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20-30

作者:江萝萝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21章 第21章 前男友


    嫂嫂?


    你是我哥女朋友吗?


    周宝珠天真无邪问出这句话时, 一身藏青色居家服的周顾森恰好拉开大门。


    二人面面相觑。


    身旁还有只热情的小手亲昵抱她胳膊:“嫂嫂,你的裙子好漂亮。”


    真是令人愉快又尴尬的夸赞啊……


    “小朋友,我跟你哥只是普通朋友。”她给周顾森递眼色, 对方熟视无睹。


    周宝珠迷茫地看看她,又看看自家亲哥, 被亲哥提拎起小书包拽进屋里时还不忘大声问:“诶?哥哥你是不是还没追到姐姐?”


    周顾森伸手捂嘴:“小孩子胡说。”


    周宝珠噘嘴反驳道:“哥哥我没胡说, 老师说小孩子不能撒谎的。”


    作为被误解的当事人之一, 辛识月尴尬极了。她想走,周宝珠挣脱周顾森的手,跑出来拉住她:“姐姐, 我知道你哦。”


    “嗯?”辛识月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低头看着面前的小不点,“你认识我?”


    “嗯嗯!”周宝珠重重点头, “上次妈妈给哥哥介绍女朋友,拿了一堆照片, 姐姐就在里面,我记性很好的哟~”


    小女孩拖长尾音, 听起来甚是有几分得意。


    凭经验,辛识月很快猜到,她说的应该是家里人给周顾森介绍相亲对象。


    难怪周宝珠会误以为她跟周顾森在谈恋爱。


    “你这么小就知道这么多呀。”辛识月蹲下来跟她解释, “不过我跟你哥哥真的只是朋友哦。”


    周宝珠不信, 抬头向哥哥求证。


    周顾森面无表情点了下头。


    周宝珠立即撇嘴:“哥哥真没用, 这么漂亮的姐姐都追不到。”


    上次明明亲耳听见哥哥说, 在追求中,她是小不是傻,知道男生追求女生的意思。


    “噗。”


    女孩稚气的发言甚是可爱,辛识月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 又摸摸她可爱的双马尾辫,“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周宝珠,宝贝的宝,明珠的珠。”她大大方方介绍自己的名字,由内到外让人感觉到,她就是家里的掌上明珠。


    这样的家庭氛围,应该有一对不错的父母,那周顾森怎会遭受那些苦……


    辛识月不禁抬头,跟周顾森微妙的视线不期而遇。像被刺中,故意东张西望转移视线。


    周宝珠一个小孩不可能自己跑来的,估计还有家长。意识到这点,辛识月准备打道回府,免得再造成误会:“你妹妹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哈,有事再说。”


    可惜撤退太晚,当周宝珠跑向门口喊妈妈时,对方已经开始打量她。


    因为周宝珠想念哥哥,李涵特意带女儿过来,没想到会遇见周顾森追求的女孩。


    她不是周顾森的亲妈,做不了周顾森的主,打量一圈下来,这女孩面相柔和,看起来不错。


    “你是?”


    辛识月抢先解释:“邻居。”


    李涵的目光投向周顾森,见对方轻微点头,李涵顿时领悟:“哦哦,你就是阿森那个邻居兼老同学吧?我听他说起过你。”


    辛识月感到意外,周顾森这么冷淡不善交流的人,竟会跟他的后妈提起她?


    李涵眉眼生得温婉,看上去极具亲和力,扎着低马尾,臂弯挎的黑包像极小区里瞿主任常用的款式。待人的热情也恰到好处,不经意又把辛识月带回客厅。


    托母女俩的福,辛识月在周顾森家饱餐一顿。


    周宝珠似乎很喜欢她,缠着她玩,李涵甚至以此为由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面对小朋友的天真请求,辛识月随口应和。没真想去,大多数人都是客气一说,她也客气答应。


    “哥哥哥哥,牧城哥哥邀请我去参加他的生日宴会!”周宝珠握着儿童手表,不知什么时候跟蒋牧城联系上。


    周顾森侧眸看向妹妹,手指轻缓叩响桌面:“知道了。”


    蒋牧城没有妹妹,大学时还幼稚地要跟他抢,到现在,偶尔还会带周宝珠出去玩。


    周宝珠眼珠滴溜溜打转,身子一歪挤到辛识月旁边: “辛姐姐,你也要去参加牧城哥哥的生日会吗?”


    “不会。”


    “啊,可是那里真t?的很好玩诶,还有很多好吃的和好玩的,你也去嘛。”


    辛识月无奈笑,她该怎么跟一个小孩解释,自己跟蒋牧城不熟,更不会收到对方邀请。


    周顾森像是猜到她的顾虑,主动说:“蒋牧城喜欢结交新朋友,如果你愿意去,他会乐意之至。”


    “这不好吧。”辛识月委婉拒绝,她的脸皮还没厚到随便参加别人生日宴的程度。


    周顾森旁敲侧击:“你应该知道荣晨集团,他是那天会有很多业内人士到场。”


    这句话信息匪浅,辛识月猛地扭头看过来,搓搓手问道:“你觉得我送你朋友什么礼物比较合适?”


    周顾森这句话提醒她了,她现在所做的行业正需要广交好友积攒人脉,谁会跟业绩过不去!


    是生日宴,也是交友宴。


    辛识月的斗志瞬间燃起,根本不知道自己离开后,周宝珠向亲哥邀功索要奖励的得意样儿:“哥哥,我做得棒不棒?”


    周顾森欣慰勾唇:“很不错。”


    按照蒋牧城的说话,他需要“不择手段”制造接触机会,以量变促成质变。


    蒋牧城生日那天包下整个高尔夫球场,可想而知,来往的人身份不凡。


    “准备好了?”


    九点零八分,辛识月收到周顾森发来的语音。


    辛识月借周顾森的面子参加宴会,自然约他同行,说的九点出门,周顾森多等八分钟才问。


    辛识月匆忙把口红气垫塞进手提包:“好了好了,马上来。”


    她今天穿的裙装,提前准备的银色高跟已经摆在脚边,待她弯腰穿上,


    纤细银链从脚踝缠绕而下,末端缀着那颗水滴状的钻随步伐摇曳,别致亮眼。


    二人几乎同时打开房门,辛识月察觉到对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视线,“怎么?我脸上有东西?”


    “不。”惜字如金是周顾森下意识的回应,待辛识月擦身而过,袭人馨香瞬间灌了满怀。


    “你今天很特别。”


    突如其来的夸奖让辛识月耳朵微烫:“这不是要参加宴会么。”


    这身打扮是她跟周文萱商讨两小时的成果。


    平时习惯衬衣包臀裙的白领穿搭,这条礼服裙还是前两天才买的新品。辛识月容貌姣好,稍微打扮更是锦上添花。


    礼尚往来,辛识月抬起视线打量对方。


    周顾森今日这身西装风格介于正式与休闲之间,藏青色马甲束出成熟男人轮廓挺拔的身姿,肩宽腰窄,想必条纹衬衣下的风景更精彩。


    辛识月没意识到嘴角攀升的弧度,还故作大方坦率:“你今天也不赖。”


    精心打扮过的两人一同上车,好似出去约会般。


    初入球场,辛识月见到好几张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上的熟面孔。虽说以周顾森朋友身份拿到入场券,但如果没人牵线,她想跟这些上层社会的人结识很难。


    几名西装革履的女士与男士迎面而来,辛识月正要让路,却见众人陆续停在前方,不远不近的距离跟周顾森打招呼:“周教授,好久不见。”


    周顾森开口跟他们寒暄,听起来关系匪浅。


    没听说过周顾森的人脉竟也如此广泛?


    辛识月正思索如何借这股东风,下一秒就听到对方主动询问:“这位是?”


    辛识月的心脏瞬间提起。


    说不紧张是假的,特别是在面对一群身份高贵的人,她还没来得及梳理语言,担心不得体的言行冲撞对方。


    周顾森不动声色抬手虚揽女人后腰。


    猝不及防的触碰使得辛识月一下子拔高脖颈,红唇轻抿。


    周顾森先是扭头看她,而后温和介绍:“辛识月,我的女伴。”


    对方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漠视到热络只需要一秒钟。


    辛识月强忍心中讶异,欠身递出名片并介绍自己,保持微笑直到对方擦身而过。


    “脸快笑僵了。”


    一句略带玩笑的调侃将辛识月拉回现实,那股强大又温柔的托举力量也随之消逝。


    家境普通的县城女孩走到现在并不容易,没人托底、没有靠山的她在职场里总是慢人一步,哪怕个人能力优秀,也很难拼过自带资源的同行。


    因此她的事业进展缓慢。


    她独自在业内摸爬滚打多年,还是第一次体会到,有人在她背后撑腰的滋味。


    说没触动是假的。


    “你刚才为什么说……我是你的女伴?”辛识月并不是个墨迹的人,心中有疑惑就想求证答案,无论对方有所求或者别的原因,她承了人情,愿意还恩。


    周顾森已然抽回手,一副坦然自若的神态:“帮你引荐,举手之劳。”


    辛识月:就这样?


    有感激,又有种被降维打击的挫败。


    明明是一个老师教出来的学生,周顾森扶摇直上的迅速未免也太快些。


    卓越的天赋能力,还真是令人嫉妒啊。


    “还不跟上来?”


    辛识月呼出一口气,小碎步追上:“来了。”


    他们终于找到今天的主角,蒋牧城站在发球区,身旁一堆人簇拥吹捧,他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开屏的孔雀。


    辛识月一眼认出蒋牧城是那天在竹语出现的老板,心底惊讶但没表露。


    “哟,可算把你俩盼来了。”蒋牧城热情的样子仿佛他们关系多么熟络,辛识月心中有几分忐忑。她的确想脱开人脉寻找机会,没想过直奔主题,让生日宴的主角注意。


    “蒋总生日快乐,很荣幸参加这次宴会,祝您事业蒸蒸日上。”辛识月趁机送上贺礼,算是在众人面前露脸。


    “辛小姐客气了,你是阿森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关系稍近的都知道蒋牧城跟周顾森关系好,据蒋牧城自己说,周顾森助他创业,是他命中贵人。辛识月之前并不清楚他们关系好到哪种程度,现在有所体会。


    蒋牧城转头跟周顾森寒暄,主动提起周宝珠:“珠珠还没来?”


    “培训班抽考,结束后送她过来。”


    周顾森回答时,旁边的辛识月跟着点头,因为她在来时的路上问过同样问题。


    “会玩吗?来打两局?”蒋牧城拿着球杆跃跃欲试。


    辛识月对此了解一二,并不熟练,但在这种场合,她不能说不会,否则可能失去机会。


    辛识月含笑道:“会一点,不过很久没玩,手法生疏。”


    同样的道理运用在人际关系中,得先参与进去,才会出现后续发展。


    答案正中蒋牧城下怀,他朝周顾森递眼色,理所当然指挥安排:“正好,让阿森教你。”


    周顾森望向他,二人的视线在那一刻接洽。


    前段时间以受伤为由多次打扰辛识月,也是蒋牧城的手臂,多年接受的教育思想与个人道德告诉他,不该挟恩相报。


    情场经验丰富的蒋牧城提出苦肉计,以此博取同情心。


    苦肉计他不会,只是生硬地找几个理由让辛识月频繁出现在自己家中,每当辛识月满怀关心询问他时,心底不由自主生出可耻的愉悦感。


    只有辛识月被蒙在鼓里。


    “好。”周顾森迈步向前,走到辛识月身边,“要试试吗?”


    当然!这是在大佬们面前刷脸卡的绝佳机会,傻子才会放弃。


    站到指定位置,辛识月双手握紧球杆。


    她很久没碰过高尔夫,上一次接触还是因为客户。如果没人在意她的球技,糊弄两下就行,可现在周顾森在旁边盯着她。


    很平和的目光,偏偏让辛识月感到不自在,生怕下一秒谎言被揭穿。


    她依照记忆中的姿势去打球,双手像被粘在球杆上,特别僵硬。


    “不要用掌心贴杆。”周顾森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辛识月顿时泄力:“太久没碰,忘记了。”


    “我教你?”反问的语气,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周顾森握住球杆前端:“松手。”


    辛识月下意识放开。


    “用你的手指钩住它,掌心空出来。”


    她依照周顾森的指导调整动作。


    “屈髋屈膝。”


    辛识月照做,脑袋微垂。


    下一秒,肩膀被一只陌生的手扣住,隔着柔软的衣服往后按,周顾森的话跟着落在耳边:“肩膀别掉。”


    他认真起来像个专业老师。


    的确,周顾森本职就是教师,给学生授课是常态。


    这瞬间,她从老同学的身份变成一名笃实好学的学生。


    大多数“学生”对“老师”的威严怀有天然畏惧感,辛识月就是其中之一。被近距离指导,俨然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辛识月在这项运动上的天赋一般,周顾森却极有耐心,经历多次失败后,辛识月误打误撞进了一颗球。


    “进了!”


    情绪在这一刻高昂,学生迫不及待向老师展示成绩,乃至于她激动之下不小心抓住周顾森受过伤的右臂,赶忙捧起来查看,“不好意思我太激动了t?,弄疼你没?”


    辛识月亲眼见过那里的血窟窿多么骇人,这段时间恢复许多,但总归,伤口不在自己身上,不晓得到底疼不疼。


    被那双手轻轻托着,目光轻柔呵护着,周顾森不免心神荡漾,享受得之不易的片刻温存。


    哪怕继续做个挟恩相报的可耻小人,也不错。


    “哟哟哟,要不要给你请个医生?”蒋牧城看热闹不嫌事大。


    周顾森:“不必。”


    瞧这虚伪的男人,嘴角都快翘上天还装酷。蒋牧城“啧”声,抱着胳膊揶揄:“我们周教授脆弱得很,辛小姐多担待。”


    “应该的。”她本就该对周顾森的伤口负责。


    “先不打了,里面去坐坐,正好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蒋牧城摘掉手套,走到前面,“他是我发小,高中毕业就出国……”


    辛识月认真记下蒋牧城透露的信息,只因蒋牧城的发小,身份地位必然不低。


    “他来了。”蒋牧城扬手跟迎面而来的人打招呼,扭头跟他们介绍,“这位就是我的发小,谢明昱。”


    正要辨认对方模样的辛识月浑身一怔,眼也瞪直。


    谢明昱更是无视蒋牧城的动作,惊喜奔向她:“月月,真是你!”


    第22章 第22章 争风吃醋的情敌


    没有比在朋友的生日宴上遇见前男友更尴尬的事了。


    蒋牧城原地脚步旋一圈, 脸上写满疑惑:“你们认识?”


    包括身侧的周顾森,探索的眼神像要将她看穿。


    辛识月心虚摸鼻尖,她跟谢明昱之间确实有段短暂的孽缘。


    大约一年前, 她在大街上路见不平跟谢明昱结下缘分,常年受国外文化熏陶的谢明昱很快向她示爱。


    谢明昱外形优秀, 说得一嘴漂亮话, 她自然很快沦陷。


    恰逢端午佳节, 热衷催婚的陈女士得知她谈恋爱,强烈希望她把男朋友带过去过过眼。


    辛识月自然不肯,才谈两个月见什么家长?她跟谢明昱走不走得到结婚那步还两说。


    天不遂人愿, 谢明昱偶然接听到陈青桃打给她的电话,两人在电话里迅速达成约定,端午节见面。


    或许是她过于传统, 认为带男友见爸妈这种事意义非凡。


    谢明昱显然不这样想。


    “我很乐意拜访你的父母,关系亲近的朋友都可以去好友家中做客, 更何况我们是男女朋友。”


    “就当作看望长辈,别太有压力行吗?”


    话说到这种地步, 再加上谢明昱多番缠人请求,她带谢明昱回到南县。


    谢明昱出手阔绰,准备的礼物价值不菲, 辛识月既高兴又不满意。


    高兴的是谢明昱愿意为她费心, 不满意的是上流人士追捧的古董摆件放到他们家里, 也只是多个落灰的器具。


    这是他们之间的差距。


    谢明昱嫌南县公路崎岖, 老房破旧,这些辛识月都可以理解。唯独在外公靠近时,谢明昱下意识抽出的手,让她无法接受。


    也是那天, 辛识月猛地清醒,明白她跟谢明昱不是一路人。


    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抵触情绪从她心中蔓延生长,于是她在谢明昱即将乘上去国外上学的航班时提出——


    “我们就到这里吧。”


    谢明昱的生活是浮于云端的风花雪月,而她要惦记柴米油盐。


    谢明昱没错,她也没错,只是不合适。


    那段短暂的恋爱就像天际划过的流星,美好但转瞬即逝。


    再次见到谢明昱,她心里五味杂陈。


    “嗨,好久不见。”辛识月佯装大方坦然跟谢明昱打招呼。


    谢明昱是个把情绪写在脸上的人,见他们之间的站位小于正常朋友社交距离,当即质疑二人关系:“这是你的新男朋友?”


