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石天的身影,第一时间冲进柳如烟的脑海。
她攥紧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用尽全身力气仰头反驳:“前辈!石天师兄……他绝不是坏人!”
“呵。”
那道白衣虚影发出一声轻笑,笑声没有温度,却让柳如烟整颗心都沉了下去。
“坏人?不,他当然不是。”
“此子心性之坚,万中无一,是个天生的强者。”
顾长歌的化身语气淡漠,话锋却陡然变得森然。
“可你是否知晓,支撑他走到今日的,是何等吞噬人性的禁忌魔功?”
柳如烟脑子嗡的一声。
“吞天魔功。”
四个字,仿佛来自九幽地狱的魔音,每一个音节都化作实质的冰锥,狠狠钉进柳如烟的魂魄!
吞天魔功!
宗门禁地石碑上,那用猩红笔墨书写的四个大字,代表着灭门之祸!修行此法,将化身吞噬万物的魔胎,最终斩断七情六欲,沦为只知杀戮的行尸走肉!
“不!这不可能!”柳如烟脸庞煞白,娇躯摇摇欲坠,“师兄他……他绝不会碰那种东西!”
“是么?”
白衣虚影的声音不起波澜,却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剖开了她一直自欺欺人的伤口。
“你且回想,他自后山禁地归来,是否……判若两人?”
“他击败那些挑衅者,是将其重创,还是……直接碾成了一地血泥?”
“你站在他身侧,看他沐浴敌血而立,心中涌起的是久违的安心,还是……一丝源自骨髓的陌生与恐惧?”
轰!
一字一句,如九天惊雷,在柳如烟识海中接连炸响!
她想起了石天那双愈发冷漠的眸子,想起了他面对敌人时的残忍与漠然,更想起了他身上那股怎么也洗不掉的、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所有被她用“师兄只是吃了太多苦”为借口强行压下的不安与疑虑,在这一刻,如火山般轰然引爆!
原来……那一切都不是错觉!
“此功,一旦踏上,再无回头路。”
白衣虚影的声音,化作了最终的审判。
“他吞噬得越多,魔性便越重。当他杀尽仇寇,下一个要吞噬的,便是离他最近,也最不设防的……‘血亲道侣’。”
“别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柳如烟崩溃地蹲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耳朵,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滚落。
那个会因为她送一碗粥就咧嘴傻笑一整天的少年,怎么会变成……以人为食的怪物?
“唉……”
一声轻叹,在天地间回响。
白衣虚影不再多言,只是屈指一弹。
一枚通体晶莹、流转着月华般清辉的玉佩,悄然悬浮在柳如烟面前。
“此为静心神玉,可暂压他心头魔火,换他片刻清明。”
“这是我这过客,唯一能赠予你的东西。”
“是看着他堕入魔道,将屠刀挥向你与宗门,还是……在他彻底沦陷前,拉他最后一把。”
“痴儿,你自己选。”
话音散去。
那道俯瞰人间的白衣虚影,也如青烟般消散无踪。
山林间,虫鸣鸟叫声再度响起。
可柳如烟的世界,却已是一片死寂。
她颤抖着,伸出那只沾着泥土的小手,死死握住了那枚神玉。
一股清凉之意涌入脑海,让她几乎崩裂的神魂稍稍安定。
但她的心,却被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救他?
要怎么救?
那位神仙般的前辈说得对,真正的为他好,绝不是纵容与包庇……
她攥紧玉佩,那温润的玉石,几乎要被她生生捏碎。
……
夜色如墨。
仙玄圣地,外门。
石天盘坐在新得的院落中,周身丝丝缕缕的黑气盘绕,双眼开阖间,是难以抑制的亢奋与睥睨。
黑风山脉一战,虽被那个叫林破的杂种压了一头,但吞天魔功的霸道,已让他窥得无上法门。
假以时日,什么神王转世,不过是他脚下的一块垫脚石!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修行。
石天眉头一拧,睁开眼,便见柳如烟提着食盒,站在月光下,清丽的小脸上写满了挣扎与憔悴。
“师妹,这么晚了,怎么还没休息?”
石天起身,语气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俯视。
他,早已不是那个需要师妹接济的废物了。
柳如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上前,将食盒放在石桌上,打开。里面是几样精致小菜,和一碗尚在温热的肉粥。
香气飘散,她脸上却没有了往日的欣喜。
“师兄,你……还好吗?”
她的声音很轻,发着颤。
“好!前所未有的好!”石天放声大笑,一拍胸膛,“师妹你放心,用不了多久,我石天,便能让你成为这太玄圣地,不!是这整个大燕王朝,最为尊贵的女人!”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宏图霸业中,根本没注意到柳如烟那瞬间惨白如纸的脸。
柳如烟深吸一口气,从怀中用颤抖的手,摸出那枚温润的神玉。
“师兄,这个……你戴上。”
石天瞥了一眼,见玉佩灵光内蕴,确是宝物,却浑不在意。
“师妹从何处得来?不必了,如今的我,已无需这些外物。”
“你戴上!”
柳如烟的声音陡然拔高,她冲上前,一把抓住石天的手腕,想将玉佩硬塞给他。
“师兄,我求你了,别再练那个功法了,好不好?”
“我们是回不去了,但也不能走那条路……那是绝路啊!”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滚落,砸在石天微凉的手背上,有些烫。
石天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脸上的热度,正一点点退去,最后,只剩下一种冰冷的审视。
“……你在说什么?”
“吞天魔功!”柳如烟彻底崩溃,哭喊出声,“我知道了!我什么都知道了!你修炼了宗门的禁忌之法,吞天魔功!”
“师兄!那是魔功!会把人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会吃人的!”
石天猛地一甩手。
那股巨力,让柳如烟踉跄着倒退数步,一屁股跌坐在地。
“谁告诉你的?”
他的声音里,再无半分温情,只剩下了刀锋般的寒意。
“是谁?是那些嫉妒我的长老,还是哪个见不得我好的内门弟子,在你耳边嚼的舌根?”
“不!不是的!师兄,你听我解释……”
“解释?”石天冷笑,一步步向她逼近,身后的黑气不受控制地翻涌,如同一尊择人而噬的凶兽。
“柳如烟,我本以为,你和那些蠢货不一样!我本以为,这世上只有你最懂我!”
“我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少罪?如今我好不容易有了力量,有了希望,你却跑来劝我放弃?”
他的话,字字诛心。
“你是不是也觉得,我石天,就该一辈子当那个任人欺凌的废物,才最让你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