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阁内,铜镜前烛焰轻曳,晕开一圈朦胧柔光。
谢昭站在镜前,试着那身新制的嫁衣。殷红锦缎上绣着双鸳鸯戏水,针脚细密如丝,绣工繁复华美,衬得她肤如凝脂,鬓边几缕软发轻垂,眉眼间流转着未出阁少女独有的羞涩与憧憬。
夏枝在一旁看得入神,忍不住低声赞叹:“小姐穿上这嫁衣,真如画中仙子临凡,沈公子见了,怕是要魂儿都忘了归处。”
谢昭闻言,羞意爬上双颊,轻轻拨弄袖口的金丝滚边,娇嗔道:“又胡说八道……”
这时,嬷嬷俯身细心整理裙摆纹路,忽而抬头,含笑开口:“其实这嫁衣,并非婚期近了才赶制的。”
谢昭微怔,侧首看她:“哦?”
嬷嬷笑意愈深:“这嫁衣的样式与用料,早在小姐尚未及笄时,便已在绣坊定下。大人亲自督办,针线规制一丝不苟,绣坊里换了几拨顶尖的绣娘,足足耗费数年心血,方得今日之华彩。”
谢昭唇角的笑意倏然凝住。
“……是阿兄备下的?”
嬷嬷颔首,眼中满是暖意:“正是。大人素来将小姐视若珍宝,曾说无论小姐日后许配何人,这嫁衣都须是世间最妥帖精美的,容不得半分将就。这心意,便从那时悄然织就,只待小姐今日一试。”
谢昭闻言,默然无语,低头凝视指尖下层层叠叠的细软锦缎,心头忽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
从前,她只觉阿兄是世上最疼她的兄长,事事为她筹谋得周全妥当,却未曾想到,连这成亲的嫁衣,竟在她尚懵懂不知婚嫁为何物时,便已悄然备好。
那时的她,还拽着阿兄衣袖撒娇,嚷着“绝不远嫁”的孩子话。
原来,早在她未曾察觉的岁月深处,阿兄已为她一步步铺就了这条路,细腻缱绻,深情难测。
这时,门扉轻启。
谢执负手缓步入内,目光径直落在她那身华丽嫁衣上,眸色深沉如夜,又软如春水。
“试得可还合身?”
谢昭转眸看他,眉眼尚染着微微的怔忡,带着未散的惊讶:“阿兄,这嫁衣……嬷嬷说,是你早些年便备下的?”
谢执闻言,笑意微乎其微,却又极尽温柔,眸光仿佛覆着层薄薄的雾,让人看不真切其中深意:“自然。”
“自你还小的时候,阿兄便想着——日后昭昭出阁,岂能容人敷衍?旁人如何准备是他们的事,这件嫁衣,阿兄定要亲自为你早早备妥。”
说着,他缓缓走到她身后,俯身替她理了理肩头微歪的披肩细纹,指腹滑过她颈侧那点柔软的发丝,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昭昭本就生得极好,寻常的锦衣华饰,也衬不出这身姿一半的风华。”
他声音轻缓,几乎是贴着她耳廓低语,温热的气息拂过敏感的肌肤:“唯有这身嫁衣,才配得上我家昭昭。”
谢昭心底那点说不清的微涩再次泛上来,却被他温柔低哄的嗓音一丝丝地抚平。
耳尖悄然染上绯色,嗓音像被那殷红绸缎包裹住一般,软软绵绵:“阿兄……又在哄我了。”
谢执低笑,指尖慢慢收回,眼底的那抹幽光却悄然幽深了几分。
他凝视着镜中身着嫁衣的她,他已等待太久,筹谋太久。
而她,依旧只知沉溺于眼前这份兄长的温柔妥帖。
——
屋外,寒风凛冽,檐下细雪纷飞,簌簌地敲打着檐角。
沈晏立在谢府侧厅,玄青长袍衬得他身姿挺拔,神情克制而沉静。目光却总忍不住飘向暖阁方向,隔着曲折回廊与朱红栏杆,期盼着能见到那个日夜萦绕心头的倩影。
管事嬷嬷快步出来,欠身一笑,话语滴水不漏:“沈公子久等了。小姐方才试嫁衣,有些乏了,正歇着呢。大人特意吩咐了,婚前的礼数不能乱,不好再打扰姑娘,还请公子体谅。”
沈晏拱手,语气带着一丝不甘:“我只远远瞧上一眼便走,绝不扰她歇息。”
嬷嬷笑容依旧妥帖,不着痕迹地挡了回来:“小姐既已歇下,奴婢不敢擅作主张。大人交代得紧,眼看婚期将近,凡事都得谨慎些,免得落人口实。”
沈晏指尖微绷,唇角却仍维持着端方笑意,语气微沉:“不过是些闲言碎语罢了。我与昭昭名分已定,何惧他人议论?”
嬷嬷躬身,声音压得更低了些,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大人是顾念着两家的体面,这婚前守礼是规矩。旁人瞧见了,可未必只是说说闲话这么简单。”
沈晏眼底有光一闪,语声终于微微冷了半分:“这是……岳丈大人的意思?”