    这副捉奸般的语气又是作何?


    那两个月短暂的交往让辛识月了解到谢明昱内心住着少年人的幼稚,既会说甜言蜜语逗人开心,同时也需要别人哄着他,附和他的言行。


    辛识月以成年人该有的心态包容他失礼的质问:“这是我朋友。”


    也是老同学、现任邻居。


    周顾森不动声色观察谢明昱许久,并在辛识月表明关系的时候,主动出击向谢明昱伸出手:“你好,周顾森。”


    二人短暂握手,谢明昱因辛识月的回答松了口气:“哦,你就是牧城常提起的周顾森。”


    被遗忘在旁的主角这才插进话题,指着谢明昱跟辛识月:“不是等等,你俩认识?”


    谢明昱心大:“她是我的女朋友。”


    辛识月额头突突地跳,立马跟着补充:“前任。”


    说实话,她跟谢明昱分手不算和平。


    谢明昱无法接受自己被女人甩的事实,打破砂锅追问分手原因,辛识月心平气和跟他谈了许久,最后得到的回应却是——


    “你就因为我家太有钱要跟我分手?”


    那一刻辛识月完全凝滞。


    就仿佛她长篇阔论询问对方有何读后感时,对方回了句“啊?”,让她失去交流欲。


    抛开吃喝玩乐,辛识月无法跟谢明昱谈论任何现实主义。


    物质生活带来的差距或许可以改变,如果精神无法共鸣,那将是无解的痛苦。


    蒋牧城牙齿都快咬碎了。


    怪他多什么嘴。


    谁知道他哥们暗恋的女神跟发小谈过一段,他纵横情场多年,也没学过处理这种修罗场事件。


    蒋牧城根本不敢看周顾森什么脸色,不是惧怕,而是难以言明的心虚,干脆明哲保身找理由遁走。


    谢明昱则一路跟在辛识月旁边打听近况,周顾森也一直保持同频步伐,她被巧妙地夹在中间,倍感煎熬。


    比起周顾森的含蓄内敛,谢明昱的言行简直坦率奔放。


    大多数人遇见前任,要么无视要么绕道,谢明昱偏就例外,一路追问她近况,主要关注感情方面。


    辛识月刚开始礼貌回应两句,后面逐渐敷衍,甚至有点烦。


    不是嫌弃谢明昱,而是恼自己没有很好地处理这段感情。


    辛识月揉按眉心打算表明态度,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横插进来,平静又强势挡在两人之间。


    “谢先生自重。”


    周顾森刻意放缓的腔调像无形利剑刺向掀开盔甲的谢明昱,薄唇紧抿,不苟言笑的脸色比平时还要冷上三分:“你打扰到了我的朋友。”


    谢明昱先是一愣,在周顾森追踪般的注视下抬手表示歉意:“Sorry。你大概不清楚我们之间的关系。”


    “抱歉谢先生,我听得很清楚。”他口中说着道歉,并无半分退缩之意,他跨越那道无形界限,擅自将辛识月圈入自己的领地,“既然是前任,就该保持距离。”


    这话让辛识月听得一愣一愣,眼睫跟着飞颤。


    周顾森的进攻性竟这般强硬?简直杀人于无形。


    不敢看旁边谢小少爷受伤的表情,好似她真成为移情别恋的渣女。


    辛识月歪着脑袋朝前看,不慌不忙从周顾森背后挪出来,弯唇微笑,让自己显得更坦率些:“谢明昱,事情都过去这么久,或许我们可以做普通朋友。”


    她就这么一说。


    谢明昱当真了,立马掏出手机二维码:“你把我加回来。”


    辛识月:“……”


    悬在头上的剑终于还是落了。


    盛大的午宴在球场附近的庄园举行,富丽堂皇的大厅,黑白燕尾服的服务生们井然有序摆放餐具,宾客纷至沓来,蒋牧城成为人群焦点。


    蒋氏掌权的荣晨集团业务广泛,金融事宜皆有业内顶尖人士把关,辛识月正琢磨上前与人结识,有人将她当作身份不凡的宾客,主动递来名片。


    辛识月意识到,会装也是一种本事。


    辛识月适应能力和学习能力不容小觑,从最初的忐忑逐渐变得从容自若,周顾森看她游刃有余穿梭在人群之间,想必今日一行让她受益匪浅。


    辛识月也如此认为,今日收获颇丰,笑得合不拢嘴。


    春风得意时,也不免遇到刻意刁难地给她递酒,谢明昱想当救美的英雄,被周顾森抢先一步。


    谢明昱懵了。


    他不甘地坐下来,发愁托起脸,一回头发现前女友的男性友人端着酒杯正瞧着这方,一副高高在上的审视姿态。


    勾动手指轻微摇晃的酒杯溢出几分看戏的惬意。


    有时,男人的直觉也可以很准。


    周顾森跟辛识月的关系,似乎不止“好朋友”这么简单。


    参加生日宴的人员众多,蒋牧城在庄园外的玻璃花房攒了个熟人局,周顾森跟谢明昱受邀在列。


    蒋牧城身边空出三个相连座位,谢明t?昱贴心选择最右边。在他的设想里,周顾森的座位挨着蒋牧城,这样一来,辛识月定然坐在他跟周顾森之间。那不就等于坐在他旁边?


    谢明昱胸有成竹,甚至向蒋牧城暗示:“这两个位置留给他们。”


    蒋牧城嘴角抽动,眼神也变微妙:“都分了,还没死心呢?”


    “你不懂。”谢明昱想起刚才从周顾森嘴里打听的情报,自从他们分手后,辛识月并没有开始新的感情。


    谢明昱信心大增,甚至恳请作为友人的周顾森替他在辛识月面前美言几句


    “他答应了?”


    “这点小忙,应该没问题吧。”


    “呵。”蒋牧城笑他天真。


    兄弟暗恋对象竟是发小前女友,这事儿他插不上手,只能做个旁观者。


    辛识月作为周顾森名义上的女伴自然跟他同进同出,明显空出的两个位置令她迟疑。


    在辛识月打算认命跟前男友相邻时,周顾森率先拉开蒋牧城旁边的椅子:“坐。”


    不是命令又非常确切的口吻,在令人陌生不安的场合无比受用。


    辛识月拎着手包坐下去那刻,谢明昱差点原地起立。


    他稍稍克制,歪头跟周顾森商量:“哥们,换个位置?”


    周顾森扭头瞥他一眼:“不换。”


    谢明昱的嘴角瞬间垮下,彻底明白周顾森非但不会帮自己说话,还故意捣乱。


    这莫不是网上说的那种,男绿茶?


    危机感油然而生,即使餐桌旁站着随时待命的服务生,谢明昱也要铆足劲表现:“月月,这是你最喜欢的八分熟。”


    曾经两人去西餐厅约会,辛识月点的牛排总要八分熟,谢明昱此话就是为勾起美好回忆,同时也拿起刀叉打算亲手帮她切肉。


    银刀划拉时碰撞瓷盘的声音越发清脆明显,谢明昱不得不抬头看去,周顾森像是肌无力一般,跟牛排玩拉锯战。


    “哧——”谢明昱轻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弱成这样,他都不屑于跟这种人争。


    谢明昱肆意惯了,不太会隐藏情绪。


    周顾森更是拿不稳餐刀,“匡当”掉在桌上。


    谢明昱扯起嘴角哂笑:“看来这牛排,周先生是吃不上了。”


    “我来吧。”辛识月自然扯过周顾森的餐盘,帮他把牛排切细。自然流畅的动作不难看出二人关系熟稔。


    周顾森眉眼舒展,慢条斯理捡起刀叉,扭头对谢明昱说:“让谢先生失望了。”


    他轻扬起那副势在必得的表情,谢明昱如鲠在喉。


    整场饭局,辛识月都表现出对周顾森的特别照顾:“你手别用力,我来就行。”


    周顾森一面享受关照,一面询问:“会不会太麻烦?”


    辛识月自然会说:“不麻烦。”


    蒋牧城的无语快要溢出房间。


    这装货!当初让他苦肉计博同情说不会,现在不是玩得挺溜?撒谎都不带脸红的,真佩服这种天赋异禀的人才。


    再看愁成苦瓜脸的谢明昱,蒋牧城拍肩递出酒杯:“想开点。”


    沉浸在自己思路中的谢明昱没能第一时间领悟其中含义,见辛识月偶尔用掌心摩挲手臂,大概是玻璃房温度过低的缘故。


    谢明昱立马招来服务生,吩咐去拿毛毯。


    “先生,您要的毛毯。”


    谢明昱正要亲手递上,只见周顾森拿起搭在椅背的西装外套,精准无误披在辛识月身上。


    谢明昱:“……”就差一秒。


    谢明昱一把将路过的蒋牧城拽到边上,咬牙切齿指着周顾森:“不是,他啥意思?”


    “没看出来吗?”蒋牧城意味深长地冲他摇头,“争风吃醋的情敌。”


    第23章 第23章 他对你贼心不死


    还是颇有心计的那种。


    每当谢明昱试图刷新存在感, 周顾森只需要做作抬手,就能不动声色夺走辛识月大部分注意力。


    谢明昱忍无可忍,把蒋牧城拉到旁边质问:“她是不是对周顾森有意思?”


    否则为什么贴心照顾周顾森。


    “这, 不好说。”蒋牧城心虚撇开眼,没透露周顾森为救辛识月而受伤的前因。


    虽说谢明昱是发小, 但这些年陪自己一路走来, 互相交心奋斗事业的是周顾森。


    谢明昱在女人堆里长大的, 不愁找不到女朋友,周顾森这个和尚庙里出来的难得动凡心,再不抓住机会, 这辈子怕是要打光棍咯。


    蒋牧城捏着酒杯假装繁忙,远离看不见硝烟的战场。


    在座都是冲着将蒋牧城来的,也有不少人认识周顾森, 藉着女伴这层身份,旁人待她也十分客气。


    辛识月不禁喜形于色:“周教授, 你的名气超乎我的想像。”


    男人偏头靠近她,嘴角浮笑:“过奖。”


    谢明昱心里酸爽, 直接拿起酒杯起身走到辛识月面前:“月月,咱们也算久别重逢,我敬你。”


    辛识月刚才喝了一些, 现在杯子是空的, 就在她迟疑找酒的片刻工夫, 谢明昱仰头一口饮尽, 呛得喉咙发烫。


    “咳咳——”


    这番操作令辛识月猝不及防,对上谢明昱那副略带委屈的眼神,辛识月浑身发麻。


    谢明昱是被宠大的,意气风发又具少年心性, 每每露出这副小狗般委屈的眼神她便会心软哄人。


    现在么,众目睽睽之下不好说别的,辛识月赶紧送上没喝过的清水茶:“快喝点水。”


    谢明昱瞬间欣喜:“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


    四周群众投来一片看戏的目光,辛识月呼吸一滞,周顾森慢条斯理扯起纸巾擦拭指尖:“谢先生三番五次打搅我的女伴,未免有些失礼。”


    接受审判的对象变成谢明昱。


    刚才是他一时冲动,多年习得的教养不允许他在这种场合跟人撕破脸皮:“抱歉,只是许久没见好朋友,比较激动。”


    谢明昱模糊言辞,没人会在这时候不顾脸面刨根究底。


    “在座的都是我至交好友,感谢大家捧场,我先敬一个。”蒋牧城起身解围,众人纷纷将目标转移,举杯畅饮。


    热闹声中,周顾森拿起外套搭在臂弯:“我跟阿月还有安排,先走一步。”


    蒋牧城点头。


    周顾森主动牵着辛识月离开花房餐厅。


    自打遇见前任,辛识月这心里七上八下,回想起周顾森突然改变对她的昵称,不禁发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如果称呼女伴全名,显得太过生疏。”他早已备好借口,不承认听见谢明昱亲昵唤她小名,真是该死的令人嫉妒。


    “好吧。”辛识月接受了他的理由,低头轻声道:“其实你没必要因为我得罪谢明昱,你们都是蒋牧城的朋友,关系闹僵不好。”


    “没看出来吗?”周顾森毫不犹豫戳破那层窗户纸,“他对你贼心不死。”


    她不是傻子,当然看出谢明昱的不甘心,只是周顾森种种表现结合在一起,让她无法说服自己,只是普通朋友情谊。


    辛识月试图从他眼睛里探究真相。


    他什么也没说。


    参加蒋牧城的生日宴,彻底打破辛识月原本平静枯燥的生活。


    首先是业绩方面的提升使她受到更多领导赏识,其次是学成归来的谢明昱频频出现,打乱她的生活节奏。


    明明已经分手,谢明昱却表现得心无芥蒂,像当初追求她时频繁联系,想方设法约她见面。


    要不是最近常常在外跑业务,谢明昱一定会准时出现在银行门口等她下班。


    “谢明昱你没事做吗?要不你再飞法国上上学?”


    “我的学业已经全部完成,不用担心异国恋。”


    “谁担心这个啊……”辛识月怀疑他在国外待久了,竟听不懂中文。


    更甚至,谢明昱会开车跟到小区门口。


    要不是曾经相处过,她真怀疑谢明昱变态。


    “你这是跟踪。”


    “月月,我只是想送你回家。”


    “……”


    谢大少爷露出那副熟悉的可怜神情,辛识月无奈叹气,拽紧电脑包头也不回奔进小区。


    进了大门,还偷摸回头去看那辆车是否还停在原位,她没注意,转身一头扎进周顾森怀里。


    周顾森站立挺拔如松:“什么事这么急?”


    辛识月下意识抬手去揉撞痛的脸蛋:“后面有个黏人精。”


    黏人精,在谈恋爱时她就这么评价谢明昱。


    周顾森听到她口中对某个前任特殊的昵称,心里蛮不是滋味,脸上丝毫没表现。


    他跟辛识月一同上楼,路上听她念叨最近几天烦心事,亲自将辛识月送进门又折返小区门口,迳直走向保安亭:“看见那辆车了吗?”


    保安大叔点头。


    “记住车牌号了吗?t?”


    保安大叔再点头。


    “那人纠缠我邻居,对我朋友的生活造成困扰,下次请不要放行。”


    保安大叔的清澈眼神瞬间变得正气凛然。


    周顾森在小区也算德高望重的名誉教授,保安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天晓得受人尊敬的周教授,私下以这样幼稚的手段对付情敌。


    辛识月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家,电脑包一放,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刚躺下摸手机,听到屋里传来一阵逗乐哄笑声。


    除了嫂子卫珍珍的声音,还有似曾相识的……陈女士的专属笑声,辛识月轻手轻脚来到次卧门口。半敞的房门里,陈青桃正捏着小黄鸭玩具逗弄卫珍珍怀中的小奶娃。


    仔细一看,才发现客厅的餐桌上多了一堆小孩用品,垃圾桶里装着换掉的尿不湿。辛识月眉头悄无声息地皱成小山丘。


    陈青桃出来冲奶才发现她:“咦,月月你回来了。”


    辛识月抿唇:“妈,你什么时候来的?”


    陈青桃不自然地垂下眼睛:“就今天下午。”


    “来之前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


    “这不是没来得及嘛,有个朋友正好开车来渝临,我就想着顺便看看你。”陈青桃摆弄着手里的奶瓶,一直回避女儿的视线。


    “呵呵……”真不怪辛识月心冷,来看她却不提前打招呼,大包小包婴孩用品摆在屋里,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客人。


    陈青桃自知理由不充分,主动说道:“月月你放心,妈就待两天,不会打搅你的。”


    “你想来随时都可以,但起码提前打个招呼。”


    “知道了知道了,我是你妈,还不能来你家。”


    “我不是那个意思。”辛识月板着脸,难以顺下心里那口气。


    如果陈青桃来看望她,她当然欢迎之至,更会挤出时间招待母亲,逛街或是品尝美食,她十分乐意。


    事实却不是这样。


    哥哥嫂嫂挤占她的私人空间,还拖家带口扰乱她的生活,实在让她高兴不起来。


    陈青桃欲言又止,大约也知晓她内心烦闷的缘由,把话题岔到另一边去:“我给你们带了些土鸡蛋和腊肉,我看你冰箱放那些包装的冻肉,都是加工的,不新鲜,以后少买。”


    “嗯嗯嗯。”辛识月敷衍点头,“我还有点工作没处理,先去忙了。”


    晚上,辛超阳带回一堆新鲜菜,陈青桃忙里忙外张罗出一桌丰盛晚餐,小侄子咿咿呀呀往餐桌上爬,把金黄玉米粒往地上撒。


    口头教育对这个年龄段的小孩完全不管用,卫珍珍把儿子抱进怀里,一会儿又挣扎出来。辛超阳又从她怀里接过孩子,举高高逗乐。


    很吵。


    忙碌一天坐下来吃饭还要遭受折磨,但凡对面坐的不是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她能立马掀桌。


    整个屋里充斥着他们一家人的欢笑声,陈青桃絮絮叨叨讲述平日带孙子的趣事,嘴里全是对孙子的关怀。


    美味佳肴在辛识月眼里变得索然无味,随便扒拉几口就放下碗筷。


    “你不吃了?”


