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薇起了个大早，趁着天还凉快，去了趟那天的茶楼。
经过昨天一事，这次她出门可以坐马车了。
沈薇不知道沈鄢和薛氏昨夜说了什么，只是今早坐车时，众人对她的态度比之前好了很多。
辰时，马车在茶楼前门停下。
这个时间，太阳已经升得很高。阳光穿过云层，洒在干净宽阔的街道上。
进入茶楼，沈薇不敢点太贵的东西，问了价格才要了一壶清茶，以及一碟桂花糕。
茶壶不大，能喝三杯，一碟桂花糕里只有三块糕点，味道香甜软糯，沈薇吃了一块，剩下两块打包带了回去。
茶楼里人来人往，她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起身要走时，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茶楼里几乎都是男子，老少不一，可都带着书本与笔墨。
哪怕是同桌的，彼此也不说话，要么看书，要么写字，除了伙计来回送茶的声音，茶楼里异常安静。
她离开时，一名书生也正好下楼。
沈薇跟了上去。
走出茶楼，书生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楼下，望着对面一颗玉兰树，研究欣赏半天，提笔在自己的书本背面写下几个字。
写完，注意到沈薇，被她吓了一跳。
皱了皱眉道：“姑娘，从刚才开始，你就一直盯着小生看，是小生脸上有什么吗？”
沈薇摇头，笑道：“抱歉，我只是有点好奇，为什么这间茶楼里的客人都在看书？”
书生合上书，指了指她头顶的牌匾。
“看见了吗。”书生道：“墨闲楼。”
沈薇不解。
书生道：“看你这样，应该是个外地人，不知道也难免。
“是呀是呀。”她压下不满，故作崇拜道：“公子您仪表堂堂，气质不凡。一看就是学富五车、才华横溢的读书人，懂得东西肯定比我多，不知道可不可以向你请教一下。”
“虽然是外地人，眼光倒是不错。”书生被夸的非常满意，对她道：“这墨闲楼，曾经叫墨闲书院，前后可是出了好几个状元，后来被人买下，建了座茶楼。”
“我们读书人不爱去那些烟花之地，平日便会来这里，很多人不是为了喝茶，而是为了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书，顺便结交朋友。”
“墨闲书院……”沈薇喃喃。
“咳咳。”书生捧着书本，从腰上掏出一把折扇，一边扇扇子，一边打量着她。
模样倒是不错，穿着打扮也不是普通人，倒能配得上自己。
他举家来京城伴读，几年来耗费不少钱财，若能找到一位美貌多金的世家小姐，供自己读书考取功名，他的负担便会减少许多。
眼前少女容貌尚可，就是不知道家世如何。
若是家世富裕，即便不是京城人，他也能将就将就。
沈薇还在专注思考这间茶楼的事，丝毫没注意到对方不怀好意的目光。
书生道：“姑娘，你家是做什么的？”
沈薇疑惑地嗯了一声，支支吾吾道：“……就是做生意的。”
她还想多问出一些东西，一时没准备终止对话。
做生意？那家世必定不会太差。
书生抱拳：“失礼了，小生名叫段文远，家住城东柳溪河畔，不知姑娘尊姓大名。”
沈薇一脸单纯，道：“我叫玛丽苏。”
“马丽素？”书生嘴角抽搐，想了半天才道：“是个朴素的名字。”
“嗯对！”沈薇笑嘻嘻：“我家住在城南，一直走到头就行了，有时间你来找我玩呀。”
她又问了一些，没问出来有用的信息，便乘马车回家了。
回家之前，沈薇在外面逛了逛。
这是她第一次出来逛街，京城繁华，商铺林立，美食美景一应俱全，路上时不时有孩童嘻戏，鲜衣怒马的世家少年在街尾策马掠过，她走上青石板桥，桥下船只划过，桥上响起卖糖人的小贩叫卖声。
沈薇买了两根糖葫芦，开开心心回到侯府。
侯府正门聚着一堆人，沈薇认出了姜夫人。
她停下脚步，绕到后院，远离他们。
