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豆灯火,映着榻上两人一左一右的身影摇晃,骆抒见时候到了,挣脱开他的手,“我得给你换药。”
韩雨钟眼也不眨地看她十指在肩头擦药、敷药,手指无意识蜷缩收拢,垂在她身侧。
骆抒认真观察伤处,欣喜道,“现下未起水疱,之后便不会溃烂,大人也不用受苦了。”
烫伤多是这样,把温度降下来,不起水疱,能少受好些罪。
她搬来软枕垫在他腰后,使他后靠时不沾到药。
韩雨钟半躺在榻上,自腰而上衣襟大开,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他腰肌窄瘦,正是长成青年人的体格,连胸膛上都覆着一层薄薄的结实肌肉,偏偏又白,骆抒不合时宜地想到一个词,生嫩。
责备自己孟浪,骆抒转过头不再看他。
“私下里只有你我二人,阿抒为何还唤我大人?”有外人在,他乐意她自矜身份,称呼彼此为韩大人骆娘子,省得不长眼的人轻贱她。
可两人独处,又不一样了。他虽不知国公和林夫人如何相处,可他那便宜大哥私下也不唤嫂嫂郡主。有这个先例,他也不满意冰冷冷的大人二字。
骆抒怔愣,“不唤大人唤什么?”
雨钟?直呼他的大名,这太失礼了。二郎?他虽在家中排行第二,可并不认同二郎这个名头。
思来想去,没有个能喊出口的。
看她苦苦思索,韩雨钟大发慈悲,“我表字青翥,是陛下所取,少有人知道。唤一声我听听?”
他再度抓起她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一遍自己的字,那股丝□□人的渴求又钻出来了。
青翥,骆抒在舌尖细细捻过这个陌生的名字,是一只青鸟挥起双翅,于晴空中飞过。
她一直觉得雨钟这个名不太称他,不是说不好,只是太沉,并不合他的性子。
但青翥这个表字无疑就是他。
她默念了两三遍,在齿尖磨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出声,“青翥。”
意深志高,赋含着长者祝愿的表字,由她念出,却是另一个味道,帷幔幽幽,气息浅浅,无言的意动充斥整个屋舍。
韩雨钟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不去抱她,还握着的手里,他开始一笔一划写她的名字。
每写完一横一捺,就有他暗哑的声音响起,“阿抒,阿抒。”
骆抒羞得满脸通红,手心里被写得发痒无力,只能任他的手指作乱。
只是互唤姓名而已,为何他就这幅模样了,弓着身子,指尖发烫,满脸的痴迷。
她都有些怕他了。
骆抒拂开他作怪的手指,又被他握紧手腕压制住。被心上人啧了一声后韩雨钟乖乖放手,可还没等骆抒完全抽走又被他一把握住。
这是跟她的手过不去了。
骆抒语气重下去,“好了,我同你讲正事。”
她这般严肃,韩雨钟恋恋不舍地放开她,也收起了不正经,正色问她,“什么正事?”
骆抒从头讲起,“我回陈留本是收到阿姑在牢中病重的消息,回来救阿姑。可这一路上所见所闻之事,似乎太多太急了。”
“先是车把式说陈留大牢塌陷砸死了好几个囚犯,后又是同行的娘子说陈留出了个买假绛布的抒色布行,不仅声称是秦家留下的秘方,那招牌活活用的就是我的名。你说,是不是太奇怪了。”
这番有事商量的模样,像极了夫妻俩,韩雨钟心底升起隐秘的欢喜,如埙如篪、言语相和,倒比同她玩闹更钻进他的心里。
他接过话头,“所以你怕,是有人引你过来的?”
骆抒点点头,在陈留她只有一个仇家。若先前赵泓济对她只是求而不得,手段下流地逼娶。如今两家隔着他爹的命,依他的性子,恐怕要和她们不死不休。
她自责不已,“我原想着挣到钱,回陈留来赎刑,想着阿姑能撑一撑……”
韩雨钟看着心疼,连声哄道,“不怪你,如果此事真有他的手笔,那此人阴险狡诈,心思诡谲多变,防不胜防也是有的。那日我在公堂上头回见他,就知此人善于矫饰,是故选了信你。”
骆抒抬起一双噙着薄泪的眼,“真的?”
榻前就放着水盆湿帕,韩雨钟绞了帕子想给她拭泪,又觉得不妥,便放至她手心,只差赌咒发誓地对她说,“自然是真的,我在审刑院两年,还不能辨别真伪吗?”