    “你们吃吧,我要加班。”辛识月回房戴上隔音耳塞,心里堵着股气怎么也顺不下来。


    小孩的声音尤其尖锐,穿透厚实房门钻进耳朵,吵得她心烦意乱,重重敲下发送键,丢下耳塞夺门而出。


    那声门响传到隔壁,周顾森放下书起身。


    辛识月没走远,独自在小区绿化带徘徊,他悄无声息跟着绕了半天,前面的人丝毫没察觉。


    直到辛识月接到一通电话后,快步离开小区。


    辛识月招停一辆挂着“空车”的出租车,通过半敞的车窗看见后排乘客,司机在听到她报出的地址后一句“不顺路”,踩下油门疾驰而去。


    周顾森不再犹豫,快步上前:“要去哪儿?”


    辛识月面露错愕。


    一次两次三次,这个男人总在她需要时挺身而出。


    “是我们行长,电话里说胃不舒服,让人去接,错把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因为不久前给领导发送文案,姚雪曼在联系助理时,错把电话打到她这里。于公于私,她都该抓住这种献慇勤的机会。


    或者说是,知恩图报。


    “说真的,她平时挺关照我的,或许是因为我俩都是新来的。”辛识月说不清姚雪曼待她的态度,隐约感觉跟其他同事有区别,更具体的又说不上来。


    “领导都赏识有能力的员工。”周顾森侧面夸赞她。


    没料到姚雪曼口中的“不舒服”那么严重,辛识月赶去餐厅时,姚雪曼甚至无法自己走出包间。


    女人佝偻身躯趴在桌边,头发遮住大半张脸,辛识月越过引路的服务员跑过去,担忧唤道:“行长?还好吗?”


    姚雪曼费劲儿歪头,半睁眼睛,蹙眉打量她:“怎么是你?”


    “你刚才打电话打到我这里了。”


    辛识月拿出手机解释,姚雪曼无力深究:“随便吧,送我回家。”


    服务员见状,一时有些慌:“是否需要帮忙拨打120?”


    辛识月扶起姚雪曼,顺势说:“行长,你看起来很难受,我送你去医院吧。”


    “不去医院。”姚雪曼固执地说,“送我回家,家里有药。”


    银行里大部分同事都惧怕姚雪曼面无表情时的威严,此刻因病痛更显冷漠疏远,生怕哪里没做好就被领导记仇。


    辛识月以前吃过忤逆领导的亏,因此几年没能晋升,后来做事都小心谨慎。


    现在情况又不同,等在门外的周顾森隐约听到里头的动静,在辛识月开口之前,不好贸然闯入。


    “周顾森,你来帮我一下。”


    里面的声音传出来,周顾森豁然推开门,终于看见辛识月口中那个“看起来冷漠但人不错”的领导,女人背对大门方向,突然发脾气撵人:“出去,都出去!”


    姚雪曼浑身发颤,不仅是因为身体病痛,更是因为辛识月那声“周顾森”。向来高傲冷漠的女人此刻却想藏起来,把所有人和事摒弃在外。


    周顾森眼神询问辛识月什么情况,辛识月摇头,眼里尽是茫然。


    姚雪曼不愿意去医院,她强求不得,只想叫周顾森进来帮下忙,岂料姚雪曼忽然翻脸。


    领导的心思深不可测,平时听话也就罢了,现在却是人命关天,不能听之任之。


    “行长……”


    辛识月话音未落,姚雪曼支撑不住,整个人倒向椅座。


    周顾森提步上前,同一时刻看见那张久违的,染上岁月痕迹的脸。


    “妈妈,你一定要走吗?”


    “小森,对不起。”


    那是周顾森记忆里,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周迅然总说,他遗传了母亲的眼睛,冷漠和理智。幼年的周顾森无法理解后半句话,因为印象中的母亲是温暖的,柔和的,直到后来母亲坚定离开家,再也不见他。


    就连现在,姚雪曼也是第一时间撇开脸,将他无视,避而不见。


    “让不相干的人都出去!”姚雪曼用尽力气放狠话,可她实在无力,只能任由辛识月架走。


    “抱歉行长,今天我得忤逆领导了。”辛识月咬紧牙关,服务生立即上前帮忙搀扶,一路将人送上周顾森的车。


    距离最近的医院三公里,赶往医院的途中,周顾森沉默充当司机角色。辛识月陪姚雪曼坐在后排,时刻关注领导身体状况。


    “停车,我要下车。”


    “行长,姚行长,您先休息一下吧。”辛识月拿手给她扇风,一边给姚雪曼的秘书打电话,对面一直无人接听。


    汗水浸湿了姚雪曼的后背,她仍坚持着不去医院的决定,却无力阻止车辆驶向的终点。从挣扎到沉默,姚雪曼闭着眼睛一声不吭,辛识月以为她痛到睡着,没人注意到姚雪曼死死扣住车座的手。


    如果可以,她希望光鲜亮丽地站在周顾森面前,而不是拖着一副孱弱的病体,让久别重逢的儿子撞见自己最难堪的一面。


    到目的地,辛识月搀着姚雪曼下车,脚步踉跄差点摔倒。


    一道稳稳地力量将她拖着,周顾森一言不发接手姚雪曼,辛识月看向他,眼里尽是信任:“麻烦你了。”


    强硬的力量与乏力的身体形成鲜明对比,姚雪曼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彻底失去意识。


    “医生!这里有病人需要急救!”


    辛识月看到周顾森暴起青筋的手臂,以及脸色露出罕见的焦急,时间紧迫顾不得探究,姚雪曼被推进急诊室。


    “病人严重胃出血需要马上做手术,家属过来签字。”


    辛识月率先上前:“她是我领导。”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尽快联系她的家人。”


    这可难办,作为小职员对领导的私事一无所知。辛识t?月焦急握着手机,寄希望于姚雪曼的秘书,周顾森突然将她按住:“不用找了,我来。”


    在辛识月惊诧的目光中,周顾森拿起笔。


    手术签名的风险非同小可,辛识月下意识伸手阻拦:“你干嘛?”


    周顾森略微停顿:“她是我妈。”


    第24章 第24章 十年暗恋初见端倪


    午夜酒吧, 光影陆离。


    音乐嘈杂声掩盖住卡座上男人痛心的质问,谢明昱抱着高级调酒师用顶级白兰地精心调制的“昨日余温”买醉:“她不见我,她不肯跟我约会。”


    “你说, 她跟周顾森发展到哪一步了?”


    接连几个问题让蒋牧城听得只摇头,劝慰道:“世界上女人那么多, 何必执着她一个。”


    “你不懂。”谢明昱盯着远方, 眼里尽是怀恋。“我从没见过那么勇敢直率的女孩。”


    还记得去年回国那日, 他在途中看到被丈夫家暴而逃跑到大街上的女人,路过的人惊讶、好奇或是不敢贸然插手。


    他揣着一腔争议热火上前制止,差点被发狂的男人反杀, 危急时刻是辛识月冲上来一脚踹飞暴力男,身手灵活将人按倒在地。


    谢明昱瘪着嘴巴强调:“她真的,特别能打!”


    他从小向往武术, 只因为家长长辈的过度关心,不允许他接触容易受伤的行为爱好。从小到大身边环绕的女性各有各的优秀, 唯独没有一个像辛识月这样,平时看起来温和婉约, 遇到事情又酷又飒。


    蒋牧城看不下去,绞尽脑汁举例:“你不是有个俄罗斯的同学跟大姐大似的,力量王者。”


    “那不一样。”谢明昱认为国外女孩大胆热情, 跟东方女人骨子里的含蓄不同。


    蒋牧城嗤声:“你要求还挺多。”


    小时候的谢明昱就是个缠人精, 想必不会轻易放弃, 他开始替周顾森担忧了。


    急诊手术室外, 辛识月时不时转头去看周顾森的脸:“真没想到行长是你妈妈。”


    “我也没想到。”周顾森眸色黯淡,“其实我跟她已经很多年没见过面。”


    只是母子血脉相连,即使时过多年,他们依然能在人群中一眼认出对方。


    辛识月试探性打听:“你跟你妈妈?”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时就离婚, 从那以后我们就断了联系。”周顾简短一句轻描淡写带过多年缺失母亲关怀的生活,辛识月知道没那么简单,就像幼时哪怕有外公外婆全心全意的照顾,她依然会渴望父母。


    她还见过天真烂漫的周宝珠,同父异母,养成的性格天壤之别。


    “她心里肯定还是记挂你的。”


    “不用安慰我,时间过去太久,我早就不在意这些。”


    或许幼时,在他被父亲陈发泄愤时,真的记恨过母亲为什么扔下自己离开?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


    随着年龄增长,他逐渐明白,人是独立个体,姚雪曼在做母亲之前,首先要做好自己。


    所以他尊重姚雪曼的选择。


    清晨六点的阳光斜洒进充满消毒水味的医院病房。


    面无血色的姚雪曼身着病服躺在纯白病床,卸去严厉与精明,多一份女性柔美与平和。


    秘书接到消息早早赶来,在神色疲惫的辛识月旁边还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这些年姚雪曼孤身一人,没听说过亲人之类的,又见周顾森跟辛识月紧挨着,猜测二人关系匪浅。


    秘书刚到不久,病房里的姚雪曼醒了。


    “姚总。”秘书跟随姚雪曼多年,除开上下级关系,还有时间累积的师徒情谊,“是辛经理联系我的,您现在身体怎么样?需不需要叫医生来看看?”


    姚雪曼轻轻摇头,脑袋瞥向门外。


    秘书以为她在找辛识月,连忙解释:“辛经理刚去卫生间。”


    姚雪曼轻抿嘴唇。


    很快,辛识月收到姚雪曼苏醒的消息,赶来病房问候。二人默契地没有提起第三个人,姚雪曼给她特批一天假期,让她回去休息。


    从始至终,周顾森没有露脸。


    倒是辛识月走后,秘书在姚雪曼面前提起:“新经理那个男朋友长得真帅,我瞧着他那双眼睛跟您还有点像呢。”


    秘书当做趣事闲谈,不知姚雪曼藏在被子下的手指紧攥,掐进掌心。


    辛识月熬了一夜,现下困意丛生,强撑着眼皮陪周顾森开车。


    她昨晚边守边打瞌睡,周顾森却是实打实坐了一夜,不曾打盹。


    “行长应该看到你了。”


    “嗯。”


    “真不去打个招呼吗?”


    “没必要。”


    难怪高中开家长会,从来没人见过周顾森的父母,原来早已离异。


    父母离婚有各种原因,不稀奇,偏偏周顾森的亲妈是她的顶头上司,就很微妙。


    母子二人看起来都没有要相认的意思,如今她跟周顾森做邻居做朋友,还要每天在姚雪曼眼皮子底下工作,不敢相信得需要多么强大的心理素质。


    辛识月一大早回家,恰好撞见从卧室出来的陈青桃。


    “你们领导怎样了?”


    “做了手术,在医院休息。”她昨晚一夜未归,跟陈青桃打过招呼。


    “那就好。”陈青桃转头想起,“这一大早的,你吃饭了吗?”


    辛识月拎高打包回来的早晨,表示早饭在手上。


    陈青桃看了又念叨:“哎呀,你又在外面瞎买什么,我给你们煮了汤圆,锅里热一下就能吃。”


    说着她就要去盛一碗。


    辛识月现在吃不下甜腻的汤圆,连忙出声阻止:“不用了妈,我就吃这个。”


    “哎呀你小声点!”陈青桃骤然转身,压着语调很着急地指向侧卧,“别把乐乐吵醒了。”


    辛识月:“……”


    头更痛了。


    没什么胃口,带回家的早餐只吃到一半,辛识月一头栽进云棉般柔软的大床,闭眼三秒进入梦乡。


    “哇啊啊——”


    隔壁的小奶娃睡醒了,在屋里呜呜哇哇练嗓。


    辛识月抽出枕头裹脑袋,仍然不抵用,小孩的声音自带穿透力,像魔咒萦绕整个房间。终于,辛识月忍无可忍冲到隔壁:“能让他别哭了吗!”


    屋里,嫂子卫珍珍抱着乐乐尴尬地望着她:“不好意思月月,我马上带他出去。”


    望着卫珍珍那副小心翼翼的神态,辛识月无力垂下脑袋。


    好窒息。


    她竟会因为发脾气而愧疚。


    这才是真正折磨她的东西——亲情。


    明明难以忍受,却又不断心软,让自己陷入怪圈。


    辛识月动动嘴皮,最终什么也没说,回到卧室争取那片刻安宁。


    白天觉浅,等到中午陈青桃开始做饭,锅铲声滋滋当当。


    辛识月穿着睡衣从床上爬起来,客厅目之所及处,又添了几个儿童玩具。


    “月月你起来了,淘菜篮在哪儿?你过来帮我找下。”


    “没有淘菜篮。”


    “那面粉呢?面粉哪儿了?”


    辛识月无力扶在墙边:“不知道。”


    忙活不停的陈青桃终于转过身来:“你自己家东西你都不知道,一天天的也不知道吃些什么,是不是老点外卖?跟你说了外面的东西不干净。”


    辛识月蹙起眉头:“妈你能别念了吗?”


    “说两句就不耐烦,你最近脾气真是有点大。”陈青桃不禁数落起来,“从我来这你就不高兴,昨晚吃饭甩脸子我就不说了,现在给你做饭还不高兴。”


    “你是来给我做饭的吗?你们不打招呼就带着小孩过来住,有想过影响我休息和工作吗?”每天被催着交东西,到处奔波做业绩,回到家还要面对一摊子事,她真是心力交瘁。


    陈青桃故作无事继续洗菜:“我就待两天,不会影响你。”


    “已经影响了。”从昨天到现在,干扰工作、吵得无法睡觉,“乐乐在家的时候,你们轻声细语生怕吵到他,轮到我就无所谓吗?”


    “行,我知道你嫌我烦,我马上就走,马上把乐乐带走!”陈青桃立马解开围裙扔到吧台。


    “放心,我以后再也不来你家。”陈青桃特意咬重“你家”二字,“再也不打扰你。”


    辛识月虚握一把,双手止不住颤抖,尖锐的嗓音割破空气:“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你!为什么非要拿自己当说辞来逼我?”


    突如其来的质问让陈青桃有些心虚,但她作为长辈,不可能向自己的女儿低头认错:“他们是你哥哥嫂嫂,亲人之间帮衬一下又怎么了。”


    终于,积压辛识月心底许久的不满倾泻而出,“你根本不知道和同龄的夫妻住一起多么不方便。”


    进洗手间总是先敲门,洗澡总是要排队,不能同时用热水等……那些买在生活细节中的麻烦不计其数,这些明明不是她应该承受的。


    “哥哥要结婚,全家托举,我付出多少你们心里清楚。现在却要用他们的错误来道德绑架我,这对我公平吗?”


    陈青桃语塞,良久,轻声吐出一t?句:“既然你这么不愿意,就让他们搬出去吧。”


    “呵。”辛识月双腿瞬间泄气般蹲下,手指插进发间,眼泪啪嗒掉。


    时间一晃而过,所有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只想拖延一日是一日。到最后,还要把罪名安在她头顶。


    卫珍珍抱着乐乐回来,辛识月听见开门动静,起身去了卧室。


    陈青桃重新拉起围裙系在腰间,眉宇笼着散不去的忧愁。


    亲人之间的争吵永远没有胜利者,辛识月心里难受极了,电话不由自主拨到外公手机,窸窸窣窣的杂声伴着老人亲切的呼喊传来:“月月?”


