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此声,孟悬黎的手僵在半空,直至何如辞“扑腾”一声跪下来,她才把手悄悄撤回,藏在袖口下。
何如辞对着雅间的卷帘,埋头颤抖道:“郡主万福。”
雅间悄然无声,何如辞浑身紧张,悄悄抬头,忐忑问道:“郡主,您怎么来这儿了?”
萧锦书从容步入雅间,冷冷道:“你能来这儿,我为何不能来?”说着,回头瞥了一眼。
掌柜娘子识得萧锦书,忙举步将雅间外的人遣散了。
“自然是能来的。只是……闻得郡主今晚在画舫设宴,我便想着置办一身新装,晚间也能添几分好颜色,方不负郡主之邀。”
萧锦书显然不信,轻蔑一笑,抬眸望了望何如辞身后两姐妹,略有深思道:“不知孟家姑娘可安好?”
听此,孟悬黎忙拽了拽孟岫玉的衣袖,待孟岫玉回神,遂偕步上前,躬身作礼道:“郡主万福。”
孟悬黎垂眸,余光里浮现出那绯红色的襦裙,待看清那女子腰间的墨玉龙纹玉佩,她便拿准了来人的身份。
前几个月,孟悬黎听孟岫玉提起过这位长宁郡主,说她是定王和王妃的独女,名唤萧锦书,又说她性子洒脱,为人周到,备受宠爱,是满东都最令人艳羡的姑娘。
只是现下,郡主怎会来?
孟悬黎正想着,又听萧锦书道:“二位姑娘不必多礼。”
萧锦书将两人扶起,担忧看着孟悬黎:“幸好没破些油皮,若是蹭破一点儿,只怕陆……露出血了。”
孟悬黎抿唇,摇了摇头:“劳郡主关心,不妨事的。”
怎会不妨事?
今日若不是何如辞先出言不逊,长姐也不至于泼那一盏茶,孟悬黎轻叹,深觉何如辞此人刁蛮,合该给她个教训才是。
稍顿两息,萧锦书侧身看向何如辞,冷冷道:“胆敢公众挑衅,出口伤人。”
“来人,将何四姑娘请回伯爵府,劝告安远伯,让他女儿在家中好好学学规矩。”
“下次若再犯,只怕不用我动手,我那表弟也不会放过你。”
“郡主,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何如辞瞳孔震惊,忙跪爬到萧锦书衣裙旁,痛哭流涕道,“我不能待在家中的,若我一直待在家中,我这辈子就完了!郡主,求求你!”
俄而,孟悬黎看何如辞流泪,心下有些发软,她想到自己和何如辞都是庶女,也想到自己从前也这般哀求过旁人。愁绪悄上眉心,她有些狠不下心了。
透过一口气,孟悬黎淡笑道:“郡主,今日何姑娘虽犯了错,但她并未伤到长姐,还请郡主能看在长姐的份上,饶过她吧。”
郡主能来,应为长姐做主,她此刻搬出长姐名号,是想让郡主能体谅一二罢了。
“那你……”萧锦书似乎想到了什么,眸光流转,看着孟岫玉道,“你觉得如何?”
孟岫玉抬眸,凝视笑道:“既然我妹妹都开口了,那我就……饶了她。”
萧锦书抿唇,似有犹豫,顿了两息才冷冷开口:“把何四姑娘送回伯爵府,告诉她父亲,年前不许她出门。”
孟悬黎思衬揣度,长姐和世子爷的婚期是在十二月,郡主这样做,既放过了何如辞,又护全了婚事,洵属妙果也。
何如辞被后面的妈妈们架走,金芒染及窗子洒在地板上,雅间只剩三人。
萧锦书转身,率先开口:“二位,可愿去画舫共度中秋宴?”
孟岫玉欲答应,孟悬黎忙走上前:“郡主盛情,我等岂敢辜负?只是眼下,我的脸有些刺痛,还需回家敷药才行。”
萧锦书笑道:“我方才派人取了些栀子粉,待会儿给你抹一些,再带上面纱,旁人看不出来的。”
孟悬黎闻郡主思虑如此周详,心下倒是一怔,再观长姐那殷殷盼切之色,只得应允了。
*
马车沿着洛水河畔而行,停在了码头。
这里人山人海,年轻者甚众。迎面而来的还有洛水清润微凉的气息,孟悬黎轻嗅,幸好她戴着苏鹤给她的香囊,这才避免了一些微腥。
夜风柔和,吹动着孟悬黎的面纱和珍珠耳坠,她略微弯腰,在侍女的搀扶下,踏上了去画舫的跳板。
船身随水波幽幽晃动,船上的侍女笑着迎上来:“郡主,一切都准备好了。”
萧锦书望了一望,问道:“陆观阙人呢?”
