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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 琼林(四)

作者:诗者有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住口!”


    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眼睛死死地瞪着林雪桐。


    “林氏,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沁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她的品性我比谁都清楚!你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这里说什么害喜的事,到底是何心思?”


    林雪桐被这声怒斥吓得一哆嗦,眼眶瞬间红了:“母亲息怒!是……是儿媳的错,是我不该多嘴!我只是……只是瞧着沁儿这症状有些古怪,实在担心,才一时口不择言,绝没有旁的意思啊!”


    “胡说八道!你一向不喜沁儿,这我都看在眼里!你敢对天发誓,你今日这番话,没有半分旁的意思?”


    林雪桐更加委屈:“母亲,我真的只是一时心急!”


    “…………”


    陆鼎风的脸色也早已难看到了极点。他身为翰林学士,乃文臣清流之首,一向最重脸面。此刻忽然发生了这种事,他只觉得满朝文武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自己背上,让自己无地自容。


    他压低声音,对着林雪桐低声呵斥道:“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


    林雪桐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老爷………”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陆夫人。”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崔令徽缓缓站起身。他那张一向温润如玉的面容上,此刻竟无半分温柔。那双看向林雪桐的眼睛里,全都是怒意。


    “晚辈虽是小辈,但有些话,不得不说。”


    他一字一句冷声道:“您作为长辈,说话也得有分寸。陆二小姐是何品性,京中谁人不知?您随口一句,便平白污蔑了一个未出阁女子的清白,这与将人推入死地何异?为人母者,非但不信自己的女儿,反而在此捕风捉影,推波助澜,又是何道理?”


    “我清河崔氏,家风严正,绝不容婚前有半分苟且之事。崔某更是视陆二小姐为心头璧玉,敬她如九天玄女,断不可能行半分玷污她声名之事!今日夫人此言,羞辱了我崔令徽,羞辱了清河崔氏,更羞辱了陆二小姐!”


    崔令徽身为大理寺少卿,习惯于在审讯之时气势迫人。但他平常一直以礼待人,收敛气势。而此时,他竟第一次对长辈言辞激烈,语带顶撞,这已算得上是失仪。但他字字句句,无一不是在维护陆沁,就这份心意,实在让人动容。


    林雪桐被他说得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


    她看了看众人投来的异样目光,再也撑不住,低下头,发出了委屈至极的哭泣声。


    …………


    殿内再次响起了议论声。


    “这崔大人可真是向着陆二小姐啊,都敢如此指责陆夫人。”


    “要我说,就是这陆夫人的错。”


    “为何?”


    “你们难道不知道上次的事吗,上次她也是陷害陆二小姐,幸好被二小姐躲了过去。这事隐秘,知道的人少………”


    “可话又说回来,陆二小姐那症状,确实是和害喜一模一样啊。”


    “我看也像………”


    林雪桐也哭得越发伤心:“是臣妇说错了话,但臣妇真的只是太担心沁儿了……并不是随意揣测……”


    她说到这里,又猛地打住,一副说错话的模样。


    皇帝紧皱眉头,不置一词,凌厉的目光扫视着下方。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跪在林雪桐身后的芸香,忽然猛地跪下磕了一个头,大声道:


    “陛下!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奴婢有话要说!”


    她这一声,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林雪桐顾不上擦泪,惊愕地看向她:“芸香,你做什么!”


    芸香抬起头,满脸悲愤:“夫人,如今人人都不相信您,都觉得您恶毒至极,陷害了二小姐。可这明明就不是真的,奴婢怎能见您受如此委屈!”


    说完,她又连连磕头,磕到额头上都渗出了血迹:“求陛下替我家夫人做主!”


    “………”


    皇帝目光在陆府众人身上打量,片刻后,才沉声道:“说罢。”


    “谢陛下!”芸香抬头道:“我家夫人之所以会脱口而出‘害喜’二字,并不是凭空猜测,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一件事,一件关于二小姐的事。她一直在替二小姐遮掩此事,也是真的担心二小姐。”


    一位官夫人问道:到底是什么事?”


    “此事就是————”


    芸香忽然伸出手,直直指向了喝醉了的文晦明!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芸香大声道:


    “夫人和奴婢,那日都亲眼目睹了这位文公子………”


    “………偷偷进了二小姐的院子!”


    “!”


    此话一出,满殿瞬间陷入死寂。


    ………


    “你说什么?!”崔令徽大怒。


    “真是岂有此理!你胡说八道什么?”陆老夫人更是气得全身颤抖。


    芸香却不管不顾,继续凄声说道:


    “这文公子进去许久,都没有出来。大概一个时辰后,才由二小姐身边的凌青姑娘将他送了出来!但奴婢看得真切,凌青将他送出时,神色鬼鬼祟祟,分明是心中有鬼。且外男私入闺阁,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夫人,您心善,不愿毁了二小姐的名声,一直将此事死死压在心底,假装不知。今日看到二小姐这般症状,您是实在太过吃惊,才会不小心说漏了嘴!”