    辛识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些:“外公吃饭了吗?”


    老人望着空空如也的冰箱,却对外孙女说:“吃了”


    事实上陈青桃不在家,辛宏辉跑去外面打牌一夜未归。


    老人从不在外孙女面前抱怨,即使肚子饥肠辘辘,依然笑呵呵:“你吃了没啊?”


    辛识月也笑:“嗯,我也吃了。”


    “你妈妈去看你,到家没吗?”


    “到了,昨天就到了。”


    老人“哦”了声,又问:“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辛识月摇头:“没,就是想你了。”


    电话里是外公不厌其烦地叮嘱,跟陈青桃的关心既相似又不同,辛识月紧捂嘴巴,不让对方察觉自己在哭。


    “崩咚——”


    不知道屋外的小侄子又把什么东西摔到地上。


    没过一会儿,卫珍珍来敲门:“不好意思月月,乐乐不小心把你的东西打坏了。”


    这话都快让辛识月气笑了,拉开房门快步出去,从周顾森那儿“抢过来”的雪花水晶球七零八落躺在地上,陈青桃紧紧搂着乐乐,生怕孙子被玻璃碎片划伤。


    卫珍珍见她脸色不佳,在一旁小声道:“月月,你看看这东西多少钱,我赔给你。”


    辛识月回头望向餐桌前的玻璃橱柜,原本水晶球是摆在里面的。


    “小孩子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辛识月撕破冷脸,终于不再忍气吞声。


    陈青桃忙把责任揽下:“是我拿下来的,要怪就怪我。”


    “我哪敢怪您呐。”她只怪自己做事拖泥带水,活该受折磨。


    辛识月再次夺门而出。


    很丢脸,又被隔壁兄妹俩撞见。


    周宝珠率先向她奔来,稚嫩童声关切问:“辛姐姐?你怎么哭了。”


    “没事。”辛识月随手擦拭眼泪,转身往电梯走。


    她听见周顾森交代周宝珠乖乖待在家,随后跟来的脚步声。


    辛识月大声喝止:“你别跟来!”


    周顾森停下脚步,在电梯门即将关闭的前一秒,豁然踏进轿厢。高大身躯几乎将光影笼罩:“同样的错误,我不能再犯第二次。”


    辛识月抽噎难以自控:“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当初你在球场替队友出头,后来被老师体罚,也是这么说的。”那时辛识月拒不认错被打手掌心,笨拙的少年不知如何安慰,默默跟随又被撵走。当时的少年因为懵懂和自卑止步不前,而今他不会再放手。


    突然提及的往事也是糗事,辛识月瘪嘴道:“这种事干嘛记那么清楚。”


    周顾森望着她,一本正经开玩笑:“嗯,因为我是学霸。”


    “咳。”泪水还在眼眶打转,辛识月还是忍不住被逗笑。


    出了电梯,周顾森顺势打探:“是家里发生什么事?”


    “是我妈来了。”重点是,“还带着两岁大的小侄子。”


    “你想像不到,我累死累活回到家,看见满屋都是别人的痕迹,睡个觉都不得安宁……明知道乐乐现在喜欢摔东西,还把我的东西随便拿给他玩,说什么赔给我,但凡有点分寸感都不会这样做。”辛识月终于找到宣泄口,越说越多,越讲越愤慨。


    “最主要的是,如果我表现不满,他们就一致认为我斤斤计较,不念亲情。”


    周顾森做她忠实的倾听者。


    “如果我说,即使他们生活辛苦,我依然不希望他们住我家,你觉得我自私吗?”


    “生物都有领地意识,他们无法理解你的想法,不代表你做错。”


    “谢谢啊。”有被安慰到。


    “说真的,我没那么狠心,即使心里不乐意,还是让他们搬了进来。可他们明明说过拿到工资就另找住宿,现在三个月过去,没听到一点动静。”揣着明白装糊涂,这才是令她最难受的。


    “谁的生活不困难呢?难道我就轻松么,自从换工作,我几乎没有出去玩过。”她替自己委屈。


    “今晚就有个机会,要去放松一下吗?”


    “嗯?”


    “吃了午饭告诉你。”


    她就这么被周顾森忽悠回去。


    周宝珠正趴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听见动静立马跑到门口:“哇,辛姐姐。”情绪价值在她高昂的呼喊中拉满。


    周顾森去厨房准备午餐,辛识月捧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双眼还未褪红,辛识月轻声叹息。


    旁边忽然递来一张纸巾。


    扭头看去,周宝珠仰头盯着她:“辛姐姐你别哭了。”


    “我没哭,谢谢宝珠。”贴心的小孩总是更讨喜。


    辛识月接受她的好意,拿纸巾沾掉脸上水痕。尽管如此,哭过的痕迹仍然明显,不怪周宝珠误会。


    辛识月靠沙发边缘坐着,不像上次那样兴致高昂,周宝珠歪来歪去观察半晌,忽然想起iPad里面的好东西。


    周宝珠爬到她身边去挨着,打开相册:“辛姐姐你别不开心啦,给你看这个。”


    周顾森献宝似的呈上照片:“这个是牧城哥哥发给我的。”


    是蒋牧城生日那天,摄影抓拍到的她跟周顾森,背景构图完美,连洒在二人身上的光线都恰到好处,辛识月嘴角轻扬:“拍得真好。”


    周宝珠可劲儿点头:“我妈妈说你们很登对呢。”


    童言无忌,辛识月伸手捂嘴:“小孩子家家的别听这些话。”


    周宝珠笑嘻嘻扒开她胳膊:“辛姐姐你是不是害羞了?”


    “没有。”辛识月撇开脸,不承认


    “嘿嘿。”周宝珠朝她勾勾手指,“辛姐姐,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辛识月竖起耳朵凑过去。


    “妈妈拿了很多漂亮姐姐的照片叫哥哥相亲,哥哥都不要,我不小心把照片弄撒了,哥哥从一堆照片里选了一张,就是你。”


    第25章 第25章 你喜欢上别人了,对吗?


    霓虹耀眼的摩天轮在游乐园中耸立, 周顾森口中放松的地方就是傍晚的游乐场。


    据周宝珠说,这是周顾森答应她考试满分的奖励。


    游乐园特意为儿童节打造的动漫主题开园,周围几乎都是带孩子的游客。她跟周顾森带着周宝珠, 还能用上家庭票……


    自打从周宝珠嘴里听到那个“秘密”,辛识月面对周顾森就很微妙。


    她一直认为周顾森跟他一样听从家里安排, 并不知道相亲对象是谁, 现在周宝珠却告诉她, 周顾森在一堆人里只选了她。


    总不能是周顾森暗恋她吧……开什么玩笑,那时的他俩几乎十年未见。


    扫了码,周宝珠入园就迫不及待到处打卡, 让周顾森拍照。


    “辛姐姐,你想玩什么?”


    “都可以。”她出来散心,无所谓玩什么, 看风景看热闹,远离工作远离家里那些糟心事就满足了。


    “这里的海盗船特别好玩。”


    周宝珠推荐的是热门项目, 排队浩浩荡荡。


    “小心点,别被挤到。”


    辛识月站在兄妹俩之间, 余光瞥见周顾森伸手在她身侧竖起两道防御线。不善言辞的男人,总在细微处将人照顾妥善。


    不可言喻的氛围在二人之间涌动,社牛周宝珠已经跟前面的朋友聊起来, 对方妈妈转过来对着他俩夸赞:“你们女儿真可爱。”


    “不不, 她是妹妹。”辛识月忙不迭解释。


    对方改口:“哦哦不好意思, 你们妹妹真可爱。”


    这话没问题, 似乎又有哪里不对,辛识月侧身往后看,发现周顾森在笑。


    笑什么笑!她看起来很老吗?竟能养出十岁大的女儿。


    辛识月鼻子哼气,不肯再回头。


    不一会儿, 有人拽她肩上斜挎的背包:“错了,行吗?”


    辛识月闷声问:“错哪儿了?”


    周顾森松开手,舒展的眉眼难掩满腔愉悦:“不该笑你。”


    周宝珠竖起食指刮脸蛋,羞羞羞。


    结束海盗船项目,周顾森去旁边买水,辛识月带着周宝珠到隔壁悬空的摇摆月亮船排队。


    周宝珠蹦蹦跳跳走到队尾,不知被谁从后边撞了下,顶到前面的人。


    辛识月看到正要道歉,熟悉的声音抢占她的注意:“月月?”


    谢明昱惊喜地望着她说:“我们可真有缘。”


    好巧不巧,谢明昱受亲姐所托带外甥女来看动t?漫展,小孩子么,自然被玩耍项目吸引。


    辛识月脑子嗡嗡的,真希望眼前所见皆是幻觉。


    谢明昱就在眼前,且存在感极强,一个人滔滔不绝,还尽说些暧昧的话。


    “谢先生。”


    一道沉稳的声音突然插入,周顾森拎着三瓶饮料和两支冰激凌走到两人之间,不动声色将他跟辛识月隔开。


    谢明昱顿时僵住:“你怎么在这儿?”


    周顾森什么也没说,只是温和地望向辛识月。


    此时无声胜有声。


    “你俩,你俩是来约会的?”谢明昱声音带着颤抖,眼里充满委屈跟控诉。


    “如你所见。”


    汉字博大精深,周顾森明明什么也没说,落在谢明昱耳中就等于承认。


    谢明昱不愿相信,扭头向辛识月求证,辛识月完全能想象出两种答案带来的结果。


    否认,那么谢明昱的贼心死灰复燃;承认,那么正中周顾森下怀。


    陈女士要是知道她女儿如此抢手,怕是要跟邻居姐妹炫耀三天三夜。


    “哎呀,冰激凌快化了。”辛识月随手拿起一支塞给周宝珠,还剩一支,谢明昱的外甥女正眼馋。


    辛识月试探询问:“这个要不……”


    她眼睛一转,周顾森就读懂她的打算:“这是给你买的,你做主就是。”


    正要将另一支送出,谢明昱一把抓回外甥女的手:“芸芸,等会舅舅给你买。”


    他才接受吃情敌买的东西。


    辛识月无奈摇头,谢小少爷的脾性一如从前,小孩子气不减。


    谢明昱固执地缠上他们,之后每个项目都有谢明昱跟芸芸的身影。


    周宝珠说要去鬼屋,芸芸有些害怕。


    “你害怕就别去吧,让你舅舅带你去别的地方玩。”


    本以为能就此吓退琳琳,哪知小姑娘也是个人菜但瘾大的:“我想玩,舅舅保护我。”


    谢明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


    周家兄妹俩:“……”


    辛识月自然也没意见,她从小就不怕这些,因为知道是假的。


    一行人各怀心思进了鬼屋。


    芸芸紧抱谢明昱的手,让谢明昱腾不出别的精力:“芸芸你别叫,舅舅也怕。”


    “舅舅,你胆子真小,周宝珠的哥哥就不怕。”


    谢明昱:“……”


    周宝珠是个胆大的,自己走前面,还要安排哥哥姐姐手牵手:“我走在最前面,辛姐姐走中间,哥哥在后面保护我们。”


    辛识月:搞错了吧?


    “宝珠,你走中间。”


    “不要不要,我就要走前面,我是无敌小战士。”


    听她童声稚气,辛识月只当小孩子爱逞英雄,半点没怀疑她有别的心思。


    新一轮游戏开始,全场灯光骤熄,辛识月去牵周宝珠,黑暗中被一只滚烫的大手握住。


    她佯装不知,只剩心跳声轰隆。


    白衣鬼从屋顶倒吊落下,辛识月感觉到周顾森的手指收紧力道,紧密相贴。辛识月头也没抬,随手把那碍事挡路的道具挥开,一路披荆斩棘,带着身后的人冲向光明处。


    “呼。”


    逼仄的通道令人难以呼吸,辛识月深深吐气,突然意识到两人的手还牵在一起。平时格外有分寸的周顾森到现在还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二人谁也没提,把落后的谢明昱气个半死。


    在鬼屋丢的脸,必须在过山车上找回来,谢明昱单方面向周顾森发出战帖:“玩过山车,去吗?”


    尖叫声从头顶掠过,众人齐齐抬头,辛识月不禁咽口水:“那也太刺激了……”


    进鬼屋还能躲,上了过山车那可真是进退无路,只能死命熬过去。


    “周先生一个大男人,不会连这都不敢吧?”


    “抱歉,我恐高。”


    “想必谢先生很喜欢这项游戏,不如你先去,我帮你看好外甥女。”


    “谁要你帮忙,你们不去我也不去。”


    “看来谢先生跟我一样恐高。”


    太拙劣的激将法,周顾森甚至懒得动脑,偏偏谢明昱回回上大当。


    从过山车下来,谢明昱跌跌撞撞跑到树干底下大吐特吐。


    “你没事吧。”辛识月到底不忍心,送去一瓶水。


    谢明昱回头,因胃里翻滚难受溢出生理性眼泪,湿漉漉的眼睛像极辛识月幼时养过的奶狗。这副模样最惹人怜惜,辛识月抿紧嘴唇强忍笑意,哄小孩般劝道:“你别为了跟他赌气折腾自己身体。”


    谢明昱嘴巴一瘪:“我就知道你……”


    辛识月拧开瓶盖怼上去,堵住他要说那些酸不溜秋的话。


    真不怪她故意冷落,谢明昱这种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的,最会脑补。


    谢明昱胃里难受,盯上外甥女手中的冰激凌,眼神像闹饥荒的灾民:“芸芸,给舅舅吃口。”


    芸芸大方分享。


    嘴里有味道,谢明昱顿觉舒畅。


    “舅舅,冰激凌好吃吗?”


    “嗯嗯。”


    “宝珠哥哥买的。”


    “呕。”又要吐了。


    辛识月今晚的时间全被游戏和两个暗自较劲的男人占据,半点没想起工作和家里那些糟心事。周宝珠跟芸芸结成好友,出园时手挽手已经难舍难分。


    经过大门,迎面走来一个中年男人,鬓角微白,适配脸型的窄框眼镜使他看起来文质彬彬。


    周宝珠率先跑过去,抱住男人胳膊喊爸爸。


    辛识月下意识看向旁边的周顾森,他面色平静,没有丝毫面对亲人的热忱。


    反倒是周迅然牵着女儿主动跟他打招呼: “阿森,我来接宝珠回家。”


    说完,视线又落在辛识月身上,辛识月礼貌微笑:“叔叔您好。”


    周迅然温和笑道:“我听宝珠说过你。”


    话没说完,周顾森突然出声打断:“时间不早,宝珠该回家睡觉了。”


    显然,周顾森不希望两人过多交谈。


    谢明昱伺机而动,带着芸芸挤到辛识月旁边:“月月,我送你回家。”


    甚至学会抢答:“你先别着急拒绝,我真有话跟你说,如果你不答应,我是不会轻易死心的。”


    辛识月瞧见他眼里的认真,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残忍。


    她跟周顾森一起出来的,要走也该打声招呼:“待会儿我跟谢明昱一起回去。”


    周顾森直接点出:“你们并不顺路。”


    辛识月兴致不高:“嗯,有点事要谈。”


    “今天很晚了。”周顾森的语气异常平静,又仿佛蕴含平日少有的执拗。不再是清心寡欲的周教授,他有情绪,有渴求。


    辛识月心里很乱,不自觉回避视线:“耽搁不了多久吧,今天谢谢了。”


    牵绊越深,思绪越乱。她不擅长处理复杂的情感关系,所以经不住猛烈直白的攻势,又无法干脆利落斩断干净。


    短暂沉默后,周顾森悉心叮嘱:“晚上要下雨,早点回家。”


    谢明昱听不清二人对话,喜笑颜开拉开车门。


    芸芸家跟悠山庭院在两个方向,谢明昱先送芸芸,等车里只剩他们才方便谈话。


    “月月,你还愿意坐我的车,让我送你回家,我很高兴。”谢明昱脸上难掩喜悦。


    辛识月微微侧身,认命般叹息:“说实话,我是对你有愧。”


    谢明昱没犯原则性错误,甚至在恋爱期间对她很不错,她主动提出分手,谢明昱不肯,她就强行断了联系,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因为不善于处理这种关系,所以刻意回避。


    “我不要你的愧疚,我只是不甘心,为什么突然就被判出局。”


    “我们不合适。”


    “这种借口我已经听过无数次,到底哪里不合适?出身我没法选择,你总不能以此为由推开我。”


    “谁会嫌弃钱多呢?人人都想成为有钱人,我当然也不例外。”如果只是因为钱,她何不开开心心嫁入豪门。


    可她贪心,所求不仅如此。


    在谢明昱身上,她得到更多的是无法共情的绝望。


    “你大概从来没注意到,你去我家多么不自在。”


    “你会躲开外公伸出的手,总是跟他们保持距离,我爸妈特意做一大桌子菜,你根本没怎么动筷。”她不敢去看外公难为情的眼神和无措踏空的手,不敢听爸妈在厨房清洗碗筷时提到两家差距有多卑微。


    谢明昱眉心紧蹙:“你说这些,我不记得。”


    “你当然不会记得,因为那都是下意识的反应。”被精心养护的谢小少爷,单纯到连装都不会。


    “就因为这些?”