嬷嬷立刻垂首,语气恭敬却不容置喙:“正是。还请沈公子体谅。”
一句话,彻底断了念想。
廊外风雪簌簌,沈晏站在檐下,久久未动。他的目光仍旧落在暖阁之中。那抹熟悉的倩影,已然隐入帷幕后方,烛火在珠帘内隐隐映出她半侧的剪影,袅袅红影随帘动。
他竟连一步,亦无法靠近。
一阵冷风卷来,他缓缓收回目光,眼底那点暗沉终于再难平复,似有一寸幽流自胸膛深处,缓缓攀上。
而此时,暖阁内暖意融融。
谢执刚为谢昭抚平最后一处裙裾褶皱,唇边还噙着淡笑。
嬷嬷悄声近前回禀:“大人,沈公子已经回去了。”
谢执闻言,只略一点头:“知道了。”
他未再多问一句,仿佛沈晏的求见,不过如同拂去案几上的一点微尘,不值挂心。
窗外风雪未歇,屋内灯影柔暖。
谢执垂眸看着谢昭身上的红衣,目光温和极了,仿佛浸透了无尽的宠溺。
“再绣一道双喜纹罢。”
他忽然开口,声音轻缓,却含着不容置疑的执着,“我的昭昭穿着它,定要日日欢喜,事事顺心才好。”
他指尖轻抚着绸缎上的鸳鸯纹,动作慢得缱绻,像在摩挲一件早已属于自己的珍宝。
然而,在那片温存之下,一丝冷静到近乎残酷的执念,正悄然盘踞于他眸底深处,无声滋长。
嬷嬷将谢执的吩咐一一记下,随即躬身退下,夏枝也紧随其后离开。大人与小姐独处时,向来不喜旁人在侧。
谢昭试了许久的嫁衣,眉宇间已染上倦色。她提起繁复的裙摆,挨着谢执坐下,将头轻轻靠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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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肩头,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抿了抿唇,语气带着少有的郑重:
“阿兄……”她顿了顿,像是鼓足了勇气,“你何时……娶一位嫂嫂进门?”
话音未落,她便敏锐地感觉到谢执周身的气息骤然冷冽了几分。
深知兄长素来不喜人提他婚事,谢昭急忙解释:“阿兄总为我这般操劳,过些日子我就要出嫁了……昭昭只是盼着,能有人好好照顾阿兄!”
“是么?”谢执垂眸看她,眼底晦暗不明,“小时候昭昭不是总嚷着不嫁人么?”
他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不如……就留在府里,一辈子陪着阿兄,可好?”
谢昭怔住。那不过是儿时懵懂的戏言,怎能当真?
可兄长此刻的神情语气,分明……不似玩笑。
她心头一紧,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袖口衣料,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阿、阿兄又说笑了……哪有女子……终身不嫁的道理。”
谢执却并未顺着她的话头,目光仍紧紧锁着她:“若昭昭真不想嫁,阿兄便养你一辈子。日日同在一处,一切……还和从前一样,不好么?”
谢昭猛地抬眼,直直望进他眼底,试图分辨那话语里究竟有几分认真。
可她看到的,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辨不出半分玩笑意味。那专注而沉静的目光,让她心头发慌。
“我……我……”她嗫嚅着,一时语塞,脸上写满了无措与惶然。
她这副模样清晰地映在谢执深潭般的眸底。
“呵。”谢执忽地轻笑一声,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方才那令人窒息的沉凝瞬间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阿兄不过随口逗你,瞧你吓的。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嫁人了?”
谢昭窘迫地垂首,眼睫不安地颤动,小声嘟囔:“阿兄近来……越发爱取笑我了。”
说了这会子话,谢昭已是倦意如潮,眼皮沉坠如灌铅。
谢执手臂轻环,将她揽入怀中,扶着她微侧的头倚在自己肩上,语声低柔:“昭昭,先别睡……用过药再歇息。”
谢昭哼唧着,软声央道:“阿兄,今日便免了罢?那药又苦又涩……”她发顶在他颈窝处轻蹭,软软拖长了音,“阿兄~~明日,明日昭昭定乖乖服药,好不好?”
谢执垂眸望她,目光悠远。就在谢昭以为他要心软时,他抬手,指腹轻轻抚过她温软的脸颊,沉声道:“听话,用了药再睡。”
不多时,侍从奉上一碗浓黑的汤药。
谢执接过碗,稳稳递至她唇边,柔声诱哄:“乖,用了药身子方能大好。待你好些了,阿兄带你出门散心,去泡温泉可好?”
谢昭虽不情愿,听了这话,到底是皱着眉一口气喝尽。
药力催发不过须臾,她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少女螓首乖顺地枕在谢执臂弯,呼吸清浅。谢执凝望着她恬静的睡颜,眸底情绪翻涌,耳畔萦绕着三年前顾长安的话。
“大人,据徐老太医所述,夫人当年临盆之前,依脉象,腹中胎儿应是胎息断绝。”
她从来就不是他妹妹,他早知道了。
原想着,再等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