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浅卿将人安置在一间禅房内。
屋内香烛烟气袅袅,日影透过菱窗斑驳照入,越发让本就简朴的禅房愈显寂静。
慕容溯双眸阖拢,安静沉睡。
这人虽然容貌极盛,但闭目熟睡时,那夺目的瑰艳和深入骨髓的漠然被尽数遮掩,显现出一种难以言明的宁静平和之感。
任谁也料想不到,睁眼之时,居然能偏执强横至斯。
夏浅卿按了下自己的心口。
不过短短半刻,她丹田经脉的灵力便彻底消弭,空空荡荡,手无缚鸡之力,与寻常人家的柔弱女子几无区别。
没了灵力,自然无法探查慕容溯他经脉的具体情形,更不知晓慕容溯为何能有吞噬九婴的能力,好在慕容溯如今气息平稳,通身没有继续涌出那邪祟至极的黑气。
……不论如何,她必须尽快离开承恩寺。
不管是她需尽早恢复灵力,还是寻人问清慕容溯体内那股诡异蛮横的力量。
何况,她本就不可能一直陪在慕容溯身边,离开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
夏浅卿疾步而行,还未行至承恩寺门前,远远便见到金甲侍卫持戟交叉,伫立于寺门之前。
夏浅卿垂了下眼眸,脚步未停。
在她将要一步迈出寺门之前,金戟铿然相交,拦在她的身前。
“陛下有令,若无陛下陪伴娘娘不可私自外出,还请娘娘回返。”
夏浅卿掩眸,无甚意外,只道:“你们拦不住我。”
虽然夏浅卿入宫仅仅一个月,但“皇后娘娘身负异力并非寻常凡人”早已是心照不宣的事,真交起手来,宫中无人是她对手。
“让开。”夏浅卿抬颌,淡声,“我不想伤你们。”
侍卫生出几分迟疑:“娘娘……”
“我等奉陛下之命行事,”侍卫话语未落,便听见众人之后,一人沉稳清朗的嗓音响起,“还请娘娘莫要为难。”
夏浅卿闻言转脸。
来人一身玄金重甲,腰佩长剑,眉目英挺硬朗,气质不怒自威,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不卑不亢。
夏浅卿:“方将军。”
方彦平,镇国大将军。
这人跟随在慕容溯身边不短,几乎是在慕容溯开始夺嫡之时,方彦平便有诸多助力,对慕容溯更是忠心耿耿。
她最初随慕容溯下山的三个月,有次与四皇子慕容滁在江上交战,慕容滁也不知从哪里寻了位能人异士,擅长符咒,画了张“见血符”绑在箭上,若不射到慕容溯箭便不停。
所以那一箭射来时,不论侍卫如何相护,都拦不住长箭的攻势。
最后是方彦平挡在慕容溯身前,生生以血肉之躯接了一箭,才由被截了绝大部分力道的长箭射进慕容溯身体。
她那时刚下山不久,只顾着寻索美食,得了空闲便自己去街上乱逛,等得知消息时早已尘埃落定。
她顺手将四皇子慕容滁请来的那位异士掀进江里,会同大夫查看二人伤势。
慕容溯自是无甚大碍,但方彦平长箭透体而过,即使有她在旁以予生树枝调理,也足足昏迷了一旬之久,才险险苏醒过来。
等后来慕容溯继承国祚封她为后,那些斥她“祸国妖姬”“不堪大统”的臣子不乏当初跟随慕容溯一同征战沙场,甚至还是与她相识之人。还有部分臣子见慕容溯立后态度坚决,改贬为褒,赞美她“德艺双馨”“温良娴淑”。
倒是方彦平从始至终无甚表态,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但只要遇见她,还是会拱手唤她一句“皇后娘娘”。
譬如此刻。
“还请皇后娘娘回寺。”方彦平道,“待陛下释令,与您一同下山。”
夏浅卿端视了他片刻。
足底一动。
众人只感觉眼前有灿金的衣袂一瞬飘举,再次凝神之时,便是夏浅卿手持长剑抵在镇国大将军的脖颈上,而将军腰上的御赐长剑,已不知何时只余下空荡荡的剑鞘。
“放我下山。”夏浅卿环过周身一眼,目光冷然,隐含强势,“不要逼我伤人。”
金甲侍卫迟疑。
却见方彦平抬手,止住侍卫放人的动作。
剑锋距离颈项不过半寸距离,方彦平眉色未动,淡淡陈述:“以娘娘上天入海之能,若要下山,腾云驾雾即可……”
夏浅卿眉心狠狠一跳。
下一瞬,她腕上一痛,长剑瞬时脱手,而方彦平已然一个旋身离她两步之远,如法炮制将剑尖直指她的颈项。
方彦平道:“又何须夺人佩剑,行要挟人质之举。”
夏浅卿:“……”
慕容溯身边之人,果然净是一群混账。
她本还想借着从前留下的余威,吓上一吓,唬骗这群人将她放走,没想到还没迈出寺门就被识破。
偏偏她如今失却一身灵力,即使能顺利钳制方彦平,也无法应付这么多的金甲侍卫。
方彦平收回佩剑,倒也不曾为难,但也没有退步,俯身再次行礼:“还请娘娘回寺。”
夏浅卿冷冷望过他一眼,折身回返。
既然正门走不通,那便另辟蹊径。
只是慕容溯布下的防卫颇为严密,夏浅卿都爬到墙顶了,也没瞧见一个有所疏密的所在,她甚至在想承恩寺里也不知有没有狗洞一类,眼下情况特殊,她能屈能伸爬过去也不是不可以。
正当走投无路之时,身后忽然有人小声唤了她一声“皇后娘娘”,带着几分胆怯。
夏浅卿转身。
少女不过十四五岁的年纪,双手捏着衣带站在柳树旁,一改初见时的嫩黄裙裾,一身素雅的白,发上别一根木簪,想看又不太敢看她,几分畏葸。
夏浅卿扬眉:“是你?”