    “你觉得不值一提的小事,在我这里却是过不去的坎。”谢明昱所排斥的,是她日常生活,总有一天,谢明昱对她的兴趣淡去,t?就会开始挑剔。


    谢明昱开始慌了,为自己辩解:“我只是……有点洁癖。”


    辛识月点头,她不否认这点,因为谢明昱回家之后就把那身价值不菲的行头扔得干净。


    “你有洁癖,所以在积水的路上担心自己限定球鞋弄脏,连我差点摔倒都没注意。”


    “你说不在意礼物贵重,却随手把我送给你的纪念礼物放到不起眼的角落,甚至很快就忘记那个东西的存在。”


    谢明昱的表情凝固在脸上,辛识月口中那些事他隐约记得,却从来没放在心上。车子缓缓停靠路边,谢明昱双手始终掌着方向盘,不敢扭头:“还有吗?”


    辛识月沉默。


    “不止这些是吗?你最好通通告诉我,我这种蠢货是猜不出来的。”


    辛识月忽然轻笑,将他从沉重的回忆中拽出:“谢明昱,你其实是个很好的人。”


    “我这么好,为什么你还是不要我?”谢明昱突然抓住她的手,急切祈求,“人跟人相处不就是需要磨合吗?我以后会注意。”


    辛识月将他推开,轻轻摇头:“人的习惯和性格可以磨合,但有些与生俱来的东西很难改变。”


    “你不愿意给我机会。”谢明昱呆呆地望着落空的双手,声音颤抖,“是因为你喜欢上别人了,对吗?”


    第26章 第26章 后来者又争又抢


    听周顾森亲自介绍, 对方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漠视到热络只需要一秒钟。


    辛识月诧异看他,接收到对方肯定的眼神, 立即整理表情,微笑着欠身递出名片。


    客气聊了两句, 双方相伴而行, 去往同样的目的地。


    他们显然对周顾森很热情。


    辛识月很意外, 只晓得家境贫寒的周顾森凭着学霸脑子获得一份体面工作,现在看来,自己似乎低估了他的实力。


    趁其他人不注意, 辛识月倾身凑近:“周教授,你之前好像有点过于谦虚了。”


    手臂猝不及防撞过来,带着特别的清香味, 周顾森怔住,缓缓消化耳边传来的信息:“什么?”


    “你之前跟我说, 你就是个大学老师。”


    “这也没错。”


    “但你是教授级别的。”


    “教授也是老师。”


    辛识月盘不过他的逻辑,只觉得这人可真低调, 稳重,能藏事。


    跟在这样的人身边感觉很安心。


    他们终于找到今天的主角,蒋牧城站在发球区, 身旁一堆人簇拥。他今天打扮得花枝招展, 像开屏的孔雀。


    “咦, 你俩来了。”蒋牧城主动朝他们走来, 脸上挂着热情的笑,给足两人面子。


    关系稍近的都知道蒋牧城跟周顾森关系好,据蒋牧城自己说,周顾森救过他的命, 助他创业,是他命中贵人。


    蒋牧城知晓周顾森带的心思,很乐意帮他一把,跟辛识月关系熟络的样子,引得不少人好奇辛识月的身份。


    人群中,谢柏文挽着白尔雅的手,眼里满是不解。


    辛识月怎么会跟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扯上关系?莫不是像他一样……


    “你在看什么?”白尔雅审视着身旁的男友。


    “噢……”谢柏文连忙回神,随口道:“我看那边人太多,咱们换个发球区,你不是说很久没玩,整天陪你过过瘾。”


    上次拍完情侣合照回去,白尔雅似乎察觉什么,幸亏他凭着三寸不烂之色糊弄过去。今天现场人员繁多,白尔雅不一定能跟辛识月碰面。


    谢柏文一面哄着女友,一面警惕碰上前任,最后却应了冤家路窄这句话。


    见辛识月有朝这边靠近的举动,谢柏文借口去洗手间,趁周围的人不注意,把辛识月拦在路边:“你怎么阴魂不散的?”


    这讨厌的声音真是令人印象深刻,辛识月皱眉凝视他:“有病?”


    谢柏文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威胁道:“你也不想尔雅知道咱俩以前的关系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上次拍完照片,尔雅就察觉不对,我能瞒住一次,瞒不了两次三次。”


    辛识月一语道破:“拚命想要隐藏真相的只有你。”


    一句话触及谢柏文敏感开关,差点撕破伪装的斯文面孔:“你别装行吗?你来这种场合不就是为了勾搭那些有钱人。”


    辛识月揉按眉心,真想一锤子敲醒这讲不通道理的家伙。


    当初谈恋爱那会儿,她有时候因为工作跟领导出去见客户,谢柏文就疑心她要攀高枝。


    结果一转头,自己成了富家千金养的小白脸。


    “自己心里有鬼,就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动歪心思。真怕别人知道就离我远点,别在我面前晃悠。”辛识月恨不得啐他一口唾沫星子,去晦气。


    谢柏文做贼心虚,瞧见有人往这边过来,挥挥袖子赶紧走远。


    起初辛识月不明白,有前任又不是犯法,谢柏文为什么藏着掖着不让白尔雅知道?


    后来转念一想,指不定谢柏文用花言巧语哄骗白尔雅,根本没给对方说实话。


    辛识月陷入两难选择。


    一方面,掺和别人的事情显得多管闲事;另一方面,明知谢柏文是个渣男还不提醒白尔雅,她良心过不去。


    “怎么回事?”


    不需抬头就知道来人是谁,辛识月还没意识到自己对周顾森的声音已经如此熟悉。她自认问心无愧,便坦诚地说:“前男友。”


    男人眸色一凝。


    此刻辛识月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白尔雅身上,没注意到旁边人脸色变化。


    蒋牧城差人请他们去打高尔夫,辛识月对此了解一二,并不熟练。所以当周顾森问起,她实话实说:“会一点。”


    在职场上,有些东西不能说不会,否则很可能失去机会。


    同样的道理运用在人际关系中,得先参与进去,才会出现后续发展。


    “我教你。”


    她听见周顾森这样说。


    站到指定位置,辛识月双手握紧球杆。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碰过高尔夫,上一次接触还是因为客户。没人在意她的球技,糊弄两下就行,可现在周顾森在旁边盯着她。


    很平和的目光,偏偏让她感到不自在。


    她依照记忆中的姿势去打球,双手像被粘在球杆上,特别僵硬。


    “不要用掌心贴杆。”周顾森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辛识月顿时泄力:“太久没碰,忘记了。”


    “我教你?”反问的语气,人已经走到她面前。


    周顾森握住球杆前端:“松手。”


    辛识月下意识放开。


    “用你的手指勾住它,掌心空出来。”


    她依照周顾森的指导调整动作。


    “屈髋屈膝。”


    辛识月照做,脑袋微垂。


    下一秒,肩膀被一只陌生的手扣住,隔着柔软的衣服往后按,周顾森的话跟着落在耳边:“肩膀别掉。”


    他认真起来像个专业老师。


    的确,周顾森本职就是教师,给学生授课是常态。


    这瞬间,她从老同学的身份变成一名笃实好学的学生。


    大多数“学生”对“老师”的威严怀有天然畏惧感,辛识月就是其中之一。被近距离指导,俨然忘记自己来此的目的。


    她专注于高尔夫,也没察觉白尔雅跟谢柏文洒向她的异样眼神。


    辛识月在这项运动上的天赋一般,周顾森却极有耐心,在经历多次失败后,辛识月误打误撞进了一颗球。


    “进了!”


    情绪在这一刻高昂,学生迫不及待向老师展示成绩,却发现周顾森举着手机接听电话,脸色逐渐凝重。


    “抱歉,实验室出现紧急事故,需要回去处理。”没来得及分享喜悦,周顾森匆忙把她带去蒋牧城身边,叮嘱兄弟旁边照料。


    他心知辛识月来此的目的,故意帮她留在这里。


    蒋牧城恰好要休息,摘下手套与她攀谈: “阿森说你是他的女伴?”


    辛识月笑而不语。


    女伴的含义有很多,老同学一起结伴出席也是个正当理由。


    “我知道辛小姐来这里的目的。”蒋牧城很直接,“阿森从来不带女伴出席公众场合,你是第一个。”


    辛识月不再含糊其辞:“那不然怎么说周同学乐于助人呢。”


    “你有没有想过,周顾森的女伴比蒋牧城的朋友身份有价值。”他朋友很多,人物关系很杂,生意场上没人谈真心。


    周顾森不一样,他是搞学术研究的,在社会上的身份地位跟商人有着本质差别。况且,他向来独来独往,现在身边忽然出现一个女伴,其他人亦会辛识月放在与他同等位置。


    辛识月差异撇头,总感觉蒋牧城这句话在暗示什么。


    这场局,她收到多张名片,也有不少老板记住她的名字。这对她的事业大有裨益,心里却沉甸甸的。


    曾经带过她的老师说,资源不t?会主动送到你手上,靠抢靠夺,抓住每一个机会。


    她曾经不屑于利用手段,所以被打压,如今她抓住了,也没觉得快意。


    但很快,辛识月享受到了“人脉”的好处。


    很快就有公司跟她联系,辛识月连夜整理相关资料,做好充足准备再去拜访,对方却旁敲侧击打听她跟周顾森和蒋牧城的关系。


    她迟疑,然后模棱两可地说是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对方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并没有谈业务的热忱。


    辛识月做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准备,事态却朝预料之外的方向发展。


    公司派专人跟她对接业务,谁也没料到这个没有家世背景的新人,在短短一个月内拿下一个大单。


    开会时,领导还点名表扬她。


    “还有一件事,下周银行会调来一位新行长,大家把最一年的工作做总结。”副行长环视一周,“李曼青负责收集大家的总结报告。”


    有年长的提议疑问:“年前不是汇总过吗?”


    副行长神色严肃:“这是新领导的指示,散会。”


    消息来的很突然,大家都在讨论“怎么之前没有听见风声”之类的话。


    辛识月才知道,前行长因为行为不端进去了,这段时间一直由副行长管理内部,原以为副行长会升上去,结果调来一个不熟悉的新领导。


    “新官上任三把火,人没到,工作先安排上了。”


    “我最近忙得要死,哪有时间写报告。”


    “小声点。”


    “怕什么?不是还没来吗。”


    辛识月静静听着同事们的吐槽,不参与。


    人群很快散去,辛识月继续忙手里的事。


    接下一个业务,等于工作量增加,她忙到天昏地暗,甚至错过周文萱的晚饭邀约。


    辛识月为此跟好友道歉,周文萱唉了声:“还想介绍个人跟你认识呢。”


    对面传来忙音,辛识月的电话占线,也没听到她最后这句。


    一辆车停在周文萱附近,西装革履的男人捧着一束玫瑰花接她下班。


    工作上的电话,辛识月不得不接。


    疲劳不堪回到家,辛识月瘫在沙发上,静悄悄的客厅响起“咕咕”叫声,她摸着肚子,才想起距离上一顿饭已经过去快十个小时。


    她累得不想动,拿起手机准备点外卖,突然很想念“竹语”的味道。


    可是这个时间,做好送过来都得半小时起步,一个小时更是常态。


    她太饿了,还是打算爬起来煮碗面,手滑刷到周顾森的朋友圈。


    饭菜!


    色香味俱全的家常饭菜被他拍成餐厅里的一等美食,馋得人直流口水。


    背景是周顾森家里,她去过。仔细看发表时间,居然就在十分钟前……


    辛识月心里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这么多菜只摆着一双碗筷,他应该吃不完吧。


    手指来到“木木木”对话框前,在空中左右晃动许久不能停。


    “在家吗?”


    屏幕突然三个字,辛识月揉了揉眼。


    连续几声微信提示音响起,刚刷到的朋友圈美食照片齐刷刷出现在对话框。


    木木木:“晚上研究新菜多做了些,想麻烦你帮我分担一下。”


    我愿意!!!


    低头看着饥肠辘辘的肚子,辛识月慷慨激昂敲响屏幕键盘:“在!!!”


    第27章 第27章 我还没追到她


    “女士, 您需要再核对一下账单吗?”


    “不用了,谢谢。”


    辛识月陷在思绪中,外公接连喊她几声才听见。


    “你结账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 多少钱,回头转给你。”


    “别跟我客气, 外公远道而来, 作为晚辈尽点心意是应该的。”


    “那是我的外公。”


    “是, 你的。”


    “如果你实在过意不去,不如陪我去趟超市?”


    “嗯?我正打算去超市呢,要给外公买些洗漱用品。”


    出门时, 老人挨着外孙女;现在,他倒是拉着周顾森说个不停。


    周顾森不是跟人谈笑风生的性格,但也侃侃而谈, 不嫌老人啰唆。


    甚至他俩聊得更热络,辛识月拈酸道:“外公你才认识他一天, 都快把你亲外孙女忘了。”


    从小养大的外孙女跟在身边撒娇,逗得老人哈哈大笑。


    “牙膏牙刷, 杯子毛巾,还要买什么?”


    辛识月推着购物车在超市货架中穿行,周顾森从旁提点:“家里有合适的新拖鞋吗?”


    辛识月醍醐灌顶:“对, 再买双拖鞋。”


    辛识月去拿东西, 周顾森自然接过她手中的购物车,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叩金属扶杆, 那是他心中盘算时下意识的动作:“你们晚上打算怎么住?”


    “挤一挤呗。”辛识月的计划是外公跟哥哥一间房,妈妈跟嫂嫂和侄子一间房,她自己就在沙发上将就一晚。


    “我有个主意,如果你觉得合适, 让外公到我家暂住一晚,如何?”


    辛识月捧着崭新拖鞋笑眯起眼:“你说真的?”


    周顾森颔首,将她手里的东西放入购物车:“诚心实意。”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辛识月挽着外公去鲜果区,在老人“节约用钱,不要浪费”的叮嘱下,抱走好几样软果。


    辛识月平时不买这些,因为自己舍不得。


    外公难得来一次,她也竭尽所能去回报老人。


    回去的途中,辛识月询问外公是否接受这样的住宿安排,外公笑呵呵说愿意。


    意料之中,外公很欣赏周顾森。


    周顾森比他们想像中更周到,铺床之前竟想着询问:“您平时习惯睡硬床还是软床?”


    每个人身体状况不同,有的睡硬床硌得慌,有的睡软床腰酸痛,陈忠实就是后者。


    在辛识月铺床时,周顾森又拿出一套崭新衣服:“这套睡衣洗过没穿过,比较宽松,外公穿应该合适。”


    周顾森的细致入微让辛识月不禁羞愧,她自以为想得够多,相比起来还是不够全面。


    “你总是帮我忙,都知道欠你多少人情。”


    “朋友之间不讲这些。”


    “你对每个朋友都这么大方?”话一出口辛识月就后悔了,手里忙碌的动作跟着静止。


    “额,我的意思是……”在辛识月绞尽脑汁转移话题时,背后传来周顾森认真地回应:“不是。”


    空气又一次凝固,床单在辛识月手里拧成麻花,她不可抑制地期待周顾森接下来说点什么。


    男人思索片刻,说:“我没那么多时间跟精力去照拂所有人。”


    “……”辛识月难以置信地眯起眼。


    就这?


