”
“唯一一次接触,还是国公府那回。难道阿抒第一次在我怀中时,就悄悄记下了?”
那回的事,骆抒想都不敢再想。
她翘起嘴角,“我不知帮多少人裁过衣,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何须……何须在你怀中才能知道。”
韩雨钟却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虽然事出有因,可当时的旖旎情态他根本不能忘记。这是他头一次同一个女子那么亲密,而现在,那个女子是他心意相通的爱侣,在他怀中,同他切切私语。
骆抒摸了摸药碗,“已经不烫了,快喝吧。”
见他一滴不剩地喝完,骆抒才放心地回到桌前,她拿出赵全那块布料,同绛布相比较,突然发现了一个小细节。
她叫来韩雨钟,“这两块虽然材质不大相同,可技艺却很相似。你看,他们上面都有一层胶质。”
韩雨钟不太懂布料,请教她,“为何要在布料上涂一层胶呢?”
骆抒解释,“这能让布料显得异常厚重、饱满、挺括,加上廉价的染料,就能省去很多麻烦的步骤,很快地染上颜色。”
她举起绛布说,“这种手法用在造假上,就会造成色稠、油光的质感,产出很好的绛布来。”
而后又拿起另一个布块,“这个也是,虽然用料只是葛布、麻绳,可每层上面都刷了浓胶。”
韩雨钟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能看出是什么胶吗?”
他甚至凑近闻了闻,两个布料的味道也是大同小异。
骆抒点点头,“一般这种胶分为浆糊、鱼鳔胶或者树胶,烧一烧就分出来了。”
她把绛布靠近火烛,火舌瞬间吞没了绛布,迅速冒出黑烟,还伴有刺鼻难闻的味道。
骆抒捂住鼻子,“这么难闻,是树胶。”
韩雨钟夺过布,浸入水中。又开了窗户通风,好散散味道。
“为何会有这么巧的事?”骆抒试着把这两者关联起来,“抒色布行和赵全有关倒是不奇怪,可为何有两种布。”
不会只是简单的试验品,如果是,不会特意留在赵全的尸体旁边。
骆抒摸着没烧的厚布块,再次细致观察,葛布、麻,混合着树胶,树胶不是易得之物,用来造绛布还说得过去,用来造葛布,就大材小用了吧。
摸着摸着,骆抒突然想起曾在哪里见过!
她激动起身,转了两圈,“今日早上,我想去马厩看看烧毁的情况,就是在那儿,我见到了一模一样的布块。”
骆抒又急又快地解释,她想让韩雨钟相信她。
韩雨钟跟着她的思路走,他一直都相信她,“所以这种不同寻常的布块,也出现在了驿站。”
他回忆起来,昨晚马厩火势烧起来后,他闻到了阵阵刺鼻的难闻味道,跟刚才绛布烧起来后很像。
相同的造布技艺、相同的味道,难道说赵全尸体旁的不明布块和驿站大火中烧剩的布块就是同一种?
骆抒锁眉,“可是,这是为什么呢?”
绛布好说,造假无非为了牟利。可用着相同技艺的不明布块又是为何造出来?
这种布块的结构是先用两层葛布打底,再用两层麻布夹着葛布缝死,最后用树胶封层,使之变得又厚又硬,根本不能裁衣上身。
加之树胶昂贵难得,等闲不会随意使用,那么造这种布块是为了什么呢?
骆抒从没见过。
难道是自己久居陈留乡下,没见过大世面吗?她戳了戳韩雨钟,“你可有见过这种布块制成之物?”
话出口又后悔了,他从前在军中,后来又忙着办案子,许是没有闲心注意细枝末节。
布块回到韩雨钟手中,他不断地揉按,像是回忆什么手感。
他的神色越来越认真,骆抒眼睛随之睁大。
下一秒,听见他说,“像是……军中之物。”
语气里带着不可置信和质疑。
骆抒读懂了他的情绪,“军中之物出现在驿站还好解释,可为什么会出现在赵全尸体旁呢?”
总不会是军中的人或者是官驿的人杀了赵全吧。
她将自己的猜想咽回去,觉得这过于大胆了。赵全是谁,赵泓济的族叔,一个没有功名的布商而已。
事情走到这一步,已经越来越玄乎,超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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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骆抒的想象。
韩雨钟放下布块,“这种布块是些军中所用的织物,类似于弩绳、布袋衬一类的。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只是来历犯讳。”
他蹭地起身,“陈留县外不远就有军营驻扎,天色尚早,我去问问便知是不是军用之物。”
临走前,他要骆抒呆在房内,轻易不许出去,就算是驿站的人来问,也不许和他们言语。
如果骆抒之前在驿站见过的布块真的和赵全尸体旁的一致,那驿站的所有人都很危险。
他说走就走,骑上马扬鞭而去,巡检司驻军在三十里外,一来一去回来都已夜深了。
骆抒听他的话,连吃食都不叫,躲在房间里把自己带的糕点拿出来吃。
但事情是会自己找上门的。
韩雨钟走了还不到一个时辰,骆抒正要点灯,烛影印在窗棂上,她看见门外有人正在靠近。
“娘子,晚间备了吃食和热水,可有需要?”
是驿丞,他只称娘子,不称官人,已经知道韩雨钟不在房中了。
骆抒点上灯,警惕地说道,“把热水放在房门口就行。”
门外的人影不动,还是恭维的语气,“怎能劳烦娘子动手,还是我给娘子送进去好了。”
骆抒没想到他怎么不依不饶,更加深了对他的怀疑。
当时火都已经灭了,马厩中的马匹也已跑出来,只剩下些干草,他是怎么烫伤的,还是脸上那么要紧的位置。
还是说,马厩里藏了重要物品,他不得不去?
如果是这样,自己第二天走到马厩中查看的行为可就犯了他的忌。
而后又是要剪刀、要熨斗的,让他生了疑心。
也难怪他会在韩雨钟走后,立马找上自己。
骆抒心里想了个招,朝门外说道,“不用,能不能麻烦你帮我找些针线来,我郎君的衣物破了袖口。”
又装作不好意思,“他被我叫去买暮食了,等他回来我定叫他谢谢你。”
骆抒提了要求,驿丞没了继续纠缠的理由。
他只好放下水壶,“我这就去取针线,娘子对自家郎君真好,袖口破了都能注意到。”
明白他的未尽之意,但骆抒不知他认不认得自己。只好又说,“我随郎君来陈留探亲,怕家人注意到,难免笑话他。”
“哦?娘子是头一回到陈留?”
骆抒语气尽量平静下来,“是啊,第一回到陈留。”
驿丞去了很快又回来,这次说什么都要进门,“针线总得交到娘子手上才行。”
他甚至将手按在门上,试探着往里推。
骆抒手里握着韩雨钟留下的短刀,恍然大悟道,“十分不好意思,我刚从行囊钟找到了自家带的针线,已经在补了。”
若他真要破门而入,骆抒就给他一刀。
驿丞没再话说,只是一味地摇门,房门不停地抖动,门闩被摇晃得几乎要关不住了。
骆抒紧张地握紧刀,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取下刀鞘,刀刃锋利,一点弧光闪过,正对着门缝。
下一刻,门被大力破开!驿丞被烫伤的一侧脸先入门,水疱在昏暗的光里十分骇人,他望着骆抒,眼神沉默而危险,手里还拿着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