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红检查完赵香梅带回来的各种“翘首”同款，面色阴晴不定。本来还期待年前忙完这阵大家可以休息两个月，没想到现在被坏了心情。
卷发女子上前宽慰几位老师傅：“师傅没事的，跟风做同款很正常，这不也说明我的店火嘛。”
几位退休返聘的技工老师把这些仿款摊开，她们不愧是老一辈思想觉悟极高，既然接了赵香梅的活每天都在尽心尽力帮她把控各个生产关节。
“小赵啊，我看了一下这些假冒货，虽然看着和你的款式差不多但是你放心，”老师傅翻开衣领胸有成竹介绍：“这些衣服没有像我们要求的那样做防缩处理，只要洗过一次就缩水变形。然后你看这件红色上衣领口没有压嵌条衬，很快也会变形。这些衣服都是抄了形状，尺码大小和我们定的宽度都不一致。”
“卖49元也有的赚是真的。”
“这些假冒货我倒是不担心，质量不好自然没什么人买。”
李春红拾起一件原单抖了抖，叫大家都来围观，“哎，这件就真的是从我们眼皮子底下溜出去的原单，怎么会呢？明明我们布料采购和出货量、废品单都在天天检查。作废的不合格产品也都裁剪成碎布改做配饰，那这几件从哪来的？不行，我要去找王老板。”
赵香梅抬手缓缓抚摸老领导的后背，安抚她急躁的心情：“师傅不要急，这事我保证王老板比我们更急。家贼最难防更何况王老板的员工流动比较勤，这事也许是定样的次品被偷了，也有可能废品被人重新拼接，当然最容易的其实是设计样板被人抄走。”
赵香梅围着桌子走动把桌面上那些收集来的翻版、原单不甚在意的用指头挑拣，这样的态度和语气让众人心里都安稳不少。
“服装都没有版权这一说法，如果是我呀，我在流水线上走一圈就可以把服装样板尺寸凑出个大概。从来都是堵不如疏，被仿款拖垮的企业少，自己经营不善倒闭的企业多。更何况，这些原单还差了些东西……”
每到过年街上最多的颜色就是红色，红色的丝巾、毛衣、大衣成为标配，颜值出众的俊男美女自然不愁如何在街头脱颖而出，普通人则要花上更多心思在打扮和妆容上。
另辟蹊径的翘首女装店早就用废品碎布做了一堆发圈和布艺编织项链，厚实一点的牛仔布灯芯绒还能做成布贴用在服装装饰上。年前招进店里来的两位姑娘入职就跟着老板的日韩杂志学了一周的编发和搭配，现在不管是帮大姐搭配围巾还是帮小姑娘头上编发绳都得心应手。
可惜这时候还没有“卷”的概念，大家只是知道这家很贵的店会帮你打扮的特别时髦、洋气。
店里三个女店员正在忙碌上班，自从人够用后赵香梅大胆把店交给梁红星管理，自己只在早晚回来盘点和检查，偶尔还会几天不出现。没办法，说句气死同行的话就是太忙了。
新员工腼腆帮一位大姐试搭衣服，手臂搭着一条黄蓝配色的长丝巾介绍道：“这是我们特意定制的民族风围巾，上面的图案是……”
小姑娘还没介绍完，大姐却平白无故突然发怒，客人一把扯下丝巾大着嗓门骂道：“什么民族风，这不就是农村人自己印染的土布花案啊，你敢玩我啊？！拿村佬的老土货糊弄我。”
这突发情况一下把周围人目光都吸引过来，秀兰脸皮薄一下吓得答不上话，所幸梁红星立刻从旁边客人身边赶到。
老店员立马用眼神示意小姑娘走开，赔笑赶着安抚大姐：“陈姐，我们新来的店员不认人，忘记这些风格是北京上海客人喜欢来采购的，拿错了货给你我替她赔不是，你别生气了。”
还想发飙的陈姐听到北京上海的客人当下怒火下去大半，翻着白眼问道：“什么北京上海客人呀？说来我听听？”
“年前北上有批学习团来南宣，听说是住前面党校那里吧。时不时路过就进来买了几件配饰，她们没见过这些少数民族的东西问我们要了不少，要不我们怎么能备着有呢。这不是远香近臭嘛，我们不稀罕她们稀罕着呢。就是我们新来的店员她还不认客，这不把你也错认成外地来的顾客。”
这话很好取悦了刚刚发火的大姐，她也就喜滋滋换梁红星帮自己服务。新来的员工都满脸崇拜看着梁红星，没一句真话又顺口就来，看来自己还有得学呢。
还没等新员工感叹完，又有新麻烦找上门。一对男女怒气冲冲拿着个塑料包冲进店大喊大叫：“老板呢？！给我出来，看你们卖的烂布烂条穿一次就坏，不赔我钱去告你们。”
店里人都看热闹围上来，来者掏出团皱巴巴的服装就扔在地上，男的嚣张撑着脖子喊道：“五六十块就卖这种垃圾货，洗一次就变成抹布一样，大家评评理！这种以次充好的黑心店铺要不要去举报！”