正是那日在长明宫前,险些被慕容溯掐死的黄裙女子。
少女嚅嗫一番,大着胆子几步上前,应是想要屈膝行下一礼,然而许是太过紧张,竟然左脚往右脚一绊,“扑通”一声重重跪在了夏浅卿身前。
夏浅卿:“……”
少女眼中瞬间疼得激起泪花,但仍是强忍着痛意道:“还未来得及多谢当日娘娘的救命之恩。”
夏浅卿扶起她:“无妨。”
少女仍未起身,沉默了片刻又道:“当日串通长明宫中侍女,让陌生男子进入后宫,是我等昏了头脑,多谢娘娘不罪之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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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妨。”夏浅卿道,“那日之事本就不是你所谋划,何罪之有?”
少女一怔。
的确,那日之事,她与那名黄裙女子俱是一无所知,一切尽是那绿裙女子……吏部侍郎的女儿赵莞儿谋划。
赵莞儿只与她们说,圣上近日要大选秀女,容许官家小姐入御花园游览,所以邀她们同游。
她当时不曾多想,直到在御花园遇见夏浅卿,又见赵莞儿轻车熟路,更是直往长明宫而行,目的性极强,才察觉异常。
“莞儿她,以前并非如此……”少女垂眸,小声开口。
分明是正室所出的赵莞儿,因为母亲早死,备受家人宠爱,幼年时也曾是人人歆羡的掌上明珠。直到吏部侍郎有了续弦,那女子多番打压赵莞儿,又颇有心机,每每在吏部侍郎面前哭的梨花带雨,貌似诸般隐忍,将过错尽数推到赵莞儿身上。
一来二去,赵莞儿便在其父眼中落得了个刁蛮任性的印象。
赵莞儿在家中受辱非常,只想着有朝一日出人头地好好教训那续弦,也不知怎么就做出了这种栽赃陷害的糊涂事。
夏浅卿闻言一叹。
当今世事,女子势弱,仅凭一己之力便要出人头地当真是难上加难,所以赵莞儿才想着攀附慕容溯,借此一飞冲天。
奈何,仰他人荫泽,最后只会一无所有。
夏浅卿:“赵莞儿不来招惹我,我自然不会归罪于她。”
少女颔首应是,自言自己乃是陈太尉陈禹之女,唤作陈若蔚。
因今日是祖母的忌日,祖母生前极其疼爱她,又时常到承恩寺礼佛,这才上山,想为祖母祈福。
“没有想到,陛下和娘娘今日也会来此。”见夏浅卿没有责备之意,陈蔚然胆子也大了些,抿唇歉意一笑,顿了顿,忍不住又问,“只是……怎么只见娘娘一人,陛下呢?”
夏浅卿缄默,片刻后问:“你可知此处可有密道之类,可以直通山外,不被他人发现?”
她其实只是不抱希望的随口一问,毕竟要知道也是寺内的和尚,然而这些和尚显然已被慕容溯下了命令,不管问什么都是三缄其口,一个个堪比哑巴。
而陈若蔚一个官家小姐,又不在寺内吃穿,想来不会比她多知晓多少。
没想到陈若蔚怔了一怔后,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望了眼四周一圈,小声道:“娘娘请随我来。”
……
慕容溯睁目之时,日光仍悬挂在偏于东方的天幕之上。
鼻尖是浅浅淡淡的安神香,后颈位置钝钝的疼,能看出夏浅卿落下那一掌时当真恼急,丝毫气力都不曾保留。
在佛堂大殿前,他受制的只有身体,神智从始至终保持清醒,不论是那些妖物如何作祟,还是燕太后所做所为的一切。
又或是,夏浅卿如今要决然……弃他而去。
他于屋内静坐几个呼吸,抚住额角,瞳仁深幽,低声而唤:“彦平。”
房门吱嘎作响,方彦平俯首而入,拜下一礼。
慕容溯眸色平缓。
“将囹圄禁栏打开。”
待囹圄禁栏笼罩起整个承恩寺,任何人,插翅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