侯府的后门是一大片竹林，竹林后有一座小山，整座山都是侯府的地盘。
沈薇沿着竹林，来到后门，刚要进去，却看见一抹月白色的身影坐在后门台阶上。
少年低着头，眼眶通红，似乎是刚哭过。
他身影落寞，神情不甘。
沈薇一开始没注意，离他只剩几步的时候才看见，想走已经来不及了。
她举着糖葫芦，提着桂花糕，与沈溯雪大眼瞪小眼。
“……二…二哥。”沈薇恨不得赶紧逃走。“你怎么在这里。”
好尴尬。
虽然对方是个冷血病娇男，但是亲眼撞见他偷偷掉小珍珠的画面，还是有点让人不太好意思的。
沈薇想了半天，道：“你眼睛进沙子了。”
沈溯雪面无表情。
……更尴尬了。
沈薇左右看了看，默默转身：“那个，我还有事，我先走了。”
“回来。”沈溯雪吸吸鼻子，擦干眼泪，站起来往她身边走。
沈薇抬脚就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吸了回去。
沈溯雪捏着她的后颈：“跑什么，怕我吃了你不成？”
他眼眶里还有眼泪，亮晶晶的，眼尾红红一片，因为肌肤雪白，容貌清秀，更衬得整个人楚楚可怜。
沈薇想推开他，却摸到他手臂坚硬厚实的肌肉，与这张脸反差太大。
他眼神很可怕，沈薇打了个哆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偷看你掉眼泪的，你别杀我。”沈薇立马认怂。
不需要问，她应该能猜到，沈溯雪难过的原因，只可能是因为那场仙门大会。
先前他回昆仑参加仙门试炼，却在最后一场输了比赛，因此才回京城。
寻常看他没什么异样，没想到好胜心这么强，竟然一个人偷偷躲起来伤心。
“……”沈溯雪白了她一眼，气极反笑：“我为什么要杀你？”
沈薇怯生生道：“你不生气吗？”
沈溯雪沉默。
沈薇目光闪躲，心想，他身为仙门正道弟子，自然不能随便杀人，原文里，是沈薇先给他种了情蛊，他不杀她，自己就活不了。
昆仑门风霸道，一直秉承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沈溯雪更是将门规贯彻到底，杀她情有可原，不算违逆正道。
可如今她并未冒犯到他，不过是撞见他掉小珍珠，这不算犯了什么大错吧。
但也不能完全放心，谁知道这个病娇男会不会突然脑子抽筋。
沈薇安抚道：“二哥，我真的只是碰巧路过。”
她保证：“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沈溯雪冷笑一声，手中力道加重，钳着她往竹林深处走，沈薇害怕极了，双腿死死蹬着地面，求饶道：“二哥你别这样，我真的错了，你不要激动。”
她想哭，声音止不住发抖。
“怕吗？”沈溯雪脸上露出捉弄得逞的笑容。
沈薇奋力点头。
“你不要吓我了，我真的很害怕。”
沈薇脑子里一团浆糊，忍不住想到底该怎么办，大声求救的话好像没人能听到，这里这么偏僻，根本不会有人经过。
早知道不从后门进了，谁知道会在这里遇见沈溯雪。
沈薇想，面对病娇男要怎么办，感化他？或者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沈薇道：“我知道你不开心，但是这跟我没关系啊，我只是一个凡人，你是仙门弟子，你要是真的不甘心，你就去……”
沈溯雪打断道：“废话太多。”
好吧，没办法感化。
眼看就要进入竹林里，沈薇道：“我是你妹妹啊，你不要这样。”
沈溯雪停下脚步，反问她：“妹妹？”
沈薇连续嗯了好几声：“虽然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你是仙门弟子，但是我们已经做了两年多年的兄妹了，二哥你不会伤害我的，对吧？”
沈薇眼里有泪珠，眸子亮闪闪地看着他。
几秒钟的沉默后。
沈溯雪道：“我没有妹妹。”
“等等……”
沈薇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却发现他已经松开了手。