骆抒这才漾起笑脸,但又落下来,“若事情背后真是他,只怕我明日去大牢,也会有阻碍。”
还有那布行,是把秦家的名声全作践完了,苦心经营这许多年,连招牌都毁尽,赵家是深恨她们,唉。
韩雨钟示意她将自己的行囊拿过来,低声交代道,“我这次来,也做了准备。此前你案子里的廖布商一直未寻到,我想他应该就藏在陈留,被赵家人关照着不许找到,才没有下落,此次我特意持函查办此事,他们不敢糊弄。”
骆抒解开一看,他的行囊里头是足量的白银,少说几百贯是有的。
“明日你先独自去大牢,将那些暗处的人钓出来。他们不知我来,应当会轻敌。”
这是一条钩咸饵直之计,韩雨钟什么都想好了,就是害怕以骆抒作饵,她会出事。
“我会在暗处跟着你,你别怕。若遇到危险,第一个保全自己,知道吗?”
骆抒也知道这一趟十有八九会碰上赵家,可是他捏着自己的命门,她不能不去。
不过她也不是傻的,“凭我对此人的了解,他因着自己的名声,绝不会明火执仗地来,更擅长威逼利诱。无非是一,攥着阿姑的命逼我就范,不过就算我答应他也不会放过阿姑。二,将抒色布行售卖假绛布的罪名按在我头上,让我求着他救我。”
韩雨钟冷哼一声,愤然道:“贼子真该死。”
骆抒慢慢说来,“那么,他们应该在陈留等候我多时了。”
等她来了,就瓮中捉鳖。
骆抒又一股邪火涌上来,她不是善人,她也只是个过好日子的小民,为什么偏偏跟她过不去呢。
真该死。
韩雨钟看她神色,又软声哄道,“有我在,他们不会得逞的。”
来回拉扯间不免碰到韩雨钟的伤处,他痛嘶一声,把骆抒的注意拉回到他身上。
她担忧,“你都这样了,明天还能跟我去吗?”
这是嫌他不中用?韩雨钟收起适才的伪装,“这点小伤怕什么,我当然能跟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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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方才你都痛得叫出声了,而且万一他们人多怎么办?”
韩雨钟这下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连忙保证,“我就算带伤,也能以一当十,这些软脚虾,我一只手都够了。”
骆抒收拾好两人的行囊,“知道你武功高强,快歇会吧。”
两人舟车劳顿一天,本就没睡好,又遇上起火。这下知道明日还有硬仗要打,韩雨钟不再闹她,安生偏头躺下。
屋里就一张榻,骆抒只好躺在另一边,拿起被子隔在中间,“你不许越过。”
他的人品自然信得过,可是骆抒心跳得烦乱,非要做点什么才好。
韩雨钟背对着她,收起长腿,低低笑了,“好。”
还未歇够一个时辰,天便亮了。骆抒先起,下楼打水梳洗。院中已被归整过,不似昨夜忙乱,马匹已被拉到驿站外空地上拴着,马厩墙壁上满是烧焦的碳灰痕迹,烧剩的草料全被清理出来,露出光秃秃的地面,倒是有一块地方暗了下去
时值早晨,天刚蒙蒙亮,光不盛,骆抒不太看得清楚,马厩那处本就背光,她好奇地走上前去,蹲地一摸,硬梆梆的,举起一看,竟是块烧到一半的葛布。
骆抒细细看了下这个材质,这不全是葛布,还混了麻。她并未见过这种款式,难道是马搭子?
一时手痒,骆抒忍不住钻研这是什么料子,不妨忽然从身后炸出一个声音。
“娘子这是在看什么?”
骆抒被惊得回头,看清来人的脸,差点没吓得摔地上。
对方脸上左侧从眉骨到耳边都冒起几个大水疱,皮被撑到极致,水疱个个油光水亮,看上去十分骇人。
他竟还在笑,对着骆抒关切说道,“这里灰大,娘子仔细迷了嗓鼻,还是回屋去吧。”
骆抒这才认出他就是官驿的驿丞,只是昨夜他来送药时,脸上还是好好的啊。
“你这是……”
“哦”,驿丞这才侧过脸去,“昨夜救火,不慎烫伤了。当时不知烫地这么严重,好在只是看着吓人,水疱消了就好了。”
受伤本就可怜,骆抒哪还能刨根究底,只跟着安慰,“是啊,水疱消了就好,你可要小心几日。”
驿丞状似无意般提起,“昨夜那位官人伤得也严重,不知这下好些了没?”
许是近来事多,哪怕回到家乡,骆抒也没完全放下心,因此只是顺着说,“是啊,是伤得挺重的。”
那驿丞还想问问韩雨钟的身份,却见本尊就立在廊下,一身干脆利落的劲装,腰间佩着把短刀,比之昨日更多了行伍之人的肃然。
他遥遥唤道,“娘子,过来。”
骆抒应了一声,躲过驿丞的追问,朝韩雨钟去了。
幸而昨夜大火未波及到韩雨钟的马,他拍着马腹,“就你机灵。”
第一个挣脱缰绳跑的,能不机灵吗?
他们俩打算在驿站分别,骆抒叫他别担心,“我也在陈留住了许多年,这点路丢不了。”
韩雨钟知道他有更重要的事做,心头就算不舍极了,也只能送她进城。
骆抒回到阔别数月的熟悉小城,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