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我只是……只是担心你！”柳如烟拼命摇着头，泪水糊了满脸，声音都碎了，“师兄，那条路没有尽头的！你会变成怪物的！”
“怪物？”
石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月光下的树叶都在发抖。
“哈哈哈！我从未像现在这般清醒过！”
他猛地低头，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死死盯着柳如烟，一字一顿地吼道：
“力量！才是一切！没有力量，你我，连仙玄圣地的一条狗都不如！”
“你懂什么！”
话音未落，他一把从柳如烟手中夺过那枚温润的静心玉。
看也未看。
手腕一抖，狠狠贯在地上！
啪！！
一声炸响，玉佩四分五裂，化作一地惨白的粉末，在月光下格外刺眼。
这声音，仿佛也击碎了柳如烟的五脏六腑。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末，再抬头，看着眼前这个五官扭曲，再也找不到一丝少年气的师兄。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死了。
“我……是为了你好……”
她嘴唇翕动，吐出这几个字，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而后，她失了魂，转过身，一步，一步，走入无边的黑暗里，像一缕即将熄灭的青烟。
石天看着她单薄的背影，胸口莫名一阵发堵，但旋即被一股更强大的意志碾碎。
妇人之仁，只会影响我拔剑的速度！
他低头，摊开双手，感受着那股足以撕裂一切的力量在掌心奔涌。
他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视我为蝼蚁的世界！
与此同时。
青月城，萧家府邸。
卧房内，空气压抑得能拧出水来。
林破坐在桌边，一杯接着一杯地灌着闷酒，俊朗的脸庞因酒精和怒意而涨红。
自从黑风山脉回来，萧雪就变了。
彻底变了。
别说曾经的温存软语，现在，连一个正眼都吝于给他。
那眼神，冷得像冰，淡得像水，看他……就像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
“雪儿，你到底怎么了？”
林破终于忍无可忍，砰的一声，将酒杯砸在桌上，酒水四溅。
梳妆台前，萧雪正用一方软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
听到声音，她动作未停，头也未回。
“没什么。”
声音平淡，没有一丝波澜，比这深夜的凉风还要冷。
“没什么？”林破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他猛地起身，双眼赤红，“你这几天对我冷若冰霜，叫没什么？我林破哪里对不起你？我为你报仇，我踩了李沐，我现在得了神王传承，未来注定要君临天下！”
“我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谁！”
他的质问，在空荡的房间里回响。
终于，萧雪停下了动作。
她缓缓转过身。
那张依旧美得令人窒息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清晰的情绪。
不是感动，更不是爱慕。
而是一种……看猴戏般的讥讽和怜悯。
“君临天下？”
她红唇轻启，吐出四个字，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林破，你所谓的君临天下，是指坐上这青月城的城主宝座，还是当上这个贫瘠小国大燕王朝的皇帝？”
轰！
林破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你……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萧雪站起身，莲步轻移，走到他面前，微微垂眸，俯视着他。
“我见过了真正的天空，才知道，你这只趴在井底的蛤蟆，叫得有多么响亮，又有多么可笑。”
“神王传承？呵。”
她伸出白玉般的手指，轻轻点在林破那因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膛上。
“你这点成就，也只配在这凡间的泥潭里，扑腾两下罢了。”
这句话，比任何刀剑都更加锋利，瞬间刺穿了林破所有的骄傲和自尊！
他最引以为傲的神王身份，他忍辱负重逆天翻盘的最大底牌，在他最心爱的女人嘴里，竟然……一文不值！
“你……”
血气直冲头顶，他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你再说一遍！”
他暴喝一声，大手猛地探出，死死抓住了萧雪的手腕，力道之大，骨节都捏得发白。
可萧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色厉内荏的疯狂，那眼神里的疏离与漠然，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我说，你，是，个，废，物。”
“啊——！”
林破彻底疯了，他嘶吼着，另一只手高高扬起，一个巴掌就要扇下去！
然而，手掌停在半空，却怎么也落不下去，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眼前这张冰冷陌生的脸，心中涌起的，不再是愤怒。
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无边无际的恐惧。
他感觉，自己正在失去她。
不……
是已经被她，像扔掉一件垃圾一样，彻底抛弃了。
“啪嗒。”
他猛地松开手，踉跄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魂魄。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萧雪冷漠地收回手，轻轻揉了揉被捏红的手腕，转身就走，没有半分留恋。
门口，她的声音幽幽传来。
“你这种井底之蛙，不配知道为什么。”
吱呀——砰。
房门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几日后，仙玄圣地。
某位长老的清修洞府内。
柳如烟跪在地上，哭得撕心裂肺。
“王长老，求求您了，救救石天师兄吧！”
“他练功走火入魔，非要去‘葬魔谷’签到！那里是本门禁地，他会被魔气彻底侵蚀，变成只知杀戮的魔头的！”
被称为王长老的老者，浑浊的眼底深处，一抹贪婪与狠厉转瞬即逝，脸上却挤出痛心疾首的表情。
“唉！石天这孩子，怎的如此糊涂！痴儿，你放心，此事关乎我圣地清誉，本长老，绝不会坐视不理！”
“多谢长老！多谢长老慈悲！”
柳如烟如蒙大赦，感激涕零地磕着头。
她以为，自己正在拯救坠入深渊的师兄。
另一边，青月城，醉仙楼雅间。
萧雪换了一身利落的男装，手持折扇，颇有几分翩翩公子的味道。
在她对面，坐着的是青月城赵家少主，赵龙——林破的死对头。
“萧小姐，不知今日约赵某出来，有何指教？”赵龙皮笑肉不笑，端着架子。
萧雪没说话，只是将一张折好的纸条，用两根手指轻轻推了过去。
赵龙狐疑地拿起，展开一看。
瞬间，他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眼中爆发出饿狼般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