    她都懒得附和,低头继续手里的活儿,铺上给外公准备的柔软空调被。


    周顾森收回无处安放的目光,轻吐一口气。


    晚上,家里只剩周顾森跟陈忠实,陈忠实坐在一处几乎不敢乱动。


    周顾森看出老人拘谨,打开许久没看过的电视机,又亲自端来一盆泡脚水:“外公,这是用艾草泡的水,祛湿解乏,对身体有好处。”


    老人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


    “举手之劳。”某些时候,他也不得不用到“道德绑架”的招式,“您要是不洗,水凉了也会倒掉。”


    吃过苦的老人最听不得“浪费”二字。


    走了一天的路,到家能泡个热水脚,再舒服不过。老人心里舒坦极了,很乐意跟旁边的年轻人分享。


    “昨天她给我打电话,自己在那边哭,还以为我不知道。”


    “我跟她外婆这辈子最见不得她哭。”


    近日脑海中关于外孙女的记忆越来越清晰,甚至想起当初女儿把小小的奶娃交到他跟妻子手里,软绵绵的一团,笑一笑让人心化。


    “月月小时候很苦的,她爸妈在外面打工挣钱,就把她交给我跟她外婆带。每天走很远的路上学,有时到家天都黑了。”


    “我们那儿有片竹林,没太阳的时候看起来阴森森的,月月小时候经常被吓哭,后来走着走着,也就习惯了。”她不是生来胆大,而是生活逼着她勇敢。


    “村里男娃多,团结起来欺负她一个,她怕我们担心,从不回家告状。就每天捆个沙包练啊练,直到把那些欺负她的人都打趴下。”


    周顾森偶尔接话:“她这么厉害?”


    “是啊。”老人为之骄傲,也为之心疼,“但她到底是个小姑娘,有一回突发高烧,反反覆覆,吓得她外婆到处求神拜佛,折腾整整一个月才好。”


    “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可真让人心疼啊。”


    “还有……”


    老人絮絮叨叨,提到外孙女的成长如数家珍,周顾森静静聆听,时不时附和两声。


    淡淡熏香在室内浮动,温暖又祥和。


    “我的房间就在隔壁,您有事随时叫我。”周顾森把老人送进客卧,教他屋里开关灯位置,把空调温度调到合适t?位置。


    “谢谢你啊,年轻人。”老人无比感叹,“我看得出来月月对你也有好感,如果你们两个有幸走到一起,麻烦你多多照顾月月。”


    周顾森退到门边,郑重其事地向老人承诺:“我会的,外公。”


    灯灭,夜里一片祥和。


    因为陈忠实的到来,陈青桃不得不延缓回家时间。


    辛识月来不及交代更多,换上工作制服匆匆赶去上班。两天放纵的结果就是加倍当牛马还债,辛识月到银行,听到同事们谈论姚雪曼住院的消息。


    迟疑的片刻,一道熟悉人影跟她擦肩而过,辛识月定睛一看,惊讶道:“行长,您怎么出院了。”


    不仅出院,还直接到工作岗位,不愧是女强人,这业务能力也太彪悍。


    姚雪曼听到声音,突然回来点她名:“来趟我办公室。”


    辛识月愣住,周围同事投来好奇眼神,孙曼青笑得阴阳怪气,欣赏自己的美甲:“哎呀,这不会说话的人,就该少发言。”


    辛识月挑起眉头:“嘴臭的人就该闭上嘴巴。”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那天晚上是她送姚雪曼去医院,更不知道她发现的大秘密。


    秘书贴心拉上办公室门,姚雪曼哗啦在文件写下签名,听到声音头也不抬:“来了。”


    辛识月猜不透领导心思:“行长,有什么事吗?”


    姚雪曼放下笔:“想必你已经知道我跟周顾森的关系。”


    辛识月顿住片刻,回道:“是。”


    “有什么想说的?”


    “没有。”


    “你就不好奇?”姚雪曼注视她,欲从她脸上探究真假。


    “说不好奇是假的,不过这是你们的家事。”辛识月努力把自己撇干净,以免私人恩怨影响自己工作发展。


    姚雪曼低声哼笑:“我倒是很好奇,你跟他之间什么关系。”


    似曾相识的问题让辛识月猛地想起,第一次跟姚雪曼去应酬,周顾森接她回家的第二天,姚雪曼就旁敲侧击打听过。原来那时候姚雪曼就知道她认识周顾森。


    “我们是朋友。”她的答案跟之前不变。


    “不止如此吧。”姚雪曼说。


    “还是邻居?”这个回答满意吗?


    辛识月自我保护意识很强,姚雪曼无可奈何叹气,撂开文件,开诚布公地谈:“我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们两个在谈恋爱?”


    辛识月摇头:“那倒没有。”


    姚雪曼眉心一蹙:“你看不上他?”


    辛识月惶恐:“不敢不敢。”


    “这些都不重要,这些年我在外打拼事业,确实愧对于他。”姚雪曼话锋一转,“所以想请你帮个忙。他有什么喜欢的,想要的?你告诉我,我尽量满足。”


    霸气果断的发言,辛识月听得一愣又一愣,赔笑道:“行长,虽然有点冒昧,但我还是得说,如果您要补偿他,应该问他本人需要什么。”


    “你觉得他会告诉我?”


    “呃……”


    “你看,连你都知道他什么都不会说。”


    “嗯……”那的确是周顾森的作风。


    姚雪曼捏笔摊开手:“不着急,你慢慢想,想到什么随时找我。”


    辛识月跟做梦似的,突然就掺和进一段母子恩怨。她自然不会替周顾森做主,但这么多年的社畜经验让她明白,小虾米不能跟领导叫板。


    离开办公室的路上她就在想,周顾森态度冷淡,没主动似乎也不抗拒。雷厉风行的姚雪曼让她帮忙,似乎有主动修复关系的意向?


    周顾森面对父母的反应就像看见陌生人,想必他的童年过得很不愉快。


    电梯开合间,辛识月收起思绪,很快进入繁忙工作状态。


    午休时,最近没怎么联系的周文萱突然发来一张陌生男人的照片,问她:【怎么样?】


    辛识月回个问号。


    周文萱开门见山:【我妈的麻友家的儿子,博士毕业,科研单位,介绍给你】


    辛识月:【你怎么突然开始说媒?】


    周文萱:【我妈安排给我的,我俩互相不来电,他在我朋友圈看到你照片,贿赂我帮他搭线。】


    辛识月自顾不暇,哪里还敢再招惹一个。


    这段时间事情多,没怎么跟周文萱通消息,还不知道谢明昱回国的事。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现在还有个棘手的邻居。


    周文萱懒得打字推销,直接甩个电话过来问答案,辛识月直截了当回她:“不用。”


    “你不会还在跟周顾森拉扯吧?”周文萱跟她沟通向来直白,“一直没听你说脱单,我还以为你俩没戏了。”


    辛识月不慌不忙抛出信息:“你记得上次带你去竹语吃饭,店里给我打一折的事儿吗?”


    “嗯,怎么?”


    “昨天我才发现,周顾森是竹语的老板。”


    “嘶……”


    “还有一个事,前天他妹妹告诉我,周顾森在一群相亲对象的照片中,只选了我。”


    “啊!”


    周文萱一副嗑到的反应,在电话那头激动不已:“细说,请务必细说,我要听。”


    趁这个机会,辛识月把近日没来得及分享的消息讲给她听。


    周文萱对感情八卦极为敏感:“月月,你俩是不是有啥误会?”


    辛识月反问:“怎么说?”


    周文萱思考道:“你之前说跟周顾森有仇,他高中看你不顺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在成年之后突然对你有意思。”


    辛识月心里有过许多猜测,唯独没有周顾森暗恋她这条,听到周文萱的分析更想笑:“也可能是我长变了,光看照片没认出我。”


    “不可能,你简直是等比例放大,真要说变化就是比高中更漂亮。”


    “照你这么说,我跟他中途没见过,他总不能高中就对我有意思吧。”


    “那我就不知道了。”周文萱高中并不认识他俩,只凭猜测,“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青春期的男生越是喜欢一个人就故意惹她生气,试图引起注意。 ”


    “别急,我有个高中同学当初最爱搞这些早恋暗恋情报,等我去给你打听一下。”


    “别!”


    周文萱已经迫不及待把电话挂了,她记得班上那个喜欢收集小情报的女生,叫作王雅晴。


    周文萱来去一阵风,不过跟朋友分享心里事,辛识月浑身都变舒坦。


    陈青桃叫她早点回家,今晚一家人吃顿饭,明天就要带外公跟乐乐回南县。


    还没踏进大门就听到里面其乐融融的笑声,周顾森被她的家人团团围绕。


    “小周,听说你在大学当老师?”


    “是。”


    “那工资挺高吧?”


    “日常生活还算充裕。”周顾森谦逊道。


    陈青桃不断打听:“隔壁那房子是你买的?”


    周围全是辛家人,他的每一条信息都是刻在辛家人心里的标签,周顾森没有隐藏:“是,这套买得早,面积不大。还有一套临江的大平层,会更宽敞些。”


    “两套房!”陈青桃惊讶不已。他们家两个孩子买房首付就已经倾尽全力,周顾森年纪轻轻凭自己实力全款拿下两套房,比去年来家里那个公子哥靠谱多了。


    “小周还没谈女朋友吧?”


    “没谈过。”


    陈青桃捕捉到重点:“一个也没谈过?是没遇到喜欢的?”


    周顾森的目光适当低垂,手指微拢搁在膝上,恭谦道:“我还没追到她。”


    辛识月推开门,恰好听见最后这句话。


    众人的目光齐齐看过来,辛识月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好饿,什么时候吃饭?”


    “饭菜都好了,大家洗手吃饭吧。”


    这是辛识月近几天在家里吃得最舒心的一餐。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辛识月依依不舍跟母亲和外公话别。


    她跟陈青桃吵了两天,分别前还是会难过。


    陈青桃一如既往唠叨不停:“我还是那些话,少吃外卖,再忙也要顾好身体。”


    辛识月嗫喏道:“知道。”


    “去跟外公说说话吧,他费劲折腾来看你,就是怕你受委屈。”陈青桃拍拍她肩膀,“外公最疼你了。”


    没人比辛识月更明白这句话,转头看向老人的瞬间,差点哭出来:“外公,你不走了,留在这里好不好?”


    “我要回去的。”老人温柔拍打外孙女,像幼时哄她睡觉的姿势,“你好好照顾自己,有事就给外公打电话。”


    辛识月顺从点头,有模有样叮嘱外公:“下次你想过来提前告诉我,我安排人接你,不要一个人乱跑出去。”


    “好好好。”老人连连点头。


    私家车按约定时间到达小区门口,辛识月送他们上车的时候还在想,下次得空将外公和爸妈都接来玩两天。


    没想到三天后,她会迎来此生最痛苦的噩耗。


    凌晨一点,睡t?梦中的辛识月忽然接到陈青桃抽泣不止的电话。


    “月月,你快回来吧,外公走了。”


    第28章 第28章 这么多年,他还挺深情


    母亲说, 外公去得无声无息。


    邱梅起夜发现陈忠实躺在沙发上,喊叫拍打没反应,尖叫声吓醒陈青桃, 他们伸手去探鼻息,已经没了。


    辛识月赤脚跑到隔壁敲门, 周顾森刚问一句“怎么”, 眼泪就唰唰落下, 跟着抽噎不止,喉咙像被无形的力量堵住,说不出话, 只是紧紧抓住周顾森的胳膊,用力喘息。


    周顾森心知有大事发生。


    辛超阳跟卫珍珍夫妻俩换下睡衣从隔壁出来,辛识月终于缓过那股气, 紧拽着周顾森的手说:“借,借车。”


    “到底发生什么事?”


    “外公走了。”她一说话, 哭泣声不止。


    周顾森立即拿起玄关的车钥匙,冷静地引导她:“回去穿鞋, 我送你们。”


    四人一起上车,辛识月一直在哭,辛超阳被情绪渲染, 眼眶微红。


    车内没人开口说话, 辛识月打开家里的监控, 在回看页面徘徊许久, 终于拉动时间进度。


    白天一切如常,直到夜晚外公突然起身来到客厅,他拿矿泉水瓶扎孔做的洒水器给阳台栽种的青葱和盆栽浇水,又将屋里一些混乱摆放的东西归类整齐。


    忙完一切, 他似乎很累,抱着相册靠在沙发上看。


    陈忠实翻相册的动作很慢,每一页看得认真又仔细:“慧兰,我去了月月买的新房子,又宽又大,漂亮得很咯。”


    慧兰,是他妻子的名字。


    “月月还带我去旅游,他们年轻人都是这么说的,去别的地方就叫旅游。”陈忠实对着相册自言自语,“你没福气啊,辛苦一辈子连南县都没走出去。”


    “你外孙女现在可了不起了,天天坐办公室,不像我们以前风吹日晒的。”老人忍不住炫耀,口吻很是得意。


    到后面,陈忠实的记忆逐渐混乱,分不清现实时间。


    “月月要去城里上学了……也好也好,跟着她爸妈总比跟着我们两个老的强。”老人抱紧相册深深叹气,“今年多养几只鸡,给他们拿些土鸡蛋去,月月读书用脑要好好补。”


    不一会儿,他从相册夹层里抽出个小东西握在掌心,“那孩子粗心大意,平安符弄丢都没发现,我重新找根绳子给她套上。可千万别再生病了。”


    “还有啊,她前头跟上面那家的娃儿打架,衣服都撕破了,我看她偷偷学你补衣服,缝得乱七八糟。”窗外树叶沙沙作响,老人抬头眺望,仿佛看见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娃抓着一把小野花,咿咿呀呀扑进他怀里,“等明天天亮,外公就带月月去镇上买新衣服。”


    “等明天天亮……”老人嘴里不断重复那句话,直到永远地闭上眼睛。


    他至死都在挂念疼爱了一辈子的外孙女。


    辛识月捂住脸颊,再次泣不成声。


    大家都说外公老了,记性不好,可关于她的事情,外公一件没忘。


    小时候被村里的小孩欺负,外公总会替她撑腰。她不甘心被欺负,开始反击直到把所有人打趴,外婆又挨家挨户替她道歉。


    她像野草般肆意滋长,两位老人把她当温室的花精心护养。


    料理后事那两天,辛识月整个人像丢了魂。


    外公的遗体送回来家跟外婆合葬,辛识月跪在墓前谁拉都不走。


    天又开始下雨,周顾森撑伞伫立身侧,试图唤醒沉浸悲伤的人:“外公已经走了。”


    “你说什么呢,他们就在我面前。”辛识月固执地望着墓碑,任凭粗粝的青石硌疼膝盖,潮湿的泥土打湿双腿,仿佛这样,心就没那么痛了。


    命运何其残忍,三天前外公开开心心跟城市地标的合拍,竟成为他的遗照。


    周顾森蹲身将伞撑在头顶,向她展开手。


    掌心躺着一枚红色平安符,无法面对悲痛的陈青桃刚才塞给他,嘱托他转交辛识月,“你妈妈说,这是外公走的时候一直紧握在手里的,她想了许久,应该是外公留给你的东西。”


    “外公希望你好好照顾自己,阿月会听话的,对吗?”


    好过分,用外公当借口,生生将她的心脏撕裂一个大洞。


    辛识月跌坐到地上,周顾森毫不犹豫伸出手,将人揽入怀中:“你这样难过,他们在天上看到,也会哭的。”


    辛识月肩膀抖得厉害,手指攥紧平安符,埋在周顾森怀里失声痛哭。


    ……


    “有一年我生病,反反覆覆一个月,外公外婆爬山烧香求来平安符,后来病好了,我觉得平安符不如别人脖子上的玉佛好看,就悄悄藏起来。”


    “事情过去太久,久到我忘记它的存在。即使偶尔想起也认定那个东西已经搞丢了,没想到会被保存得这么好。”


    辛识月在周顾森搀扶下艰难站起身,膝盖的疼痛锥心刺骨,辛识月忍耐着,一步一步走出那座埋葬亲人的小土坡。


    “你知道吗,我翻看了前几天的监控,发现外公在家过得并不开心。”


    因为痴呆症,外公总是被告诫不允许随意外出,所以他每天坐在窗边看太阳东升西落,经常望着摄像头欲言又止。


    长辈总能抽出时间陪伴孩子,孩子长大却总以忙碌搪塞亲人。


    所以她愧疚,总说要孝敬,做得却远远不够。


    “周顾森,如果你对亲情还抱有期待,就主动一些吧,不要让将来的自己后悔。”


    外公留下的东西都被打包放进箱子,小小纸箱承载着外公的一辈子。辛识月看见了外公临走前紧抱的相册,里面是她从小到大的合集,她翻遍所有,竟连一张三人合照都找不到。


    辛识月把相册收好,将外公外婆为数不多的照片一并放进准备带走的行李箱。


    逝者已逝,活着的人必须向前走了。


    陈青桃听说他们要走,心里一阵叹息:“明天回渝临?”