    …………


    寂静。


    所有人都被惊住了。


    长时间的寂静过后,是轰然炸开的惊呼与低语。


    所有的人脸上都是震惊的表情。谁也没想到,这桩遇喜丑闻牵扯的,竟不是陆沁的未婚夫崔令徽,而是那位刚刚还得天子夸赞的新科探花郎!


    众人的目光在文晦明、崔令徽间来回游移。无声之中,一片暗潮涌动。


    一直没有说话的陆皎,此时像是逮住了机会,大声喊道:“怪不得刚才这个人喝醉了酒,醉醺醺的,却一眼认出了凌青。我还奇怪,他一个新科进士,怎么会认识我二姐的婢女。现在想想,定是他们早有私情,由凌青在中间传话!”


    “老三!”陆老夫人气急攻心,怒吼道。


    “噗————”


    陆沁本就气血翻涌,听到这番话,再也忍不住,一口气没上来,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脸色惨白,指着林雪桐母女,气得说不出一个字。


    凌青连忙扶住她,为她顺气。


    她一边轻轻抚着陆沁的后背,一边侧过头,冰冷地看向林雪桐和芸香。那眼神深不见底,死死地钉在两个人身上。


    龙椅之上,皇帝和皇后的脸色也变得极其微妙。


    “…………”


    好好的琼林宴,忽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一个丑闻,想要当着这么多人轻描淡写过去,显然也是不可能。


    崔令徽气得目眦欲裂,低声吼道:“胡说八道!”那声音里的怒意,竟将陆皎吓得缩了一下脖子。


    皇帝眉心紧皱,看向陆鼎风的眼神也带上了责怪之意。如若此时没别人,恐怕他就要当场雷霆震怒,质问陆鼎风为何连自家府邸之事都处置不当,竟让这等丑闻闹到御前,徒损天家颜面。


    皇帝揉了揉眉心,目光转向下面的昭衍公主。


    “昭衍,此事你怎么看?”


    昭衍公主起身,沉声道:“回父皇,儿臣怕自己的见解有不妥之处。”


    “无妨,你说便是。”


    “儿臣与陆二小姐并无深交,却也听闻她是一位温柔娴静、知书达理的才女。如今仅凭一个下人的片面之词,便要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清誉,未免太过轻易了。难道这世间,女子的清白,就要任由旁人空口白牙地作践么?”


    她声音清朗平稳,字字珠玑,即使没有慷慨激昂,也莫名让人有种信服感。


    座下女眷不由点头。


    “不错,陆二小姐的性子和人品,我们都有目共睹。”


    “一面之词,怎能如此轻易当真?”


    林雪桐还在那里委屈地抽泣,芸香却再次抬起头,大声道:“公主殿下,奴婢所言,绝非空口白牙!奴婢有证据!”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陆沁:“此事是真是假,是污蔑还是事实,再简单不过了!只要传太医来,为二小姐诊一诊脉,或者验一验身,看看她究竟是不是有了身孕,一切便都水落石出了!”


    “………”


    凌青此刻再也忍不住了。


    她将虚弱的陆沁轻轻交给陆微扶着,然后缓缓站直了身体。


    众人的目光不由都看向了她,一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凌青没有激动,没有动手。她只是看芸香,声音冰冷道:


    “……你口口声声,指认我家小姐。证据就只是让她自证吗?”


    她目光毫无温度,语气也平静无波,可却就是有一种慑人的气势。


    芸香不由避开她的眼神,但还是咬牙道:“若无问题,为何不敢查证?”


    “因为你放肆。”凌青向前踏了一步,竟硬生生逼得芸香往后退了退,“为何是你信口雌黄,却要我家小姐剖心自证?天下间哪有这样的道理。就因为你一句污蔑,便要一个清白女子去证明自己没有私通吗?”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字字如刀,直刺人心:


    “那么,我现在也可以说,我亲眼看见你昨夜杀人放火,偷盗财物,你又当如何自证?!是不是也要将你拖下去,严刑拷打,以证清白?”


    “你………”芸香咬牙切齿。


    “我没有你这么下三滥。就算举例子,我也不会拿女子的清白开玩笑。而你,却可以。”


    她眼神越发轻蔑:“……不知你是在轻贱所有女子,还是在轻贱你自己。”


    “…………”


    此话一出,竟让芸香一时语塞。


    陆微和洛清影也站出来,护在陆沁身前。陆微凤眼凌厉,怒斥道:“凭什么要因为你一个人的疯言疯语,就对我二姐把脉验身。你以为自己是谁,所有人难道都要听你的不成?”


    芸香猛地抬起头,反驳道:“四小姐,您说奴婢疯言疯语,可若还有人能作证呢?不错,那天当然不止我与夫人两个人证。当日,文公子潜入二小姐的栖桐院,不止我们看到了,还有一个人也看得清清楚楚。那个人,今日便能为我们作证!”


    “………”陆微瞬间内心有种不好的预感,愣道:“什么证人?”


    芸香语气中带了得意之色:“此人定能证明奴婢所言不虚。”


    她如此嚣张,一旁的老夫人再也忍不住了。


    她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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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拐杖重重一顿,指向林雪桐:“林氏,你好狠的心!为了你自己的女儿,你就要这般置沁儿于死地吗?你看看你纵容恶仆,说得什么话?”


