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对上那双猩红的血瞳,夏浅卿惊了一下。
她摸不准慕容溯现今的状况,只能瞧出他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丁点的血色,唇也是惨白一片,身子更是瘦削羸弱,单薄至极,好像连血肉都没有。
让人觉得,只要剥下他的衣服,入眼就会是一根根白骨苦苦撑持。
他的情况实在太差了,就算是当初重伤濒死奄奄一息的时候,他的气色都没这样难看过。
夏浅卿下意识想要上前:“慕容……”
却是根本迈不出去。
她的身子好像被钉在阵法正中,别说走到慕容溯面前,连抬一下手都沉重至极,根本动不了。
而慕容溯虽然朝她的位置望了过来,但一双血瞳虚渺空无,目光透过她的身体不知落在哪里。
显然根本看不到她。
夏浅卿心下一沉。
桃源图中本该是一处世外桃源,可眼前这副鬼气森森的样子,只能是祁奉为了对付慕容溯,对桃源图进行更改。
更改成引出慕容溯心中的执念,或者说,引出慕容溯心底的阴暗与欲念,将之放大,成为他念念不去的心魔,幻化成眼前这副景象。
夏浅卿迅速打量一眼四周场景。
这处祠堂她从未见过,但对面的案桌上,那根手臂粗的蜡烛旁边,却是醒目竖着一方的牌位,牌位之上,清晰刻有“招爱妻夏浅卿魂”几个字。
慕容溯在招她的魂。
他沉溺在她性命不保的执念中。
刍身死则魂消,至多能有一缕执念徘徊不去,想要如人那般招魂相见根本不可能。她不清楚慕容溯是否知晓这一点,不过就他的性子,大抵是就算知晓也会试上一试。
放在正常情况下,慕容溯招也就招了,反正他也招不出什么。
可如今身在桃源图中,祁奉又是有意布局谋害,倘若如此放任下去,怕是会让慕容溯被心魔吞噬,最终困死其中。
他眼下眼瞳猩红,就是心魔反噬的征兆!
必须拦住慕容溯!
念头方起,夏浅卿还没想好破局方法,就听到慕容溯的身边传来一声笑,声音极轻,也极其熟悉。
是她的声音,正轻柔呼唤。
“慕容溯。”
与此同时,慕容溯身边慢慢凝实一个和她生得一模一样的人影,凑到慕容溯的耳边,气吐如兰:“慕容,看我,我在这里。”
夏浅卿:“!”
是那画中仙。
这画中仙受祁奉所控谁也不知会做出什么,夏浅卿凝聚体内灵力想要轰开压制在身上的禁制,却被人一把握住手腕。
祁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姐姐!”
“收回画卷!”夏浅卿正愁找不到人,疾言厉色,“将慕容溯放出去!”
“他心里根本就没有你!”
祁奉并不接她话,紧紧攥住她的手腕不依不饶,“他慕容溯是人间的天子,日后定会三宫六院美人无数!帝王无爱,否则他怎会沉溺画中认不出那画中仙根本不是你!”
话说着,就见那画中仙莞尔一笑,瞧着定定凝望她的慕容溯:“夜色寂寥,孤枕寒衾,陛下可要与妾身共眠?”
说着,画中仙伸手去拉慕容溯。
而慕容溯定坐不动,目光久久落在“夏浅卿”身上,像是受其所惑,辨不清谁真谁假,任由她探手就要触摸上他。
就在触碰他胸膛的那一刻,画中仙手中眨眼出现一把匕首,一把刺入慕容溯胸膛!
夏浅卿:“——!!”
“你看到了吗姐姐,他是真的认不出你!”
瞧见慕容溯胸口鲜血汹涌而出,祁奉在她耳畔痛快而笑,恍若毒蛇吐信,“那些情深义重全是虚假!帝王心术本就深沉,他又极擅伪装,姐姐,你为他所骗许久,莫再执迷不悟!”
阵法之外,慕容溯久久垂眸,一动不动望着胸口全然没入的匕首,半晌,毫无意外地笑了笑,唇角鲜血蜿蜒而下。
“要杀我吗,也好,我也不必日日看着一个又一个凭空出现的像你之人,自欺欺人,饱受相思之苦。”
他凝望画中仙那张铭刻记忆深处又朝思暮想的熟悉面庞,目光痴缠,恍若入了魔怔。
“即便是能让我在死后再见你的面容,那也再好不过。”
而后眸光陡然转冷。
“不过,谁都不可冒充于你。”
话罢,他竟是猝不及防一把掐过画中仙,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前,扳住她的脖子向下一扭,瞬间将画中仙折在手中。
画像登时开始崩溃。
没想到慕容溯竟能认出画中仙为假,更是毫不迟疑直接斩杀,祁奉惊愕一瞬,随即怒然。
夏浅卿却是根本无暇顾及,只见画中仙自慕容溯手心散逸之际,他无声而笑,而后主动握住掉落在地的匕首,垂下一双红到滴下血泪的眼眸,对准自己的胸膛,狠狠向内再次一贯!
夏浅卿:“!!!”
他显然有了去意,胸口越疼笑得越大,鲜血越流笑得越是灿烂,就那样把目光定定落在她的牌位上,恍若饮鸩止渴。
“这样可以快一点让我去见你吗,卿卿,还是需要我换个位置再刺,这样呢,或者这个位置如何?”
他就那样一次又一次抽出匕首,一次又一次对准自己的身体毫不留情贯入,疯魔一般,刀刀致命。
“慕容溯!”
慕容溯持匕就要穿透心口的那一刻,夏浅卿趁着画像崩毁压制减弱的机会,将通身灵力尽数迸溅开来,猛然冲破画像禁制!