    辛识月声音闷闷的,喉咙像含着砂砾:“嗯,连续请假几天,工作都堆积成山了。”


    “走吧走吧,现在找工作不容易,自己回去好好的。”陈青桃说着又开始抹眼泪,辛识月拍背给予安慰。


    周顾森这两天也待在南县,两人中午见面,辛识月问起明天出发时间。


    “抱歉,我可能走不了了。”周顾森面容凝重,辛识月也不禁跟着蹙眉。


    新年参加那场婚礼,他们跟几位高中校友面对面建立微信群,之前很少有人冒泡,最近几天群消息突然活跃。


    起因是有人在群里开玩笑,让毕鹏飞安排工作,中途赵心蕊跳出来,说自己最近有个赚大钱的机会。众人对金钱十分敏感,纷纷追问她细节,赵心蕊不肯详说又忍不住炫耀,陆陆续续吐露一些相关信息。


    周顾森作为金融分析师,拥有超越常人的敏锐感,很快察觉端倪。


    “我已经向县公安局申请调查。”因为没有确凿的证据,走流程还需要等审批。


    “这些也是我可以听的吗?”


    “群消息不是什么秘密,你也算知情者,况且我还有个想法,希望你能帮我个忙。”


    据赵心蕊说,挣大钱是方法是她美甲工作室新招的美甲师介绍的,辛识月现在的任务就是假装客人跟她们聊天打探消息。


    赵心蕊刚给上一位客人种完睫毛,边走边聊把客人送出门,准备进屋时,眼尖地发现一熟人:“哟,稀客呀。”


    赵心蕊演出来的夸张跟惊讶恰到好处,辛识月扯起嘴角:“我想做美甲,现在方便吗?”


    “方便,必须方便。”没人会跟送上门的钱过不去,赵心蕊立即领她进门,“你先坐,我准备一下,你想做什么款式?”


    辛识月拿出从网上搜的图片,暗中观察四周:“你这生意不错,一个人忙得过来吗?”


    “生意还行,我也不是一个人干。”赵心蕊随口回,“你把图片发我微信就行。”


    辛识月一边操作手机,一边给周顾森发消息,说他要找的人似乎不在。


    周顾森让她见机行事。


    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归,辛识月随时准备录音:“最近群里好多人聊天呢。”


    “是啊,热闹得很。”


    “我看你好像说有什么赚钱的法子?”


    赵心蕊动作一顿,忽然抬头盯着她。


    有那么瞬间,辛识月紧张不已,却见赵心蕊忽然笑出声:“原来你也是为这事儿来的。”


    “也?”


    “对啊,群里好几个人都找到我这来了。”


    辛识月的小心脏顿时落地,既t?然她不是第一个,就不会显得太特别。


    赵心蕊戴上口罩开始给她打磨指甲:“那项目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还得审核资产。”


    “这么严格?要多少啊?”


    赵心蕊竖起两根手指。


    “两万?”


    “再添一个零。”赵心蕊骄傲地说,“这还是有熟人推荐的价格,不然得翻倍。”


    还真是大项目,二十万打底,哪怕只骗到一个傻瓜,也是大赚特赚。


    辛识月正想深入了解,玻璃门口进来一人,穿着朴素但浓妆艳抹:“老板,我来接班。”


    赵心蕊点点头:“你先去里面理一下新到的货,我给我老同学把指甲做完。”


    辛识月对上那个女人的视线,只是片刻碰撞,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她也是美甲师吗?”


    “对啊。”赵心蕊特意压低嗓音,“就是她推荐我的。”


    重点来了。


    “你是真想加入?”


    “千真万确,你看你们都当老板了,我也想发点小财。”


    赵心蕊面色犹豫,辛识月厚着脸皮继续进攻:“咱们也算认识十年了,有这么好的机会,大家互相帮衬一把多好。”


    赵心蕊皮笑肉不笑。


    她跟辛识月本就没什么情谊,大家心知肚明,不过看辛识月腆着脸恭维自己的姿态,让她虚荣心得到大大满足。


    辛识月不过是个收银员,单是资产审核那关就过不去。


    告诉她,让她碰一鼻子灰还能看热闹。


    赵心蕊脑瓜一转就冒出这么愚蠢的想法,“话都说到这个份上,我要是不给机会,倒是我小气了。”


    “我可以先跟你说过大概,这东西其实就是买股票,不过咱们有内部消息,能让你知道什么时候买什么股,涨前买,跌前卖,保你稳赚不赔。”


    辛识月惊讶道:“还有这种好事?”


    赵心蕊挑眉:“一开始我也不信,小丽亲眼给我看了每日收入,我才试的。”


    “怎么才能加入?”


    “先交保证金,签保密协议,然后就有专员跟你对接验资。”


    辛识月假意问:“没通过怎么办?”


    赵心蕊痛快道:“保证金全退。”


    真是好手段,人往往在一开始充满警惕,后面逐渐放松,等到发现问题,早已落入陷阱。


    要打听信息差不多,辛识月适当岔开话题,赵心蕊问她什么时候回的南县,辛识月随口答:“前不久。”


    “欢迎光临。”入门处的电子音响起,王雅晴收伞走进来。


    “哟,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你也来了。”赵心蕊经典式打招呼语气。


    王雅晴经常来店里做美甲,一来二去跟赵心蕊熟识,她很随意地找位置坐下,朝辛识月看了好几眼。


    赵心蕊顺势介绍:“这是我老同学,辛识月。”


    又转头跟辛识月说:“她叫王雅晴,算咱们校友。”


    辛识月并不记得王雅晴,点头表示友好,王雅晴面露诧异,因为周顾森的原因,她当初悄悄关注过辛识月。


    大约一周前,她的高中同学周文萱甚至跑来问她记不记得高中那个年级学霸周顾森。


    她当然记得那个邻家少年,以及全校师生都没发现的秘密。


    王雅晴暗自打量她:“你不认识我,我跟周顾森以前是邻居。”


    辛识月惊诧道:“这么巧?”她是周顾森现在的邻居。


    两人所知的信息不在同一层面,王雅晴每一句话都意味深长:“听周顾森说,你们去年才重新遇到。”


    辛识月任由赵心蕊在指甲上拉丝晕染,一边跟王雅晴闲聊:“对啊,缘分真的很奇妙。”


    王雅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彻底向后倚靠:“这么多年,他还挺深情。”


    第29章 第29章 以身为饵,劫后余生


    “你这话什么意思?”赵心蕊抢先一步问出辛识月心底的疑惑。


    王雅晴眼里只关注辛识月, 见她反应就明白她还被蒙在鼓里。


    王雅晴扯了扯嘴角,笑她求而不得的人,竟也有求而不得的事。


    “你别光笑啊, 你刚才说周顾森什么?深情?”赵心蕊紧抓问题不放。


    上回在婚礼见到气质卓越的男人,赵心蕊的确很心动, 时间久了她也明白, 对方对自己不感兴趣, 况且周顾森不在南县,她就是想主动都没机会。


    不过,好奇心人皆有之, 赵心蕊开美甲店听过不少猎奇秘闻。


    “啊?”王雅晴无意识摩挲还未卸掉的美甲装饰,故作随意道:“我随便说说,别放在心上。”


    辛识月旁敲侧击:“你之前认识我?”


    “都说了, 我们以前是一个学校的嘛。”王雅晴垂下眼皮,“我还抓过你迟到。”


    “竟有这种事。”辛识月目光扫过修得圆润干净的指甲, 故作惊叹,“你记性真好。”


    “可能吧。”其实不是她记性好, 是她因为私心给人使绊子,心里过不去罢了。


    赵心蕊给辛识月的指甲涂上一层底胶,三个女人嘴上没闲着, 也没再提到周顾森。


    裸色美甲泛起淡淡光泽, 辛识月回到周顾森车上, 还在反覆欣赏观摩:“做得真不错。”


    当然, 她也没忘记正事,从包里掏出蓝牙耳机,递一只给周顾森:“问到了,放给你听。”


    录音开始播放:“我看你好像说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先交保证金, 签保密协议,然后就有专员跟你对接验资……”


    周顾森微微侧目,视线低垂,食指有节奏地轻叩控制台,精准捕捉信息,在脑中排列整齐。


    直到“欢迎光临”响起,辛识月蓦然按下暂停键,录音戛然而止。


    周顾森扶住耳机歪头看去。


    辛识月收回手机一本正经道:“后面都是一些闲聊八卦,无关紧要。”


    她先是瞳孔放大,然后迅速收缩,睫毛不自然地颤动,不敢与人直视。周顾森从她的微表情中读懂,她对谈话内容有所隐瞒。


    辛识月慌忙打开手机:“快五点了,堂姐约我吃饭。”


    “在哪儿?”


    辛识月搜索地图:“不远,就在附近。”


    附近有个小型儿童游乐场,辛闻香带着一双儿女在那儿。


    辛闻香东张西望,率先看见出现在路口的辛识月:“月月,你来了。”


    辛闻香主动跑过去,亲昵挽起她的手:“咱们好久没坐一起说说话了。”


    辛识月解释道:“换工作后比较忙。”


    “我知道。”辛闻香一直很羡慕辛识月,羡慕她优秀,羡慕她勇敢。当曾经比自己矮小的妹妹以高大姿态守在她面前,辛闻香逐渐依赖于这种力量,每次看到辛识月,仿佛找到主心骨。


    辛识月找个干净地坐下:“听我妈说,这段时间你们都住在南县,朵朵跟小宗没上学吗?”


    辛闻香回:“朵朵在上学,前几天才接过来,至于小宗……医院建议休息一段时间。”


    “这样啊。”辛识月眼神飘远。


    辛闻香不时抬眼看她,反覆捏搓手指,嗫喏道:“月月,其实我不想回信阳了。”


    “程章问他那边的朋友借了不少钱,我很怕出门遇到他们,每次跟小宗提到回家,他就害怕得发抖。”


    辛识月收回目光,眼神落在堂姐身上:“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想把朵朵跟小宗的学籍转到南县。”辛闻香停顿几秒,吞吞吐吐说,“你知道的,我没什么文化,也不认识几个人,所以想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意料之中。


    辛识月早有预料,辛闻香约她在外头见面定然有事商量。


    辛识月深深沉下一口气:“回头帮你打听一下。”


    “谢谢。”辛闻香握住她的手,“谢谢你,月月。”


    辛闻香执意请她吃饭,以感谢她一次又一次的帮助,辛识月盛情难却,选在隔壁江湖菜馆用餐。


    两个小孩惦记游玩得起劲不肯走,辛闻香管不住又生气。


    “要不这样,堂姐你先去点菜,我在外面守他们一会儿,等菜上齐了再把他们叫进去吃。”


    “咱们自家人,随意些。”


    辛闻香点头:“那好吧,麻烦你了。”


    程光宗摔了个大跟头,躺在地上龇牙咧嘴,瘪嘴要哭的模样。


    “小宗。”辛识月赶紧跑过去将人扶起,拍打衣服上的沙土,“摔到哪里了?给我看看。”


    远远看上去,二人仿若一对母子。


    美甲店的小丽,不,应该说是伪装后的丽姐,视线如毒蛇爬向辛识月。


    上次在信阳县栽了大跟头,丽姐耿耿于怀,刚才她一眼认出程光宗就是那个被他们扔在半道的小男孩。


    下午听辛识月跟赵心蕊聊天,说是刚回南县不久,一切信息都对得上。


    辛识月就是程章的老婆。


    当初要不是程章老婆报警,他们也不至于被逼得弃车而逃,像鼠t?蚁一样躲在阴沟。


    听赵心蕊说,辛识月想跟着他们赚大钱。


    既然自己送上门,说明她命该如此。


    丽姐拿出藏在身上的另一部加密手机,联系光头跟老秦:“买卖上门,做不做?”


    辛识月带着两个小孩进店用餐,突然收到一条好友申请,对方备注“投资”,她第一反应是来了客户,立马添加问好。


    对方:“辛女士你好,听说您有意参与我们的项目。”


    辛识月蓦地反应过来,赶紧截图发给周顾森,收到指示:先聊天周旋。


    辛识月尝试打探更多信息,对方比赵心蕊更加谨慎,表示内容敏感,需要当面详谈。


    机会难得,警方部署一番,向辛识月提出一个请求:“辛小姐,你已经取得他们信任,如果能跟他们见面,将是我们突破这起诈骗案的最好时机。”


    “她不是警方的人。”周顾森有自己的顾虑,并不希望辛识月以身试险。


    警方坚持:“辛小姐是目前最合适的人选。”


    这场争议的主角缓缓举手:“那个,我想试试。”


    周顾森皱眉看过来,神色冷冽。


    辛识月拿手挡嘴,偏向他说:“他们想要诈骗我的钱,只要我自己守住底线,他们还能从我银行卡隔空取钱不成?就算真有这本事,我银行卡里那点仨瓜俩枣,诈骗犯看了都摇头。”


    “我现在也算知情者,如果每个人都想置身事外,他们就会更加猖獗,谁知道下一个会不会轮到我的亲人。”


    周顾森从她的语气里听出跃跃欲试的决心。


    是了,她从小就喜欢伸张正义,英勇无畏。


    周顾森静默几秒,语气变得轻快:“你当初怎么没去考警察?”


    辛识月努嘴:“考了,那不是没考上么。”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


    辛识月接受了一场最快的“特训”,佩戴隐形耳机来到约定见面的集市,周顾森跟便衣警察混在人群中,周顾森跟得很紧,随时注意辛识月的移动方位。


    集市人来人往,突然横插过道的推车挡住周顾森的去路,拥挤推攘间,他余光捕捉到辛识月摇曳的裙摆。


    “让一让。”


    他的视线仅仅避让一秒,再次抬头,眼前已经没有辛识月的踪迹。


    周顾森瞳孔骤缩,万千景象汇聚眼前,他拔腿追赶。


    脚底下,是被人丢弃的隐形耳机。


    向来遇事沉着冷静的男人,握着手机发颤:“出事了。”-


    辛识月在一阵颠簸中苏醒,双眼被布条缠绕,周遭充斥着难闻的味道。


    还记得她到达约定地点,看见前方有人招手,忽然有人从她身旁经过,她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不是诈骗吗?怎么还绑架人口?


    现在情况不明,辛识月没敢轻举妄动,假装自己还没醒。


    老秦坐在副驾驶上:“买主联系上了,这女人条件不错,能卖个好价钱。”


    辛识月耳尖微动。


    买卖人口?他们是人贩子?


    开车的光头脾气暴躁:“可惜没能抓到她家那小崽子,我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老秦点燃一支烟,伸到窗外抖灰:“行了,抓到他老婆也不亏。”


    “秦哥说的是,这么漂亮的女人,白白便宜程章那小子。”


    简短几句对话已经给到辛识月答案,这竟是上回拉程章入伍的诈骗团伙,抓她是因为把她错当成辛闻香。


    意识到那些人不是普通的诈骗犯,辛识月浑身止不住颤抖,心里不断告诫自己冷静。


    车内一片安静,老秦粗粝的嗓音钻进辛识月耳膜:“别装,我知道你醒了。”


    辛识月不寒而栗,深深咽下一口唾沫,克制不住牙齿颤抖:“我不是程章的老婆。”


    “呵。”老秦把玩着手里的匕首,“不管你是谁的老婆,既然上了车,就得听我们的。”


    辛识月心凉半截,这些人宁杀错不放过,不管她是谁,都不可能放她走。


    “你们不就是要钱吗?我有钱,你们放我走,我就当没遇到这事儿,不会跟任何人说。”


    光头跟老秦对视一眼,迸发一阵哄笑:“她当我们傻呢。”


    “我说真的!你们求财,我求活命,跟谁交易不是交易,我能给得更多。”辛识月声声祈求,背后渗出一层薄薄的汗。


    “那你说说,你能给多少?”


    辛识月强行克制着脸上的神情,故作豪气姿态:“你们开个价。”


    “哟,还挺阔绰。”老秦掸掉身上落的烟灰,不屑地勾起一侧嘴角,将她从头往下打量,“全身上下没一个值钱东西,唬谁呢?”