“世子爷出去后,还没回来。”
“算了,不管他了。”说罢,萧锦书转身,对着两人小声道:“我特意将你们安置在舫内两侧,那处有屏风纱幔,既清净又便宜,能省许多周旋。吃酒后,若觉困乏,可往船头凭栏散散闷气,或到楼上雅间歇息片刻……”
孟悬黎心中实为钦佩,欲感谢相问,就被萧锦书拉着去了主舫。孟悬黎轻眨眼睫,瞅着随风而起的发丝,忽悟郡主为何会特邀她和姐姐了。
想必,都是因为世子爷。
“人何在?一帘淡月,仿佛照颜色……”舱内传出阵阵乐声,孟悬黎没细听,只小心跟着长姐,抚裙落座。[1]
舫内舱顶悬挂着宫灯,把四壁映得绮如梦,桌案上的碗碟、酒具、插花,无一不显雅致。孟悬黎欲收目光,却被窗外的月光吸引了。
圆月高悬,被那凉风推动着,那卷帘似乎会弹奏乐曲,孟悬黎听着,想到从前在许州时,每逢中秋节,她都会和苏鹤做几个花灯,然后在月光下虔诚祝祷,祈求岁岁安康。
可今年,她身旁再没有他了……
“诸位,值此中秋佳节,画舫雅集,岂能无诗?咱们不妨行一‘飞花令’,以敬明月,如何?”萧锦书脸颊微红,把酒临月,含笑从主位走下来。
话音刚落,在座的姑娘和郎君皆来了兴致。姑娘们仪态端庄,用团扇半掩面庞,轻声细语商议。郎君们则是气质卓然,谈笑风生。
“纪公子,你才思敏捷,不如你来作这酒令官吧?”
这纪公子与陆观阙一般,亦是东都才名卓著,声望斐然的人物,更兼风流倜傥,乃东都闺阁女儿的心事所系。他本贯姑苏人氏,家中累代簪缨,俱在翰林院这等清要之地当差。
今见良辰美景,纪长庚一笑,朗声开口:“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今夜月华幽如水,便以‘月’字为令眼……”[2]
孟悬黎以手支颐,目光落在纪长庚身上。她于这些诗书文墨上,原是全然不通的,见了这般饱学之士,心下羡慕,自叹其才情了得。
须臾茶毕,孟悬黎偏脸看去,发现孟岫玉不在了。她四处望了望,没发现人影,又听闻快到自己了,索性起身往舱外走。
再抬头,就看到那莹洁的圆月,船身随水晃动,眼前这一切,恍若仙境。
船舱廊道上悬挂着宫灯,孟悬黎趁着金芒,举步走向船头。见此处开阔,略显幽暗,也无来往之人,孟悬黎索性扶上雕栏,凭栏而望。
瓷白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孟悬黎又想到了苏鹤,若他还在,想必此时已经来见她了,而她,应该也说服了父亲。
可惜……
她轻轻一叹,试图平复那纷乱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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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就这样想了多久,凉风吹着她,孟悬黎有些头疼,遂恋恋不舍转过身子,再抬眸,却望见一个比夜色还幽暗的黑影。
孟悬黎揉了揉眼睛,喃喃道:“那是人么?”
孟悬黎方举步时,发现那还真是个人,吓得大气不敢出,手紧紧握着雕栏,身子也慢慢沿栏挪动。
那人是何时立在她身后的?
悄无声息,竟一丝动静也无?
…莫非…是鬼?
孟悬黎悚然一惊,及至到了宫灯下,才听闻一个携着歉意的声音响起:“叨扰姑娘清净,是在下之过。”
孟悬黎听那人语气温和,想他是无意来此,遂松了口气,也悄悄松开了栏杆。
面纱拂动,孟悬黎举步上前,怯怯问道:“不知尊驾是?”
“怎么?”陆观阙眸色很深,深如寒潭,“悬黎这就不认得我了?”
世子爷?
他没和长姐在一起?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况且,他一身玄衣隐于暗处,她怎么认得出?
孟悬黎尴尬笑道:“您……世子爷怎会在此?”
陆观阙不置可否:“那你又为何在此?”
“我有些闷,出来散散气。”
陆观阙看得出她很紧张,岔问道:“你的脸是怎么回事?”
孟悬黎道:“劳世子爷垂问,不过是面上略起了几颗小疖子,不妨事的。”
“几颗小疖子?”陆观阙轻笑,“是何如辞打的?对么?”
孟悬黎被河风吹得浑身发冷,无奈“嗯”了一声:“是为了长姐,才……”
陆观阙眉目清冷,语气却有些憋闷:“我知道。”
“药我已经让德叔送到府上了,你回去多敷几天。”
孟悬黎望了望远处的陆观阙,他伫立在黑暗中,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明亮。孟悬黎抿唇,自觉他是因长姐才关心自己的,遂微弯着唇角,感激开口:“多谢世子爷关照。”
陆观阙神色平静,双指紧扣,有几滴血悄然落在袖口上。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扯了扯嘴角,顺着她说:“遍寻四周,不见你长姐身影,你可知她现下在哪里?”
她要是知道的话,也就不会来这里了,更不会被吓到。
孟悬黎努了努嘴,小声道:“我也不知。”
“哦?是么?不如我们寻一寻?”
话落,孟悬黎忙点头,瞬息撤身。
见她去后,那陆观阙乃从黑暗中露面,不由捏着那枚青玉扳指,朝黑水砸去。
孟悬黎见船尾也无长姐身影,遂转身,悄然去了二层小阁。
此二层精巧雅致,视野也甚于一层,孟悬黎缓缓往里走去,发觉各个雅间内并无人影闪动,方举步转身离去,恰闻一男子柔情低抑的声音。
“我在琼州一直想你,你呢?你有没有想过我?”
“相逢本是高兴事,怎么哭了?”
孟悬黎小心转身,凑近一听,实为惊心动魄。
她吞了吞口水。
又听一女子啜泣道:“潘郎,你带我走,好不好?我想和你去琼州,我不想再待着东都了,我怕我再待在这里,我真的会疯掉。”
“幸好你还活着……”
这声音。
这?
这是长姐?!
水雾浩渺,明月洒下浓白的光晕,刺痛了孟悬黎的耳孔。她神色惶惶,方欲离开时,瞬见一个幽影落在了对面的楼梯口。
是陆观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