她一掌拍开想要拦阻她的祁奉,不顾一切扑到慕容溯的身前,死死握住他准备刺向自己心脏的手。
“别伤害自己!不可以再伤害自己,慕容溯,你若执着伤害自己,我这辈子不会出现你面前!”
慕容溯像是恍惚许久,抬眼怔怔凝视着她。
夏浅卿抓住他的手,让他贴上自己的脸颊,生怕他再做出极端之事,伸手抚上他沾染血泪的眼眶,疾声劝抚:“我是夏浅卿,我是你的卿卿,我在这里,好好的在这里。”
慕容溯眼眸不眨凝视着她,像是仍处于心神朦胧之中。
夏浅卿只感觉他的手在轻抚过她的脸颊,温柔拭去她颊上的泪后,突然绕上她的颈后,扣住她向自己大力一拉。
冰凉的唇随之迫压上来。
“卿卿。”他呢喃出声,恍若梦呓,又带着无法遮掩的疯魔,“我的卿卿,休要妄想弃我而去。”
灵力激荡,幻境寸寸崩毁。
……
桃源图中时间流速与现实不一,他们在桃源图中呆了大半个时辰有余,现世中不过几个呼吸而已。
祁奉知晓自己闯祸,根本不等夏浅卿逮住他找他算账,早在画像崩溃的那一刻,便灵力绕身眨眼消失。
那些大臣们自是不知这短短一段时间都发生了什么,只瞧着眨眼消失的祁奉,一个个啧啧赞叹不愧是仙人风骨腾云驾雾手到擒来,他们当真望尘莫及。
夏浅卿已经坐回树上,闭上眼睛,慢慢平复心情。
桃源图映射的乃是慕容溯内心深处的执念与阴暗,也是他内心情感的真实反馈。
若所料不错,在她剜心沉睡的这三年,为了能够再次见她一面,慕容溯的所作所为只会比桃源图中更疯更痛苦,而非有所收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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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幻境只是幻境,虽然幻境中的慕容溯被伤得千疮百孔,但只要能够脱身离开,一切伤害俱成泡影。
夏浅卿睁开眼,冷静下来后,眸色转为凝重。
她原本还想,等到命数将尽那日,与慕容溯好好告个别,让他珍重自己便也罢了。毕竟时间可以磨平一切,他不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可现下看来,她若当真身陨,慕容溯不知会做出何等惊世骇俗之事。
此事,必须从长计议。
筵席之上,高公公握着桃源图,将画卷向前递了一递,问向慕容溯:“陛下,敢问陛下如何处置这副画卷?”
凡人之身难以承受桃源图之力,夏浅卿知晓,在慕容溯离开桃源图的那一刻,他在图中历经的一切都当随之消弭。
那些爱恨情仇,俱是化作过眼云烟,不会留下一丝痕迹。
如今他只是淡淡望了画卷一眼,眸光空无,如同在看一张废纸。
慕容溯起身离席,淡淡道:“烧了。”
他的心上人永远都会陪在他的身边,一张只会窥探他内心晦暗的赝品,何必留下。
……
一番折腾,等夏浅卿彻底平复下心境,再次回到宴席上时,终于迎来了堪称满汉全席的盛宴。
这场筵席是慕容溯有心为她准备的,端上了的不仅有中原的传统美食,更有不少异域的特色风味,夏浅卿大致瞧了瞧,足足能有半桌子的美食她连见都没见过,更别提吃过。
她离去之事不急于一时半刻,眼下还是享受美食要紧。
夏浅卿理清心绪,寻了位置偏僻个无人注意的所在,捞过桌上食物便大快朵颐了起来。
菜品着实丰富。
甚至还没真正开吃,只是一样稍尝了几口,一大半尝下来,夏浅卿肚子里便已经有了底。
吃的尝罢几样,她又取过一旁的白玉酒壶,拨开盖子闻了一闻。
浓郁纯正的酒香登时扑鼻而来,催人欲醉。
她不同于凡人,单纯饮酒即使饮得再多,都不会醉,但若又饮酒又嗜甜,那可能不过半刻钟,她就会飘飘欲仙,醉得找不着北。
偏偏桌上的甜点又着实好吃,花样又着实繁多。
夏浅卿纠结了好久,最后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取大舍小,放弃了酒,选择那些甜点。
然而一二来去吃得多了,便生出了饱意,又想喝些什么缓上一缓解解腻,偏偏桌子上的汤粥一类又都尝过了,于是目光再次落到那壶酒上。
得不到的永远在蠢蠢欲动。
夏浅卿保证,真的是酒香勾引的她,化作一只无形的手,拉着她的手搭在了酒壶上,又引着她把酒水往自己嘴里倒。
几乎是在酒水下肚的瞬间,夏浅卿的面颊便染上一层绯红,偏生她眸光越发熠熠明亮,仿佛在与漫天星子抢夺光芒。
到这时,夏浅卿其实是神志清醒的。
直到她在满饮了小半壶酒水后,又将满桌子的菜再次吃了一遍,包括那几种不重样口味各异但都同样好吃的甜点。
然后又饮了酒水,又把桌子上的美食吃了一遍。
又一次……
等到一桌狼藉后,夏浅卿坐在椅上,有一搭没一搭荡着脚,抬头仰望着漫天星辰,想要好好数清楚到底有几颗星星时,她已然醉得不知南北西东,今夕何夕。
身前不知何时走来一人。
那人一身霜雪一样的素淡袍子,偏偏唇色殷红,面容秾丽,旖旎如春锦,折腾的一身袍子也多了几分迤逦之色。
夏浅卿凝望了他片刻,拧眉:“混蛋。”
她口齿清晰控诉:“慕容溯,你是个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