烂布扔在水磨石地面上灰扑扑没有一点光彩，梁红星蹲下身去翻检片刻心理就有数。她站起身眼神冰冷嘴角含笑，声音清脆道：“两位请先提供小票或者发票给我核对账本，我好知道是哪天出售的行吗？”
“这，这写的就是你们品牌名称还有假吗？你不要给我耍赖，大家都看着呢！”
来者眼神闪缩，嘴里不依不饶和店员对呛。
“我们倒是不会耍赖，只是你怎么证明你这件是我们店出售的呢？我看了下，你这件衣服袖口收边只有一条线，我们是双条收边。而且呢这件衣服上并没有我们品牌做的防伪标签，胸口品牌刺绣走线完全和我们店不一致。丽华去仓库拿这件衣服的存货出来，趁我们店里现在人多，都给大家辨别一下怎么区分正品和仿冒。”
来闹事的男女没想到会吃个硬钉子，他们慌张看了下四周寻找不到替她们说话的正义人士。女客人硬着头皮捡起地上的破布底气不足说了句今天不和你们这些小人计较，转头两个人就灰溜溜走了。
待到中午赵香梅抽空回铺里就听说了早上这几件插曲。她笑着在几位员工前面大大表扬梁红星，对着三位进来的新人说道：“你们梁姐当了这么多年销售什么情况没见过。大家多和她学习尽快独当一面，很快我们还要去下面县城进行春节促销，人手不足的话可能每人要守一个点，你们确定自己能行吗？”
几个新人脸上俱是惊吓，这还没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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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手就要独自守店啦？
“当然，你们守店那天的提成都归你们自己。”
三个新人顿时两眼发光，心中充满勇气。
“梁姐那时候肯定忙不过来，让你女儿和老公都来帮忙吧，我给他们临时工资。”
老员工胸膛抬的更高。
“你们三个新入职的年轻人，过年我就多发半个月工资当奖金。梁姐一年到头也辛苦现在还带新人，我再额外给你开一个月工资。”
眼前四人屁股板凳都要坐不住了，还开什么会啊，快起来伺候客人啊。四人脚不沾地，把地面犄角旮旯都擦的干干净净，把挂起来展示的服装再熨贴一次抚平折痕，为客人准备的点心和茶水都要及时换新。
赵香梅坐在沙发上慢慢喝完瓶汽水，当老板的不大方手下怎么会拼命去干？像她这样刚刚起步的店，一个内贼真的可以毁掉它的前途。
风铃响动悦耳的叮咚声，大中午吃饭时间店里走进位年轻开朗的女孩子，她一进门就笑道：“翘首女装就是你们店呀？”
“你好，欢迎……光临。”
员工声调变行的欢迎词引起老板的注意，赵老板起身前去一看。眼瞅这位蹦蹦跳跳的姑娘不停打量着店里的衣服，而她身上那件看大衣与店里某件热销款一摸一样，但衣扣、帽绳和其他细节有明显差别，倒让人有些难以开口打听。
女老板朝员工撇了下头，平和笑着向前接待：“妹妹身上这套衣服和我们店里的大热款风格很像呢，今天也想来找同风格的吗？”
女孩子大大方方原地转了个圈兴奋展示：“一样的吧？我买的时候人家说是你们的同款原单呢，就是衣扣和布帖不一样，我就自己选了几个喜欢的扣子钉上去。我今天想来看看你们版本是怎么样的，有没有我自己设计的好看？”
这年头的确没有什么版权的说法，但这姑娘说的话多少让店员觉得有些挑衅。赵香梅却不在意转身让店员把同款拿了出来给姑娘做对比。
“哇，原来你们设计的是牛角扣啊，是比我这个圆扣子好看点。这个口袋上的布贴也好看，还有这个袖标怎么做的呀？单卖吗？”
老板看着对方脸上不似作假的表情礼貌回道：“小妹妹不行哦，卖给你衣服的那个老板骗了你呢，你身上这件不是我们店的衣服，我们这些扣子和袖标都是不拆卖，如果你喜欢我们店的衣服欢迎下次来买呀。”
活泼的女孩子有些失望离开店铺，年轻店员们有些愤愤不平。
“故意来找茬的吧？还是脑子有问题。”
“怪不得最近不少人来看衣服光盯着扣子和配饰摸来摸去，原来想回去再加工。”
“老板你脾气真好，这都能忍。”
赵香梅摇摇头把手里刚刚展示的服装又挂了回去，收起笑意给员工立规矩：“你们以后不能对这样的客人凶，她们偷偷摸摸来找同款说明她们是认可我们品牌服饰，但是现在还买不起只能穿假货。这些都是潜在客户，不要求她们来买真品，赶人家走反而会结怨就得不偿失。”
“但到底是哪个关节泄密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