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珩滚烫的手指死死钳住沈昭华的手腕,眉头痛苦地紧锁着,苍白的嘴唇翕动,破碎的音节混着滚烫的呼吸喷在她冰冷的皮肤上:“别走…别丢下我…娘…我不想自己留在这里…”
这不再是那个在胡营中运筹帷幄、在沙漠里谈笑风生的军师温景珩,也不是那个故作轻松、掩藏在面具下的沐林。
此刻的他,脆弱得好像还是那个被遗弃在暴风雪中的孩子,只凭着本能抓住身边唯一的依靠。
沈昭华被恨意包裹的心突然柔软下来,酸楚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冷漠。她反手用力回握住他滚烫的手,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哽咽:“我不走,温景珩,你快点醒来。”
回应她的,只有窗外淅沥的雨声。
他的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烫着她的。她原本不想管他,任他自生自灭,可是如今,她想救他,想要他活下来。
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做,担忧的情绪袭上来,化作深深的无力和更浓烈的恐惧。与害怕独处的恐惧不同,这种感觉让她更加崩溃,无助。
“求求你,还给我…”他忽然又含糊地低语,声音里充满了孩童般的执拗和惶恐,“把玉佩还给我…”
“好,还给你,还给你。”沈昭华一边安抚他,一边将玉佩放回他的怀中。
温景珩依旧眉头紧锁,不断呢喃:“把玉佩还给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沈昭华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风雪中握着那块她随手塞过去的玉佩,执着的追问她的名字的小乞丐,与眼前这个曾在权力和仇恨中沉浮、此刻却脆弱无比的人,彻底重叠。
她不再犹豫,她要救他。
恨也好,怨也罢,国仇家恨的滔天巨浪,此刻都被这座风雨飘摇的破庙隔绝在外。眼前,只有一个需要她的、与她命运纠缠至深的人。
她狠下心用力抽回手,拿起酒壶冲到庙门口,将酒壶伸向屋檐下水流最急的地方。她站在屋檐下,瓢泼大雨依然瞬间将她浇透,冰冷的雨水溅在她脸上,混合着泪水流下。
接满水,她立刻回到温景珩身边。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他的头,让他靠在自己屈起的膝盖上。他的身体软绵绵的,滚烫的额头抵着她的手臂。她颤抖着将壶口凑近他干裂的嘴唇。
“喝点水,温景珩,张嘴…”她低声哄劝着,似是慈祥的母亲对待怀中新生的婴孩。
清水顺着他的唇角流下,打湿了衣襟。
他喉头滚动了一下,似乎有了点意识,本能地吞咽了几口,但大部分还是流了出来。
沈昭华咬咬牙,用衣袖沾湿了雨水,一遍遍擦拭他滚烫的额头、颈侧和露出的胸口肌肤。那遍布的旧伤疤在摇曳的火光下触目惊心,每一道都诉说着她看得见的血与痛。
他身上太烫了,必须尽快给他降温。她毫不犹豫地撕开自己相对干净的中衣下摆,用雨水浸湿布料,一遍一遍的擦拭着。
她埋头擦拭,完全没留意到温景珩已经睁开了眼。
“晏晏?”他的眼神混沌不清,声音里充满不可思议:“真的是你吗?”
他伸出手企图触碰她的脸颊,被她下意识的偏头躲开了。
“你恨我?”温景珩的手徒然垂落:“是我不好,不该利用你…晏晏…对不起…”最后几个字,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深切的悔意,重重砸在沈昭华心上。
她的动作顿住了。
凉州!
这两个字如同一记重锤瞬间砸穿了她心底刚刚升起的一点柔软。
所有被她暂时压抑的恨与痛,伴随着他这无意识的忏悔,再次汹涌地冲撞着她的理智。
“对不起?”她声音冰冷,带着一丝尖锐的嘲讽,泪水却流得更凶,“一句对不起,能换回堰城三十万条人命吗?能洗刷你通敌叛国的罪名吗?温景珩,你告诉我啊!”
可他却没有回应。他只是一瞬的清醒,或者说,那睁开的眼眸里从未有真正的清明,他如同回光返照般对她说了这句话,复又昏迷过去。
他的喘息更加急促,他听不见她的质问,也看不见她眼中的痛苦挣扎。他沉沦在自己的地狱里,被旧日的风雪和身上的灼热反复折磨。
沈昭华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苍白面容,看着他即使在昏迷中也紧蹙的眉头,看着他身上新旧交叠的伤痕,那个在风雪中濒死的小小身影,那个在沙漠中笨拙示好、为她烤兔、为她挡风沙的沐林,那个在月色中为她吹箫的孤决身影,无数他们相处得瞬间不断浮现在她脑海中。
“为什么?”她哽咽着质问,“为什么要让我遇到你?”