沈薇摸摸自己的后脖颈，像一只受惊的猫儿一样跳到旁边，头发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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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炸了起来。
沈溯雪忍不住笑。
笑容只出现了一瞬，他又想起在昆仑经历的所有事，眼里覆上了一层阴影。
他道：“滚远一点，别在我面前出现。”
沈薇心想，那真是求之不得。
她避着他进门，往前走了几步，中途回头，发现他还坐在原来的那个地方，痴痴望着远方。
原文里，他少年成名，以惊世天才的名号震惊四方，十七岁就打败了修真界最厉害的道极仙尊，十八岁成为昆仑首席弟子。一身伤痛，腿断了都要上场比试。可到最后，还是被拥有主角光环的男主给打败了。
论实力、论天赋、论努力，男主一样也比不上他。
但他就是输了，输给了主角光环。从此，再也没赢过。
只要是仙门比试，他肯定会输给男主，但在实战上，他从不会失手。
沈薇知道他很厉害，不应该用表面上的输赢来定义他的厉害。
脚步逐渐慢了下来，她转身，走到他身边。
有些不忍心道：“二哥，你别难过了。”
沈溯雪目光撇向她。
沈薇道：“一场比赛的输赢并不能证明什么呀，大家都知道你比那个人厉害，比赛中有很多限制条件，有的对你有利，有的对旁人有利，这些限制条件都会影响发挥的。”
“而且输赢只是别人的定义，为什么要用他们的评判标准来约束自己呢，又不是别人说你厉害你才厉害。”
沈溯雪语气不屑：“你没输过，你怎么知道。”
沈薇道：“是，我只是一个凡人，所以我只能用凡人的眼光来看待这些事，可是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要厉害。”
沈溯雪眸子动了动。
沈薇鼓励他：“你可以不用在乎别人的看法，你知道的，他们都盼着你输……”
两人目光相撞，气氛有点诡异。
沈薇意识到，自己好像剧透了。
这种事是后期才有的情节，虽然他是天才，但是大家都在期盼这位天才被打败。
于是伟大的男主就出现了。
“那个…”沈薇道：“我的意思是……”
“无论是输是赢，我都觉得，你比他们厉害。”
他还是没说话，沈薇觉得自己可能是太冒昧了。
为了掩饰尴尬，她将打包的桂花糕塞进他怀里。
“我记得你爱吃，反正仙门大会已经结束了，吃一点也没什么。”
沈溯雪爱吃甜食，为了保持身材，常年克制喜好，也是挺辛苦的。
“我没什么钱，只买了三个，我自己吃了一个，剩下的送给你吧。”
简直是太尴尬了，沈薇脚趾抠地，逃也似的跑开了。
沈溯雪握着手里松软的糕点，怔怔愣在原地。
竹林里微风吹过，阳光在树影间斑驳，桂花糕香气蔓延，他望着她的背影，青绿色的屋檐下，少女的裙摆随风消失在巷口转角。
他低头，握紧了手心的那份柔软。
*
回到自己房间，沈薇将糖葫芦分了一串给小翠。
她们年纪相仿，都爱吃这些零嘴。
小翠每次跟嬷嬷出门，都会带一些好东西回来和她一起吃。
沈薇没什么可以分享给她的，上次听说她喜欢吃糖葫芦，这次便买了。
晚上，她将自己在现代世界知道的故事讲给小翠听。她没有读过书，对这些故事很感兴趣。
沈薇发现，她尤其爱听都市怪谈。
听着听着，她会问。
“午夜出租车司机是什么？”
沈薇想了想，道：“就是半夜还在街上拉客的车夫。”
两人坐在床上，床边点着一根蜡烛，床帐里的两道影子随着烛光来回晃动。
说完故事，沈薇问她：“小翠，你比较了解姜紫玉，你觉得她爱读书吗。”
小翠已经困了，打了个哈欠道：“唔…没见过她看书，而且她也不爱读书，从前还因为气走了私塾先生被姜夫人责骂过呢，那段时间一直躲在侯府里。”
不爱读书，却去墨闲楼。
沈薇忽然想到一个人。
和姜紫玉有过婚约的…陆恒。