    林雪桐捂着心口,满脸都是痛心疾首的神情:“母亲,事到如今您还在怪我……我是真心疼爱沁儿的啊!正因如此,我知道了她的事,才一直拼命为她隐瞒遮掩!若不是今日闹到这般地步,我……我说什么也不会将沁儿这桩事说出来的啊!”


    陆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你……你……”


    她一口气没上来,竟是直直向后倒去。


    身旁的几位夫人急忙扶住她。陆鼎风也大惊失色,连忙恳求皇帝:“陛下!臣母年迈,恐经受不起这般打击,恳请陛下恩准,让太医诊治!”


    皇帝微微颔首:“蒋太医,去给陆老夫人看看。”


    一时间,殿内乱作一团。已经倒下了一位诰命老夫人,可陆家今日闹的这番祸事还是没有争论。


    众人又是一番窃声私语。


    “肃静!”常公公高声道。


    龙椅之上,皇帝声音里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你说的证人,是谁?现在何处?”


    芸香立刻道:“回陛下,此人身份特殊,也跟着府里的马车一同来了。只是……只是她不敢随意露面,此刻还在宫外的马车里候着。”


    身份特殊?不敢露面?


    这究竟是什么人。


    这话顿时引起众人的好奇,几个年轻的不由探头向外看去。


    皇帝面无表情,只对身旁的常公公递了个眼色。


    “喏。”常公公立即心领神会,对下面的小太监道:“去,把人带过来。”


    小内侍领命而去,大殿内又陷入了寂静。


    陆沁虚弱地靠在凌青肩上,而崔令徽则寸步不离地守在一旁,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没有半分怀疑,只有担心。


    “二小姐可好点了?”他俯下身子,低声问凌青。


    凌青给陆沁擦了擦汗,也小声道:“小姐似乎缓过来了些,只是今日之事………”


    “你放心。”崔令徽依依不舍地收回望向陆沁的温柔目光,转眸看向凌青时,神色已变得格外认真肃穆:“我绝不会让二小姐平白受此诬陷。哪怕拼着这身官服不要,我也定会还二小姐一个清白。”


    “………”


    凌青点点头。


    ………


    片刻后,一个全身穿着朴素布衣,头戴一顶宽大帷帽,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被带了上来。


    她身形纤弱,步履虚浮,一到殿中便立刻跪下,对着御座行礼:“民……民女……叩见陛下……”


    声音细若蚊蝇,还透着一股怯懦之感。


    这熟悉的声音………


    凌青的瞳孔骤然一缩,不敢置信地朝那道身影望去。


    陆鼎风的脸色更难看,而刚刚被蒋太医掐着人中悠悠转醒的陆老夫人,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更是失声厉喝:“老五?”


    那女子被这一声厉喝吓得浑身一抖,匆忙地掀开了帷幕。纱幔之下,露出一张苍白而带的脸,果然是那位一直被禁足在院中的五小姐,陆屏。


    “你怎么会在这里?”陆老夫人厉声道。若不是被人搀扶着,她恐怕得当场冲过去质问。


    陆屏吓得面无人色,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将求助的目光投向林雪桐。


    芸香立刻抢着解释道:“回老夫人,五小姐病了许久,近来终于有了起色。夫人心善,怜惜她终日被关着,便允了她出院子走动。今日琼林宴是天大的盛事,夫人便想着带她也来沾沾喜气,透透气。只是……只是老夫人您一向不喜五小姐,夫人怕五小姐的病气冲撞了您,才让她一直待在车里,不敢露面。”


    这番话实在是有些颠倒黑白,将陆屏之前的作孽多端说成了缠绵病榻,禁足也说成养病。又说的好像全府上下只有林雪桐一个人慈善好心,其他人都任由陆屏自生自灭似的。


    这分明是算准了,陆屏所犯的丑事不能与外人道,所以要逼着陆老夫人和陆鼎风硬生生吞下这个哑巴亏!


    凌青皱起眉头。


    林雪桐这次,是真的豁出去了。她这是要与整个陆府不死不休。


    即便今日成功毁了陆沁的名声和婚约,林雪桐回到陆府,也将面临陆鼎风和老夫人的雷霆之怒,面临所有人的唾弃,日子绝不会好过。但哪怕是这样,她也要做。她这是彻底恨透了,疯魔了。


    这番事闹得越发难看,皇帝的耐心也显然耗尽:“既然你是证人,朕问你,你是否亲眼看到新科探花,私自进入过你二姐陆沁的院子?”


    陆屏低下头,眼神躲闪,犹豫着不敢开口:“臣,臣女………”


    她这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更让天子发雷霆震怒:“朕在问你话!”


    天子之怒,雷霆万钧。


    瞬间所有人都静了声。


    芸香却在一旁急切地催促道:“五小姐!你快说啊!把你看到的如实告诉陛下!”


    在芸香的逼视下,陆屏终于像是下定了决心,怯懦道:“回……回陛下……我……我的确看到……看到这个男子进了二姐的院子……千真万确……那日守院门的家丁,也……也都能证明。”


    …………


    此话一出,满殿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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