她恨他的所作所为,恨他利用她叩开凉州大门,恨他让她背负上沉重的罪孽。
可他数次舍命的相护,他此刻的脆弱与忏悔,又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着她,让她无法狠心抽离。
她直起身,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和雨水,眼神重新变得决绝。不管未来如何清算,此刻,她必须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
她撕下更多布条,浸透冰凉的雨水,敷在他的额头和颈侧。她不断更换着,机械地重复着降温的动作。
火堆因为缺乏柴火而渐渐微弱,庙内的寒气重新弥漫开来。
“冷……好冷……”他不断呢喃。
她连忙将自己的外衫也脱下来,盖在他身上,自己只穿着单薄的中衣,冻得瑟瑟发抖,却依然紧握着他滚烫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的生命力传递过去。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雷声渐歇,雨势也小了些,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滴敲打着破败的屋顶和窗棂。
温景珩的呼吸似乎平稳了一些,身上的温度似乎也降了许多。沈昭华疲惫不堪的窝在自己的双膝上,眼皮沉重得几乎抬不起来,却强撑着不敢睡去,时刻留意着他的动静。
就在她意识模糊,几乎要陷入昏睡时,被她紧紧握着的那只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沈昭华一个激灵,瞬间清醒,心脏狂跳起来。她屏住呼吸,紧张地看向温景珩的脸。
他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不知过了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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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那双紧闭的眼睛,终于艰难地、缓缓地掀开了一条缝隙。
起初,他的眼神是涣散的,空洞地映照着破庙屋顶漏下的微弱天光。然后,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焦距一点点凝聚,最终,落在了沈昭华布满担忧、泪痕未干、写满复杂情绪的脸上。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了。风雨声、柴火的噼啪声,似乎都消失了。破庙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清晰的心跳和无声的对视,惊心动魄。
温景珩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迅速转为惊愕,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他们交握的手,沈昭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立即松开了拉着他的手。
她的表情在确定他醒来以后立即转冷,起身离开他身侧,走到了火堆的另一侧,隔着篝火与他冷漠对视。
温景珩看到她的反应瞳孔猛地一缩,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脸——空空如也。
原来,他不是在做梦。
他眼中所有的惊愕、虚弱、痛楚和迷茫一瞬间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被彻底剥开伪装后赤裸裸的狼狈、恐惧、不知所措和无言以对。
温景珩的嘴唇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喉头却干涩无比,发不出声音。
他试图撑起身体,远离她的注视,远离这让他无所遁形的境地,然而高烧和伤势让他浑身无力,刚抬起一点就重重地跌了回去,发出一声闷响,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有胸口在剧烈地起伏。
破庙里死一般的寂静重新降临,比刚才的风雨交加更加压抑。冰冷的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实质,沉重地压在两人身上。
篝火挣扎着跳动了几下,映照着沈昭华苍白的脸和温景珩紧闭双眼、却依旧无法掩饰痛苦与抗拒的侧影。
他醒了。
带着一身伤痛,带着被彻底撕开的伪装,带着无法逃避的过去和无法调和的仇恨,在这个风雨飘摇的破庙里,直面她。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这短暂清醒后的沉默,比任何疾风骤雨都更令人窒息。
最终,他收起所有的狼狈,再看向她时,眼中恢复了一贯的慵懒淡漠,说出口的话也如同寒冷的利刃,直直的刺向沈昭华:“沈姑娘不是恨毒了我吗?为什么还要救我?”
他依旧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充满讥讽的微笑:“既已走了,何必又在回来?是不认得路吗?”
“你呢?”沈昭华亦直视着他,目光寒凉:“跟我回京都有什么目的?又为什么要救我?”
温景珩沮丧的发现,他惯用的伪装在她面前起不了作用。他在她的眼神中溃不成军,仓皇低下了头,啜嚅道:“若我说,我没有什么目的,只想送你回家,你会信吗?”
“我不需要。”沈昭华的语气里是据他于千里的冷漠:“温景珩,天亮以后,你我大路朝天,各走一边。无论你有没有更大的阴谋,我都不会带你回京都。”
“呵,”温景珩闻言却笑了:“你以为你那个京都,我有多么稀罕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