    辛识月脸色煞白。


    这两人从头到尾都不信她,把她当笑话打发时间,他们打定主意要将她卖掉。


    身体随着车子转弯在车内摆动不停,途经蜿蜒曲折的道路,辛识月心中的恐惧也被无限放大。


    “停,停车!”她突然大声喊。


    前面两人纹丝不动,辛识月急得快哭出来:“求你们,我好难受,快吐了……呕。”


    她做出呕吐姿态,光头猛地踩下刹车。不是因为怕她吐,而是前方出现一只山羊挡路。


    “麻烦。”光头狠吐一口唾沫,拉开车门将辛识月拽下车。


    两人没把她当作威胁,随意扔到路边就去驱赶山羊。


    辛识月趁机解开绳索,扯掉眼罩转身朝驾驶座上跑。


    “喂!”光头大声吆喝。


    辛识月爬上座位,车门即将关闭的前一刻,老秦黝黑的手臂将她衣服死死拽住,嘴里操着一口难听的咒骂。


    辛识月随手捡起车里的水瓶狠狠朝他砸去,折返的光头扔掉假发从另一侧进来,愤然把辛识月拽出车厢。


    脑袋猛地向车门,辛识月的大脑有片刻空白,隐约听见警笛声由远及近,环绕整个山林。


    “该死,怎么会有警察。”


    走不掉了。


    辛识月再次成为人质,面目狰狞的老秦将刀子紧紧抵住她喉咙:“让我们走,否则我们就杀了她。”


    “放下武器,从宽处理。”


    “别过来!叫你们的人往后撤,等我们安全了,自然会放开她。”


    辛识月紧眯起眼,两人已经穷途末路,就算警方让步,她也不能安全离开。


    僵持之间,锋利的刀刃划破辛识月脆弱的肌肤。


    “别动她!”那抹鲜红深深刺痛周顾森双眼,捏紧的拳头青筋爆裂。


    辛识月狠狠一个肘击,撞掉老秦手里的刀。


    “砰——”林中枪声响起,群鸟飞散,老秦跪倒在地。


    跑——


    她看见周顾森无声地说,于是拼了命往前,耳边只剩轰鸣的心跳跟粗重的喘息声。


    “阿月!”


    周顾森扔掉手枪朝她奔去,在轻盈的蝴蝶坠落前,接住那具身体。


    第30章 第30章 他被抛弃那年,才七岁


    “姓名。”


    “李丽。”


    “年龄。”


    “三十八。”


    ……


    审讯室的监控录音传来老警员对“丽姐”的犀利盘问, 原本精明狠厉如毒蛇的女人,此刻身穿囚服,低垂眉眼靠在椅子上, 干涩皲裂的薄唇缓慢吐露出自己曾经的犯罪事实。


    那日在山间,老秦跟光头束手就擒, 藏身在美甲店的丽姐也随之被抓捕归案。她的报复之心, 换来终身牢狱之灾。


    金融数据分析实验室内。


    错综复杂的数据线图犹如盘根错节的藤枝脉络, 不断跳动延伸,笼罩整块巨型屏幕。


    周顾森等行业专家聚精会神盯着各自的电脑屏幕,连轴转动七天的大脑近乎陷入机械模式。然而他们半分不敢懈怠, 将变幻莫测的信息尽收眼底,闯过重重关卡,寻到那唯一准确的真相。


    “找到了!”


    周围的人齐齐抬头, 欣喜若狂望向场内最年轻的男人,男人单手摘取镜框, 指腹捏按干燥的眼角,而后重新戴上眼镜, 不知疲倦般,继续探索。


    经三名诈骗犯招供,警方一连破获国内几起诈骗案件, 但藏在暗处的罪恶远不止于此, 周顾森最先追踪到资金流向, 连同技术人员破译对方设置的障眼法, 所有线索最终指向境外。


    被困在实验室的专家们终于得到喘息机会。


    鬓角银丝发亮的老教授满脸欣慰,“阿森,晚上一起吃个饭?”


    “抱歉老师,我必须赶回南县一趟。”解决困扰警方多年的难题, 大家都很高兴,唯独周顾森依然绷着那股劲儿,半分不得松懈。


    明明身在人群中央,却仿若沉寂的孤岛,蒙着一层灰雾,显得整个人阴郁。


    老教授想起周顾森赶回实验室那天,状态比现在更糟糕,向来沉稳有序的男人形象邋遢出现在实验室,迫切地想要解决掉这桩难题,只为赶回去见他心心念念的姑娘。


    那是周顾森第一次失态,喜怒形于色。


    老教t?授从旁人口中听闻辛识月的事,微微叹息:“阿森,不要过于苛责自己。”


    周顾森颔首,告别导师离去。


    一周前,辛识月险中逃生,被送往医院。


    许多人来看她,特别是辛闻香,带着两个小孩在她床边伤伤心心哭了一场。


    辛识月没告诉她,那些人是因为记恨程章,把她误认为程章的老婆才遭受这场无妄之灾。


    “我之前在网上看到好多被拐走,卖进大山的视频,真是吓死个人。”辛闻香平时就爱刷些短视频,每天过得提心吊胆。


    “幸亏老天保佑,让你平安回来。”


    辛识月点头附和,心里却想着:不是老天保佑,是多亏大家努力。


    周顾森提前在平安符里放了定位器,老秦跟光头没想过她是警方派出的探子,只把平安符当不入流的小物件随手扔掉。


    周顾森只能根据大致方向追踪,片刻不歇查看每条道路的监控,最先锁定目标车辆,连续十几个小时没合眼,才顺利追踪到上山的位置。


    描述一件事只需要一句话,亲身经历者的内心有多煎熬,她也无法估量。


    除了亲戚朋友,还有赵心蕊。


    赵心蕊在她床前大骂特骂,说自己识人不清,被那骗子骗光存款,连美甲店都被抵押出去。


    辛识月在手机上打字:钱没了可以再挣,人平安就行。


    老秦那一刀导致辛识月的喉咙疼痛,医生叮嘱她最近少说话,便暂时用手机跟人交流。


    赵心蕊见她如此“身残志坚”,顿时抹掉眼泪重整旗鼓,翘起鲜艳的美甲对她说:“你以后来店里做美甲,我给你打八折。”


    辛识月嘴角扯出职业假笑。


    不去了,再也不敢去了。


    周文萱趁周末前来探望,这种在新闻里才能看到的事突然落在朋友身上,周文萱仍觉不可思议,“真没想到……”


    辛识月手机打字:我也没想到。


    “你这脑袋,严重吗?”周文萱指着她头顶缠绕的纱布,


    当时被光头拖拽那一下,辛识月的脑袋撞到车窗,差点开瓢。被送到医院前两天,脑袋都是昏沉的。


    医院检查出脑震荡,这一星期需要留院观察。


    周文萱深深感叹:“月月,你这叫什么?舍己为人。”


    辛识月继续打字:早知道他们还兼职贩卖人口,我就不去了。


    真的,虽然她有一颗见义勇为的心,但绝不会莽撞拿自己的安危开玩笑。这次误打误撞,幸亏结果是好的。


    周文萱心有余悸道:“说真的,幸好警察赶到及时,不然好危险啊。”


    辛识月深以为然。


    “周顾森呢?他没来看你吗?”


    他有事。


    辛识月回。


    她还记得自己被紧急送往医院,周顾森守了她一夜,第二天便接到紧急通知赶赴渝临。涉及警方机密,周顾森无法向她透露具体在做什么,但肯定跟金融诈骗团伙有关。


    年轻人之间好沟通,周文萱大概懂了,没追问。在医院陪她待了大半天,下午才离开:“等你出院咱们再聚。”


    辛识月点头答案。


    如果明天复查结果正常,她很快就能出院。


    “笃笃——”


    周文萱走后不久,病房出现一位不速之客。


    待看清楚来人,原本懒散躺在床上的辛识月蓦然坐起,把凌乱的头发理了理。


    姚行长?


    惊讶之余,辛识月手忙脚乱地比画,一时忘记手机可以打字。


    姚雪曼抬手示意她坐下休息:“你坐,我只是代表大家来看看你。”


    辛识月受宠若惊。


    这对吗?这合适吗?姚雪曼是个好领导,但绝不是那种无微不至体恤职员的领导,能给她批半个月假期就不错了,更何况亲自探望。


    估摸着,姚雪曼来此还有别的原因,可惜现在嗓子受伤,不方便打听。


    姚雪曼何等聪明,一眼看穿年轻人的心思。


    姚雪曼不否认自己怀揣私心。


    她生在南县长在南县,对这块土地情感复杂,从前不愿回来,是不想被往事束缚。她以为自己可以一辈子洒脱,直到再次遇见周顾森,那个与她血脉相连的孩子。


    前不久,她跟周迅然见了一面。


    生活磨平了周迅然年轻时锋利的棱角,幸福的家庭消除了周迅然浑身的戾气。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竟在她面前低头,跟她道歉,说对不起。


    真正让姚雪曼失态的,是周顾森年少时期经历的一切。


    周迅然在他面前忏悔,姚雪曼冷笑着,泼他一杯冰咖啡:“当初我提出接他离开,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儿子好得很,说他记恨我离开,说你一定会照顾得比我好!”


    姚雪曼不知道,在电话里跟周迅然争吵的那天晚上,自己的儿子差点死在雪地。但周迅然描述的过往,足以让一个母亲体会剜心的痛苦。


    可笑的是,即使她从周迅然手里拿到周顾森的联系方式,却不敢打一通电话,发一条短信。


    姚雪曼想到辛识月,她无疑是连接二者关系的最佳桥梁。


    辛识月的请假理由写得清楚明白,不难猜到,辛识月参与此事跟周顾森有关。运气好的情况下,她或许会在辛识月的病房碰到周顾森。


    姚雪曼环视一周,并没有她想见的人,倒是撞上拎着清汤来看望女儿的陈青桃。


    当陈青桃得知姚雪曼是辛识月任职银行的行长,霎时两眼放光,语气也格外热忱:“呀,你是月月的领导。”


    “领导真是感谢你啊,居然亲自跑来看望我们月月。”陈青桃心想女儿如此受领导重视,当下手都快伸到姚雪曼面前,要抓住她感谢。


    辛识月不断示意陈青桃注意分寸,奈何陈青桃满心满眼都在讨好领导。


    “领导啊,我们月月这回是帮警察办案,算工伤吗?还有那个请假的事,半个月怕是不够,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这个假能不能再延长一些。还有……”


    妈!亲妈!


    辛识月眼疾手快把母亲拽过来,强行中断她一厢情愿的谈话。


    “要我说,都怪那个姓周的,这么危险的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子参与呢,万一中途出岔子回不来……”想到这,陈青桃眼睛泛酸,“抓坏人是警察的事,干什么扯上我女儿。”


    尽管辛识月提前解释过,身为母亲的陈青桃无法大义凛然接受女儿遭遇的苦难,不免对周顾森心生埋怨,即使她曾经格外欣赏那位年轻人。


    辛识月明白周顾森有更重要的事,陈青桃却无法理解:“一个星期了,连面都没露。”


    陈青桃耷拉嘴角,低声抱怨,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抱歉。”


    一听领导发言,陈青桃连忙摆手:“嗨,您道什么歉,又不是你安排月月去的。”


    姚雪曼拎着包,原本挺直的脖颈微弯,清楚地坦白:“我是周顾森的妈妈。”


    陈青桃眼皮子狠狠一跳。


    整个场面变得尴尬,陈青桃心道自己多嘴。


    当妈的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家孩子坏话,以后辛识月还要在姚雪曼手底下做事,被领导记恨可怎么办?


    在陈青桃的思维里,大领导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小职员的工作晋升或下岗,女儿好不容易找到的好工作,可不能轻易弄丢。


    “这,原来这么巧。”惊讶之余,陈青桃试图圆场,“我也就是随口一说,您别放在心上。”


    姚雪曼面不改色道:“我会以个人名义进行精神赔偿。”


    辛识月赶紧摆手又摇头,陈青桃终于明白女儿的意思,怕自己嘴笨说错,干脆寻个由头回家去。


    说真的,她原本把周顾森当未来女婿人选,没想到周顾森从事的工作那么危险。即使心里清楚,害女儿受伤的是诈骗犯,也不免迁怒周顾森。


    退一万步说,她女儿作为一名普通群众都愿意协助警方破案,如今受伤躺在医院休养,周顾森竟不舍得花时间来探望探望?


    这才是陈青桃对周顾森心生不满的原因。


    有些话,辛识月能跟周文萱八卦,却无法跟母亲细说。


    此刻,周顾森正在赶来南县的途中。他实在无力驾车,是蒋牧城安排司机载他。


    身体接触到柔软的真皮座椅,疲惫如潮水涌来,周顾森向后枕着,紧绷的脊梁得到一丝松懈,便无法抑制地坠入梦境。


    烈阳高照,扎高马尾的女孩坐在堆叠高中书本的课桌上,悬垂的双脚像摆荡的船桨,干净的小白鞋轻轻摇晃:“周顾森,你的病好了吗?以后出门记得带伞,别傻乎乎淋雨。”


    大□□动会,身着赛服的少女站在环抱绿茵的跑道,自信满满要拿奖章。


    精致的西餐厅里音乐流淌,眉眼精致的女人褪去青涩模样:t?“周顾森,好久不见。”


    最后的画面,群山蜿蜒起伏,凉风寒冽刺骨,凭空乍起的枪声穿透山谷,沉重的呼吸缠绕耳际,周顾森清楚地看见辛识月身上那抹刺眼的鲜血。


    顷刻间,山河颠覆,时光倒带。


    碎裂成片的记忆不知疲倦冲击周顾森脑袋,司机听到一声闷哼,从内后视镜看见男人眉峰紧皱,呼吸短而紧促,身体随着车身摇摇欲坠,吓得惊叫一声:“周先生?你没事吧?”


    周顾森蓦然睁眼。


    数日来,他总会梦见辛识月浑身负伤朝他奔来,一次次倒在眼前的画面。


    挥之不去的噩梦像诅咒,惩罚他将辛识月拖入危险之中。


    豆大的汗水从额间滚落,周顾森颤巍地握起手机。


    ……


    “我妈妈的话,您别放在心上,她是刀子嘴豆腐心。这次的事情是我自己的选择,跟周顾森没关系。”病房里,辛识月迅速打字发给站在对面的姚雪曼,解释自己和家人对周顾森并无怨恨,还替周顾森说了许多好话。


    事实上,周顾森阻止过她,又在危险发生后救下她。


    姚雪曼垂眸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一段文字,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晦暗不明。


    “你很在意他吗?”姚雪曼忽然开口,在辛识月怔愣的眼神中,缓慢走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一个男孩出生在富贵家庭,享尽亲人宠爱,然而没过几年,家族破产,男孩的生活也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他的爸爸从此一蹶不振,妈妈郁郁寡欢,家里整日争吵不断,每个人都过得很痛苦。”


    “他被妈妈抛弃那年,才七岁。”


    “那天下着大雪,男孩站在雪地哀求妈妈别走,然而那狠心的女人一次也没回头。”


    “他就这样留在混账爸爸身边,被迫迅速成长,痛恨、折磨、打压……”


    在少年周顾森心中,这世上无一人在乎他。


    即使死掉,也不会有人为他掉一滴眼泪。


    听完姚雪曼的故事,辛识月脑海中浮现一段记忆。


    在她认定周顾森讨厌她之前,她曾在雪地里救起过那名少年。


    联系不上,是因为无人可依。


    徘徊在外,是因为无家可归。


    “他一定很恨我。”姚雪曼闭上眼,不让人看穿眼底的脆弱。


    “不。”辛识月忍着疼痛开口反驳。


    在那样恶劣环境中挣扎长大的周顾森,却成为一名教书育人的老师,打击犯罪的一分子。


    这样一个对世界抱有善意的人,怎会恨自己的父母。


    夜幕渐沉。


    姚雪曼走后,辛识月独自在医院的长廊亭下坐了很久。


    走马观花的记忆里,她看见高中时期的少年总是独来独往,承受旁人的诋毁与猜忌。


    也看见久别重逢后,变得成熟稳重,总在她需要时出现的周顾森。


    “小姑娘,下雨了,赶紧回去吧。”穿着同款病服的大爷在高声提醒后,匆匆离去。


    雨点打落在脸颊,手机屏幕骤然亮起。


    简短的几个字蓦然将辛识月心脏攥紧,身体比大脑更迅速做出反应,迎着风雨朝医院大门奔去。


    隔着层层雨雾,辛识月看见了那道挺拔的身影自夜幕中稳步走来,在雨中撑起黑色长柄伞,将她笼罩其中。


    那些被他强行压制的情绪在眼底浓烈翻腾,男人喉结艰难滚动,低沉的声线揉进一丝酸涩的悸动:“对不起,我来晚了。”


    雨水打湿的睫毛轻轻颤动,视线模糊的刹那,辛识月再也忍不住伸出双手,拥抱他。


    沙哑的声音,每个字如刀锋刮过喉咙,她依然想告诉他:“没关系。”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现在阅读的是 】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